章節254 軍令就是契約

「我可以準備一下再去嗎？」

「不，這是來自地獄領主和戰區指揮的軍令，任何違背者只有一個下場：降階直到死亡。」

軍令，是一種強制性的地獄契約，其核心力量是地獄的惡感。先不算被上級指揮官處罰，單單被纏繞上惡感，魔鬼力量就會顯著下降，而且會成為所有魔鬼的目標，因為消滅惡感就是贏的好感，誰不嫌好感多呢？就算是離開地獄，惡感也會讓魔鬼不由自主發出惡臭，導致這個魔鬼做什麼事情都不方便。

召喚事件到了，但是角魔就在身邊看押，費奇沒法響應。達到角魔這種程度的高階魔鬼有很多辦法可以打斷召喚，阻止費奇離開地獄，而戰區指揮管拉蒂斯很顯然提前想到這點。費奇無奈之下只能跟著角魔離開，只來得及在路過工匠營地的時候告訴卡茲穆克：「我一定會回來的，好好管理生產。」

角魔站在費奇身旁，一句話也沒有說，也沒有阻擋費奇說話，但它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見到這種架勢費奇就懂了，戰區指揮拉蒂斯決心要害死自己，徹底消除掉魔鬼大炮對戰局可能造成的改變——說不定這個結果也是地獄領主拜耳想要得到的。不過，費奇不認為它們的計劃能夠得逞，他現在無法擺脫角魔，但在亡靈區內難道還沒有機會嗎？

「我的具體職責是什麼？」費奇走在角魔身前，一路前往青銅要塞，而他顯然想要盡可能收集情報。「如果我的軍令是進入亡靈區，那我就算立刻出來也算是完成了，對嗎？」

「別想偷奸耍滑，欲魔。你的任務是清理裡面的亡靈，直到亡靈徹底被平息。」

角魔說話的時候在手裡緊緊攥著刺鏈長鞭，看樣子很想在費奇身上試試手感。費奇其實希望它能揮動鞭子，雖然會很疼、會受傷，但反而會說明他並不重要、並不受重視。一個角魔能夠忍住自己暴虐殘忍的天性，說明它接到了直接命令，比如「不能給那個欲魔借傷勢逃走的機會」。

一隻角魔押送一隻欲魔，這在青銅要塞也不多見，但罕見程度肯定比不上亡靈肆虐。隔著高高的青銅城牆，一團淡綠色的濃霧罩子扣住了小半個城區。在其中隱隱可見飛舞的幽魂，不時發出尖利的叫喊聲，如同指甲劃過黑板，刺耳並且令人顫慄。不時有火球從綠色霧區飛出來，撞在城牆上或落在人群裡，這估計是某些僱傭冒險者在慌亂中打偏掉的。

「你就從這裡進去吧，完成任務之前不要出來。當然，你也不太可能出來。根據戰區的命令，由角魔、冰魔和一些深獄煉魔組成的督戰隊已經將這裡封鎖，同時封鎖的還有這裡的空間傳送。」

反正篤定角魔不會在這個時候傷害自己，所以費奇便問它：「如果完成任務，將會有什麼獎勵？」

「哦對了，差點忘了個東西。」角魔從腰間摘下一個青銅手牌，噴出火焰將其加熱，然後直接按在了費奇的肩膀上。火焰傷害不到欲魔，但卻把一個符文法印烙了上來。「這是記錄戰果的，每一個被消解的亡靈都會有記錄。這一次因為是緊急徵召，所以功勞上不封頂，你好好努力，一躍成為深獄煉魔也有可能。」

「那你等著吧。」費奇做出一副自信滿滿的表情，大踏步走進了亡靈霧區之中。

「傻子。」角魔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特別叮囑這裡的守衛不准放任何一個軍令在身的人出去。「它們很好辨認，肩膀上有發光符文的就是。」

發光符文是什麼，費奇比誰都關心。別看他在外面作出一副「我很強、我沒事兒、我一定會成功」的樣子，實際上一進入濃霧就立刻變慫。隱身術施展開，同時用幻術偽造出一個木桶立在旁邊的一間店舖外面，自己躲了進去，同時用靈光遮蔽咒語壓低自己的氣息和近身的法力波動。旁人若是經過，除非手賤來碰觸木桶，否則根本不會察覺裡面藏著人，還在一直偷窺外面。

藏好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肩膀上的符文。那是個地獄語符文書寫的軍令，只有幾十個字，但其本質是一個地獄契約。運用契約魔的知識費奇將這份契約調了出來，形成一份虛擬的卷軸來進行查看。這是只有契約魔才能夠懂得的技巧，不管是之前的角魔，或者拉蒂斯和拜耳，都不會想到一個欲魔能看到詳細的命令。

消滅亡靈，至少阻止它們擴散，其後破壞製造亡靈的核心：一個位於詛咒骨門處的法杖。每一個被消滅的亡靈，根據其身上死靈能量的多寡累計軍功……

獎勵的確很優厚的，這裡不細說了，但是總體上比僱傭冒險者們的報酬還是要低一些。魔鬼一邊希望外來的墮落者趕緊去死，將靈魂變成靈幣，另一方面也在提防其他魔鬼成長起來威脅自己的位置。因此在軍令中特別還有一條：一經發現偷懶耍滑休息的僱傭冒險者，懲戒或殺死他們也算是軍功。

除了記錄軍功之外，這一份強制地獄契約還有其他作用，而且在費奇看起來非常陰險。它用以記錄軍功的方式是靠吸引死靈能量，也就是俗稱的負能量，這分明會導致自己更容易被亡靈發現。就在短短的十分鐘內，已經有三隻骷髏兵和兩個幽魂從費奇身邊經過，表現出好奇和探尋的舉動。好在它的幻術和靈光遮蔽比較給力，還沒讓自己暴露。

「得想辦法解決這個東西，不然引出大量怪物或者強力怪物就完蛋了。」費奇試了試空間傳送，在這裡果然行不通，幻影移形都施展不出來，更不要說空間傳送了。費奇懷疑這裡可能連召喚都接收不到，唯一活下去的辦法就是在這裡堅持下去。

吸引亡靈的符文由地獄契約保護，而軍令是由地獄一層領主下達的，除非費奇在魔鬼中的地位至少和拜耳齊平，否則還沒法強行解除這個契約的限制，也就沒法對符文做什麼。不過他可以換一種思路，反正地獄契約中已經將這個符文寫出來了，那麼幹嘛不理解、破解並學會它呢？一種隱藏的方法是讓自己「暗」下來，但讓其他人更「亮」，自己不也就相對暗了嗎？

這不算是影響地獄契約，最多算是要「熟讀」它，所以不會引發契約的反噬帶來地獄惡感。趁著一隊冒險者在街道上和亡靈們熱戰，兵器和骷髏碰撞、法術與幽魂共飛，一片繁忙熱鬧的時候，費奇隱藏在幻術的桶子裡，抓緊每分每秒學習這個咒語。

看著看著，他就發現了問題：如果將地獄的符文換成真理雷霆女神的符文，那麼這個咒語與冰峰要塞塔樓上的超度法陣核心頗有幾分相似。倒不是說女神用了魔鬼的法術，而是在吸引亡靈方面，不管是天界還是地獄思路都差不多。

不過吸引亡靈之後該怎麼將其消滅，天界和地獄的差距就很大了。善良的神祇們都具有將自己「神聖」力量與正能量結合的方法，直接抵消亡靈的負能量，消滅其活動的根本基礎。善神們管這叫做超度。而魔鬼們只有腐化墮落的「邪惡」力量，因此只能靠硬碰硬進行「物理和法力超度」，這樣效率就會低很多。

一些邪惡神的牧師可以驅使幾個亡靈為自己工作，但是在面對如此數量的亡靈時，這種驅策杯水車薪。當負能量特別凝聚時，就算是之前控制過的亡靈也可能失控，那種突然的反噬常常是致命的。不遠處那隊冒險者就遇到了這樣的麻煩：一直骷髏從背後刺傷了隊伍中的神術施法者，從而引發連鎖反應，很快他們就被湧上來的亡靈淹沒了。

費奇救不了他們，只能先管好自己。那隊被殺死的冒險者不一會兒功夫就顫顫巍巍站起來，加入了死者的大軍。它們作為殭屍從費奇身邊走過，呆滯無神的目光再也沒有智慧。費奇屏住呼吸等它們過去，然後繼續想辦法破解咒語。

幸虧在還沒有墮落成魔鬼之前，費奇被基普林老人逼著學了很多的神術，現在這方面的知識全都有用了。建設冰峰要塞就是為了長期應對遊魂，而遊魂在超度之前更像是亡靈，超度之後才會成為祈並者。

這些經驗和知識非常寶貴，而在這個地獄中，估計也只有費奇能夠運用出來。善良神的牧師誰會來地獄幫著魔鬼戰鬥？而中立神靈的牧師在超度亡靈方面又顯著落後善神牧師一大截。一個可以閃耀善良靈光的欲魔，這誰能想到？

承受著多重身份的麻煩，當然可以享受兩面三刀的好處。費奇思考了半天，決定將超度法陣搬到這裡來，用以對付亡靈。

一味地躲肯定不是辦法，因為一直不完成任務的話，地獄契約會認為費奇在違背「消滅亡靈」的軍令，除了可能帶來地獄惡感詛咒外，那個吸引亡靈的符文也會變強。很顯然，費奇沒有辦法阻止它變強，只能避免觸發這種情況。而且他觀察了幾組進來的冒險者，發現他們只要與亡靈接戰，殺死亡靈釋放出負能量，很快就會引來更多亡靈，直到壓垮他們。

所以消除負能量就是最重要的事情，這一點恰好超度法陣能夠做到。真理雷霆女神將自己的神聖雷霆轉化成正能量，如同「五雷正法」一般直接和負能量硬碰硬，真正可以做到徹底消滅。冰峰要塞每年儲備的雷霆力量都在冬季用來超度，費奇則可以用自身法力催動坑神劍，產生神聖雷霆，然後再供給超度法陣。

這其中涉及了比較複雜的咒語設計，而且費奇只能用手頭的東西來完成。先檢查了一下空間袋，這才發現連空間袋都打不開。魔鬼在周圍用了數不清的空間封鎖咒語，居然連空間袋都屏蔽了。幸虧欲魔可以不吃東西活著，而那些冒險者們一進來，發現沒發從空間袋取出補給，那該是怎樣的呆滯呢？

「還操心別人？攻城武器營地打造的符文板都在空間袋裡，這下怎麼辦？」費奇看看四周，青銅要塞有著寬闊的街道和高大的建築。這裡佈局呆板粗獷，整整十二層同心圓環城牆將這裡嚴格分開。亡靈濃霧橫跨了出去外牆的六道圓環，其中應該將一部分商業區包裹進來。

要麼去商業區搜尋下材料，要麼完全使用魔法矩陣來完成咒語。前者更節省法力，效率也更快，而後者……費奇仔細思考了一會兒，覺得商業區是個太過危險的目標。來到這裡清繳亡靈的可不是善良守序的聖騎士軍隊和善神牧師，可沒有不准劫掠的習慣。商業區一定是人員密集區域，特別是在大家都沒有空間袋可用的時候，為了糧食和水就足夠引發爭鬥了。

活人密集、戰鬥可能性大，意味著亡靈會重點光顧那個區域，危險係數太高。費奇認為自己現在不宜前往商業區，還是躲在隱秘的地方「偷偷發育」為好。他趁著周圍沒人經過，悄悄轉移，離開了主要的道路，鑽進了陰暗的小巷。

一個街區衛士的哨所成了他的藏身處，這裡有堅固的前門和隱秘的後門，裡面已經被亡靈掃蕩過，到處都是負能量氣息，因此引來不死生物的可能性相對較低。正好趁著氣息濃郁，費奇抓緊時間設計咒語，並在魔法矩陣中盡快試驗。

整整一天過去了，外面的廝殺聲從沒有停止，而每次戰鬥的結局也沒有發生改變。亡靈戰勝了冒險者和被軍令送進來的魔鬼，將其轉化成與自己一樣的亡靈戰士，然後等待下一波送死的傢伙。費奇估摸著，除非拜耳痛下決心，調集大量角魔、深獄煉魔這樣的精英進行突擊，否則亡靈們至少能夠維持住現在的局勢。

「估計拜耳也是想趁機看看誰對自己不夠忠誠，將這些人的勢力清理一下——這也算是挽回面子上的損失。」費奇能有閒工夫分析局勢，主要是他的「亡靈入甕」咒語已經組合完畢，現在只剩下用魔法矩陣不斷打磨，盡可能提高施法速度。這個脫胎於真理雷霆女神超度法陣的咒語規模龐大，即便用魔法進行簡化，但唸咒（引導）時間也要五分鐘。戰場上的五分鐘足夠費奇死上幾十次，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所以費奇需要用魔法矩陣先行形成一個咒語基底，盡可能縮短唸咒時間，至多也不能多於半分鐘。

突然，他肩膀的軍令符咒開始發燙，同時釋放出明亮的光芒和對亡靈的強烈吸引力。為了避免激化地獄契約引來更大的惡感和麻煩，費奇只能將靈光遮蔽咒語去除掉。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到了必須要行動的時候。

至少要開始繞著外圍超度些亡靈，將軍令的吸引力降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