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98 特快專列

黑色三桅帆船加入了船隊，三十多艘形態各異的位面商隊開始了冥河之旅。他們互相協助、他們也在互相提防，一個個都祈禱著自己能夠平安，同時也祈禱著要死就死隊友、放過自己。

地獄第五層的冰海上沒有一絲風，所以船帆是收起來的。費奇站在船舷邊，通過全域視野便能看到船隻吃水線附近的法術陣，正是這法術驅使著船隻前進。那是分別用地獄、天界、龍語和水元素語書寫的符文，目前正在發揮作用的是水元素與地獄符文。

費奇看了一會兒，然後便發現有許多符文隱藏於船底，不下去一趟是看不見的，於是便放棄了這個念頭。如果是普通的水域倒也罷了，關鍵是冥河的水太過特殊，不管是什麼生物在這水中都會受到影響，逐漸丟失一些東西。生命活力、記憶這種東西是最容易丟的，還有一些生物的特殊能力。

一隻契約魔下去，有一定幾率會導致簽署契約的能力消失；天使下去，有可能無法釋放出神聖靈光。冥河是一條消逝之河，它沒有源頭、沒有終點，不斷穿梭在各個世界之間，帶走它所接觸的東西。不過，在一些特定的環境下，冥河也會賜予河水中的生靈某些神奇的特性，比如全身上下除了沒碰水的腳踝外刀槍不入天下無敵這種的。

「看完了法術書又在觀察這艘船，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好奇呢？怎麼，你是第一次坐這種船嗎？」全身甲男人居然主動走過來和魔鬼交談，這讓費奇有些沒想到。

「這種船不是第一次，這艘是第一次，不要混淆概念。」費奇瞄了一眼還掛在自己身上的斯特蘭奇法術書「你過來是想將這本書要回去的嗎？」

「我覺得在我們下船之前你是不會將它給我的，魔鬼從來都是貪婪的，利益最大化是你們唯一的追求。適可而止這種詞對魔鬼來說彷彿並不存在。」

「既然你知道魔鬼有這麼危險，那還來找我幹什麼？要小心，我可能三言兩語就把你的靈魂賣掉了。」

「我有個更好的提議。」那男人壓低聲音，靠近費奇問道「你看到我身邊的大個子了嗎？如果你把他的靈魂直接拿走，讓他死掉，需要付出多大代價？」

「那不在我的計劃當中，我不想去做這件事。」費奇打量一下紫薯壯漢的身材，雖然遠不如噬魂巨人那般巨大，但卻顯得比它更加強壯、堅實，看起來就給人一種格外危險的感覺。「不，我現在沒有這個心情做別人的殺手。」

「只是探討一下。一方面是你們魔鬼有沒有這種能力，另一方面是想詢問一下價格，這樣不會冒犯你吧？」

費奇看著這個將自己隱藏在全身家後面的男人，看在他同屬於人類的份上，便說道「以一個魔鬼的身份我會這樣回答你能力方面，我曾在善良神力的干涉戰局的情況下單槍匹馬殺死了比它更加高大、強壯和恐怖的生物；至於說代價，如果有全套的斯特蘭奇法術書讓我仔細看個夠，那我就可以出手。」

「那太好了，請出手吧。」

費奇歎了一口氣，手腕一翻，一份契約便出現在掌心。「你剛剛已經把自己的靈魂賣了，知道嗎？根據這份契約，我什麼都不需要做，便可以得到你的靈魂，甚至你所關心的所有人的靈魂。你那張管不住的嘴，唉……」

「如果能讓那個傢伙死掉，靈魂給你又何妨？」

「他並非永生，壽命總有終結之日。作為一個魔鬼，我不需要殺死他，我只需要破壞他每一次試圖永生的嘗試就算完成了契約——這種事情很容易完成，根本不費力氣。」費奇晃了晃契約，接著說道「從各種意義上說，預謀殺人都是邪惡的行為，買兇殺人既邪惡又懦弱，錯上加錯。而且你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承諾給了別人，本身就是違約的表現。所以我便可以依照地獄的規矩去讓你付出代價。如果我覺得你的靈魂不夠用，我將從你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或者任何親屬身上收割靈魂。我不會殺死他們，但我會讓他們的靈魂產生缺失，更容易受到影響。緊接著，精神上的壓力和折磨會讓他們更容易被魔鬼控制，最終選擇墮落的方式將靈魂交出來，比如謀殺、自殺或者其他什麼手段。現在你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嗎？」

那全身甲的男人呆了大約兩秒鐘，然後突然伸手抓向契約。他又不是契約魔，因此手指只能從契約上穿透過去。「很果斷，但也很魯莽，看來這是你性格上的固有缺陷。這份契約是真的，但我還沒有將它變成實體，所以你抓不到。另外，就算你把我殺了，這份契約仍在。會有下一個契約魔找到這份契約，然後開始執行。能讓你擺脫這份契約的唯一辦法……」

費奇拿著契約，兩隻手將它撕成碎片，然後扔進冥河之中。「好了，這契約已經不存在了。你有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如果沒有的話那你下次還會重蹈覆轍，如果有的話就牢牢記住，永遠不要在你不能推翻的協議上簽字，永遠不要答應自己無法做到的事情，不要讓別人做你該做的事情。」

「等等，你真的是個魔鬼？你之前是在騙我，還是你現在仍舊在試圖騙我？」

「別那麼多戲。」費奇靠著船舷坐了下來，將法術書攤開放在膝蓋上，開始他的第二遍「瞧見你一直想殺的那個紫色傢伙了嗎？他就非常專注地在做自己的事情，一直在觀察你。我覺得這件事很有趣，為什麼他明明有能力，卻沒有殺死你呢？」

「因為一個傻傻的傢伙和他做了一筆交易，保住了我的性命。現在只要我不去攻擊他或者煩他，他是不會殺我的。而且在這個無聊的地獄中，殺死我對他的計劃沒有任何好處。」

「那是你們的事情，我就不打聽了。還有，如果你再煩我，我完全不介意多收幾份靈魂。」費奇指著手中的法術書「我甚至可以說，你耽誤我看書的每一秒，都是在損害我的利益。懂了嗎？離魔鬼遠點……」

這幾乎是整個多元宇宙中第二貼心的忠告了，僅以極小劣勢落後四字真言「不要驚慌」。

全身甲男人又試探了幾句，但是費奇並沒有再理他。之前的提醒說一遍已經是極限，再說下去的話不是在害他，就是在害自己了。況且在地獄之中碰到的人類，很可能比魔鬼還要邪惡，費奇也得有堤防之心。與其教育別人，不是抓緊時間看看法術書，教育一下自己。

這個叫做斯特蘭奇的法師會一些很有趣的法術，比如創造一個鏡子空間來進行法術試驗，戰鬥時還可以困住敵人。費奇對他的咒語體系不甚瞭解，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學會，所以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對法術的註解上。這些註解裡有他的法術思想和對世界的認識，其中的一些說法很具有啟發意義。

「無限的宇宙只是因為理解和認識能力跟不上而產生的錯覺。世界只是在不斷誕生和不斷消失而已……」費奇一邊一邊將自己帶入這個斯特蘭奇的身份，以他的角度來重現當時寫下這些話時的狀態。從設計者角度出發進行思考，是一個破解者最重要的能力之一，這種移情可以認為造成靈魂上的共鳴，從而突破知識、經驗和見識上的鴻溝。尤其是在法術領域，靈魂改變世界，靈魂塑造法術。因此這種移情讓費奇開始能夠逐步探入斯特蘭奇的咒語，從理解開始，最後能達到應用。

理解別人是善良神靈的行事的出發點，破解別人的知識進行竊取卻是邪惡魔鬼追求利益的手段。費奇將這兩種狀態融於一體，已經可以非常嫻熟地進行運用。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他的手指已經能夠產生出斯特蘭奇法術的符文線條，已經接近於製造符文了。

此時，一聲沉悶的號角響了起來，隨後號角聲此起彼伏。「魚人！是沙華魚人來襲！右舷！注意右舷！」

船隊開始加速，最早發現沙華魚人的船在吹響警報的號角前就已經開始加速了。「該死的，怎麼不說來了多少？左舷有沒有？升帆，加速，保持航向！對，別去管那些向左走的笨蛋！注意躲避，我們筆直加速！」

章魚鬍子的船長衝上甲板，用力在桅桿上踢了一腳。黑色的船帆張開，然後瞬間就鼓了起來。「開眼吧，這可是珍貴的無風黑帆！平時儲存的風釋放出來，保證咱們的船比誰的都快！」

果然如此。冰海上方沒有一絲風，能夠讓船帆鼓起來的只有它自身儲存的能量。這艘大船猛然加速，船頭都直接翹了起來。甲板上的人東倒西歪，趕緊抓住身邊的繩索站穩。只是一會兒功夫，黑色三桅帆船就衝到了隊伍前列，但不是第一個。

船長顯然非常小心，他明白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三個船帆現在只放下一個，另外兩個顯然是用來應付緊急情況。費奇向後面看去，沙華魚人已經衝上了船隊後面的一艘船，成百的長著纖細手腳和巨大扁平魚頭的怪物爬了上去，用尖錐一樣的牙齒和反曲刀戳刺、劈砍著。船員們的確做出了殊死抵抗，他們也的確死了。

不一會兒，船隊的左面傳來一聲巨響，冥河就像被爆破了一樣，巨大的水柱衝上天際。在冥河的水如同暴雨和瀑布般落下後，一座冰山擋住了船隊向左的通道。原來魚人將某種方法冰山壓入水底帶過來，解除效果後冰山高速上浮，如同炮彈一樣撞上來。

只不過魚人到來的不只是炮彈，而是一座冰牆。有幾艘船雖然做出了最大限度的機動，但還是躲避不及，直接撞了上去。它們的速度一降低，沙華魚人便衝了上去，屠殺、搶劫，完全是按照流程來的。

「降帆，檢查船錨，隨時準備機動！」船長下達了命令後，水手們便立刻執行，看得出來他們的確訓練有素。不只是他這一條船，旁邊還有幾艘船也逐漸降低了速度，只是仍舊保持警覺而已。隨後，船長小心翼翼地從舵輪下面的暗格中拿出一個黃金鯊魚雕像，高高舉起，並一直保持這個姿勢。

沙華魚人崇拜賽寇拉，這個神靈以鯊魚為自己的標誌，而那個黃金雕像顯然是某種祈禱用具。魚人們有時候非常貪婪，在面對大船隊的時候會試圖一網打盡，那種情況下就算是最強的船也不會好過。不過這一次他們比較幸運，沙華魚人對自己的收穫表示滿意，七艘船足夠它們消化一陣子了。

駛出去很遠，警報才解除。不管之前逃跑的時候各艘船都做過什麼，是不是賣過隊友，現在都不會再計較。大家聚攏過來，重新組成船隊的陣勢，再度攜手並肩前進。至於那些掉隊的以及葬身魚腹的，誰也不會去懷念，更不會去紀念。

沿著冥河不斷前進，費奇來到了第四層。船不停，留下的只有沿途的風景。這裡是一片火的世界，到處都在燃燒，就連冥河上也不例外。船長催促所有人進入船艙，甲板上只有舵輪附近能夠完全防火，他無法保證其他人的安全。

契約魔不怕普通火焰的傷害，他在這一層是不會被環境的火焰傷害的，相反還會有種舒適和充滿活力的感覺。因此費奇沒有下去，他選擇待在甲板上，一邊繼續看書，一邊要觀察船隻行進的方向。儘管在之前遇到魚人的時候船長表現得非常專業，但誰也不能保證他在坑人的時候沒有同樣的專業。對於契約魔的選擇，船長表示理解。他並沒有阻止或者妨礙費奇這樣做，畢竟這種選擇很正常，許多魔鬼都是這樣的。

冥河不怕火燒，但也不喜歡被火燒，所以它在地獄這一層的長度很短。換句話說，費奇抄了一條最近的路向著下一個目標旅行。第三層的沼澤，第二層的鋼鐵城市，冥河的長度比第四層長一些，但也比第五層的冰海要短很多。這艘已經在第五層滿載而歸的船隻想著盡快離開魔鬼的世界，好去安全地將這一次的收穫變現，因此所有「支線任務」全都沒有觸發。

費奇在地獄第七層廢墟的時候就是個懵懵懂懂的魔鬼，現在他終於到了第一層，風景看了很多，法術書全都被送下來，但對於魔鬼和地獄的知識卻沒多少長進。「呃，這麼容易就到了第一層？這實在出乎意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