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空虛寂寞冷（下）

耀西的話，讓凌默的手微微頓了頓，他帶著些許意外看向耀西，說道：

「沒想到你壓根不是人，居然對人的細微感情變化這麼敏感，挺厲害的。「

「我們青蛙一族，在揣摩人心方面是頂尖中的頂尖，不然也不可能苟了那麼些年，續了那麼多秒了。」

得到了凌默的誇獎，耀西明顯是有些興奮：

「而且，身為一隻坐騎，我們都是看騎乘者的臉色活人的，揣摩主人的心情本來就是我們的基本功，蛙在人胯下，不得不低頭啊！不然的話，主人隨便搞點事情，坐騎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們的日子，也挺辛苦的啊！」

凌默感慨了一句後，低低的說道：

「其實我現在的狀態也還好吧，因為我都一個人在魔獸雨林過那麼多年了，早就習慣孤獨了。

知道嗎？至親離去的短時間內，通常不會使人感到特別悲傷，而真正會讓你感到悲痛的，是家中窗台上無人打理的綠蘿，床上折疊整齊的棉被，餐桌上半罐還沒泡完的茶葉等等；當某一天，你做一頓大餐犒勞自己，等做好後習慣性的呼喚她的名字卻無人回應時，潮水般的悲痛會瞬間湧來，將你徹底淹沒。直到這時，你才會發現，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堅強，你的情緒，其實早已經崩潰了。」

不知道怎麼安慰凌默，也不太想沉浸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之中，零號小小的吐了個槽：

「爸爸這話說的，什麼叫至親離去，你的前女友不還活得好好的嗎？」

凌默轉過頭，微微瞇眼盯住零號：

「她已經死了。」

零號：「好吧，你說了算。」

對零號的反應很滿意，凌默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最初自囚於魔獸雨林時，我的情緒一直很消沉，到後面甚至發展到特別害怕睡午覺。

你想想，當你帶著一肚子的抑鬱陷入睡眠，昏昏沉沉的捱ai，一聲到傍晚，看著被雨林闊葉遮蔽，顯得朦朧昏黑的天空，再呆滯的看看自己容身的狗洞，心中就會升騰起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孤獨，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聽到凌默簡短的描述，零號沉默了，她大概能體會那種感覺，偶爾自己在家中醒來，腦子不太清醒的時候，她也曾有過類似的感受，但那不過是一瞬間的錯覺，不過是還殘留著的噩夢，等到睡傻了的腦子回過神，孤獨的感覺也就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而凌默不同，他的噩夢永遠不會清醒，或者說他的現實經歷就是一場噩夢，那個時候的他，是真的被全世界拋棄了。

看著凌默，零號的心裡滿是心疼，恨不得立刻把爸爸抱過來，抱到自己的懷裡，抱在自己的胸口上，細細的安慰他，慢慢的撫慰他，然後情投意合水到渠成，一起做這樣的事，那樣的事

咕嘿嘿

凌默倒是沒察覺到零號正在意淫自己，他此時已經陷入到了回憶之中：

「一開始的時候我實力大降，為了生存不能發出聲音，後來實力逐漸恢復，但不開口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也就懶得改了。

再到後來，我發現自己再不說話，恐怕就要患上失語症，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野人聖階，於是便強逼自己開口說點什麼，哪怕是自娛自樂也好。

那真是一段神奇的時光啊，我對著被我掰斷了翅膀的奇美拉，說我準備怎麼烤它；

對著被我捉住的雷霆巨蜥，說我準備怎麼把它開腸破肚；

對著優哉游哉的熊媽媽，說我準備怎麼掏它的老窩；

我說的酣暢淋漓，只可惜這些傢伙明白我的意思後，一個個都叫的太慘、太大聲了，把我的聲音都蓋了過去。為了不被帶偏口音，我只好早早的送它們上路。

動物不禁用，植物又不會回應，很快我又陷入了以前的失語狀態。為了不重蹈覆轍，這次我選擇了和蟲子說話。你還別說，威武的獨角仙將軍啊，勤勞的小蜜蜂女士啊，一個個都是很良好的聽眾，從不打斷我說話。

唯一比較可惡的就是忙碌的小螞蟻先生了，它總是低著頭尋找著食物，想要帶回巢裡，為自己的族群做貢獻，被如此無視的我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往地上扔了一塊它搬不動的蜂蜜，它打量了一會兒就跑回去叫大部隊了，然後我就把蜂蜜弄走了，嘿嘿！」

零號無語了一下：「爸爸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凌默得意揚頭：「因為我想降低它的螞蟻信用啊！」

零號：「」

「那個雖然我大概理解，爸爸是想讓這隻小螞蟻的同族覺得它是個大騙子，讓它也嘗嘗被全世界拋棄的滋味。但是，幹這事兒爸爸真不會覺得很無聊嗎？」

「無聊？這對當時的我來說，可以算是非常有趣的事情了好吧？」

凌默笑著接了一句，隨後很認真的說道：

「其實降低它的螞蟻信用，只是一個方面，最主要的還是讓這隻小螞蟻做帶路黨，我尾隨它，好找到它們的巢穴。

那時候我身體的自愈能力很差，但為了捕，難免會被魔獸的利齒劃傷，於是我就用那種黑螞蟻的鉗狀鄂去咬我的傷口，一隻一隻來，待到一排螞蟻把我的傷口咬合後，我就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們頭以外的部分掐下來。

這樣死去的螞蟻還會死死的咬住我的傷口不放，強力蟻酸又會將我的血肉融在一起，約等於精密的外科手術縫合，效果還蠻不錯的。」

訴說出了幾句之後，凌默總算是將那空虛寂寞冷的感覺驅散了一些，他將做好的蛙肉向前推了推，示意耀西和零號別光聽他說話，菜涼了就沒那麼美味了。

零號已經習慣了凌默做菜的好吃程度，默默的咀嚼著，沒有太過驚訝。但耀西還沒有習慣，迫不及待的彈出舌頭，捲回一片後腿肉吞嚥的那一剎那，它就淚流滿面！

從未有過的極致美味反覆轟炸著耀西的味蕾，讓它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產生了一種自己活這麼大，就是為了享受這一刻極致體驗的幻覺！它不禁想著：

啊！太特麼的好吃了！好吃到我恨不得把我自己燉了啊！

見耀西狼吞虎嚥的往嘴裡塞，凌默嘴角也露出一絲微笑，自己做出的食物能被食客如此喜歡，任何一位廚師都會由衷的開心。將妙蛙花的植物卵遞給零號，示意她將裡面的汁擠到肉上，等耀西吃的沒那麼瘋狂，舌頭彈出的頻率沒那麼快時，凌默忽然開口問道;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自認作為一個武神，對表情、對身體細微肌肉的控制完美無瑕，不可能通過這些細節洩露真實情緒，旁邊的零號都沒察覺，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啊？剛才不是說了嗎？因為我是一隻坐騎啊！

在這幾十年的坐騎生涯裡，我一直在觀察、調查、總結，我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秘密：

你們人類互相的交流之中，語言只佔到29.2，另外的60.8來自於肢體語言、表情、和一些細微的小動作，至於剩下的10，則來自於你們所散發出來的某種「場」，它會隨著你們心情的不同，呈現出不同的變化。」

凌默和零號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問道：「場？！」

「對，我也解釋不上來具體是什麼，只能先這麼描述了。」

耀西腮幫子鼓鼓的，努力將食物吞下後，帶著不易察覺的羨慕，說道：

「可能你們人類並不瞭解，你們是萬能的神「艾歐」所最青睞的生命，整個諾亞法大陸不對，應該說目前已知的所有位面，所有魔獸的智慧，都來自於魔力，或者說來自於魔法元素！

你們別看我現在會思考，可以講大路通用語，可以準確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可以這麼順暢的和你們交流，但實際上我實力低微的時候，和那些普通的、只會「蛤蛤蛤」的青蛙沒什麼不同，腦子裡面什麼都沒有。或者乾脆點說，在那個階段我根本就「沒腦子」，是一隻純粹的獸！

而直到魔法元素逐漸進入我的體內，積累到某一個階段之後，我才像突然被打通了什麼關竅一般，一下子擁有了智慧！很多時候，在我們蛙族看來，大陸上的魔獸與其說是靠自己進化擁有了智慧，倒不如說是魔法元素幫魔獸們又多長了一個腦子，輔助了魔獸們思考！」

耀西在這裡頓了頓，讓凌默零號消化一下這些訊息，然後繼續說道：

「我知道在很久以前，你們人類有一段時間很膨脹，將自己稱為「萬物之靈」，但根據我們蛙族大長老的研究，這個稱號很有可能就是事實，並不是單純的自吹自擂！

因為你們人類是所有位面中，唯一一個哪怕體內魔法元素含量為零，只靠肉體大腦思考，都具備高度智慧的種族！也正因為這個特質，導致你們人類周圍會產生一種特殊的場，即便是你們的表情、動作管理的再到位，我也能夠通過觀察「場」，進而得知你們的真實情感！」

居然還有這種說法嗎？！

零號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自她出生以來，各式各樣的魔獸就具有智慧，而人類只是智慧家族中的一員，並無任何特殊之處。這件事，對她來說是個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常識，而現在猛然從耀西口中聽到這個常識不對，人類就是特殊的，她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魔獸的智慧，居然建立在魔法元素的有無之上嗎？

這怎麼可能呢？！

零號本能的轉頭向凌默，卻看到他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並不像自己一樣完全懵逼，不由有些茫然：

怎麼回事？為什麼爸爸的接受能力，好像比自己強那麼多？才三百年而已，這世界變化的這麼快嗎？

零號不知道，其實並不是凌默的接受能力強，而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以他的角度看，那些動植物魔獸具有智慧，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剛才的若有所思，是因為聯想到了他原本的那個世界，如果耀西說的是真的，那麼去掉「魔法元素」這個額外的東西，現在的諾亞法大陸，就和原來的世界高度近似了！

再加上耶夢加得透露給凌默的情報顯示，他並沒有穿越空間，而是穿越了時間，基於此，凌默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難道這諾亞法大陸上的魔法元素，是人為製造出來的嗎？

他心裡轉著這些念頭，不過表面上沒有透露出一絲一毫，只是對耀西問道：

「這些消息，你是從哪得到的？我在大陸混跡了那麼多年，實力強於你好幾個層次，都沒有聽說過這方面的消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你總不能告訴我，這是你自己研究出來的吧？」

「不不不，當然不是，以我的智商水平，以及對事物的洞察能力，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這種秘密。即便我真的走狗屎運發現了，也肯定會自我懷疑，不會這麼篤定的拿來當真理告訴你們。」

耀西先是連連擺手，撇清了和自己的關係，隨後特別自豪的抬頭挺胸，炫耀意味滿滿的說道：

「這一切的發現，都要歸功於我們蛤蟆一族的大長老！

知道嗎？我們的大長老已經數萬歲了！在你們上個世代的人類還沒滅亡時，他就已經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英明睿智的大長老，憑借他沉澱無數年的智慧，總是能帶領我族，發現塵封的秘密，避開險惡的風暴，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俗語講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數萬年的實踐經歷已經證明，大長老始終代表我族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始終代表我族先進化的前進方向，始終代表我族最廣大蛙民的根本利益！

大長老就是我族的燈塔，我族的希望，我族不朽的豐碑！

大長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光榮永續，智慧永存！

大長老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句實話，在這一瞬間，耀西的表現有點把凌默驚到了，好好的一隻青蛙，轉眼間就變成了個狂信徒，對著空氣抒發它對「大長老」的狂熱崇拜之情，連美味到極致的蛙肉料理都忘了吃了！

看耀西的神態，凌默毫不懷疑，如果那個「大長老」要耀西犧牲自己為族群做貢獻，耀西恐怕會毫不猶豫的自殺，哪怕被抽骨扒皮，做成大長老的高領腰帶都甘之如飴。

另一方面，凌默也忍不住有些顧影自憐、心灰意冷：

為什麼自己身邊聚攏的，總是一群群的偏執的狂信徒呢？前女友這樣，妮婭也這樣，水銀燈也這樣，血緣上的女兒也這樣，就連自己剛接觸沒多久的耀西也是這樣！難道自己身上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容易吸引狂信徒嗎？

從耀西聯想到自己的前隊友、前女友身上，往昔的一幕幕若同電影般在眼前劃過，凌默輕歎了口氣，瞬間對那個所謂的大長老，毫無興趣了。

但遺憾的是，他沒興趣，不代表其它東西對這位大長老不感興趣，系統那「噹噹噹噹」宛如新聞播般的提示音適時響起，提醒他收到了新的任務：

「你觸發了隱藏任務：不朽者的秘密。」

「任務描述：蛙族的大長老是一位極為睿智的長者，與它見一面很有好處，從它身上，你應該可以獲得很多關鍵性的信息。」

「任務目標：獲取「大長老的黑邊大框眼鏡」。

「任務獎勵：大長老的勒胸專用高領腰帶。」

「任務時限：24小時。」

「任務失敗懲罰：本系統罰不動你了，你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