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沒有錯誤的行為，只有不同的立場

布偶熊哪裡會知道，自己這位熊族的遠方親戚會有一顆這麼柔軟的心，會在這間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便利店裡，擁有這麼美好的回憶。它只注意到了收銀台後的喪屍小姐姐看小浣熊的眼神比較特殊，隨後，它的注意力就被店裡琳琅滿目的商品吸引了

一排排的貨櫃上，各式各樣吃的喝的用的碼放的整整齊齊，近處一看就是些撲街商品，比如喪屍指甲刀、喪屍剃鬚刀、喪屍摩絲什麼的，再往遠處，則是一些比較微妙的商品，比如小浣熊要的t病毒血清、防爆頭盔、傻瓜式衝鋒鎗之類，最裡面的，才是那些大家真正需要的商品，辣條薯片方便面火腿腸豆腐乳老乾媽等等，這些真正暢銷的商品都委委屈屈的擠在一起，擺在最靠近牆的位置。

走進了看，布偶熊臉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兩下——這些商品的包裝，一個比一個奇葩。比如指甲刀上寫著『給指甲開出血槽能大幅提高狩獵成功率』；再比如傻瓜式衝鋒鎗的槍托上有一圈小字，『當喪屍學會遠程攻擊，會發生什麼？』又比如辣條包裝袋上印了一隻喪屍在大口撕扯，旁邊還配了句廣告詞，『吃起來比舔食者的舌頭還有嚼勁！』

這特麼的都是些什麼鬼？！

從來沒見過這麼沙雕的廣告詞，布偶熊心中猛烈的吐起槽來，不過，它的興趣也被成功勾起，開始逐個瀏覽那些商品的包裝，看能不能找到沙雕程度更勝一籌的。就在此時，便利店裡橫掛著的液晶顯示器發出『刺啦』一聲輕響，將布偶熊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漆黑的屏幕很快就有了畫面

陰暗空曠的走廊中寂靜無聲，應急燈的綠光忽明忽暗，將氣氛渲染的陰森恐怖，隨著鏡頭的逐漸拉進，開始傳出若有若無的滴水聲、忽快忽慢的喘息聲、隱隱約約的腳步聲，當鏡頭轉過拐角的同時，『噹啷』一聲清脆的巨響，像極了空心鋼管砸在地板磚上發出的那種震動，突兀的讓人心頭一跳！

緊接著，畫面裡就出現了一隻慌不擇路的喪屍，正和沒頭蒼蠅一樣亂竄，它跑過的地方，地板上、窗沿上、天花板頂上，到處都是暗紅的血跡，到處都是被砸爆頭的喪屍，而在它的身後，跟著一位緊身戰鬥服打扮的人類冒險者，手裡倒拖著一根型鋼管在追殺它，嘴裡還發出一方通行式的變態狂笑聲。

很快，他倆一追一逃，就來到了走廊盡頭，柔弱的喪屍在牆壁上抓撓一陣，發覺無路可逃，只得背靠著牆壁，瑟瑟發抖的看著人類冒險家朝它一步一個血印的靠近，臉上滿是絕望與灰敗。人類冒險者則毫無憐香惜玉之態，臉上帶著殘忍嗜血的神色，將萬惡的反派演繹的淋漓盡致！他高大身體的陰影覆蓋住了無助的小喪屍，將鋼管高舉過頭、用力砸下，呼嘯的破風聲中，原本正絕望等死的小喪屍低下頭時，忽然發現了地上有一個不知何時放在那裡的防暴頭盔！

小喪屍福至心靈，在慢鏡頭中，它以超馬赫的速度撿起防暴頭盔，給自己戴上，甚至還有工夫將頭盔下面的兩條繫帶勒緊，莊重的彷彿在系紅巾！鏡頭給了防爆頭盔一個特寫，此時鋼管恰好重重的砸在上面，而頭盔上光潔如新，連道劃痕都沒有！

自然，頭盔下的小喪屍也是毫髮無傷，人類冒險者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這次輪到他驚恐+瑟瑟發抖了，剛才弱小的喪屍此刻身影無限高大起來，一個虎撲就撲倒了冒險家，一口咬在對方的喉管上，緊接著就是慘叫、限制級畫面，幾秒鐘後，血泊之中，冒險家的小腿抽搐了幾下便寂然不動，小喪屍抬起沾滿鮮血的面龐，張開血盆大口咆哮起來！

畫面裡也恰到好處的出現了旁白

暴君博士牌防爆頭盔，航天級質量保證，保護您最脆弱的要害，無限提升您的戰鬥力！只要帶上它，原本弱不禁風的你，打爆十個冒險家不在話下，從此過上新鮮心臟吃一個扔一個的奢靡生活！身為喪屍的你還在猶豫什麼，趕快衝進各大商場、各大超市搶購吧！

與此同時，咬死了冒險家的小喪屍從七零八落的屍體上站起身，一蹦一跳的跑向遠方，嘴裡歡快的叫著「暴君博士防爆盔，哪裡脆弱戴哪裡，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被人爆頭啦！」

布偶熊「……」

全程看完了這則非常硬核的廣告，布偶熊感覺自己的五官都在抽搐，它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該露出什麼表情，才能繼續面對這個操蛋的世界，為了保住自己的三觀，它決定再看一則廣告緩一緩

畫面中，一個人高馬大筋肉虯結一看就凶悍非常的喪屍坐在一位人類冒險家身上，那人類冒險家趴在地上，後腦勺已經被完全掀開，露出白花花的腦漿，這個高大的喪屍用指甲從腦殼裡挑腦漿吃，吃一口歎一口氣，那樣子彷彿不是在吃鮮美的腦漿，而是在咽毒藥一般。

旁白出現了大黑數十年如一日的狩獵人類冒險者，每天都是腦漿腦漿，口中都能淡出個鳥來，這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最近，吃膩腦漿的他食慾不振，連續多天未曾大量進食，已經嚴重影響了它的戰鬥力……

高大喪屍吃著吃著，忽然鼻子一抽，像是聞見了什麼異常的氣味，它一下子興奮起來，拎著冒險家的屍體站起身，咚咚咚的朝遠處跑去，轉過街角定睛一看，原來，由於送貨喪屍的失誤，地上打翻了一瓶王和豆腐乳，正在散發濃烈的奇香！

它頓時咧開裂了一半的嘴大笑起來，一個虎撲趴在地上，伸出長長的舌頭在地上來回舔舐，將鮮紅的豆腐乳拚命往嘴裡掃，吃的唏哩呼嚕！一旁的送貨喪屍大驚，不住的推他「客人！客人！您還沒付錢吶！」

高大喪屍不滿的一振胳膊，送貨喪屍就被推出去老遠，然後它手一甩，就把冒險家的殘屍扔了過去，嘴裡咕噥道「老子有的是『錢』！王和豆腐乳，是選取優質豆腐，採用秘製工藝製成，兼具細、膩、松、軟、香五大特點，不僅保留了腦花子潤滑的口感，還給舌頭帶來了強烈的味覺體驗！這是我的最愛，敢打擾老子進食，連你一起吃掉！」

送貨喪屍無奈的歎了口氣，拎了拎手裡的冒險家，嫌棄的甩開，舉起一瓶豆腐乳正對鏡頭，在身後高大喪屍的飽嗝聲中，滿臉喜氣洋洋的推銷道「吃膩了冒險家的腦花子，不如來點腐乳換換口味吧？請廣大喪屍朋友記住，腐乳，還是王和牌最正宗！」

布偶熊「我￥ap……！！」

看完了這兩則廣告，布偶熊目光呆滯，感覺自己的大腦被震得嗡嗡作響，思維受到了強烈的衝擊，靈魂好像都已經到了體外，飛向了不知哪裡的遠方，一片恍惚間，液晶屏幕中後續的『吃遍脆骨耳朵口條肉，還是薯我脆！薯片可比克，片片都歡樂』『統一老壇酸菜人肉面，九九八十一天醃製而成，比腐爛的冒險家更夠味兒』『記住，不是每一種冒險家製成的血瓶，都叫特侖蘇』之類的廣告詞，它都已經聽不到了……

啪！

凌默一個大耳刮子扇在布偶熊的臉上，把它打得原地轉了七百二十度差點螺旋升天，待到布偶熊捂著高高腫起的臉頰，目光逐漸恢復清明時，總算是聽到小提爾比茨焦急的呼喚，以及凌默『關切』的聲音「搞什麼鬼？你還好吧？」

眼見凌默再次抬起了手，大耳刮子馬上就要落下來，布偶熊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大喊道「好了好了別打了！我已經徹底清醒了！」

「你……怎麼回事？本來還好好的，看著電視上的廣告，一下呆滯在原地，好幾分鐘沒有動彈。」凌默狐疑的看了看它，最終還是把手放了下來，問道「你該不會是剛一進浣熊市，就中了那什麼『熊貓燒香』的病毒吧？我記得你是信心爆棚，要來浣熊市淨化自己同胞體內的病毒的，要是自己也感染了，那就太搞笑了。到時候我肯定得跑到金色要塞那，踩在它那八百萬探照燈上狠狠的嘲笑它！」

「沒有的事兒！我怎麼可能會感染病毒？！」布偶熊彷彿受到了什麼絕大的侮辱，一下子跳了起來，滿臉憤怒的爭辯了一句。隨後，它指了指那塊還在不斷播放各種廣告的液晶電視，疑惑的問道「這浣熊市的文化也太……太那啥了吧？我身為一個機械魔獸，都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衝擊，凌老師你身為正牌的人類，看到這種廣告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也就那麼回事吧，初次看得時候，我心中還是有那麼點憤怒的。」凌默聳了聳肩，說道「不過後來想了想，這其實很正常，如果豬忽然有了智慧，在電視上看到新東方高級廚師技工學校的廣告，看到那麼多花式吃豬的方法，肯定也會很憤怒吧？這其實是一種很正常的弱肉強食，只不過人類通常扮演『強』的角色，而在這浣熊市裡，人類反而成了『弱肉』罷了。」

凌默的話讓布偶熊沉默了下來，布偶熊心裡隱隱覺得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但好像又有哪裡不對，不由困惑的搖了搖頭。倒是一旁零號的聲音幽幽響起，語氣平靜，但仔細聽的話，不難發現其中蘊藏著強烈的憤怒與恨意

「零號並不贊同爸爸的意見，無論這些喪屍的行為有多麼合理，它們吃人類的行為，與人類吃其他生物的行為有多麼相似，零號都無法原諒它們。因為我是一名人類，我的憐憫、同情只面向人類，我的力量，也僅僅為捍衛人族的利益而戰！任何其他生物，無論以多麼正當的理由襲擊、殺死人類，哪怕是人類先刨了它家的祖墳，我也會庇護人類，誅除其他生物。」

沒想到零號居然會說出這麼一長串硬邦邦的話，凌默愣了一愣，歎了口氣，說道「不要這麼說，試想一下，如果每一隻八級魔獸都像你這樣想，那麼人類的生存空間就會被極大地壓縮，魔獸雨林裡烏龜就會氾濫成災，腐爛之地中，也就不會有孟婆這樣讓靈魂輪迴的傻子了。」

「零號還沒有達到爸爸的高度，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現在的我做不到那麼博愛，眼光也只能局限於自己的種族身上。」即使凌默舉得例子非常現實，零號仍然沒有一絲一毫動搖的意思，她的回答依舊斬釘截鐵「即使殺光某個種族會在未來導致世界末日，只要這個種族現在阻礙了人類生存，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殺光這個種族！」

「極端人類主義者啊……」

看著零號堅毅、狂熱的神色，凌默一時有些恍惚，從她臉上，彷彿看到了那個讓他刻骨銘心的人的影子。二十年前，那個人也是因為理念不同，和自己大吵一架，從那時起，兩個人由親密無間逐漸變成了隔閡不斷。是因為這種分歧，最終醞釀出了十七年前那場背叛嗎？凌默不敢確定，但他知道這肯定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他苦笑一聲，有些無奈道「你們服從教派，上上下下都是極端主義者。在你們那狗屁教義的指引下，很容易就走了極端，就連你這個聖母心氾濫的正牌聖女都不例外。如果諾亞法大陸上人族實力最強，甚至是『萬物之靈』，你們這種想法當然很合適，但現實情況是，人族的實力根本談不上多靠前，此時再秉承這種理念做事，只會把事情辦砸！」

零號沒有回答凌默，她轉過頭，目光雖然是在掃視著這間便利店，當彷彿已經穿透了牆壁，打量著整個浣熊市「零號本以為，這浣熊市中的喪屍和人類外形一樣，只不過因為感染而發狂，具有拯救的價值。但現在看來，這座城市只不過是一座罪惡之城，應該被徹底淨化掉，多存在一分一秒，都是對全人類的犯罪！」

「淨化行動，就從眼前這只懷春的喪屍少女開始！剛才你柔情似水的看向小浣熊，或許你們之間，會有一段或有趣、或動人的故事吧？但零號沒有興趣知道，」說著話的同時，零號一個殘影閃身，來到喪屍少女面前，一把掐住對方的脖子，將她硬生生的提了起來！絲毫不管瘋狂撲過來的小浣熊，注視著不住掙扎的喪屍，零號冷冰冰的問道

「我只想知道，你，吃過人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