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四散的歷史塵埃

狼肉非常講究一個『配』字，好的配菜不僅能夠為本就香醇的狼肉增色，還能壓住狼肉裡蘊含的那一絲膩味，讓人越吃越開懷、越吃越想吃。

所以，等到鍋裡的湯色泛起乳白，湯汁中上下翻騰的狼肉開始巍顫顫的抖動的時候，布偶熊早就急不可耐的擺好了十幾碟配菜，流著哈喇子拿筷子敲著碗邊，催促著趕緊上菜了。

自然，它被零號制裁了。

生前生活雖然談不上奢侈，但零號好歹知道，想要吃上一道美食，足夠的火候、耐心的等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一手按住布偶熊，不讓它亂動，防止打擾到凌默，終於，等到一股奇香冒出，縈繞鼻端，讓零號都有些食指大動的時候，凌默終於宣佈：可以吃了！

嗖嗖嗖！

零號和布偶熊的手上都出現了殘影，發揮出自己全部的實力，從鍋裡面給自己撈了滿滿一碗，整碗裡面都是肉塊，一點湯都不捨得加，隨便倒進去點蔥花香菜拌了拌，陶醉的一嗅，然後就開始了狼吞虎嚥！

哦哦哦！就是這個味道！雖然形容不出來到底有多好吃但就是這個味道！

帶著點焦皮的酥爛狼肉在嘴裡翻滾著，牙齒輕輕一壓，肉塊裡面就滲出濃郁的湯汁，浸潤著自己的舌頭，溫暖著自己的食道，熨帖著自己的胃腸；隨著咀嚼的更加深入，狼肉肥而不膩、韌而不柴的口感慢慢展現了出來，加上肉塊撕的恰到好處，裸露出來的肌肉紋理被各式調料浸透，外褐內白，層次分明。吃到嘴裡，每一部分都帶給舌頭全然不同的享受，組合起來千變萬化，讓人瞬間便沉迷其中。

光是這個味道，零號就覺得冒險去獵殺蒼炎狼千值萬值了，但這狼肉不僅是有味道，更重要的是它蘊含的能量非常的充足，而且壓縮的恰到好處，特別易於吸收。這股食物中蘊含的能量順喉而下，散落進四肢百骸，讓全身都暖洋洋的，尤其是向上湧的能量形成了一股『沖』勁兒，讓大腦都有些熏熏然，宛如喝醉了酒一般。

帶著這種飄飄欲仙的狀態，再去品嚐下一塊狼肉，非但沒有破壞狼肉的美味，相反這種暈眩感讓狼肉的香醇更加雋永的刻在心底。狼肉本身就是燥熱之物，蘊含的能量也化作一股股熱流在體內奔湧，雙重交擊之下，零號很快就感覺到渾身血脈僨張，不一會便是滿頭大汗，吃的酣暢淋漓，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自己的衣服扯掉，大吼著發洩一番！

好在她還顧忌著自己身為一個女孩子的面子，矜持住了自己。但布偶熊就沒那麼多講究了，幾塊狼肉下肚，很明顯它已經暈頭轉向分不清東西南北，迎著風開始傻笑起來。但好歹它還記得這碗肉是自己盛上的，跪著也要吃完。勉力又塞下去幾塊，最後還剩下大半碗時終於吃不下了，抱著滾圓滾圓的肚子躺倒在了地上，幸福的睡了過去，瞬間鼾聲如雷。

零號也沒有好哪去，她那一碗也不過勉強吃下去了二分之一，便再也無福消受，放下碗，給自己盛了些湯，一邊慢慢啜飲，一邊感慨道：「好霸道的狼肉！吃之前我體內的能量空空如也，現在小半碗肉下去，渾身能量充盈到快要爆開了！零號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幸福的感歎道。」

「剛才不是還擔心不能飽餐一頓？」凌默慢條斯理的吃著狼肉，腹部清晰的發聲道：「實際上，即使是我，在魔獸雨林生活時，每天一頭五級的雷霆巨蜥也就可以滿足日常消耗了。如果哪天獵到一隻七級魔獸，省著點的話起碼能吃一個月呢！」

零號在心裡默默合算了一下，發現凌默還真沒有誇張，由於肉湯中蘊含的能量也很豐富，喝了幾口之後，零號徹底吃不下去了，遺憾的放下碗，零號有些戀戀不捨的說道：「真是太好吃了……爸爸的手藝真的好，想必當年就是靠這一手討女孩子的歡心的吧？零號不負責任的猜測著，並覺得自己拍馬屁的角度很贊。」

「會做飯，從來就不是追女生的加分項，不然廚子們早就三妻四妾了。」凌默直接搖頭否認，同時說道：

「女生們喜歡的是一個帥哥穿著一塵不染的廚師服沐浴在陽光之中露出完美的側臉面帶微笑的做甜點牛排並帶著紳士的優雅邀請自己共進晚餐，而不是我這麼個身如鐵塔筋肉虯結的巨無霸揮舞著各種原始的武器染得一身血腥獵殺魔獸然後邀請她一起茹毛飲血，你們現在覺得我的樣子也許有那麼點原始粗獷的魅力，但如果真的回到文明社會，我這種孤僻乖戾凶狠殘暴的行為看起來就和野人差不多了。」

「……」

沒想到凌默會說了這麼長一大串，聽起來還那麼有道理，零號一時間竟無言以對，敏銳的察覺到凌默語氣裡的一絲消沉，零號趕緊轉移話題道：「以爸爸的實力，這天下間多得是女孩喜歡……不說這個了，咱們接下來該幹什麼？直接啟程去浣熊市嗎？零號真心覺得爸爸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並為自己不能給爸爸生孩子感到深深的遺憾。」

「……」沒有理會零號脫口而出的驚人發言，凌默仍然在不緊不慢的吃著，一大鍋燉狼肉此時已經下去了一半，他嚥下了一口湯，微笑道：「原地休息一會兒吧，剛才觀察這些狼的時候，有一件事情讓我很在意，待會準備去探查一番。」

「什麼事情？」一聽有熱鬧看，原本睡著的布偶熊忽然一個翻身爬起來，滿臉好奇的問道。

「說起來，確實有一件事情讓我很在意。」兩人都沒有理會布偶熊，零號拿手比劃了一下，說道：

「就是那招，狼王突破自己的極限，從嘴裡噴吐出的超級厲害的寒冰吐息。這一招對能量的利用率也太高了！根本不像是魔獸憑借天賦施展出的粗糙技能，倒更像是人類經過改良之後的魔法技能。並且這招還給我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彷彿在哪裡見過一樣，讓我非常的在意。零號整理了一下思路，指出了剛才狼王的詭異之處。」

「真不愧是服從教派的聖女，狼王的技能裡面就帶了那麼一絲的痕跡，都被你察覺到了，」凌默挑起大拇指誇讚了一句，隨後說道：

「這隻狼王經常和人類作戰，或者說經常和人類的陰魂作戰，因此非常仰慕人類文化，認為模仿人類的行為習慣、作戰方式才是變強的捷徑。因此，狼王的技能裡面便帶有了一絲它的敵人技能的影子，而它的敵人，你應該非常的熟悉，他們就是——懲戒騎士。」

「懲戒騎士？！」

零號的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她原本抱著肚子，幸福的側倚在石頭旁，聽到『懲戒騎士』這個名字，如同火燒屁股一般蹦了起來，大怒道：「這地方還有懲戒騎士？那群混蛋、垃圾、廢物、榆木疙瘩、教條主義者在哪？老……本聖女要將他們挫骨揚灰！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零號腦海裡浮現出三百年前的種種畫面，新仇舊恨一起湧上了心頭！」

「至、至於這樣嗎？小姐姐，你的表情……好可怕！」第一次從零號臉上看到猙獰的表情，布偶熊有些畏懼，又有些好奇。在它印象中零號屬於那種即使被做成蜘蛛人也面不改色的淡定人士，此時卻因為『懲戒騎士』這四個字而大發雷霆，實在是難得一見。

「當然至於。」凌默接口道：「你如果瞭解服從教派的歷史，就會知道，四百年前服從教派勢力最盛的時候，曾妄想統一整個兩河流域，建立一個橫跨大陸中部的神權帝國，並為此組建了在當時看來無比強大的法師軍團『十字軍』，發動了八次大規模的東征。」

「然而這八次東征卻並不順利，各個國家的抵抗是一個方面，最重要的是有個同樣信神，但並非一神教的『裂空教派』從中阻撓，這個教派人數不多，但個體戰力極強，教徒還一個個都悍不畏死，由於他們的加入導致戰事頻頻失利。十字軍東征一度陷入停滯，百年戰爭毫無結果。」

「三百年前，服從教派組織了第九次，也是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十字軍東征，以閃電戰的形式同時開闢三線戰場，勢若破竹，西線遭到的抵抗微乎其微，兵鋒一度突破兩河流域。當時服從教派的西線總指揮俾斯麥大主教，曾得意的向教皇宣稱『西線無戰事』。就在一切欣欣向榮，眼看就要完成服從教派百年大計的時候，西線戰場上，卻再一次遭遇了慘烈的失利。」

「不，不應該說是失利，畢竟服從教派全殲的對方。然而裂空教派的三百名懲戒騎士，卻依托溫泉關的地利與魔法大陣，以全員陣亡的代價，生生阻礙了十萬十字軍三天的時間！閃電戰的『閃電』被攔腰截斷了，西線戰場與中部戰場徹底脫節，東征成了『跑到東邊送死』，十字軍第九次東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敗亡，連個浪花都沒飄起來，三線戰場上，也只有西線和東線的一些殘兵敗將逃了回去。」

「自此一戰後，溫泉關三百勇士名噪天下，鑒於他們的英勇事跡，三百名陣亡的懲戒騎士全部被裂空教派追認為『聖堂守衛者』，成為了服從教派最痛恨的人物。至於這位聖女小姐為什麼這麼激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西線戰場上，她就是俾斯麥大主教手下第一法師軍團的軍團長吧……」

凌默的語氣雖然平淡，但只要稍微一品，就會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熱血都為之沸騰起來！三百人，阻擋了成建制的十萬人滿編法師軍團三天！最終全員陣亡！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氣概！這三百人，無論用多麼華麗溢美的辭藻去形容都不為過！

布偶熊握緊爪子感慨了一會兒，便面帶古怪之色看向零號，有些作死的安慰道：「想開點，往事如風歲月如歌，打了敗仗也不必如此大動肝火如此無能狂怒，十萬人干死三百人用了三天已經說明了你們教派到底有多麼酒囊飯袋，現在你已經死了豈不是正好和那群豬隊友劃清界限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噗喔！」

話沒說完，零號的拳頭就已經深深的陷入了它的肚子，這一擊勢大力沉，布偶熊絲毫沒有防備，剛吃下去的狼肉被打的全從嘴巴裡鼻孔裡噴了出來，兩眼轉著圈圈倒在地上，趴在自己那一灘嘔吐物裡，再起不能。

零號把拳頭收回來，重新恢復了規規矩矩的站姿，面對凌默，有些羞惱、有些哀傷的說道：「爸爸，希望您在聊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不要用這種調侃的語氣。雖然溫泉關的戰鬥我們教派失利了，但我發誓當年教派的戰士們非常勇猛，俾斯麥大主教的指揮也沒有任何失誤，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

「是因為八級魔獸『孟婆』將自己的力量借給了裂空教派的那些懲戒騎士，為他們在溫泉關佈置了輪迴大陣，導致法師軍團在那裡作戰會受到莫名的『魔力壓制』，宛如深入八大絕地一般，對不對？」

沒等零號說完，凌默直接接口，說出來的內容讓零號無比震驚，她指著凌默，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怎麼會知道……是了，爸爸你是幾乎可以和八級魔獸平起平坐的存在，會瞭解這些密辛很正常，畢竟，在你們的那個層次，這種事情根本就算不上密辛的。」

「正如爸爸說的那樣，被魔力壓制，十萬軍團發揮出的戰鬥力不足兩成！最終成就了三百懲戒騎士的威名，讓教派的名譽掃地！也正是從那一刻起，教派終於認識到了八級魔獸超脫規則之外的強大，各項激進的、危險的實驗全部提上日程，高層也對這些實驗採取了默許、縱容的態度，最終釀成了金色要塞入侵的慘劇……回憶著這段歷史，零號心中充滿了憤懣，卻不知向誰發洩。」

「其實，你們完全誤會孟婆的意思了。」凌默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絲惋惜：「她率先察覺到了你們有進行禁忌實驗的苗頭，便搶在金色要塞之前出手，給了你們一個警告，讓你們認識到天外有天，喚起你們對自然的敬畏。沒想到你們卻毫無敬畏之心，反而用一系列作死的行為，加速了自身的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