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歸一（下）

眼看著若狂風般呼嘯而來的零號，貞德臉上沒有任何慌張，已經吃過一次虧，自然不會選擇這麼快就和零號打近身戰，大劍往地上一插，一圈狂放的衝擊波便直接橫掃了她面前好大一片區域，將零號的進攻步伐止住，隨後便開始了魔法的狂轟濫炸！

身為六級巔峰魔獸，儘管無頭騎士確實更偏向於近戰，但論到魔法，貞德好歹也是有幾個拿手絕技的，比如之前施展過的死亡宣告，只要被骷髏氣勁撲中，就會立刻侵入內腹，打亂身體內部的穩態環境，在對付位階較低的生物時，乃是名副其實的『死亡宣告』!即使是高階生物中了這一招，也會陷入非常嚴重的負面狀態，戰鬥力下滑程度非常嚴重！

然而在凌默的眼中，貞德開場白使用這招死亡宣告卻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這種發動速度談不上很快的招式，在面對零號這種靈巧型的對手時，更適合作為攻擊成功後追加的連續技，否則只是徒然浪費能量而已。要知道，無論戰鬥怎麼進行，最後貞德想贏，還都要著落在大預言術上，開啟大預言術之前耗能過多，基本等同於慢性自殺。

不過貞德好像並不在意這一點，零號突襲而來之時，她一邊用巨劍劈出大大小小的能量刃，一邊緩緩的後退，盡可能的遲滯對方欺近的速度。零號前進了六步，她也恰好退後了六步，維持著一種動態的平衡。

零號根本不著急進攻，她有意的控制著速度，將這種詭異平衡保持了將近一分鐘的時間，很顯然，她耗費的能量更少，畢竟能量刃的威力要達到一定程度，才能逼著她改變攻擊路線，不然只要硬吃就行了。而貞德劈出能量刃的耗能，顯然要比她自己隨便扭扭身子躲避的耗能高多了。

帶著這種心態，零號在貞德劈出的能量刃群中旋轉著、跳躍著，如同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身形靈活無比，軌跡橫折彎鉤，突出一個飄逸瀟灑，頗有一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感覺。然而躲避著躲避著，零號便漸漸察覺出不對來：

這個吊炸天騎士，她的能量也太多了吧？

零號心中默數，對方在一分鐘內起碼激發了四十多道能量刃，平均一秒多一道，道道威力不俗，若是論能耗的話，此時起碼消耗近半，她應該面露疲態、氣喘吁吁了才是！但看對方神采奕奕的樣兒，完全是游刃有餘，哪有任何無以為繼的意思？

更讓零號感到吃驚的是，在這場明顯耗能不對等的比拚之中，最先撐不住的竟然是自己！發能量刃的貞德沒事，她這個躲能量刃的反而覺得步伐沉重，快要跟不上對方的節奏了！

這根本就不魔法！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察覺到這一點後，零號立刻激發了體內的神聖之力，雙拳之上藍光大盛，全身體表也被一層若隱若現的藍光籠罩了，這一發力果然發現了問題，自己剛才雙臂交叉，淨化死亡宣告的骷髏氣勁的位置，竟然有一隻顏色透明的小鬼附著在上面，正張開空洞的下頜咬在自己的手腕，源源不斷的汲取著自己的能量，朝對面的吊炸天騎士身上輸送著！

看到這一幕，零號心中第一次有了驚歎的感覺：

果然不愧是我的半身，哪怕已經死了還是那麼優秀，竟然能把死亡宣告改良到這種地步！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這只吸能小鬼一經暴露，零號立刻就調動體內的大量聖潔之力，朝著這小鬼沖刷而去，小鬼似是識得厲害，不等那些精粹的藍色光芒及身，便提前鬆口，從零號的身上脫離，猛一轉向就要飛走，想重新回到貞德身邊！

零號當然不會給它這個機會，右手一抓就將小鬼從背後撈住，也不理會對方的吱吱慘叫，一下便將小鬼填入口中，咯吱咯吱的大嚼起來！在那些神聖力量的輔助下，被小鬼偷走的能量大半被重新轉化回去，零號的氣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起來！

小鬼被零號抓住的那一瞬間，貞德立刻停止了能量刃的劈砍，自己的小花招已被識破，再這麼浪費能量，接下來吃虧的就是自己了。面對再度衝上來的零號，貞德還是不正面迎戰，在後退的過程中巨劍一轉，向前一指！一個骨質骷髏頭便拖著長長的綠色尾巴，朝著零號的臉上再度撲了過去！

這便是貞德偷師的死亡騎士的技能——死亡纏繞！

這一招看似和死亡宣告差不多，效果卻沒有死亡宣告那麼霸道，只是一記非常單純的傷害技能，然而剛剛吃過虧的零號哪肯讓這骷髏頭咬在自己身上，拖著好幾道影子化身迅速躲避，唯恐再次著了對方的道！

眼見零號這種反應，貞德的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讓零號對自己的魔法心生顧忌，這樣她便可以使用盡量少的能量，來到達盡量大的牽制效果！死亡纏繞不中，貞德毫不在意，緊接著，她便使出了各式各樣的魔法技能！

什麼骨矛骨牢驚怖術鞭撻術千魂祭霜凍新星毀滅陰影百鬼夜行魂之輓歌，一股腦的朝著零號的身上招呼，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人難以摸清到底哪一招是真正有威脅的。而零號為了不重蹈覆轍，任何一招她都不肯硬接，兩分多鐘過去，別說和貞德拉近距離，反倒是被貞德拉的更遠了！

這樣下去能贏！

貞德心中默默計算著，這些法術自己根本不在乎威力如何，眩暈、恍惚、減速、致盲、遲鈍、中毒，六大負面狀態，只要能給零號施加上一個，自己就會立刻衝上前去，和對方展開肉搏戰！經過剛才有計劃的設計魔法轟炸範圍，此時的零號已經被自己逼入角落，一大團陰影能量籠罩了她，完全讓她躲無可躲！

能命中的狀態，果然是中毒嗎？貞德心中雖然稍稍有些失望，但卻並不是太意外，以零號的戰鬥素養，即使她並不知道這些魔法的內核，但本能也會指引她，讓她承受最少的傷害！坦然接受這一結果的貞德已經緊握巨劍，眼睛緊緊盯住零號，隨時準備給對方來一記崩山裂地斬！

在貞德的視野裡，零號的身體被一大團暗影能量完全籠罩，隨即這個能量團向內一聚，就要命中的時候，她的身體竟然閃了一閃，突兀的從暗影能量的包圍中消失了！

什麼鬼！？

貞德微愣，但只愣了百分之一秒就立刻反應了過來：這個冒牌貨，竟然使出了自己生前身為光系法聖時，一直都學不會的光系六級魔法——

閃現（fsh）！

身為一個法聖卻學不會六級魔法，實在是有些奇怪。但這個『閃現』魔法，與其說是學不會，倒不如說，貞德生前的體質根本就不可能施展的出來！閃現是將自己的體表佈滿聖光，暫時與光同化，然後瞬移到指定位置後再解除聖光化，這個『與光同化』的過程，足以把普通人的身體徹底湮滅！

曾經有人計算過，起碼要四、五級魔獸的體質，才能保證施展『閃現』後還能活蹦亂跳，而世界上哪有這麼強壯的人類？真不知道這種操蛋的六級魔法是哪個沙比發明出來的，貞德生前還偷偷的吐槽過，但在此時此刻，她終於見識到了，有人用人類之軀，施展出了這個看似雞肋的強力技能！

情知不好，自己的魔法轟炸包圍網已經被零號輕鬆突破，貞德根本來不及判斷零號的瞬移落點，也根本沒打算判斷零號的落點，只要猜錯，自己立刻就會陷入死局！她也是果決之人，將手裡的巨劍一丟，雙手一合便毫不猶豫的開出了大招——

大預言術！

「神說：塵歸塵，土歸土！讓往生者獲得安寧，讓在世者重獲解脫！」

貞德這一神言說出來，不光是零號，就連凌默都大吃一驚！根本沒有人會想到，《聖典》上有效的神言那麼多，貞德竟然會選擇這麼詭異、這麼刁鑽的一句！

這句神言本是異端審判者審判異端時常掛在嘴邊的祈禱詞，以大預言術的形態施展出來，對正常生物的威力極其有限，但對『不潔生物』的殺傷力卻非常高！可問題是，無論是零號這種實驗造物，還是貞德這種死靈生物，都屬於『不潔生物』的範疇！換句話說，這句神言，會給貞德和零號同時造成巨額的傷害！

依然是宛如空間凝滯、時間靜止般的前奏，大預言術的威能覆蓋全場，讓周圍的一切全都顯得無比緩慢，零號閃現後的身形出現在了貞德的背後，正悄無聲息的將自己的『核爆神拳』轟向貞德的後心！

但在零號完成自己這個動作之前，『塵歸塵土歸土』這句神言已經成型，黃霞滿天的空中，黃道十二宮中熾天使座的主星依次亮起，比晚霞還要耀眼！一個威嚴的熾天使的虛影，在天際模模糊糊的閃動著，雖然比不得聖誕老人能讓熾天使完全凝實，但這一次好歹獲得了星座的回應，大預言術威力大增！

那模糊的熾天使身後的六對翅膀微微一扇，手裡的權杖重重一頓，一股重若山嶽的感覺直接壓在了貞德和零號的身上，讓她們身不由己的跪了下去！

隨後，兩人便同時放聲慘叫！

在她們跪倒的地方，一朵朵潔白的審判之焰正靜靜燃燒著，將兩人的身體完全裹了進去，這火焰無孔不入、無物不燒，似九幽之火般直接從兩人的內部燃燒，讓她們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也就不到五秒的功夫，兩人體內的能量幾乎都被燃燒殆盡，審判之焰卻毫無停止的意思，繼續在她們的內臟裡，她們的體表上靜靜的燃燒著！

零號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炸裂了！她想倒在地上打滾，卻根本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只能在原地跪著，不斷的瑟縮著。而貞德比她更加難受，她不但要承受和零號一樣的痛苦，還要將自己的能量源源不斷的釋放出去，支撐大預言術的消耗，堪稱雙倍的痛苦！

很快，貞德的能量便無以為繼，大預言術被迫中斷了，天上熾天使座的虛影逐漸隱去，同一時間，飽受折磨的貞德和零號同時倒在地上，零號身上被燒得紅裡透黑，散發出一股難聞的焦臭味兒；貞德雖然體質強一些，但也好不到哪裡去，連木製的頭都無法保持在脖子上，黑洞洞的脖腔裡冒著裊裊的余煙，氣若游絲。

但無論如何，這一次還是零號受到的傷害更輕，儘管她拳頭上的淨化之光快要熄滅，但終歸還是沒有熄滅，聖光系的強大恢復力讓她先貞德一步站了起來，看了看自己微光閃爍的拳頭，可能覺得殺傷力有限，便走了幾步，將貞德的巨劍撿起，對準貞德胸膛處魂火的位置，毫不猶豫的捅了下去！

然而零號沒有注意到的是，貞德脖腔中冒出的裊裊余煙，正順著她體表的皮膚，慢慢匯聚到她的右拳！這只被黑霧包圍的拳頭，模樣上和刺頭木拳的紅色拳頭有八分相似！在零號走到自己身邊，居高臨下的捅出劍鋒的同時，貞德突然暴起，打出了自己蓄謀已久的最後一擊——

馬赫突刺拳！

叮——！金鐵交鳴之聲響起，貞德的拳頭和巨劍劍鋒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失去了能量的加護，她的兩根手指毫不意外的被劍鋒削去，而馬赫突刺拳帶來的巨力，也讓零號虎口崩裂，手裡的劍直接被打上了天！拳頭餘勢不竭，直接打在了零號的胸口，同樣失去了能量的加護，零號脆弱的體質根本抵擋不住，前胸後背被貞德這一拳打了個對穿！

大量的鮮血、軟體組織、臟器碎片從零號的後背噴出，漫天血雨撒了十幾米遠！零號囁嚅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力氣流逝的速度遠超她的預計，最終，她什麼都沒能說出來，眼中的藍光暗淡、消失，只留下兩個空洞的眼窩，頭一歪，徹底失去了聲息。

貞德抽出破破爛爛的右臂，用完好的左臂向半空中一抓，直接就把自己的巨劍抓在了手裡，手起劍落，零號的——或者說貞德自己原本的頭便落進了她的懷裡，唯恐發生任何意外，貞德甚至來不及擦拭一下臉上的血污，就迫不及待的把這個腦袋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嗤——！

宛如熱油融化時的聲音響起，貞德的無頭屍身和頭顱快速的融合著，那顆木質頭顱裡的兩顆眼球自動飛出，嚴絲合縫的在頭上那空洞的眼窩裡歸位，大量的白色蒸汽噴出，貞德的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

十幾秒鐘，卻宛如過去了一個世紀，在直播間無數觀眾的翹首以盼中，白霧終於散盡，持劍而立的貞德再次顯出身形，脖子和頭已經完美的融合，一絲一毫的接縫都看不見，和常人完全無異！睫毛輕顫了幾下之後，她便張開了自己藍寶石一般的雙眸！

竟然真的成功了！這個聖女，真是了不起！竟然真的打破了無頭騎士的宿命！直播間中徹底陷入了狂歡，無數人發言、打賞，發洩著自己的激動。就連凌默的心緒都有些波動，有種見證歷史的史詩感！他上前一步，對貞德微笑道：

「聖女小姐，恭喜你，終於完成了自己的夙願！」

「謝謝。」貞德臉上的表情非常奇怪，努力扯著嘴角，說不上是哭是笑，她抬起頭，平靜的目視著凌默，說道：

「能夠復活，多虧了凌先生的諄諄教誨以及大力支持，非常感謝。零號聖女努力做出感激的表情，同時再次真誠的感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