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高血脂病人太多
鐵幕世界 by 李雪夜
2020-2-21 19:47
走廊雖然又長又寬,但人一多,終還是顯得狹窄。
來者有幾百人,但能擠到這條走廊裡的,也只有一百多人。其餘人想向前卻擠不進來,只好在轉角處別的廊裡站著。
首席弟子走過來,先向施英點頭致意,然後盯住那十。
他的目光平靜,沒有波動。
那十的眉毛斜挑著,一副市井小流氓挑釁旁人時的架勢。
首席大弟子還是目光平靜。
但他身後有人看了那十的目光卻不能平靜,忍不住說:「這位客人,既然是客,就該有為客的自覺;既然被主人視為貴客,更應該自重身份……」
「我是客不假,但這『客』的身份不是我自己想要,而是你們相邀,我才不得不要。」那十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不論貴賤,這『客』是你們的定義,我卻不必有什麼自覺。你們認為我貴,那也是你們的想法,更與我無關,我也不必因此就非逼自己自重。說一千道一萬,你們非請我來這裡不可,我本來已經很為難,你們不能讓我在為難之上再加為難。否則你們就太無禮了。」
那人被說得啞口無言,張著嘴說不出話,似是被雷震傻了的鴨子。
藍優優心裡嘀咕:嗯,他是高血脂病人。
有人不服,站了出來,語氣盡量平和地說:「就算是主人邀請在先,你如果不想作客,不來就好;既然來了,就是你已認了客人的身份,既然認了……」
「啊?」那十側過頭,手搭在耳朵上,一臉疑惑地發聲,好像根本聽不清對方的聲音。
對方就將聲音提高一度:「就算是主人邀請在先……」
那十等他再說到「既然認了」這裡,又擺出聽不清的姿態,「啊」了一聲。
對方臉色變化,開始動怒,又將聲音提高一度說了一遍。
「啊?」
「就算是……」
「啊?」
「就算是主人……」
「啊?」
「你是個聾子嗎?」那人終於急了,大怒咆哮:「好好和你說話,你裝什麼聾?」
那十臉色一紅,急忙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
那人一怔,顯然沒料到那十會是這樣的反應。
「請問這位先生,您加入心約有多久了?」那十問。
「已有五年。」那人回答。
那十突然冷笑:「好個修心者。我幾聲『啊』就讓你心境徹底紊亂,怒火攻心,你這五年裡修了些什麼?」
那人一時怔住,呆呆看著那十。
那十眼中有光芒閃動,彷彿無形的劍,直刺入那人心中。那人愕然自語:「是啊,幾聲『啊』就讓我心境紊亂,我這五年修了什麼?我這五年修了什麼?」
他不住嘴地重複這句問話,看了這人看那人,最後茫然搖晃著走到一旁,繼續重複這句問話。
藍優優心裡嘀咕:這人也是高血脂病人!
「很是無聊。」這時又有人開口。
「怎麼無聊?」那十問那人。
「無聊就是無聊。」那人直視那十的眼睛,眼中光明大作,如同千軍萬馬直接殺了過來。
「說話說不過我,就直接動用精神力?」那十笑,「可你以為我方才動用的不是精神力?」
他眼裡也有光芒閃動,與那人目光對接,只是幾秒鐘工夫那人就全身顫抖,然後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無眉人們又驚又怒,但既不敢開口跟那十說話,又不敢直接動用精神力跟他拚命。
「你很凶。」這時,首席弟子開口。
他聲音很平和,沒有絲毫波動。
「一切都是相對而言。」那十看著他的眼睛說,「所以咄咄逼人者未必是真兇,沉默無語者未必是謙和。」
「我們到外面說話吧。」首席弟子說。
他說完之後,不給那十表態的機會,轉身就走。
所有的無眉人靜靜地轉身,跟著他向後走去。
「這招好。」那十嘀咕,「我不去就是我不敢應戰,他不戰而勝;我去了就會感覺自己是在被他牽著鼻子走,心理上會處於下風……」
「那十哥……」藍優優緊張地拉了拉那十的衣襟。
「沒事。」那十說,「跟他們玩玩。」
他緩步跟了上去。
施英看看首席弟子的背影,再看看那十,突然間湧起了一陣強烈的衝動——要讓這兩個人好好鬥一鬥!
所以他也急忙跟了下去。
圖書館一角,有一道火焰正慢慢地升騰。按它生長的速度,幾分鐘後,就能碰到上方一本伸出書架之外的書了。
無眉人們跟著首席弟子離開了建築,來到了建築前立著十二根圖騰柱的廣場上。
更多的無眉人聚了過來,足有幾千人。
那十和藍優優一起走了出來,施英快步跟在他們身旁,並不說話。
他抬頭望向廣場,見到遠方有更多的人聞訊在趕過來,心裡忍不住有點期待。
誰才擁有更強的心力?
是那十還是首席弟子?
如果是那十,那麼,心約無疑就會迎來一場變革。心約之主將會認可那十,將會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傳授給那十。
心約之主尊貴無比,自然不可能每天親自教導心約的所有成員,這一任務平時都交給首席弟子。
因此首席弟子心力如何,就直接影響到了整個心約。如果能換上一個更強的首席弟子,心約的力量將再度提升。
那是件令人欣喜的事。
而如果最強的仍是首席弟子,也是好事。烈火試真金,經歷這一場搏鬥,首席弟子的心力一定會再度加強。
至於兩人相鬥後會不會有人死,又是誰會死,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來的一定是最強的一個。
施英很期待。
無眉人聚集在廣場上,雖然形成了人潮人海,但卻並沒有多少聲音。每個人都安靜地站著,平靜地注視著首席弟子。
首席弟子轉過身,站在一根圖騰柱下看著那十。
「你怎麼理解心力?」他問那十。
「什麼是心力?」那十反問。
「心之力,便是心力。」首席弟子說。
「你這麼說等於沒解釋。」那十說。
「你的理解能力讓我很失望。」首席弟子搖頭。
「你的表達能力才更讓我失望。」那十說。
兩人的對話裡,沒有什麼宇宙至理,什麼天地大道,一點也不玄妙深奧,倒像是兩個小學生因為一塊橡皮、半厘米領地的問題在爭執。
兩人對視,不再說話,各自眼中有光芒閃動。
他們靜默對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這樣過了兩分鐘。
藍優優站在那十身後,覺得全身彆扭,想要拉拉那十的衣襟問他到底在幹什麼,又怕打擾到他。可如果不打擾他,這樣的對峙又似乎會沒完沒了,於是她覺得人生真是充滿了艱難的選擇和沒辦法選擇的矛盾。
好在那十先開了口。
「心有力量嗎?」他問。
「當然有。」首席弟子說。
「扯淡。」那十指了指腦袋,「你所謂的心力,其實指的是精神力。精神這東西產生於大腦,而不是心。心除了充當血泵之外,沒有別的作用。所謂的心境,所謂的心念,所謂的我心所想,只是人類習慣性地延續了古人的謬誤而已。你還真咬住不鬆口了?」
首席弟子面色平和。
「是謬誤還是習慣?」他問,然後說:「你執著於字面遊戲,就是執著於表象。執著於表象,就不能領會真諦。說是心力也好,說是精神力也好,不過是一種稱呼。便如叫您先生也好,叫您小子也好,叫您喂也好,只是稱呼變化,不變實質。」
「那什麼是實質?」那十問。
「你怎麼理解心力?」首席弟子微笑發問。
「什麼是心力?」那十笑著反問。
「心之力,便是心力。」首席弟子說。
「你在學我。」那十說。
「不能學?」首席弟子反問。
「可以。」那十說,「當然可以,那是你的自由。」
「而且總比你的四聲『啊』要高明。」首席弟子說。
「錯。」那十搖頭,「四聲『啊』更簡單,而簡單的才是困難的。就像寫字,越簡單越難寫。」
「簡單的就是困難的?」首席弟子搖頭,「你這話自相矛盾。」
「覺得自相矛盾是因為你沒聽懂。」那十說。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看起來說的全是不著邊際的話,藍優優越聽越覺得這兩人像兩個在瞎吵架的小學生,逮著什麼爭什麼,其實很沒條理。
但無眉人們顯然不這麼看。他們注視著兩人,神色凝重,彷彿在聽一場大哲學家關於宇宙的精彩辯論。
藍優優很不能理解。
三角形的大屋中,柳依稀回頭向後望了望。
背後遠處是門,此時緊閉著。但他卻彷彿透過門看到了外面。
「外面很有意思。」他回過頭看著心約之主。
心約之主抬手,輕輕擦去了嘴角的鮮血,張口想說話,又咳嗽一聲,咳出了一口血。
面前,一位武士持刀而立。
那重劍重甲的騎士已經不見。
心約之主看著柳依稀,說:「你確實變得更強了。」
「二十幾年的磨礪……」柳依稀情不自禁地回憶過去,眼神一時茫然。
心約之主以為看到了希望,目光陡然一亮,於是便有一道利箭射向柳依稀。
武士橫過身子,抬手一刀,將利箭斬落。
「你以為我會有破綻?」柳依稀的眼神依然茫然,但那種茫然,卻似乎是一種特殊的力量。
心約之主為之一震,長歎一聲:「沒想到……我會這樣死去。」
「未必會死。」
有聲音傳來,令屋裡的兩人心境一動。接著,一道淡淡的影子穿門而入,凝立在兩人旁邊。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微微挑著眉打量兩人。
此人曾出現在總統府中,被總統砸了一臉的文件,卻靈活地躲開總統擲來的茶杯。
此人相貌與總統略略有那麼一點點的相似,似乎是因為血緣關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