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一家人
鐵幕世界 by 李雪夜
2020-2-21 19:47
書房中,那十沒有坐下。
於是肖野也沒有坐下。
兩人對視著,或者可以說是對峙著。
「那個人必須死。」那十說。「我可以原諒他將我的消息出賣給太子,可以原諒他們兄妹合謀來害我,但我不能原諒他對我的家人下手。」
肖野皺眉。
起先,他不知道昨晚那十身上發生了什麼,但現在他明白了。
有人同時對那十和肖婷出手,為的是消滅掉令其不安的隱患。
他知道那人是誰。
「你的家人?」肖野看著那十,「孩子,她是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那十冷笑,「那麼,當她的父親倒在血泊中時,你在哪裡?當她被惡徒綁走,驚恐顫抖時,你在哪裡?當她被當成商品擺在台上,眼看要被當成奴隸賣掉時,你在哪裡?」
肖野不語。
他很震驚。
自己的孫女曾經經歷過磨難,這他知道。但他並不知道這些細節。
「是他們自己……」他試圖辯解。
「別再跟我說什麼是他們拋棄了家族。」那十說,「家族不是公司。公司的員工可以離職,家人呢?親情呢?這些可以放棄嗎?」
「是他們……」肖野仍堅持。
「他們只是離開了家,只是因為厭惡家裡某些人那種噁心的做派而選擇了避而不見。」那十說,「他們並沒有拋棄家,因為家人不是公司的員工,離開了就再無關係。孩子長大了,終要飛遠,尋找他們的人生。你被上一代死死捆住,就要求下一代人也像你一樣不能自由嗎?」
肖野搖頭:「你不懂。」
「我確實不懂。」那十說,「我只是個小人物,不懂你們這些大家族的那些繁華或醜惡。但我明白一點——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誰動我的家人,我就動他。」
他看著肖野,目光堅定,半步不讓。
「我說——不行。」肖野沉聲說,「你誓死保護你的家人,我也一樣。」
「所以呢?」那十問,「這件事,你又打算怎麼處置?」
「我自會處理。」肖野說,「現在,我只想求你幫我治好林峰。」
「好。」那十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肖野還有話要和他說,但看他走得如此堅決,知道說了他也不會聽。
「倔強的年輕人。」他輕聲歎息,「我年少時的稜角,其實不比你少。」
他陷入深思,似在思索應該怎麼面對這次的家族內鬥。
肖無界的府裡,肖璇低頭不語,肖瀾靜坐沉思,肖無界來回踱步。
「怎麼辦?現在要怎麼辦?」他轉頭問自己的兒子。
肖瀾不說話。
「連皇太子都沒能將他殺掉,還有誰治得了他?」肖無界焦躁地吼著,「你們的計劃不是萬無一失嗎?」
「那個那十……太狡猾了。」肖璇忍不住說,「別看他年紀小,但城府深不可測,我低估了他……」
「太子怎麼會失手?」肖瀾一臉不解。
「我還要問你呢。」肖無界說,「派去的人沒回話?」
「太子的人不見我們的人。」肖瀾說,「我現在擔心,這裡面又橫生了什麼枝節……」
「查啊,去查啊!」肖無界焦躁地說。
這時有人來報上了一則消息,讓三人吃了一驚。
「你再說一遍?」肖無界厲聲問。
報信人驚恐地說:「那……那十已經治好了肖婷小姐,現在肖婷小姐和平時沒什麼兩樣……聽說,家主讓程林峰到他那邊去,也許……也許也是要讓那十給他醫治……」
「混賬!」肖無界憤怒大罵。
肖瀾擺手,報信人急忙退下。
「那十竟然可以消除詛咒?」肖璇一臉驚駭。
肖瀾面色陰沉:「我們都低估了這個傢伙。」
「那怎麼辦?」肖璇急了。
「他為什麼這麼死心塌地地跟著肖明呢?」肖瀾不解。
他望向肖璇:「你有沒有發現……他對權勢與利益有什麼特別的渴望?」
「渴望個屁!」肖璇想起昨夜的事就氣憤難平。「他就像個老怪物!根本不像個懵懂少年。」
「用什麼方法才能把他爭取過來呢?」肖瀾皺眉自語,「可惡,早知如此,我當初應該搶著去參加譚家的晚會,那樣,也許那十現在會是我們的朋友……」
主堡之中,那十靜靜地坐在房間裡。
敲門聲響,程林峰走了進來,看著那十,問:「外祖父說,讓你給我看病。」
那十點頭:「夫人來了嗎?」
「你是要給我看病,還是給家母看病?」程林峰問。
「我要先見見她。」那十說。
程林峰轉身而去,沒多久,那熟悉的笑聲就在門外響起,肖無憂扭著腰枝走了進來:「我那父親還真聽風就是雨。那十,我兒子有什麼病?你倒給我仔細說說。」
她的丈夫程軒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我只和您一人談。」那十說。
程軒面色微變,正要發作,肖無憂擺了擺手:「親愛的,你先出去幫我勸勸兒子——不管有病沒病,看看總是好的。」
程軒點頭,離開了房間。
肖無憂在那十對面坐了下來,打量那十的臉,被那十的眼神嚇了一跳。
「昨晚我差一點就死了。」那十說。
「這個……怎麼會這樣呢?」肖無憂笑得有點謹慎。
那十的底細是由她透露給肖瀾一家的,她以為那十已經知道了。
「但我沒死。」那十說,「就算肖瀾、肖璇聯手設計,就算太子的強大侍衛團圍攻捕殺,我還是沒死,我還是安然回來了。」
肖無憂的心一顫。
「這就是我的實力。」那十說,「您怎麼看?」
「怕是……天下無雙。」肖無憂收起了那虛假的笑容,認真地回答。
「感謝誇獎。」那十說,「現在我們談一談合作的事吧。」
「合作?」肖無憂不解。
「他們對我下手,我並不在乎。」那十說,「所以你看,我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回來報仇。」
肖無憂不語靜聽。
「但他們不該對小婷出手。」那十說,「這讓我很憤怒。我在這世上一無所有,我的家人就是我的一切。誰想奪走我的一切,我就要他的命。誰也攔不住。」
那十語氣平靜,但肖無憂卻打了個寒戰。
夠瘋狂不可怕,能平靜才可怕。
那十的眼裡有光,光如利劍反射的陽光。
肖無憂曾無數次在鏡子裡見過這種眼神,所以她明白這眼神代表著什麼。
「看來……我們是一樣的人。」她沉聲說。
「在某些地方,可能一樣。」那十說,「比如一旦決定就會堅定無比地繼續下去,不論需要使什麼樣的手段,也不論誰擋在前方,都會一往無前。」
「林峰真的有病?」肖無憂問。
那十點頭:「第一次見面,我隱約感覺他是個強勁的對手,於是用了望氣術,接著就看到了一些很可怕的東西。」
「別的道士怎麼看不出?」肖無憂問。
「因為我的道術與他們不同。」那十說,「我不是道士,也不是魔法師,我的能力卻綜合了兩家所長。它不叫道術,也不叫魔法,我覺得應該叫法術。」
肖無憂皺眉,不敢盡信。
「昨天我在肖婷身上,見到了一樣的東西。」那十說,「所以我可以肯定,是肖無界父子先對程林峰下了毒手,進而又對小婷使了一樣的手段。」
肖無憂目光森然。
「他們向程林峰下手時,並不怎麼著急,可能因為程林峰對他們的威脅並不算大。」那十說,「所以任何人都沒有感覺到不對頭——這就像在父母身邊長大的孩子,父母永遠不認為他有所成長,可許久不來的朋友見了,卻驚訝於他已經完全不同以與往一樣。」
「我以為,那是因為刻苦練功磨煉了心性……」肖無憂說。
那十沒有接她的話,只是繼續說自己的話。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手段,但知道它很邪惡。它吞噬著小婷的生命之氣,也蒙蔽了小婷的心智,讓她看起來……很像程林峰。」
「生命之氣?」肖無憂不解。
「你可以將它簡單地理解為健康、生命。」那十說。
肖無憂緊張地問:「林峰他也是……」
「不。」那十搖頭,「程林峰對他們威脅不大,所以他們沒必要使用這麼凶殘的手段。他只是被蒙蔽了心智,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漠然、麻木,可以成為殺伐的好工具,卻永遠不可能成為領導者的人。」
肖無憂的手在顫抖。
「我怎麼能信你?」她問。
「治好程林峰後,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那十說。「但我現在要你一個承諾。」
「說。」肖無憂果斷點頭。
「如果我說的是真的,如果我能將一個真正的程林峰還給你,你要幫我殺肖瀾。」那十說。
「成交!」肖無憂毫不猶豫。
「我果然沒看錯您。」那十笑笑,「您在某些方面,確實跟我一樣。」
不知不覺間,他又用上了敬稱。
肖無憂又恢復了那無害的笑容,嬌笑著說:「你這年輕的小哥啊,就是會說話呢。」
她站了起來,笑著走了出去。
發出笑聲的那張臉,卻滿是冰冷和殺機。
她離開後不久,程林峰走了進來。
他關好了門,來到那十對面坐下,認真地問:「我真的有病?」
那十點頭。
「你能治好我?」程林峰問。
「你介意自己有病嗎?」那十問。
程林峰搖頭。
「但外祖父會介意。」他說,「所以我應該聽他的話,讓你幫我治治。」
那十抬起手,招了招,示意程林峰靠前。
程林峰站起來,走到他面前,那十示意他蹲下。
「這有些像是在馴狗。」程林峰說。「如果事實證明我沒有病,我會覺得你是在污辱我。」
「到時你可以試著殺我。」那十說。
程林峰猶豫片刻,半跪在那十面前。
「請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