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樣的世界
鐵幕世界 by 李雪夜
2020-2-21 19:47
高高的垃圾山上,那十靜靜而立。
四周雖不空曠,但卻無人。
他望著遠處的城市,看著金砂區林立的煙囪中冒出的滾滾濃煙,再看看濃煙衝向的藍天,以及藍天上的白雲。
這一幕似曾相識。
他回憶,然後想起——認識肖醫生後,他曾在這裡看過類似的畫面,生過類似的感慨。
這骯髒的世界上,還是有單純的好人的。
雖然他們單純得可笑。
可正是這種可笑的單純,才是世界上最可寶貴的東西。
我想守護這種單純。
但先要有能與這世界上的骯髒黑暗抗爭的力量,先要有能活下去的力量。
他深深吸氣,緩緩呼氣。
體內,丹田中的氣被他調動起來,開始在體內不斷循環——有目的的循環。
所有尚未完全開啟的穴道,在這種循環中慢慢地覺醒,開始呼應內氣的呼喚,開始成為經脈通道上一個暢通的節點,一個可容內氣經過也可容內氣停留的車站。
所有尚未完全梳理好的經絡,在這種循環中都慢慢地變得整齊有序。凌亂變成了規整,某種規則,便在那十體內悄然而生。
有轟鳴聲從他體內傳出,如同驚濤拍岸。
又好像是什麼東西在爆炸。
許久之後,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望著藍天與白雲,望著無邊的垃圾山,露出笑容。
世界,我來了。
全新的我來了。
他跳下垃圾山,腳步輕快,向著城裡走去。
經過某座垃圾山時,突然衝出了一群年輕人。
這些人衣衫破舊,上面都打著補丁。
顯然,他們是城中最貧苦的底層,掙扎在重壓之下艱難求存的一群。
那十看著他們,依稀彷彿看到了十二歲時的自己,於是心裡生出些許憐憫。
他們最大的二十多歲,小一些的十七八歲,面對那十憐憫的目光,卻露出凶悍之色,手裡握緊了傢伙。
其中有帶著小塊混凝土的鐵管,有微曲的鋼筋,還有粗木棒子。
那十微怔:難不成是要搶劫?
為首的年輕人拿著把短刀,指著那十:「我注意你很久了!你總是到我們的地盤來,偷了我們不少的寶貝吧?」
「這裡還有寶貝?」那十笑了。「恕我沒看出來。」
「別裝蒜!」有少年用棍子敲著旁邊的廢鐵厲喝,「這兩座山是我們的地盤,山裡的一切都是屬於我們的,你敢打主意,就得傳出代價!」
「真沒打主意。」那十搖頭。
「你聽好了。」為首的年輕人說,「今後不許再出現在這裡。」
「抱歉。」那十搖頭,「這裡並不是你家的宅院。」
「我說是,就可以是。」年輕人說,「誰敢惦記我們地盤上的東西,我就要他的命。」
那十看著對方,既感覺到可笑,又感覺到可悲。
「今後我還會來這裡,也還會從這條路走。」那十說,「另外我真誠地告訴你——我對這些垃圾並沒有什麼興趣。就算我有興趣,我只不過是一個人,又能從你們這裡拾走多少?」
「不論多少,都是屬於我們的。」年輕人不耐煩地說,「你想要加入我們也可以,挨著個磕頭拜大哥,今後大哥們讓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老子就可以賞你一條活路……」
「沒興趣。」那十搖頭,向前走去。
「你是自己找死,不怪我。」年輕人冷笑著說。
他把刀一揮:「上!打死了直接埋在垃圾堆裡!」
一群人提著鐵管和木棒衝向那十,一個個凶相畢露。
那十不由想起了那天圍攻龐柯的那些兇徒。
然後他笑了。
我瞭解你們這些人。
不管你們表現出怎樣的凶殘,骨子裡裝的卻都是怯懦。
你們不敢向比你們更強大的人出手,只會向比你們弱小的人耀武揚威。
那些兇徒只在龐柯病弱時才敢來殺他,你們呢?
怕也只敢在面對隻身一人的我時,才會這麼英勇吧?
是的,你們在努力地活著,努力地想活得更好。這沒問題。
但你們的手段有問題。
你們想通過傷害他人來維護自己的利益,這與那些掌握權勢者欺壓你們並無不同。
但我跟你們不同。
他毫不留情地抬腳,直接將衝到近前的一個少年踢飛了出去。少年嘴裡噴出鮮血,洋洋灑灑漫天,人在空中橫飛出數米遠,摔落在垃圾堆中。
他手裡的鐵管掉在地上,叮噹作響。
那十一腳踢在那根鐵管上,鐵管飛舞而出,打在一個青年胸口,青年胸口處傳來骨碎的聲音,人一震之後摔倒在地,再沒爬起來。
「殺……殺人了!」
先前還氣勢洶洶的這群人,立時像是見了鬼的小女生一樣,尖叫著四散跑開。
那個拿著刀的年輕人跑得最快。
那十看著他們的背影,搖了搖頭。
他向前而去,看也沒看那兩具屍體。
也許他們都是貧苦的可憐人,但這並不是他們可以來殺自己的理由。
既然你們打算傷害無辜的我,那麼我就可以自衛。
你們自己尋死,與我無關。我又何必有什麼憐憫?
憐憫敵人,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
他大步而去,那些年輕人驚恐地躲在垃圾山各處,望著他的背影,全身顫抖。
回到城裡,那十去了龐柯家。老管家來應門,看到他時,目光並沒有什麼異樣。
這說明龐柯沒將那些事對他講。
「先生出去了。」老管家說。「很早就出去了。他說晚飯不用等他,也許晚上也不會回來。您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我會轉告先生。」
「沒什麼事。只是來看看他怎麼樣了。」那十說。
他又來到星光區憲兵隊,對守衛說自己要見米雷。
很久之後,守衛回來,先前的禮貌態度變成了冰冷生硬的居高臨下:「米雷分隊長公務繁忙,除非提前預約,否則不見任何人。」
那十明白這只不過是托詞,是借口。
他本想跟米雷好好談談,談談龐柯的問題,但現在他明白,龐柯的問題不光是龐柯自己的問題。
那問題如病,已經傳染了米雷。
「也好。」他低聲自語著離開。
「既不是朋友,又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最好早劃清界限,這樣對彼此都有好處。」他微微一笑,毫不介懷。
他大步向前,一路來到了北山區,來到了那條以娛樂業知名的街。
有一輛車經過他身邊,他側頭掃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就看到了車裡的情形。他看到有一個昏迷的少女坐在後座,左右各有一個男人架著她。她的頭無力地靠在其中一個的肩膀上。
他停下腳步,看著那車向前駛去,看著那車轉入了一條巷子。
然後他發力追了過去。
兩米多高的牆,在普通人看來就是無法逾越的阻礙,但在他看來卻是可用來抄近路的工具。
內力在腿中流動,在足底爆發,他一躍便跳上了牆。
他在牆上和屋頂奔跑,追蹤著那輛車,一路來到某個娛樂場所的後院。
那不是月亮館,沒有月亮館那麼氣派,但也差不到哪裡去。
他站在屋頂,看到兩個男人將那少女從車上架了下來,說笑著往後門處抬。
他跳了下來,沖對方打了聲招呼:「喂!」
兩個男人和剛走下車準備幫忙開門的司機都一臉警覺,這讓那十確定了他們的身份以及所做的事。
「你們打算把我鄰居家的女兒抬到哪兒去?」那十指著昏迷中的少女問。
「她突然暈倒了,我們在路邊發現了她,怕她出事,就先帶回來,準備請醫生來為她看看。」司機微笑著回答。
「哦,原來你們在做好事。」那十恍然大悟。
「是啊。」司機點頭,衝他招手:「小兄弟,你是她的鄰居?那可太好了,我們正愁不知道怎麼通知她的家人呢。來,你告訴我們她家在哪裡,一會兒我開車送她回去。」
「好呀。」那十沒心沒肺地笑著,點頭走了過去。
司機面帶笑容,一隻手移到背後,拔出了一把短刀。
那十走到近前,不等他亮出那把雪亮的刀,便先一拳狠狠砸在他胸口。
彷彿中了一記鐵錘一般,司機的胸膛直接塌陷下去,他連發聲的機會也沒有,便順著這一拳之力倒在車上,將車砸出砰的一聲巨響。
那兩個男人一時驚慌,一個架住少女,另一個拔出短刀向那十衝來。
那十一腳踢在他脖子上,卡嚓聲中,男人的頸骨折斷,頭逞九十度角彎向一旁。
架著少女的男人驚恐地張大嘴,但不及他發出驚呼,那十已經一腳側踢將他踢飛出三米遠,撞死在牆上。
少女癱倒,那十一把將她抱起,轉身而去。
某個小公園裡,那十將少女放在椅上,到旁邊的水池中捧了水過來,澆在少女臉上。
少女悠悠地醒來,揉著眼睛嘀咕著:「好冰……哥哥,酒給我,我還能喝……」
那十看著她,聽到這一聲哥哥,想起了那九。
於是,等她完全清醒後,他溫柔地問:「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少女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他:「你是誰?那個英俊的哥哥呢?」
原來不是真正的哥哥,而是那種哥哥。
那十仔細回憶:嗯,不錯,架著少女的兩個黑衣人中,有一個確實長得挺英俊。
「他是壞人。」那十說,「我把他打跑了……」
沒等說完,少女已經驚叫著跳了起來,指著那十叫:「你……你想對我做什麼?你想綁架我嗎?告訴你,老娘可不是好惹的!」
那十看著她,搖了搖頭,自嘲地一笑,然後走開了。
「你別走,這是哪裡?你得把我送回去!我剛讓那位哥哥對我生出好感,一切都被你破壞了!他可是有錢人家的公子,你打了他,他不會以為你是我的什麼人吧?我的好事都被你搞砸了!我不管,你得幫我找到他,你得向他道歉,否則我就去憲兵隊告你!你回來,不然我就喊人了!」
她跑過來拉住那十的衣袖不鬆手。
「這樣的世界……真的有些無聊啊。」那十抬手一掌斬在她頸側,將她斬昏,然後順勢將她放倒在長椅上,嘀咕著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