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對質
戰國魏武卒 by 酒中狐
2020-2-20 20:05
第四章:對質
ps:下午六點多,更新這一章時,竟然發現小鈴鐺後面有個2,點進去一看,瞬間不淡定了,我過審了,三章六千七百字,我竟然過審了!好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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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軍中法律,管轄軍中紀律的官職名尉,這不是人名,而是官職名。
據說此尉姓唐,乃是魏國後期名士,唐雎的子孫。
唐雎不仕,非爵,但在魏國後期很是出名,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黔首,無人不知唐雎的名號。
唐雎不仕,但他的後人卻有為官的。
此尉據說是唐雎親孫。
唐雎既然有賢名,那麼在這個時代,能讓唐雎同意出仕的子孫,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這也是明知回營會有一番劫難,青豚依然選擇按照正常程序來走的原因。
吏帶著青豚到了尉處的院子裡,進了室內,發現那叫枸的什長果然在。
枸看著吏帶來了青豚,臉上露出一絲冷笑,心裡腹誹道:小樣!若是跟爺一起避戰,哪裡會誤了汝之性命!偏偏走在半路,汝就同士卒商量怎麼誘敵、殺敵,難道沒聽過那句老話——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嗎?
汝尋死,莫拉著乃公,乃公還想多活幾年呢!既然汝尋死,就莫怪乃公手黑!
青豚冷笑,他大概明白什長在想什麼,但卻不會去辱罵與他。
死人耳,理他作甚!
青豚抬眼看去,只見三個文人打扮的吏員坐在各自的案几上。其中一張在前,兩張在側,當前一個頭戴紗弁小冠的文人,跪坐在几案後,几案上放著一溜排竹簡,此人正俯首在竹簡上書寫著什麼。
弁凡大夫以上服冕,士弁,制如冕爵。(弁,bian,古時冠的一種)
唐尉是魏國最低等的下大夫爵,所以能夠戴弁。
弁者,古冠之大稱。委貌緇布曰冠。《周禮?弁師》
吏示意青豚站定,他走到唐尉面前,在唐尉耳邊低語幾句,那唐姓尉官停下筆,微微點頭,吏便坐在唐尉案幾一角,拿起竹卷、筆削等待起來。
唐尉繼續在竹簡上書寫,偶爾還用小刀削去寫錯的字跡。
待他寫完了這卷竹簡,細心地吹乾墨跡,這才抬起頭來,掃視一番堂下站立的兩人,又拿起旁邊一卷竹簡,這才開口道:「汝等何人,所為何事?」
兩人將姓名職位,緣由說了。
唐尉道:「枸什長狀告青豚伍長臨陣逃脫,致使未完成軍令對嗎?」
名字叫枸的什長點頭應道:「唯。」
唐尉正色道:「汝可知武卒乃是我魏國根本,倘若誣陷武卒者,反坐論之,知道嗎?」
枸臉色稍有不安,但側頭見到門外自己親率的那一伍士卒,俱在遠處閒逛,遂正色道:「吾乃斗食小吏,自然熟知軍法。」
「那汝還堅持要告此人嗎?」
「告!」
枸想到身後有五個兄弟作證,而這廁所裡生下的豬仔,就算其人格魅力再出眾,又怎麼可能拉攏得了所有人!自己絕對不會輸,那就讓他死好了!
聞言,唐尉身邊三個小吏紛紛在竹捲上奮筆疾書,一時間只有翻動竹卷的「嘩嘩」聲,和刀削削去錯字的「沙沙」聲。
唐尉稍稍停頓,見幾人已經記錄完整,於是繼續問道:「請告,敘述事情經過罷!」
枸定定神,既然已經堅持要告了,那麼就一鎯頭挖到底吧,遂說道:「吾帶著一個什,奉令前去偵查敵情,走到半路,青豚伍長說肚子疼,吾讓他前去解決。
哪知道其一去不返,致使軍心失散,沒有伍長帶領,其麾下的那一伍士卒,紛紛掉隊、逃逸。
此舉,導致了吾一個作戰單位,無故損失過半,致使軍令無法完成。所以我告青豚臨戰逃脫、延誤戰機之罪。」
唐尉點頭。
青豚也不說話。
按照這時代告狀的規矩,原告先行發言,這時代可沒有被告舉手要求插言的做法,作為法官的尉沒讓你發話,你敢插言,一頓笞刑逃不了的。(注意是插,不是岔言,插言是打斷別人說話,加入其中:岔言則是將話題帶跑題,前者會被笞刑,後者則是掌嘴。)
笞刑就是拿鞭子抽,有時候也是竹篾、柳條之類輕柔的材質來代替。
倘若是這時代的普通人,沒有心理準備之下,猝然被人誣賴,只怕是馬上就會反駁對方。
對不起,這樣做你就錯了,尉官會讓屬下兵卒先打你一頓在說。
被當堂罰刑,心裡會更加緊張。然後完了,本來還有幾分希望辯贏的。心情緊張之下,語言會變得沒有邏輯,大腦辯證邏輯就會變差,然後你就輸了。
青豚本來就有預料,枸什長會誣告他,軍營門前,樹的通風報信,讓青豚更是提前就商量好了對策。
此時,他就當是在看小丑表演了。
唐尉扭頭看向幾個負責記錄的屬吏,見幾人已經記錄完全,便問枸有無異議,發現他沒有補充之後,這才讓青豚發言。
青豚再次向唐尉拜了一拜,眼神瞥見唐尉的臉上露出一抹詫異。
青豚心裡更有底了,他是故意多拜這一下的。
相對於這個時代普通人的木訥,青豚相信經過自己這一拜,唐尉對他的觀感會提高一些。
雖然對於信奉教條判案的法家來說,此舉不會影響到他們判案時依據的法律條例,但起碼在言語上會提醒青豚幾分。
畢竟青豚是後世人,雖然他來到這時代後,就努力鑽研這時代的規矩、律令。但他畢竟不是吃尉官這碗飯的法家弟子,也不是大家族弟子,穿越時,這具身軀甚至都不識字,他自學之下難免會出現疏漏。
先秦時期,當世卿世祿轉變為半世卿半幕官後,無論哪個國家,執掌法律的官員,近乎全部都是法家人。
而法家弟子,才是墨守成規的最典型人員。
當某一類型的第一件案例,判決的之後,若再遇上同類型案例,法家弟子大多都會依此例判決。偶爾有人打破這個規律,此案又會成為以後法家弟子判案時的依據。
青豚搬回了一分印象分,而唐尉的臉色也稍稍不顯得那麼嚴肅刻板。
他緩緩道:「汝請講罷。」
青豚輕咳一聲,清清嗓子,娓娓道來:「吾本是武卒遺子,得翁余祐,成年後入武卒為伍長。平素與什長枸,雖交情不深,但也沒甚恩怨。」(翁:父親)
唐尉詫異的看了看青豚,本以為此子只是稍微懂禮一些,沒想到其敘事條理也很是不俗,讓他辯駁自己無罪,竟然先從兩人關係開始講起。
此子不凡啊!
青豚溫和卻清晰的語音,緩緩迴響在大堂裡:
「昨日,上令吾什前出探明敵情,為了圓滿完成任務,吾在半路便與什長商量對敵策略,什長非但不應,還幾次欲言又止。其後便與其親領之伍,幾次避開吾等六人獨自商量。
出城百里之後,枸什長六人便言腹痛,齊齊要去出恭。
吾等苦等不見什長六人歸隊,不放心之下去尋找,卻沒見蹤跡……
之後迫於無奈,吾等只好在半路設伏,想要擒下一二生俘,拷問一番敵情,好回復上令。
沒想到吾等等來了秦卒的同時,卻見……
吾一聲令下,士卒同仇敵愾,紛紛射出復仇的箭矢……
吾還沒來得及再次下令,讓士卒俘虜一個秦卒,氣憤的士卒已經將所有秦卒殺死。」
「哦!」
唐尉動容了,他本以為此案頂多算是什長誣告罷了,哪知道此事竟然如此曲折反覆。
「此事有何憑證?」
「回上尉,此事吾所率領之伍,皆可為證!至於設伏斬獲,則有丁屯戌什士卒成舟,亦可作證。此外尚有繳獲的秦卒兵甲、馬匹、以及吾下令帶回的秦卒首級,亦可為證!」
唐尉點頭,與身後幾個屬官對視一番,然後俯首與案邊文吏細語幾句。
唐尉抬起頭,將青豚的供詞詳細看過一番,正要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