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破綻在於人

修道！修道！

修的是什麼道？

體驗天心，化生天人，所修的道，難道是宇宙天地的大道嗎？

一介凡人，身上沒有流淌著仙神的血脈，無法上天入地脫離天地的束縛，又如何能夠修成宇宙大道？

所謂的修道之人，從上古人族崛起的三皇時代開始，他們所修之道，不過是玄門領袖鴻鈞老祖傳承下來的天道而已，這一點就連天生道心的張君寶也不例外。

既然修行天道，那麼修道之人就不可能逆天成仙，而是順應天意，身合天道，成為天道認可的仙神。

在這仙神真實存在的世界裡，不要說是天界的神祇與仙界的仙神，就連人類當中的智者和精通卜算之道的大神通者，都可以預言未來後世發生的事情，難道命運的軌跡真的顯露到凡人都可以看到嗎？

不——這一切只是因為，虛無縹緲的命運之神並不存在，萬物生靈的命運，早已經在他們出生之前就已經被安排好了。

而為萬物眾生安排命運的，既不是紫霄宮中的鴻運老祖，也不是混沌之神卡奧斯，而是在不同的神話時代支配神祇與仙神的主宰者們。

想到在特洛伊戰場上，宙斯用黃金天秤的搖擺，來決定希臘聯軍和特洛伊聯軍該死多少人，多寶如來佛祖與玉皇大天尊的一場交易，便可以促成西遊大劫，滅殺南贍部洲與西牛賀州的萬千妖族，楊銘便對所謂的命運充滿了厭惡。

如果安排命運的，真的是虛無縹緲的命運之神，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是偶然，就連神祇和仙神都無法看到命運的軌跡，那麼這樣的命運楊銘可以接受。

但是——那些高高在上，把眾生視為螻蟻的聖人與准聖人決定的命運，楊銘就算是沒有足夠反抗的力量，也不會對這樣的命運心服口服。

一群有著神聖力量的【人】，也配為他人決定命運？

難道億萬凡人的精神意志，真的輸給那些所謂的神聖？

武當縣城東南方向三十里處，漢江北岸的樹林當中。

看著將背後的木劍緩緩拔出劍鞘的張君寶，楊銘臉色凝重的將贏姬放下來，讓她的身體靠在一顆大樹上之後，便大步向著張君寶走去。

「你等——」

身體靠在樹上的贏姬想要叫住楊銘，可她剛剛開口，楊銘便已經揮出赤霄神劍，向著張君寶快速衝去。

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贏姬的目光緊盯著楊銘和張君寶的身影，歎了口氣說道。

「還真是個心急的人！既然這樣，那你就多吃些苦頭吧！」

楊銘當然知道贏姬叫了他一聲，但是楊銘並不覺得，現在的贏姬能夠幫助自己，所以楊銘便想用自己的方法，先發制人戰勝張君寶。

「竟然用一把木劍當武器！張君寶，若是你不想受傷的話，還是趁早認輸吧！」

用嘴炮向張君寶進行心裡攻擊的同時，楊銘右手全力揮出赤霄神劍向著張君寶當頭斬下。

不得不說，赤霄神劍不愧是神話時代赤龍之子劉邦使用的武器，赤霄神劍的威能完全不輸給任何弒神武器，在楊銘的揮斬之下，赤霄神劍爆發出驚人的劍氣，撕裂百米空間斬向張君寶的身體。

看到赤霄神劍爆發出來的驚人威勢，張君寶當然不會用手中的木劍跟赤霄神劍硬拚，他皺著眉頭，身體向右橫移躲開赤霄神劍斬下的劍氣之後，便如一隻白雁飛撲楊銘，手中的木劍直刺楊銘的身體。

張君寶沒有蠢到跟自己硬拚，楊銘有些失望的歎了口氣之後，右手匆忙揮舞，將赤霄神劍再度斬向張君寶的身體。

這一次楊銘沒有浪費魔力讓赤霄神劍爆發出驚人的威勢，而張君寶也沒有躲開，他停下身形，右手的木劍開始畫出太極陰陽魚，楊銘手中的赤霄神劍立刻受到一股柔和堅韌的力量牽引，偏離了斬向張君寶身體的軌跡。

「這是太極劍？」

雖然是第一次見識到張君寶這種奇怪的劍法，但楊銘有著原來世界的知識閱歷，立刻想到了張三豐自創武功之一的太極劍法。

太極劍法便如太極拳一般，講究剛柔並濟，以柔克剛，若是在太極之道意境大成的人手中，更是能夠發揮出四兩拔千斤的功效。

原本楊銘有著不輸給張君寶的力量等級，再加上赤霄神劍的威能，正面交鋒打敗張君寶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是現在，張君寶用出太極劍法，要以技勝力，他手中的木劍釋放出來的太極劍氣，便如層層疊疊的蛛網裹纏著赤霄神劍，讓赤霄神劍彷彿陷入泥潭一般難以前進。

被張君寶的太極劍氣裹纏住赤霄神劍，楊銘有些慌亂的身形倒退，想要收回赤霄神劍，但是張君寶立刻緊追而來，他手中木劍畫出的太極陰陽魚爆發出千萬道剛柔不同的劍氣向著楊銘身體襲來。

「什麼鬼？張君寶你這是太極劍法還是萬劍歸宗？」

雖然驚訝於張君寶的太極劍法能夠爆發出如此恐怖的攻擊，但是在無法躲開的情況下，楊銘只能硬著頭皮，再度將全部魔力灌注到赤霄神劍當中，讓赤霄神劍爆發出龐大驚人的劍氣，撕裂周圍的空間吞噬張君寶的太極劍氣。

擋住張君寶千萬道太極劍氣的攻擊之後，楊銘正想要進行反擊，一顆石子卻從後面飛過來，砸在了楊銘的腦袋上。

楊銘轉過頭來，便看到坐在地上背靠大樹的贏姬，正用右手向自己招手，臉上露出看好戲一般的笑容。

我正在苦惱不知該如何才能打敗張君寶，你居然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笑得這麼開心也就算了，居然還用石子丟我？

雖然心中充滿了憤怒，但是想到贏姬現在是一位虛弱無力的嬌柔帝姬，楊銘只能壓下心中的怒火，冷著臉走到贏姬面前說道。

「有什麼事？我正在跟張君寶苦戰，你再丟石子擾亂我，難道不怕我被張君寶打敗殺死，你被張君寶帶到武當山囚禁起來嗎？」

贏姬滿是笑意的搖了搖頭說道。

「若是你再這樣打下去的話，你輸給張君寶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我正是想要自救，所以才會把你叫過來啊！你把耳朵湊過來，我教你怎麼打敗張君寶。」

「你教我？」

楊銘目光懷疑的看了贏姬一眼之後，接著便想到，如果贏姬真的是大秦帝姬的話，那她原本應該是一位四十九級半神龍姬，是半隻腳踏入真仙領域的存在，以她的眼力能夠看出張君寶太極劍法中的破綻，倒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楊銘蹲下身來，把耳朵湊到贏姬嘴邊之後，便聽到贏姬用小到幾乎聽不見的微弱聲音說道。

「你如果期待我告訴你張君寶劍法中的破綻，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因為張君寶的劍法毫無破綻，你只能用另一種毫無破綻的武功加上赤霄神劍的威能擊敗張君寶！可惜現在時間倉促，就算我教給你一套毫無破綻的劍法，你也不可能立刻學會！但張君寶的劍法雖然毫無破綻，他本身卻是有破綻的！你難道沒有察覺到，張君寶每一次攻擊都是用七分力留三分力嗎？而且張君寶每一次攻擊，他的劍法都留下了一線生機，這就是你打敗張君寶的機會！」

聽完贏姬的話之後，楊銘楞了一下之後，便立刻明白了贏姬話語中的意思。

沒錯——此時此刻，張君寶劍法中留下的一線生機，便是楊銘打敗張君寶的機會。

知道如何打敗張君寶之後，楊銘正想要起身離開，轉頭時看到贏姬的櫻唇近在咫尺，甚至能夠嗅到她嘴裡吐出的芳香，楊銘不由心臟繃緊，腦中冒出曖昧的想法。

但緊接著，楊銘便搖搖頭，壓下在贏姬的櫻唇上親吻一下的衝動之後，楊銘轉身衝向了張君寶。

而在楊銘離開之後，本來一副高冷表情的贏姬，立刻羞得滿臉通紅，顯然她已經察覺到了楊銘剛才的異常情況。

雖然在秦皇陵中的主墓室棺樟裡沉睡了一千四百年，真實年齡至少是一千四百一十七歲以上，但贏姬被赤霄神劍封印起來的時候，她的年齡只有十七歲，也就是說現在的贏姬依然是十七歲少女的心態。

就算有著大秦帝姬的驕傲，但是說到底，贏姬依然是被祖龍秦皇寵愛保護，被一千四百年前大秦帝國的所有男人敬而遠之的單純少女。

「這還是……第一次有男人想要冒犯我！要是他剛才真的做出無禮之事，我要在恢復力量之後殺了他嗎？」

想到楊銘抱著自己逃出秦皇陵，想到楊銘抱著自己一路南下，想到楊銘有求必應的照顧自己，看到楊銘此時為了保護自己跟張君寶戰鬥——

贏姬不由心中一軟，無奈的歎了口氣。

「若是他敢做出無禮之事，那就功過相抵，把他立下的功勞一筆勾銷！日後我重建大秦帝國，不會給他任何的獎賞。」

楊銘此時，當然不會知道贏姬的這些想法。

他衝到張君寶面前之後，便筆直的一劍直刺張君寶的心臟，張君寶皺了下眉，手中木劍畫出太極陰陽魚，剛柔相和的太極劍氣層層疊疊纏繞過來，想要將赤霄神劍牽引到別的方向。

但是楊銘不為所動，他一邊向赤霄神劍灌注魔力，讓赤霄神劍釋放出撕裂空間的劍氣抵擋太極劍氣，一邊將赤霄神劍繼續刺向張君寶。

看到楊銘如此舉動，張君寶本能的舉起左手，然後左手并指成劍，以指劍釋放出一道劍氣刺向楊銘的脖子。

看到張君寶的左手劍指釋放的劍氣刺來，正常的反應，應該是後退躲開，但楊銘不僅沒有躲開，反而抓住張君寶分心二用的機會，右手將赤霄神劍更快的推向張君寶的心臟。

下一瞬間！

就在左手劍指釋放的劍氣要刺穿楊銘的脖子之前，張君寶突然收回左手劍指，身形飛速後退，躲開楊銘刺來的赤霄神劍。

但楊銘又怎會放過這打敗張君寶的唯一機會，他雙腳蹬地對張君寶緊追不捨，赤霄神劍的劍刃一點一點的接近張君寶的身體。

就在張君寶的身體撞在一顆大樹上面，身形停頓下來的一瞬間，楊銘的右手突然將赤霄神劍向上揚起。

唰的一下！

赤霄神劍釋放出的驚人劍氣從張君寶面前掃過，撕裂了張君寶心口上的衣服。

抬頭看到赤霄神劍釋放出來的劍氣，把背後大樹的上半段樹身撕裂成無數微小的木粉，張君寶苦笑了一下，低頭向楊銘說道。

「看來是我輸了！楊銘先生果然是非常人，現在您對張君寶要殺要剮，小道悉聽尊便。」

楊銘搖了搖頭說道。

「張真人真是說笑了，從一開始輸的人就是我，只是你對我並無殺心，所以才會被我抓住機會，變成現在的結局。楊銘現在必須要保護贏姬的安全，所以就算是再卑鄙的手短，我也要用來打敗張真人。但若是以後能夠學會一套毫無破綻的劍法，我倒是想跟張真人的太極劍法來一場真正的較量。不過以我的境界，怕是我學會怎樣高明的劍法，在武器同等力量同等的情況下，我都會輸給張真人。」

張君寶抬起頭來，目光越過楊銘的肩膀看向贏姬，目光複雜的說道。

「楊銘先生，這樣真的好嗎？違逆天意，你可知會遭受怎樣的後果？」

順應天意，體驗天心，化生天人，得到天道的寵愛，被天道認可的聖人與准聖人們允許進入仙界成為仙神之一，這樣不好嗎？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逝之後，楊銘立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無所畏懼的笑容說道。

「張真人！如果天意要讓神州大陸被北方蠻族統治，讓億萬漢人百姓被蠻族奴役，那這樣的天意——逆了又如何？難道張真人不知，北方蠻族南下，會有多少無辜百姓死在他們的屠刀之下？」

聽到楊銘這番話，張君寶沉默了下來。

張君寶出生於官宦世家，他天生道心，十四歲便考取了狀元，十八歲便成為與岳飛鵬齊名的年輕一輩宗師高手，二十歲便成為武當山之主。

忙於讀書，忙於練武，忙於修道的張君寶，又如何會懂得百姓疾苦？

他的人生一帆風順，便是北方蠻族南下，對他這樣的人仙也只會拉攏而不敢得罪。

楊銘回到贏姬的身邊，用公主抱的姿勢將坐在地上的贏姬抱起來之後，贏姬立刻把小臉埋在了楊銘的胸膛上。

楊銘疑惑的低下頭，只能看到贏姬沒有遮住的臉頰肌膚一片通紅。

「怎麼回事？難道贏姬你生病發燒了嗎？那要不要我去幫你找一些藥草？」

楊銘關心的詢問之後，贏姬悶聲說了一句【傻子】，便用衣袖把臉頰完全遮了起來。

我關心你的身體健康，你居然罵我傻子？

低下頭來，狠狠吸了口贏姬身上的芳香之後，楊銘這才露出報復得逞的笑容，向著前方繼續走去。

經過張君寶身邊的時候，楊銘停下腳步，看著張君寶說道。

「張真人！自古以來的修道人，都沒有跳出天道的框架，就算他們成仙成神，依然是被天道束縛的棋子，量劫之下都要化為灰灰！難道張真人沒有想過體驗人間疾苦，感悟人道，成為人道仙神嗎？」

說完之後，楊銘便抱著贏姬從張君寶身邊走了過去。

「體驗人間疾苦，感悟人道？成為人道仙神？」

張君寶轉過身來，看著楊銘離去的背影，嘴角逐漸勾起陽光燦爛的笑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早已預感到，自己的修為將會百年不得存進！若要順應天意，我便只能在百年之後得道！既然如此，便逆了天意，又有何妨？人道！人道！既要修人道，便要入人世！去年大宋朝廷給我發來博陵縣令的委任書，我應該還沒有丟掉，看來我要去做一做這博陵縣令，學會為何人世，何為人道，如何為人，如何為人！人道！人道！道可道，非常道！天道是道，人道亦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