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5章 永別了精靈

程千尋慢慢地甦醒過來，就聽到阿蘭黛兒的聲音：「陛下，她醒了。」

睜開眼睛，就看到正伏在床邊，慢慢坐起的瑟恩希爾。

「太好，醒了。」瑟恩希爾滿是歡心的樣子。

她坐了起來：「現在什麼時候？」

「快凌晨了。」阿蘭黛兒回答。

看來不光瑟恩希爾叫來了阿蘭黛兒，還有歐姆洛德，大家輪流值班看著她。

「要再睡一會兒嗎，餓嗎？」。瑟恩希爾殷切地詢問。

她搖了搖頭後，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裡？艾萊拉斯已經去找巡邏隊，他們回來就走。」瑟恩希爾跟在旁邊。此時外面走廊一片繁忙，很多精靈都沒睡，都在連夜採集更多的食物。這次一去，路上可以發生很多狀況，稍有耽擱，到哪裡去找吃的？

「程，別走！」瑟恩希爾拉住了她胳膊：「留下來吧，和我們一起走。沒有了法力，你在這裡怎麼活？」

「該怎麼活就怎麼活，暫時死不了。」她掙扎了一下，可沒有了法力，根本掙脫不了。

「留下吧。」瑟恩希爾拉著她不肯放手：「我說過了，你可以當我的妹妹，精靈族照顧你一生一世。」

「思想」的聲音也響起：「留下來吧，精靈族的故鄉非常美，比這裡強千萬倍。要不是能量沒有了，他們的祖先也不會留在這裡。」

「不。我要走。」她很堅持：「如果不讓我走，我就去死，請放開手。否則我有幾百種方法可以讓自己死。」

瑟恩希爾慢慢鬆開了手，但跟著她。

走到結界處時，瑟恩希爾忍不住道：「停一停，程留下吧。」

她沒有停，一直走出了飛船外，轉身看著瑟恩希爾：「對不起，我不能留下。」

突然有個聲音響起：「可以留下。賜予你精靈的身份。」

一道光從她頭頂照下，好似一股力量注入體內，程千尋感覺到自己的變化。而瑟恩希爾也驚訝地看著她……長高了，因為原本需要仰視到脖子酸的瑟恩希爾只需要微微抬頭就是。瑟恩希爾身材極高，而她的身高變成了和瑟恩希爾只相差了半個頭，比普通女精靈還要高。

「程~」瑟恩希爾表情是驚艷的：「你變了……難道這才是你原本的樣子？你成了精靈！」

她伸出手。摸了摸耳朵。狹長、頂上尖尖的。於是一個苦笑，直接仰頭和上面對話：「能讓我活多久，一天還是半個月？」

「你已是精靈，可以退出測試，去吧。」神說。

「程~」瑟恩希爾走上前，擁抱住了她，緊緊擁抱著，激動不已：「是你的神准許我們在一起了嗎？我感謝他們。他們應該也是締造我們的神。」

她麻木地站在那裡，此時此刻。她的身材又高又瘦，大約一米八五以上，跟瑟恩希爾真是天生一對。長得怎麼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精靈了……這是恩典嗎？但必須拿退出測試作為代價。

她喃喃道：「如果我不呢？我要繼續下去。」

神說：「恢復為亡靈，有可能死。」

瑟恩希爾停止了擁抱，雙手扶著她左右肩膀，美艷的臉帶著不解和惶恐：「程，你和誰說話？是神嗎？不要走，留下來吧，求你了。」

「不~」她大吼一聲，猛地推開了瑟恩希爾，飛快地往洞外奔去。

從滿是亡靈屍體的冥界墳墓甦醒開始，這一路走得如此的艱難，有淚、也有笑。如果就此放棄，她應該可以和瑟恩希爾雙宿雙飛，在新的星球過得開開心心的日子。可冥王怎麼辦，三界怎麼辦？

她發了瘋一般地往外逃，洞口那裡艾萊拉斯正帶著尋找回來的巡邏小隊進來。

「攔住她，快！」就聽到瑟恩希爾在洞裡喊著。而一路跟隨著的阿蘭黛兒和歐姆洛德也跟著大喊。

艾萊拉斯立即從背後拿下弓，以飛快的速度抽出身後背著的箭筒裡的一根箭，搭上了弦上瞄準。巡邏隊的精靈也訓練有素地取箭，開弦，全都對準了正在以飛快速度跑出洞的影子。

「不，別射~」洞裡的又驚叫起來，叫聲此起彼伏。

不射，只是攔住！艾萊拉斯立即將箭取下，直接拿弓當武器，跟著其他的精靈衝了過來。

以前學的擒拿格鬥此時派上了用處，而且目前身材有了優勢，程千尋幾下就撂翻了先攻擊過來的精靈。當艾萊拉斯攻過來的時候，她舉起的手硬是沒能劈下去。

此時洞外第一縷陽光也照射了進來，照在了她的臉上，艾萊拉斯愣住了：「程~」是的她變得非常的高，艾萊拉斯不相上下，女精靈中也沒幾個有著她這樣的高度。

「別~」瑟恩希爾趕到了，一把拉住了她：「程，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為什麼？她慘笑了一下，轉身對著陽光同樣照在臉上的瑟恩希爾，美輪美奐來了個大特寫，複雜的藍色眼眸裡滿是霞光。

她努力地平靜地，不帶有任何感情地緩緩吐出：「正如你有你的責任，我有我的使命。我不能跟你走，不能！我是假的，是夢，是一個連生命都是別人的人。」

「不，你是真實存在的。」瑟恩希爾又一次的抱住了她，聲音中好似帶著痛苦：「以前我們不能在一起，現在可以了，為什麼你那麼狠心？我以為我不再會愛，可我愛你，程，我愛你，留下吧。」

她一動都不動，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愛我的人，一個個都不得好死。」

「我不在乎。」瑟恩希爾如同抱著最為珍貴的珍寶。不肯放手：「死對精靈來說不算什麼，更何況我活得夠久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年、一個月、一天，我也願意去死。」

「是嗎？」。她陰測測地笑了出來：「你真願意為了我一天就去死？」

瑟恩希爾渾身一個顫抖，知道她所說的全部都成了現實，但只猶豫了一下，很快而肯定地道：「是的，哪怕一天……程，留下。做我的王后，如果真要死，我願意替你去死。就讓我一個去死吧。」

這個蠢蛋，看似高不可攀，其實也是如此的脆弱，大約是孤獨得太久了吧。

「瑟恩希爾。」她緩緩地道出了這個大約這個世間最美的生靈。慢慢地推開了他。看著他因為深情而變得越發美的容貌：「我不能留下，有更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在另外一個世界等著我。如果我當了逃兵，有可能陷他們萬劫不復。我答應過某位神靈，一定會堅持到底，一定會。我不能食言！」

冥王說過：「千尋，回去吧，你有你的使命。」

冥王又說過：「光明的地方有其黑暗。黑暗的地方也有美好的東西，你必須堅持下去。答應我。」

她輕聲喃喃著，一隻手慢慢地扯出了被磨得發亮的黑羽吊墜：「無論亡靈還是復活，它將永遠陪伴著我，如同他在我身邊……我受到最大的恩惠和信任，哪怕死上千萬次，都不足以報答。」轉過身，慢慢地往洞外走去。

「程~」瑟恩希爾的聲音是痛苦的，緊抓的手在她的手臂鬆開了，慢慢地往下滑，最後到了手，再也沒鬆開。

她就這樣拉著瑟恩希爾走到了洞口。

外面世界一片光明，陽光明媚，不知什麼鳥兒在不遠的樹上鳴叫。

她輕聲道：「我該走了，陛下，放手吧。」

瑟恩希爾輕聲回應：「讓我送你一段吧。」

於是她繼續帶著瑟恩希爾往前走，走了一千多米，又提醒：「陛下，可以放手了，你該回去了。」

「起飛還早，如果不想被飛船起飛影響，應該還要走一段，讓我再送送你吧。」瑟恩希爾還是沒放手。

那就繼續走，一口氣走了二個小時，都快五公里了，她停下來，轉過身：「現在可以回去了吧。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陛下，該放手時，應該放手，否則傷的不只是自己。別忘了，你有你的責任。」

回頭一看，大約有上百個精靈跟在後面跟隨相送，場面在這個人口缺乏的時代，蔚為壯觀。

「是的，我的我的責任，你有你的使命。」瑟恩希爾放開了手，從旁邊跟隨的歐姆洛德手中拿過一個錦盒：「程，你幫了我，幫了精靈族。這份恩情，我也是無論怎麼樣也還不完的。以此相贈，希望不要嫌棄。」

接了過來，打開錦盒，頓時裡面的光芒差點晃瞎了眼睛……是「月色之星」，第一次來精靈族的時候，瑟恩希爾借她佩戴過，上次只是借，而這次是送。

在陽光下，這套用銀色貴金屬和銀白色、透明寶石鑲嵌成的項鏈，發出無比絢爛的光芒。據說這套珠寶中最大的主寶石是瑟恩希爾亡妻最為鍾愛的，事後又請矮人族打造，卻因為矮人族的貪婪私吞。幾經變化，時過境遷，這才又到了瑟恩希爾的手中，是世間最為貴重的珍寶之一，或者說是無法替代的珍寶。

「我接受了。」她關上了錦盒，轉了個頭：「陛下，我現在贈送給你，麻煩你好好幫我保存。」

「為什麼？」瑟恩希爾不解，這可是世間無雙的珠寶，足以引發一場你死我活滅族的戰爭。

她淡淡地回答：「我這次走，有可能命都保不住，怎麼保住它。麻煩陛下代為保存，見到它如同見到我。就是作為陛下將來大婚時，我送的賀禮。」

看著瑟恩希爾，這個和「月色之星」一樣舉世無雙的美人，知道他再婚很難，但她還是要祝福：「此世間可能無可配你的女精靈，可另外世界未必沒有。去之後，如果你真愛我，就娶一個王后，為了你的族群，為了我。」硬是將錦盒塞入了瑟恩希爾的手中。

「我結婚，怎麼是為了你？」瑟恩希爾拿著錦盒，滿是不解。

她笑了起來，笑得如此的灑脫：「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長相廝守，只要對方能過得好，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安慰。瑟恩希爾，謝謝你對我的照顧和關切，我希望你能有另一半陪伴，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程~」瑟恩希爾全身繃緊了，隨後對天長長歎出一口氣，對著她微微搖頭：「為什麼要讓你這樣好的女人有那麼多的磨難，望神靈垂憐，眷顧你。」

此時又有聲音傳來：「現在還來得及。」

她猛地轉過身，大步往前走去，嘴裡輕聲道：「我心意已決，絕不回頭。」

哪怕身後有美到炫目的美人，哪怕放棄後幸福生活等待著她，哪怕今後刀山火海，哪怕再九死一生，也絕不回頭。承諾過的，她承諾過的，一定會堅持到最後，她絕不能失信。

每離開一步，她的身形就矮一分，等到她走入樹林時，身體已恢復到以前一般。

繼續往前走，一步步走，要遠離精靈族，不再看到。她已經做完了這裡所有的任務，只要不回頭，這一關必定能過。她要走到終點，去實現對冥王的承諾。

走到幾乎精疲力竭，突然身後有了響動。隨著巨大的響聲，一時天崩地裂，大地在搖晃，幾乎讓她站不穩。

終於如同地震一般的搖晃停下後，她轉過了身，仰頭看去。在大約十公里處，一個黝黑的橢圓形巨大物體，慢慢地往上空浮起。

應該是飛船，飛船起飛了！

橢圓形的飛船上升到大約二三百米處停下，在飛船兩側、左右兩排慢慢地伸出了一長串的銀色金屬物……極像書中的船槳，原來書中的一切並不是空穴來風，都是真實存在的。

船槳一般的金屬物突然間猛然抖開，像傘一般打開，在飛船兩側形成了一片銀色卷邊，發出刺眼的亮光……而與之相反的，在飛船前面，一個黑色如同煙霧一般越來越濃、原來越大……一個黑洞正在形成。

原來是靠黑洞來完成星際穿越的，精靈族科技果然強大……看著懸浮在半空，因為銀色而變得異常壯觀的飛船，以及前面越來越大的黑洞，她嘴角帶著淺笑：「永別了，祝你好運。」

黑洞足夠大了，不再擴大，飛船底部那一片銀海收了起來，又變成了長長船槳，飛快地縮到了飛船船艙內。隨後，飛船猛地衝向黑洞。

驚雷不及掩耳，一個巨響，只一眨眼的時間，飛船跟著黑洞一起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