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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當我離開你 by 艾米莉‧布勒克爾

2020-2-16 19:19

「你在給誰發短信?又是娜塔莉的那個朋友?她叫什麼來著?」自從盧克把車停在機場停車場以後,泰麗已經問了四次。謝天謝地,他和岳母在一起的一週終於結束了。他覺得傷感完全是因為孩子們也要和她一起走。

「安妮,她的名字叫安妮。」自從兩個晚上前他們和安妮一起吃的那頓晚飯後,盧克已經是第十次提醒泰麗了。泰麗其實知道安妮叫什麼,娜塔莉去世前一週,她每天都見到安妮,但是最近她經常忘記這個名字。毫無疑問,她這樣是出於對盧克的敵意。

「啊,對,安妮。」泰麗臉上的神情就好像她正拿著一隻臭襪子,「為什麼那個叫傑西的可愛女孩不能全天照料克萊頓?同一個人照看他會好一些。那個傑西很好。你聽過她唱歌沒有?她和孩子們在地下室玩那個卡拉OK的電腦遊戲,她沒一個音在調子上的,但是她很有激情。要是激情決定天分,她早就上百老匯舞臺了。」泰麗在自動門前停下了腳步,好像她不確定這門會不會自己打開似的。門開了,她朝孩子們招招手,和盧克一起走進繁忙的出發廳。「要是和錢有關,我可以提供幫助。」

幫助?上一次泰麗給保姆付錢時,每小時的工資還是按美分計算的呢。她八成會每個月寄給盧克一張十美元的支票,還覺得自己像個聖人一樣慷慨。

「傑西還在大學上學,她在找一份教師的工作。現在她能照料孩子們半天,我們已經很幸運了。」盧克四處張望,尋找著他們要辦手續的櫃檯。

「那個女孩?在滿是學生的教室裡?不行,她太虛弱了,會不停地感冒的。我看見她的手鐲了。」泰麗說著揚起眉毛,好像這就解釋了一切似的。「想想吧。」她走到櫃檯後的隊伍末尾。

站在隊伍中間,盧克抓緊最後的時間,捏捏梅的肩膀,碰碰威爾的胳膊,抱抱小克雷。六週見不到孩子們,感覺像一輩子似的。他不知道他該感到高興呢,還是應該謹慎一點。他心裡一方面覺得這是件好事——早上能多睡幾分鐘,可以吃上熱的飯菜,上廁所時也不會有小孩子在門底下朝他揮手。而另一方面,孩子們走過安檢門以後,盧克知道自己會想念他們的,家裡會變得太過空曠而安靜。

「你們在外婆身邊要聽話。」他想用嚴肅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不過不太成功,「別忘了,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隨時啊。」

「知道啦,爸爸。」梅的語氣好像在埋怨他似的。但是她看著他的眼睛大大的,滿是對他的留戀。盧克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蛋。

「來的路上你已經說了六次啦。」威爾拉著行李箱走向安檢處,走了幾步停下來,期待地望向泰麗,「要幫忙嗎,外婆?」

泰麗正在和三個大袋子搏鬥,作為隨身行李它們都太大了。其中一個還超重,她不得不多付了五十美元,才能帶上飛機。至於讓威爾帶上他的吉他,盧克都懶得和泰麗爭辯,他從來就不搞懂她的觀念。

「你真是個小可愛。」泰麗對威爾露出笑容。他一直是泰麗的最愛,雖然她從來不承認這一點。泰麗身高五尺二57,一頭泛紅的棕發中夾雜著銀絲,眼珠是淺淺的灰色。泰麗和女兒一點也不像,但是她笑起來的時候,盧克能看到一些娜塔莉的影子。這就是為什麼他很支持讓孩子們和她一起過暑假。

泰麗把肩上的提包和一隻行李箱遞給威爾。現在每個人,包括克萊頓,都拿著一兩樣行李。「謝謝你,威利58,今晚你可以多吃一勺冰激凌,提醒我別忘了。」

「我怎麼會忘記冰激凌呢。」威爾說,連對泰麗叫他「威利」都沒有露出不滿。只有泰麗外婆才能這麼叫他。

「梅,牽著克萊頓的手,帶他去那邊的沙發上坐坐。」泰麗指著安檢處斜對面一排帶軟墊的椅子,「我要和你們的爸爸說一會兒話。你也去,威爾。你可以檢查一下包裡還有沒有不能上飛機的液體。」

威爾聳聳肩,調整了一下肩上提包的位置,跟著梅和克萊頓去了。盧克看著泰麗,她那對淺灰色的眼睛像往常一樣挑剔地看著他。沒等她開口,盧克抓住了機會。

「別忘了,梅接觸動物的話要給她準備抗過敏藥。她不吃藥片,只喝藥水。威爾戶外活動時要帶著腎上腺素注射器59,以防四周有蜜蜂。不僅要小心蜜蜂蟄,還要小心黃蜂、馬蜂和小黃蜂60。基本上會飛的能蜇人的昆蟲都有危險……」

泰麗舉起一隻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盧克,這些我都知道了,這不是我想單獨和你談的原因。」

「好吧。」盧克弱氣地說。他拉著自己的襯衫下襬,整個人縮了縮。

「我走之前想搞清楚一件事。」泰麗抱著雙臂,深深地吸了口氣,「你和那個叫安妮的女人在一起多久了?」

「什麼?」盧克問道,簡直不知道他是該大喊呢,還是應該大笑一場。「在一起?這就是你想讓傑西照看孩子們的原因?我的上帝啊,泰麗。這是什麼問題?」

「我不指望你誠實地回答我,但是別把我當傻瓜。你要是想和有夫之婦偷情,那是你的事,但是我想知道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至少我女兒死前你還是把褲子拉鍊拉上的吧?」泰麗的臉頰變紅了。她的聲音很響,一旁正在聊天的保安都注意到了這一邊。

盧克難以置信地望著她,想搞清楚為什麼泰麗會認為他和安妮之間發生了什麼齷齪的事。為了見她,安妮與布萊恩的出行推遲了幾天,安妮還過來吃晚飯,見見孩子們,和泰麗見個面。

那個晚上什麼事都沒有。泰麗和安妮晚飯後聊了一會兒,回憶娜塔莉的事和過去那些美好時光。安妮離開前用力擁抱了泰麗,好像她們終於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兩天以後安妮來道別,然後和布萊恩到華盛頓去了。她也抱了一下盧克,或許還在他的肩上捏了捏,但那是因為她知道他的生活有多艱難。還有那些短信……好吧,他和安妮經常互相發短信。

「泰麗,我只說一遍:安妮和我現在沒有,以前也從來沒有,在一起過。」盧克強調最後一個詞。他竟然能保持聲音平穩,不去反駁她如此傷人的指責。

泰麗急促地呼吸著。要是她一直這麼呼吸下去,肯定會暈倒。這就解決了盧克的煩惱了,但是孩子們的出行得泡湯了。

盧克不等泰麗回答——聽見她的話,他說不定會說出什麼讓自己後悔的話來。「安妮和我確實是很好的朋友,但是這是娜塔莉想要看到的。我絕對不會對娜塔莉說謊,也絕不會鼓勵安妮對她的丈夫不忠。」比起泰麗對他的質問來,盧克還有個質問娜塔莉的理由。如果娜塔莉和安迪·加納有個孩子,泰麗很有可能知道。她就是這麼一個雙重標準的女人。「如果你不介意,還是快走吧,否則要誤機了。」

泰麗的臉色由紅轉白,像一張白紙一樣。盧克轉身去找孩子們,逃離了泰麗的指控。他聽見身後的泰麗說話了,聲音那麼低,好像並不是說給盧克聽的一樣。

「我就知道你會和你的父親一樣。」

盧克的腳停在了半空。和他的父親一樣?一個成天打人,把他童年的美好回憶破壞殆盡的酒鬼?一個把他從母親和姐妹身邊搶走,讓他被迫離開自己的家的男人?盧克來不及思索,猛地轉過身子。泰麗撞到了他身上,她鑲著青銅邊的眼鏡框狠狠壓在了她的鼻樑上。

「你要是和我的孩子說半點關於沃爾特·薩繆爾·理查森的事,就別想再見到他們了,明白嗎?」盧克渾身發抖,他幾乎想取消孩子們的佛羅里達之行了。克萊頓跑過來,開始拖泰麗箱子的把手,泰麗一點也沒留意,她還怒視著盧克,她的眼神說出了一切。

「外婆,快點,威爾說我們要遲到了。」

盧克低頭看著兒子熱切的臉。他的右頰上有個小小的酒窩——當他很開心的時候,這個酒窩就會顯現出來。盧克感到憤怒逐漸離他而去,好像有人拔掉了浴缸的塞子似的。

「這就來了,小傢伙。今天不會有人誤飛機的,是不是,外婆?」盧克揚起眉毛望著泰麗。

「沒錯,我們還有時間呢。去把你哥哥姐姐叫來,我們這就走。」

「好!」克萊頓拖著那個深藍色的旅行箱跑開了。那個箱子大概和他一樣重。

「再見,盧克。」泰麗冷冷地說。她走過他身邊的時候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她旅行箱上的輪子壓過他的腳趾。他身體裡的每一個部分都叫囂著讓泰麗閉嘴,把孩子們趕回車裡,再也不要見到這個女人。他可以這麼做,他也想這麼做,如果不是為了娜塔莉和孩子們。

他控制住自己,對孩子們說了再見。威爾和克萊頓看上去很自在,梅哭了起來,好像要她上戰場似的。他安撫了梅,儘量禮貌地朝泰麗揮了揮手,站到一旁讓他們去安檢。

真不走運,排隊的人很少,分別的時間來得比他希望的要快。他們經過了金屬檢測器,從X光機上拿走了他們的行李。他們的身影走向登機門,消失在大廳裡,盧克忍住不去看這一幕。他甚至有了種迅速買張飛機票,衝過安檢再擁抱孩子們一次的衝動。這時他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是一條短信。

他拿出手機。在一週裡三次把手機掉在地上之後,盧克終於買了一個黑色的手機外殼,配上保護顯示屏用的鋼化玻璃。他望著屏幕,忍不住笑了起來。短信是安妮發來的。

安妮:機場道別還順利吧?

盧克用食指指尖敲入他的回覆。他還是覺得發短信又慢又尷尬。

盧克:挺好的。流了點眼淚。

安妮:你,還是梅?哈哈。

盧克:我們倆。

安妮:哇。泰麗走了!想想這個。別忘了——我明天就回家來,這意味著:彭特懷特之旅!

盧克一直在想,如何告訴安妮他改主意了。和安迪會面,找出背後的真相,可不是愉快的度假方式。費莉希蒂邀請他四號出來看煙火。他們上次約會以後交換了E-mail地址。盧克不敢在泰麗在家時約她出來。

然而,對他來說,彭特懷特之旅是發掘真相的最好機會。盧克一定要知道,泰麗是否一邊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他,一邊對他隱瞞妻子的過去。他也不可能在糾結於過去的基礎上和某個人共度未來。好吧,他想搞清楚娜塔莉和安迪·加納之間的事,現在就要。

盧克:我會來的。





七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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