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小說中心 A-AA+ 發書評 收藏 書籤 目錄

簡/繁              

第十七章

當我離開你 by 艾米莉‧布勒克爾

2020-2-16 19:19

盧克跌跌撞撞地走下樓梯,前面是克萊頓那頂著一頭亂髮的後腦勺。這孩子怎麼這麼厲害,每到週末就能早起一個小時?難道他自己打印了一張時刻表,還是娜塔莉的手機上設置了隱藏的鬧鐘?無論原因是什麼,盧克決定歸咎於娜塔莉的基因。只有在這一點上她無法反駁他。

陽光從前門上方及兩旁的狹長窗戶後面照射進來。夏季的陽光是對密歇根州冬季那彷彿沒有盡頭的黑夜的補償。今天盧克有些頭疼。真不巧,泰麗今天要過來,她是那種會讓你頭更疼的人。

「爸爸,昨天你把信忘在樓下啦。」克萊頓手上拿著一疊郵件,「安妮把它們撿起來了。」帶梅出去玩、和安妮吵架,以及和費莉希蒂約會的事裝滿了盧克的腦袋,他竟然忘記了檢查郵件。

「謝啦,小傢伙。」盧克迅速拿過克萊頓小手上的那疊賬單,連同下面娜塔莉的信一起拿在手裡。「去沙發上坐一會兒好嗎?我給你做薄煎餅,做好之前你可以看看節目。」他用手指掂量信的厚度,無聲地在心裡數著——五頁,一定有五頁。

「我能不能吃個麥片餅?」克萊頓已經很擅長討價還價了,他知道爸爸現在想一個人待著。要是一個麥片餅可以收買兒子,那就吃吧。

「當然。」盧克從桌上拿起一把金色的開信刀。他把刀刃插進信封的開口處,猶豫了一秒,朝克萊頓喊了一聲:「只許吃一個!」

「好!」克萊頓吼回來。遠處傳來窸窸窣窣開包裝紙的聲音。

盧克坐到最下一級臺階上,那是他最喜歡的讀信位置。他將信紙平平展展地攤開。每次盧克打開娜塔莉的信封時,總忍不住想象一幅情景——娜塔莉坐在前廳裡的病床上,小心地把信紙折起來,放進知更鳥蛋一樣藍的信封裡。她舔舔信封,或是用溼毛巾抹抹,將信封住。他並不總是喜歡信裡的內容,但是想到娜塔莉為了把信交給他做出了那麼多的努力,他心中受到的慰藉無以復加。

盧克看到信上寫的日子,算了算這封信和一週前他收到那封的時間差,他的心抖了一下。哦,不。

第二七〇天

星期一,九月九日

親愛的盧克:

我的醫生都是騙子。他們說我的病情已經緩解了。他們還說我可以繼續過我的生活,我的頭髮會長回來,癌症只是我人生中一塊小小的陰影……唉,這些可惡的騙子。

三個月前,檢查結果說癌細胞已經消失了,可我怎麼就把寫信的事擱下了呢?愚蠢的樂觀主義。我為什麼要一個人去見醫生?太天真了。我的大腦裡有癌細胞,盧克——在我的大腦裡,我不是個稻草人,我有大腦才能活下去。

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就知道有什麼事發生了。通常桑德斯醫生都很健談,他喜歡問長問短的,從孩子們問到工作,甚至問到你。今天他用悲傷的眼神看著我,好像他準備告訴一個孩子他要給他最愛的狗狗做安樂死似的。他簡單地問候了我幾句,坐到自己的轉椅上,胳膊肘撐著自己的膝蓋。

「娜塔莉。」他嘆息了一聲,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上星期我們講到異常實驗室55的事,還說到進一步的檢查是很重要的。」

我像個乖學生一樣點了點頭。上星期他告訴我可能不會有什麼事。他說我會沒事的,別擔心。所以我接受了檢查——禁食,喝下那噁心的橙子味的造影劑,在那臺PET 56掃描機裡待了差不多四十五分鐘。之後安妮帶我去吃了比薩,我狼吞虎嚥地吃下了三塊,以安慰我咕咕叫的腸胃。或許那就是個不好的預兆吧,我不是很確定。他嘴裡說出那些詞彙——「轉移」「大腦和肺部」「第四階段」,我突然感到肺裡的空氣都被抽乾了,大腦不停地旋轉。

我不確定接下來幾分鐘裡桑德斯醫生說了些什麼,好像是關於治療方案和預後效果。真難以置信,我的死刑判決就這麼下來了。一切都是從我身體裡那個小小的細胞腫塊開始的。我埋怨化療和放療,它們讓我感覺糟透了,讓我掉光了頭髮,變得這麼虛弱。但是罪魁禍首是癌症,它潛伏著,等待著——為什麼?我做了什麼,讓我自己的身體背叛了我?難道癌症不知道我有孩子嗎?難道它不知道殺害我會在他們心上留下多麼深的傷痕,讓他們比我身體上感受的還要痛苦嗎?

我離開以後打了個電話給你,但是你不在你的桌子邊上,沒有接。我鬆了口氣,在電話裡告訴你這樣的消息可不是個好主意。我在把噩耗傳達給你和安妮以前要好好想一想,所以我開車去了東密歇根州大學,在校園裡散步。我沒走多遠,就坐到了庭院裡的一張長椅上。庭院裡滿是大一新生,有些和家長在一起,有些一邊散步一邊睜大眼睛四處張望。他們即將進入人生一個新的階段。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我也將進入一個新的階段——終局。這不該發生在一個三十六七歲的人身上,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我用手捂住臉,隱藏自己的淚水,忽然我身下的長椅搖晃了一下。再好不過了,我想。不知哪個不懂看氣氛的小年青來打擾我的「悲痛時間」了。令我驚訝的是,一隻溫暖的手臂攬住了我的肩膀。

「娜塔莉,怎麼了?」尼爾博士在我耳畔低語。我放下手,由於大哭了一場,我的臉現在一定很難看,但是我不在乎。他臉上的笑容非常溫和。「不會又是蒂芙和她的小團伙吧?」

我笑了,雖然這種情況下笑起來有些古怪。「不。我想我讓她被開除了,現在她只好去麥當勞打工了。‘歡迎來到麥當勞,想吃點什麼?’怪不得我遭到報應了。」

他對我說她是罪有應得,然而他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問我:「你不會告訴我,你在庭院裡哭是因為哪個大一新生嚇著你了吧?」

我搖搖頭。如果說出來,我肯定又要開始哭了。他一定從我臉上讀到了一切,他知道了。盧克,他知道了。

「它回來了,是不是?」他問,我點點頭,「有多嚴重?」我搖頭,他又問了一次。

「第四階段。」我第一次大聲地說出這個詞,告訴他我已經是個將死的人了。我告訴他,桑德斯醫生說我大概能活幾個月,如果運氣好,還能活一年。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所以我閉上了眼睛。他的胳膊緊緊地摟著我。我很感激,有他這個朋友陪著我,特別是他也曾經歷過相似的事。

尼爾博士陪我坐了一會兒。他說:「感到害怕是很自然的,但是你不能在恐懼中度過生命的最後幾個月。」他告訴我他的妻子瑪利亞是如何勇敢地面對死亡的,最後她超脫了自我,獲得了平靜。他一直說:「她是個優秀的、堅強的女性。」

我有些生氣。為什麼我不能害怕?難道害怕就代表我不夠堅強、不夠優秀嗎?我不知道為什麼瑪利亞不害怕,或許她身後沒有那麼多放不下心的事。

在恐懼和憤怒的情緒中,我聽見他問了我一個問題:「你是害怕死亡呢,還是害怕離開你的家人?」

我仔細地考慮了他的問題。沒錯,我確實害怕死亡所帶來的痛苦,不確定在那之後會發生什麼……但是想到讓你獨自留在世上承擔悲痛,我更是覺得難受,像被一雙手掐住了脖子似的。想到我們二人計劃好了的生活現在只有你一個人過下去,我幾乎有些忌妒。沒錯,我更害怕離你們而去。

尼爾博士說瑪利亞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她留下了書信、視頻,還準備了紀念品。他說她的計劃讓「放手」變得容易了。「放手」——這個詞讓我覺得有些可笑。我絕不會放棄我的家庭,至少不會輕易地放棄。死亡會強行把我帶走,把你和孩子們留下。我搖搖頭,哭得更厲害了,我從來沒在旁人面前哭得這麼傷心過。我問尼爾博士,我怎麼能「放手」呢,沒有人能保證我的計劃順利執行呀?

他回答:「有時候,你得自己為自己做擔保。」

那時我想到了,我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我幾個月來一直在給你寫信。我有兩本筆記本,寫滿了我的個人想法、小故事,還有指示。它們曾經是我的安全網,讓我逃離對癌症的恐懼。現在它們將成為我的遺作了,我要你認真對待它們。我死之前,還有那麼多話想告訴你——那些話我很久以前就想說了。對我而言,死亡起碼有一個好處——在你得知了那些事以後,我不用看見你那張臉了。或許這就是我最後的饋贈——等你瞭解到我所有的祕密以後,你會很高興我已經死了。

我把車停在了北面的停車場,現在在車裡給你寫信。我還是不知道今晚見到你該說些什麼。我有點想把這件事保密,這樣你就不用再經歷一次我今天的感受了。

愛你的,

娜塔莉

盧克把最後一段讀了三四次,每一個詞都細細地咀嚼了一遍,就好像他可以從字裡行間讀出她的祕密似的。他翻到第一頁又開始重新讀。這時他聽見郵箱的活板門發出響聲,一張摺好的紙滑落到了地面上。

這張紙並不是娜塔莉用的活頁筆記本紙張,它甚至沒有裝在信封裡面。現在也不是郵遞員來的時段——太早了。在讀過尼爾博士的事、娜塔莉的計劃和她的祕密之後,盧克再也不願意等待了。

盧克把娜塔莉的信扔在臺階上(信紙散了一地),跨了兩大步走到前門。他拉了一下門把手,卻忘記門已經鎖上了。盧克慌慌張張地打開門閂,又試了一遍。大門打開了,一陣潮溼的夏季微風捲進屋裡,帶來戶外陽光的暖意。

盧克沒戴隱形眼鏡,那個在瀝青車道上行走的人影顯得有些模糊,但是他能看見那是個又高又苗條的女人,穿著修身的黃色背心和一條黑色的短褲。她戴著耳機,耳機線連在手臂上的運動綁帶上。她停下腳步,擺弄綁帶上固定著的手機。

盧克跑出房子,他的光腳踩在草地上,被露珠弄溼了腳板。他抓住那個女人的胳膊,把她轉過來。那是安妮——她瞪大眼睛,尖叫了一聲。盧克趕緊放下手。

「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安妮拽下她的耳機,一隻手捂著胸口。她的臉有些發紅,還汗津津的。「我的上帝,盧克!你差點把我嚇出心臟病!」

「真對不起。我看到有一封信從郵件槽裡送了進來,我還以為能找到那個人……」

「原來如此。」安妮插嘴道,「你還以為是娜塔莉的信。」

盧克聳聳肩。他突然發覺自己光著腳,只穿著拳擊短褲和內衣,頭髮亂蓬蓬的。他趕緊用手整理自己的頭髮。

「我想是我在犯傻吧,時間、信的顏色、遞送方法都不一樣。我反應過度了。」

「所以,你還沒有讀那封信?」她一邊問,一邊玩著耳機上的橡膠耳墊。

「沒有。我還沒看,就像個瘋子一樣衝出來追你了。我真的很抱歉。」

「別道歉了,這是我的錯,那封信就是我的道歉信。」安妮說著,臉紅了。盧克本來想說不是這樣的,這時安妮又說道:「或許我確實很懦弱。」

「懦弱?」盧克問,他感到肩上的肌肉發緊。她在信裡說了什麼不能面對面說的內容?「聽著,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我的話太過分了,真不敢相信我這麼說了。」

盧克撓了撓臉上的胡楂兒,暗暗希望安妮看著他,讓他知道她現在是否還在生氣,又或者只是難堪。

「沒關係,我不指望你理解我和布萊恩。」她搖了搖頭,一小撮劉海落到了眼前。「我們在解決這個問題,這就是我想說的。」她說著手在身前畫了個半圓,好像要抹掉不快的回憶似的。盧克咬緊牙關,上前一步,輕輕地握住了安妮的手肘。

「我不會強迫你說這件事,但是我請求你……」他停住了,不想表現得很生氣,「如果你需要我,隨時打電話給我,你不必讓別人傷害你。」

「那很久都沒有發生過了。我發誓,我們處得很好。」安妮揚起了眉毛。他知道得更多——她手上指印形狀的瘀青還是新鮮的。安妮不理他。「我知道你是不會理解的,你和娜塔莉的婚姻那麼完美。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一樣的,盧克。」

「別這麼說。別認為我的婚姻就是完美的,世上沒有完美的事。」即使娜塔莉本人也是一樣。

「或許不算完美吧,但是你們那麼幸福,那麼愛對方。這太明顯了。昨晚我離開的時候很生氣,非常生氣。說實話,我都不想再和你說話了,但是我突然想到,我和布萊恩的關係在一個生活曾經如此幸福的人眼裡是什麼樣子,我突然理解了你。」

盧克咬緊牙關,努力不去回憶那些少年往事。他想象布萊恩和安妮的關係時就會想起那些事。他並不是因為自己婚姻幸福而擔心安妮——他妻子最好的朋友,而是因為自己有過不快樂的童年。但是安妮不知道那些。

「是啊,我也認為我和娜塔莉在一起的時候很幸福。」盧克又捋了一把自己的頭髮,他已經忘了髮型的事了,「我簡直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安妮終於扔下了她的耳機,直視著他的眼睛。

「是真的。一間房子,你不能因為牆上的顏色沒有剝落,草坪修剪得很整齊,就認為屋裡的人一切都好。」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安妮重重地跺了跺腳。

「我發現……我覺得娜塔莉和別的男人有了孩子,還沒有告訴我。」盧克一字一頓地說,在說到「別的男人」時還強調了一下。這件事他想到就傷心,但是說出來就有種詭異的通暢感。他心中潛藏的憤怒浮到了表面,像汗水一樣從他的毛孔中滲透出來。

「盧克。」安妮抓住他的手臂,她的手指冰冷,「你有什麼沒告訴我的?」

「有可能……」盧克搖了搖頭,「不,很有可能。娜塔莉和安迪·加納有一個孩子,他們把他送養了。」

「等一下,你說她的高中男友?彭特懷特那個?」安妮的指甲嵌入了他的皮肉,「你怎麼會這麼想?」

「威爾在她的遺物裡找到了一個來自領養機構的信封,郵戳上的日期是十四年前。威爾有一段時間在學校表現不好,他和梅森小姐……費莉希蒂……說那個信封證明了他是被領養的孩子。為了讓他放心,我去了卡拉馬祖那家領養機構的分部。」

「然後他們告訴你安迪和娜塔莉的事了?我以為那是違法的。」

「他們什麼都沒告訴我。」盧克說。他自己也奇怪為什麼對安妮說那麼多。「但是牆上有一幅安迪和娜塔莉在那兒的照片,他們給我的小冊子上也有一幅。」

安妮沉默了一會兒,玩著自己的耳機線:「首先,我覺得你得帶威爾去做個親子鑑定,這樣才能讓他安心。」

「我們已經做過了。」盧克插嘴,「從卡拉馬祖回來以後。解決威爾的胡思亂想,我覺得那是最簡單的證明方法。」

「太好了。結果怎樣?」安妮一邊問,一邊把耳機扔到自己肩膀上。盧克感到,作為一個如此相信娜塔莉的人,她話裡的好奇感太重了。

「還在等結果。但是我不害怕威爾的父親不是我,我擔心的是……」盧克聳了聳肩,希望安妮明白他想說什麼,這樣他就不用再把自己的懷疑說一遍了。

「我想到了第二件事。」安妮的手順著盧克的前臂滑落,讓他起了雞皮疙瘩。她雙手握著他的手,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我們要去彭特懷特——去找出這個孩子,娜塔莉和安迪·加納的孩子。」

「不行。」盧克嘟囔,「我已經有很多事情要忙了。另外,我不擅長和別人對質。」

「我們不能今天就去,得需要時間制訂計劃。」她搖晃著他的手,「布萊恩和我二十八號要去華盛頓看房子,但是我會在他最終面試前回家來,所以我七月四日的週末會獨自在家。安迪還是房地產經紀人嗎?」

「是啊,他接過了他爸爸的生意。」

「好,我會和他約個時間看彭特懷特的房子。我們可以開車去,等他來的時候,我們就能一起問出整個故事。」

盧克思索著這個計劃。他的目光越過安妮,望著天上的虹彩。太陽緩緩地從房屋背後升起,照耀著街道。她的計劃行得通,但是有一個瑕疵。

「我不一定想知道真相。」他想,但是又不想。想到安迪對他說,自己和娜塔莉確實有一個孩子,盧克只想回家倒在床上用被子矇住頭。

「考慮幾天吧,我覺得你需要和安迪談談。這些事一定有個不那麼複雜的答案。」

盧克嘆了口氣,點點頭。和安迪待在同一個鎮上——不用說在同一間房子裡——可不是什麼好事。「等泰麗走了,我的思路會清楚一點。」他放開安妮,想找口袋裡的手機,卻想起來他還穿著拳擊內褲。他只好點了一下安妮臂上的手機屏幕,手機顯示現在是六點三十分。「她兩小時之後就會到。我要把早餐做了,打掃房間,給克萊頓穿好衣服。我得走了。」

「聽起來好緊張啊。」安妮重新調整了一下頭上的髮帶,紮緊了腦後的馬尾,「我最好接著跑步。」

「好。」盧克說著,因為寒冷抱起雙臂,「這麼打擾你實在對不起,彭特懷特的事我這星期會打電話給你。」

「你還可以發短信。」安妮揚起眉毛,戴上耳機。盧克點了點頭——發短信讓他更容易拒絕安妮的提議。她朝他揮了揮手,轉身朝著現在幾乎是陽光燦爛的街道上跑去。她跑步的動作十分流暢,雙腳輪流在地面上彈跳著。跑步對她來說就像走路一樣自然。盧克以前對跑步毫無興趣,他寧願通過打沙袋和舉啞鈴來鍛鍊,但是看著安妮奔跑,盧克覺得跑步也可以很享受。

安妮在街尾轉了個彎,消失了。盧克轉身回家,走進敞開的前門。娜塔莉的信散落在入口處,被他不經意間踩了一腳。盧克用胳膊肘帶上門,把信撿起來。門廳裡迴響著電視卡通人物的聲音。盧克忍著不去看信上的筆跡。他抬起腳,撿起最後一張紙。這張紙對半折著,它不屬於娜塔莉來信的一部分。

盧克把它攤開,這是一張平整挺闊的卡片紙。看慣了娜塔莉寫在活頁筆記本上的信,他覺得有些新鮮。這張紙的抬頭處用整潔的黑色字跡寫著安妮的名字,下面是一行字:

你是對的。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