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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如今這份罪果,也終於該輪到其他人品嚐一二了。

BL當年萬里覓封侯 by 漫漫何其多

2020-2-15 19:44

  
  城門外, 禮部的官員和禁衛們出城迎接聖駕, 鍾宛撩開車簾看了下, 眼睛瞇起,「這個時候能有多要緊的事,要等不及入城先送來?」
  
  郁赦抬眸, 「什麼?」
  
  鍾宛放下車簾,「有個禁衛,拿了一封奏疏送到鑾駕前了。」
  
  不一會兒, 御前的一個老太監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郁赦和鍾宛的馬車邊, 苦著臉道,「王爺, 鍾少爺,黔安八百里加急, 出事了!原黔安王宣瑞……歿了。」
  
  馬車中靜了片刻,郁赦問道,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沒的?」
  
  「說是遇到了流竄的劫匪!那些亡命之徒經常在打劫過往商人,可能是將他們當富商了, 這……唉。」
  
  郁赦道, 「屍身呢?運回來了嗎?」
  
  「沒有,那荒野之地,總有野獸出沒,發現的時候已沒幾具整個的屍身了。」老太監咳聲嘆氣,顫巍巍道, 「鍾少爺,還請節哀啊。」
  
  馬車中,鍾宛不發一言,片刻後郁赦道,「鍾宛悲傷過度,說不出話了,你先去吧。」
  
  老太監轉身去了。
  
  馬車裡,鍾宛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寫字:是在試探我嗎?
  
  郁赦不確定,寫:我們沒理由殺宣瑞,怕就怕他懷疑是我們將宣瑞藏起來了,一會兒裝的像一點,別被皇帝看出破綻就好。
  
  郁赦寫完有點憂慮,這封奏報來的太不及時,正巧趕上同崇安帝在一起的時候,崇安帝多疑,一會兒進了城怕是要親眼看看鍾宛,假意安慰一番,他和鍾宛都知道宣瑞現在沒事,一會兒一個神情不對,沒準就能被看出什麼來。
  
  不等郁赦想辦法,那邊鍾宛已有了主意,他想起了剛回京頭一次見崇安帝時,崇安帝對他說的那番話。
  
  崇安帝說,史今辭世前,沒在原該給子孫求福蔭的摺子上寫半個自家人,只提了一個外姓之人,鍾歸遠。
  
  史今上奏給崇安帝的最後一封摺子上寫著,歸遠年少經難,這些年吃苦太多,將來若有一二不周之處,懇請聖上念在此子命苦不易,多加寬宥,不要再讓他吃苦。
  
  摺子送上去沒幾天,老太傅就沒了。
  
  而遠在黔安的鍾宛直到兩個多月後才得著訃聞,連老人家尾七都沒趕上。
  
  鍾宛一直不太敢細想這事,這會兒痛痛快快的想了下,眼淚瞬間蜿蜒而下。
  
  郁赦被鍾宛驚著了,「歸遠……」
  
  鍾宛苦笑著擺擺手,他本想做做樣子,可一想到老太傅殿外的長跪和他仙逝前的那封摺子,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了。
  
  鍾宛怕郁赦擔心,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寫道:我這些年辜負了許多人。之前負你良多,如今尚能補償一二,對老師,卻……
  
  鍾宛頓了下,又寫道:天人永隔,不能報答萬一,如今回頭看,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怕就是史老太傅了。
  
  鍾宛眼淚一下下落在桌子上,實在是寫不下去了。
  
  進城之後,所有車架要隨崇安帝入宮,兜兜轉轉終於進了內宮後,崇安帝下了鑾駕,果真特意問了問鍾宛。
  
  鍾宛是被郁赦攙下車駕的。
  
  鍾宛身形高挑,但實在太瘦,被郁赦這麼一扶顯得愈發形銷骨立,他走到崇安帝面前,勉強行禮,崇安帝看鍾宛雙目赤紅似要滴血,嘆氣道,「罷了罷了,朕就是怕你憂傷過度特意問問,你……唉,別跪了,先回府吧,宣瑞的喪事朕自會讓禮部好好操持,讓他走的風光。」
  
  鍾宛深深的拜了拜,被郁赦扶了起來。
  
  「回府讓太醫好好看看。」崇安帝似真似假的關懷了幾句,看向郁赦,「子宥先留下,朕有話交代你。」
  
  郁赦扶著鍾宛,寬大的袖口下,他飛快的在鍾宛手心上寫了個「北」字,然後放開了他。
  
  郁赦隨崇安帝進了寢宮,崇安帝收了方才對著眾人的惋惜神色,慢慢地坐了下來,「子宥,你說這事兒……是不是有點不對?」
  
  郁赦淡然道:「自然不對。」
  
  崇安帝看郁赦,郁赦語氣平靜,「劫匪打劫小門小戶的商販都不一定會殺人,現在打劫到了皇家頭上,反倒一個活口沒留?當真英勇。」
  
  「自然,也可能是他們初始不知情,動手後迷途難返,只能滅口盡力毀滅證據,但宣瑞走前鍾宛特意囑咐了我,請我給宗人府那邊帶句話,讓他們好生看顧,我的人也確實去看了,得知他們確實帶了不少人上路後才放了心。」郁赦道,「禁衛也有,僕役也有,幾十口人,會那麼輕輕鬆鬆的被劫匪殺了個片甲不留嗎?那劫匪得是有多少人?」
  
  郁赦嗤笑,「百十來人的大匪幫,必然是有名號的,這樣的沿路能有幾個?挨個清查就是。」
  
  崇安帝審視的看了看郁赦,見他臉上並沒悲慼之色,道,「是,是得給黔安王府一個交代,鍾宛出身寧王府,你就是不查,他肯定也會要個說法的,不過……」
  
  崇安帝不動聲色道,「鍾宛既然不放心宣瑞獨自上路,就沒讓你的人跟著?你的人若跟著了,是一起被殺了呢,還是……」
  
  郁赦心中冷笑,不巧,他還真的早就防備到了這個。
  
  「鍾宛是同我交代過,但也只讓我的人將宣瑞送出了城,出城之後,我的人就回來了。」郁赦坦然道,「皇上不信,可以徹查,問宗人府的有關官吏,問當日守城的官兵,看看我是不是撒謊了,是不是我動了手腳,殺了宣瑞。」
  
  崇安帝失笑,「你這孩子,朕又沒疑心你!朕不過是盼著你的人身手好些,逃了出來,告訴咱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宣瑞懦弱無能,跟旁人也沒結下什麼仇怨,這事兒太蹊蹺了。」
  
  郁赦不說話了,崇安帝自顧自道,「但沒準,你身邊真的有那麼幾個親信,想為你分憂,或是聽了鍾宛私下的交代,偷著去了呢?所以……還是查一查吧。」
  
  郁赦眼中閃過一抹譏諷之色,沒開腔。
  
  崇安帝當即命宮人去傳話清查,轉過頭對郁赦寬慰道,「別多心,朕也是為了你好,萬一回頭真查出來是你這邊的人自作主張,朕早點知道了,也能替你遮掩遮掩,別站著了,坐下,同朕等一等,看看他們能查出什麼來。」
  
  一個時辰後,宮人折回來跪下道,「回皇上,送原黔安王出京那日,郁小王爺的人確實跟著了,但出城十里後就回來了,都是郁王府別院的家將,進出城城門口都有記錄的,奴才們方才查過,那十來位家將這些日子在京中都有露面,人證全有。」
  
  崇安帝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他搖頭一笑,對郁赦道,「你看,這不就明明白白的了嗎?回頭萬一有人說是你動了什麼手腳,朕就能替你做主了。」
  
  郁赦面若冰霜,宮人怕崇安帝下不來台,忙道,「是呢!有聖上作證,再沒人敢懷疑小王爺了。」
  
  郁赦實在不想聽這些話了,忍著噁心道,「多謝皇上。」
  
  崇安帝使了個眼色命宮人下去了,他現在對郁赦放心了,才敢同他商議,「你說……宣瑞真的死了?」
  
  郁赦冷聲道:「不清楚。」
  
  崇安帝最煩鬱赦對他不冷不熱的這幅樣子,心煩道,「朕查了查你又如何?你擺這幅樣子做什麼?若不是你一直不同朕親近,朕會對你起疑心嗎?」
  
  崇安帝臉色也放了下來,「子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你不懂嗎?」
  
  郁赦面色如常,跪了下來,「謝主隆恩。」
  
  「你!」崇安帝氣的不住捶胸口,他想讓郁赦滾,但他這幾日一直心神不定,精神不濟顧念不周,想要同別人商議,但身邊人不是不能放心的就是不頂用的,幾個兒子裡,只能靠著郁赦,「罷了!起來說話。」
  
  郁赦起身,撫了撫衣角後,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現在一塊屍身都尋不到,無法斷言宣瑞真的死了,想要個結果,只能查。」
  
  崇安帝心道這是廢話。
  
  郁赦雖是大理寺卿,但他胡混了這麼幾年,也不見得真懂什麼,崇安帝不抱希望道,「如何查?」
  
  「即刻下令,命自出事點沿途二百里內官道的府衙官吏自己上報,屬地有幾處匪寨,各個匪寨約有多少人,近一月內可有流竄。」
  
  「同他們說明,過往縱容匪徒劫掠的事一概不咎,但有敢知情不報、瞞報、謊報者,格殺勿論。」
  
  「再命自出事點沿途三百里內所有府衙官吏,糾察屬地典當行,搜查近一月內收當所有財物,清點其中是否有上用、官用之物,若有收穫,結合清查劫匪之情況,必有所獲。」
  
  「宗室之子,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半路上,沿途官員都要追責,但糾察此事有功的官員,功勞計入當年課績,案子查清後另有陞遷。」
  
  崇安帝一時聽愣了,看著郁赦出神。
  
  郁赦蹙眉,繼續道,「皇上若覺得可行嗎?」
  
  崇安帝回神,點了點頭,「很周全,但若……若這樣也糾察不出什麼呢?」
  
  郁赦道,「那就說明宣瑞有可能沒死,是被有心的歹人虜去了,到底是為了什麼……不清楚。」
  
  崇安帝心頭不安,最近的事總讓他有點心慌,他隱隱覺得事情沒這麼巧,宣瑞不該是在這個關頭突然遭了劫匪。
  
  崇安帝抬頭看了郁赦一眼,如今心頭唯一一點安慰,就是他越來越覺得,郁赦並沒那麼荒唐。
  
  崇安帝忍不住想,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嗎?
  
  自己這個命最硬的兒子,生來就是做皇帝的?
  
  崇安帝看著郁赦,想著後繼有人,心中稍稍舒服了些,道,「好,那就按你說的辦,去安排吧,朕實在有些不舒服,想先歇一歇……」
  
  郁赦還未起身,外面宮人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神色有異的看了看郁赦。
  
  崇安帝本要讓郁赦避退,但他身子不適,知道自己沒精神再處理什麼事,疲憊道,「罷了,說就是。」
  
  宮人上前兩步,臉色凝重道,「皇上,郁王爺那邊……有點不對。」
  
  崇安帝皺眉,「有何不對?」
  
  宮人遲疑了下,低聲道,「郁王爺對行刺的事始終還是不認……」
  
  「人證物證俱在,你們到底是做什麼的?」崇安帝怒道,「他當然不認了!你們自己沒旁的辦法?」
  
  「可、可……」宮人情急道,「郁王爺認罪,只不認這一樣,他說這些年確實做過對不起皇室的事,還有許多,如今既已進了宗人府,他願意一一交代,皇上!」
  
  宮人惶恐道,「郁王爺他、他這是要說什麼啊?」
  
  崇安帝臉色血色瞬間褪盡。
  
  宮人急道,「郁王爺這邊還沒交代,老宗親們就已經被驚動了!如今宗人府要請宗親們,那邊郁王爺的意思是他手裡有許多人證物證,他若有萬一,所有的事都會大白於天下,皇上……」
  
  崇安帝兩手突然發抖,頹然跌坐在龍椅上。
  
  崇安帝突然想到了什麼,倏然看向郁赦,啞聲,「宣瑞、宣瑞……會不會,會不會是……」
  
  郁赦表情平靜,輕輕點了點頭。
  
  崇安帝聲音嘶啞,咬牙切齒,「郁幕誠……」
  
  「皇上!皇上!」外面一個老太監捧著幾封奏摺跑了進來,神情急切,「皇上,出事了!」
  
  崇安帝顧不上別的了,失態道,「滾出去!」
  
  老太監嚇了一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看向郁赦。
  
  郁赦淡淡道,「皇上身體不適,尋常事一概擱置。」
  
  「不是尋常事。」老太監抖聲道,「這是內閣送來的奏摺,皇上,真出事了……」
  
  崇安帝頭疼欲裂,「怎麼了?!又怎麼了?!」
  
  老太監急切道,「皇上,北邊出事了!北狄那邊出了亂子,而且,而且……」
  
  「一共就那麼幾個北狄兵!」崇安帝儀態盡失,低吼道,「或打或退!兵部沒章法嗎?內閣沒腦子嗎?同朕說什麼?!」
  
  「不是啊皇上。」老太監帶著哭腔,「一個時辰前有人來奏,說五殿下私下勾結北狄,欲助北狄王破我邊境!以此為由,逼迫郁小王爺率兵出征,再誣陷郁小王爺通敵叛國!」
  
  通敵叛國四個大字砸在了崇安帝心中,他的腦子瞬間就炸了。
  
  這個嫁禍的路子,沒人比他更熟悉了。
  
  崇安帝聽著老太監的話,想著郁幕誠要認的罪,一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甚至分不清老太監說的是宣瓊,還是自己。
  
  老太監急切道,「北狄王私自送給五殿下的一封血書都被送來了!那血書雖已殘破,但樁樁件件記的十分清楚,皇上,皇上?皇上!來人啊……」
  
  崇安帝嘔出了一口黑血,從龍椅上直直的跌了下來。殿中瞬間炸了鍋似得亂了起來。
  
  宮女,內侍、太醫……無數人從郁赦急匆匆的身邊擦肩而過,郁赦斂眸,好生藏起了眼中快意。
  
  若不是心裡還存著鍾宛這一份清明,郁赦根本沒法抑制住自己不在這殿中放生大笑。
  
  時候還不到,他還需把心中癲狂藏好。
  
  郁赦閉上眼,享受的聽著眾人雜亂的腳步聲和崇安帝驚恐的呻吟。
  
  郁赦自知自己不乾淨,所以七年來日日飽受折磨。
  
  如今,這份罪果終於輪到其他人品嚐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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