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要跟我比誰瘋的更厲害?比這個我怕過誰?
BL當年萬里覓封侯 by 漫漫何其多
2020-2-15 19:44
郁赦走到桌前, 用手指在茶水避開的筆畫上抹了下, 捻了捻……滑膩膩的, 是一層薄薄的蠟。
水不沾蠟,潑到桌上時自然會避開。
狐鳴篝火,魚腹藏書。
身為同窗, 都是在史老太傅手下讀過數年書的人,郁赦還比鍾宛多讀了幾年,誰比誰傻?郁赦就算課業上比鍾宛差了些, 也不至於連《史記》都沒背過。
而且!
郁赦將手心的那張皺巴巴的紙抻開——故弄玄虛的用篆體寫這幾個字就罷了, 這顯然是鍾宛寫後馮管家謄抄的,照著葫蘆畫瓢, 還描錯了兩個筆畫!
若真是天相,還能有白字的?!
郁赦被鍾宛氣的耳鳴, 昨晚他一夜沒睡,整夜都在憂慮自己病情又加重了, 設想了許多情況,連託孤的事都考慮到了,萬萬沒料到……
郁赦暈頭轉向的去補眠, 另一邊, 馮管家趕著去同鍾宛報信,先欣喜大事已成,又忍不住嗔怪鍾宛:「我就說只在桌上塗點兒蠟就行了,你非要弄那死魚,血淋淋的……嚇得世子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你之前還說萬無一失,還說你若是個女子入宮為妃必然斗的其他妃嬪褲子都穿不起,你……你這也沒多厲害啊。」
鍾宛苦著臉拿著《史記》,「你家這什麼規矩?我都多大了?犯了錯不是罰打手心就是罰抄寫?當我三歲呢?他就不能用點符合我們這個年紀這個身份的手段罰罰我?」
馮管家沒聽懂,呆了下,問道,「什麼意思?什麼叫符合你年紀的手段?」
鍾宛幽怨的瞥了老管家一眼,沒答話。
什麼叫符合年紀都不懂?
郁赦若真的生氣,就該衝過來扒了自己把自己綁在床上這樣那樣,然後再罰自己三天不許穿衣服被迫在這屋子裡任他施為,過後再罰自己半月不許穿褻褲,再府裡各處隨時隨地都能被他調戲……
鍾宛鬧心的嘆口氣,郁赦那些話本大概都是白看了……
「少爺?鍾少爺?」馮管家用手在鍾宛面前晃了下,「怎麼了?」
「沒,一輩子才能有一次的事,是我不該肖想太早。」鍾宛的耳朵微微紅了些,他收起心中旖念,把《史記》放到一邊,端起藥碗來喝了下去,「行了,結果是好的,總歸不會趕我走就行了。」
馮管家點頭:「是……唉,少爺,這碗底還有點,喝乾淨了。」
馮管家盯著鍾宛將藥湯喝盡後起身,「罰抄書雖不著急,但少爺要是有精神了,不妨先寫著,免得讓世子覺得你認罪的態度不好……我先去了。」
馮管家去忙自己的事了,鍾宛苦哈哈的開始抄書。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半月過去了。
林思中間偷偷來過一次,同鍾宛說了,郁赦已知道了湯欽的事,鍾宛放下心來。
鍾宛將《史記》抄了十遍,《心經》也抄了十遍,病還未好利索。
鍾宛風寒已經快好了,但太醫說要緩慢調治,讓鍾宛自己養出抵禦風邪的底子,並不急於給他用藥,自他不再發熱後藥下的更輕了,每日還讓鍾宛吃一種看不出成色的藥丸,鍾宛不明所以的把藥吞了,問道:「這是什麼?不像藥……有點甜,還有點香氣。」
太醫笑笑,沒解釋,只道:「這藥丸隔日吃一次,吃上個三五年……」
鍾宛嗆了下:「我就染了個風寒,要治三五年?!」
太醫忙道:「少爺別多心,這是補藥,藥方子世子看過的,藥丸世子也讓人查過,絕無問題,是治……治體弱的,少爺吃了就是。」
鍾宛將信將疑,道,「那勞煩太醫讓我看看藥方?」
太醫一笑:「祖傳藥方,恕我不能給少爺看了。」
鍾宛心道胡說,你們常年給貴人們看病,哪次敢昧著藥方?這是生怕不被猜忌嗎?
鍾宛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了數月前郁赦曾神叨叨的說,要召集千名道士同時做法,祈禱上天讓自己懷上個孩子……
鍾宛遲疑道:「這該不是……」
鍾宛不太好意思說,在太醫耳畔小聲問了一句。
太醫身子一僵,艱難道:「少爺多心了。」
鍾宛笑笑:「逗您的,我吃就是。」
太醫又留下了十丸藥,躬身退下了,自去同郁赦交差。
「吃了?」郁赦書案上摞著高高的兩沓公文,頭也不抬,「有效嗎?」
太醫低聲道:「鍾少爺這些天每日按時吃藥,只是要有效……怕是先不能,藥丸裡多是補藥,且藥性溫和,須得天長地久的吃下去才能看出些成效來。」
郁赦點頭,「他沒起疑心吧?」
太醫頓了下,低聲道:「鍾少爺方才問我,這是不是保胎藥。」
郁赦手中的筆一滑,在文書上畫出一道墨跡來。
太醫困惑的看了郁赦一眼,想著外界傳的郁小王爺性情古怪的事,慎重道:「世子,恕我直言,男子是不能……」
「別說了。」郁赦把文書丟在一邊,重新拿了個空白的來,擺擺手,「去吧。」
太醫小心翼翼的溜了。
太醫剛走,馮管家進來了。
「世子……」
郁赦抬頭,「又怎麼了?」
馮管家道,「宮裡來人了。」
郁赦沾了沾墨,「你打發就是,怎麼?是要我進宮?」
「不是。」馮管家低聲道,「是皇上要傳鍾少爺。」
馮管家道:「前兩日,黔安王的弟妹入宮了,原本皇上那意思是要讓鍾少爺同他們一起去的,也沒想到鍾少爺在咱們這,見他沒去,問了幾句。今日宮裡有家宴,四皇子五皇子都去的,皇上聽說鍾少爺在咱們府上,就派人來咱們這了……我現在去同鍾少爺說,讓他換衣裳,準備入宮?」
郁赦整了整筆尖,淡淡道:「不去。」
馮管家一愣:「什麼?」
郁赦自己寫自己的,「我說不去。」
馮管家乾笑:「皇上傳他,怎麼能不去?」
郁赦好似沒聽見一般,將手中文書工工整整的寫好之後放到一邊,見馮管家還在身旁站著,皺眉,「沒聽見我說什麼?」
馮管家為難死了,「世子你這是做什麼?鍾少爺又不是沒見過皇上,他自回京後入宮好幾次了,每次都好好的,那次去,皇上不還賜了他史老太傅的書畫了嗎?可見對鍾少爺還是有幾分慈愛的……」
郁赦嗤笑了一聲,沒聽見一般,拿起另一份文書,繼續忙自己的。
馮管家不上不下的,乾笑,「世子到底是怎麼了?」
郁赦低頭看文書,自言自語,「他不是要見鍾宛……是在藉機敲打我。」
馮管家沒聽懂。
「那日我為了鍾宛同他做了筆買賣,他看我上進,自然高興,但不免起了別的念頭,覺得……」郁赦重新拿起筆來,邊寫邊道,「覺得我服軟了,覺得可以用鍾宛來拿捏我了……宣瓊同鍾宛已勢如水火,他刻意讓他倆見面,就是要讓宣瓊羞辱鍾宛,以此讓我警惕。」
郁赦嘲弄道:「帝王之術……」
馮管家怔了下,「那……那怎麼辦?」
「那就讓他知道,我沒那麼好控制。」郁赦眼中漸漸現出些許血絲,語氣倒是如常,「終於找著我的軟肋了,挺高興吧?呵……」
馮管家乾笑:「那您這麼護著他,不更是讓皇上看出來您在意鍾少爺嗎?」
「我從來就沒避諱過這個,怕什麼知道?別跟我提什麼在意他就冷著他的屁話,我不過那種憋屈日子。」郁赦抬眸,突然一笑,「知道怎麼應對最乾脆嗎?那就是明明白白的讓他知道,我就是疼他,我就是要護著他,他要是有個萬一,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郁赦自嘲一笑:「要跟我比誰瘋的更厲害?比這個我怕過誰?他不是一直怕我死麼?那今後……他也該順便擔心鍾宛的安危了。」
馮管家嚥了下口水,明白了。
郁赦這是把自己的軟肋轉給了崇安帝,讓崇安帝明白,鍾宛好好的,郁赦就好好的,鍾宛有個差池,郁赦會翻天。
「告訴宮裡的人。」郁赦把文書丟在一邊,「鍾宛不會去,以後不必來傳,皇上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以後也不會故意設這鴻門宴來堵心我。」
馮管家還想勸兩句,郁赦雖早就同崇安帝失了情分,但也沒必要弄的這麼難看,那畢竟是皇帝。
不等他多言,郁赦又道:「我前幾日……想了許多。」
馮管家抬頭:「嗯?」
郁赦低聲道:「那日我懷疑自己徹底瘋了,幾番思量,想我若有萬一,能將鍾宛託付給誰。」
「想了一夜,竟一個人也沒想出來。」
「我這些年……也不知道過的是什麼日子,走到今日,竟是連個託孤的人都尋不著。」
郁赦淡淡道,「不必勸我行事和婉,無所依仗的人,只能靠自己,我既信不著他,也沒必要委曲求全,盼著他日後唸著什麼情誼多看顧鍾宛……我指望不上。」
馮管家嘆口氣,轉身出來了。
馮管家退出書房,一抬頭,正看見了書房外的鍾宛。
馮管家乾笑,「鍾少爺,你、你來了多久了?」
鍾宛艱難的笑了下,「好半天……我是聽說宮裡來人傳我,想要跟郁赦說一聲,我要入宮一趟。」
馮管家失笑,「不用了,這……您也聽見了。」
鍾宛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全聽見了。
郁赦說,無所依仗的人,萬事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