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每一旬你可以來我府上住一夜,但到此為止,你不要肖想太多。
BL當年萬里覓封侯 by 漫漫何其多
2020-2-15 19:44
鍾宛話音落地, 郁赦眼中瞬間爬滿了血絲, 他長髮凌亂, 這麼一看,當真有幾分森森鬼氣。
郁赦心裡那只能毀天滅地的厲鬼被這句話揭了佛旨法帖,咆哮著就要撲出來了。
郁赦死死克制著, 聲音發啞,「我做什麼……都行?」
鍾宛耳垂紅了,他心中砰砰直跳, 輕聲道:「是。」
郁赦的牙關被他咬的咯吱咯吱作響,
鍾宛心道完了完了,這可能又說錯話了, 這樣子……怕是不能「輕點」了。
郁赦這幅形態實在有點嚇人,鍾宛心驚膽顫的想, 自己這等會兒要是生生被郁赦日死了,魂魄到了地府, 和自己早逝的爹娘、寧王寧王妃相見,這該怎麼解釋?見到了史老太傅,又該何去何從?
心裡挺害怕, 但還是不想走, 鍾宛小聲結巴道:「我是頭、頭一次……」
郁赦忍無可忍的怒道:「閉嘴!」
鍾宛噤聲。
郁赦手臂不自覺的發抖,身上披著的寬大外袍已滑到他肩下,鍾宛猶豫了下,試探著伸手,替他將外袍攏了上來。
若不是怕弄巧成拙, 刺激了郁赦,鍾宛其實想抱抱他的。
郁赦抬頭看著鍾宛,怔怔的抬手,掐了鍾宛的手臂一下。
鍾宛吃疼,抽了一口氣,郁赦心安了。
活的。
確認這不是自己的臆想後,郁赦冷靜了些許,他就這樣伏在鍾宛身前,好似一頭疲憊的野獸一般緩慢的調整呼吸,好一會兒後他神色恢復了,起身站好,自己整了整衣襟,隨手攏了攏散亂的長髮。
郁赦退後兩步,臉色蒼白。
鍾宛耳朵發紅,「我知道你不信,但我真的沒什麼求你的,我今日當真就是……」
「我知道。」
郁赦眼中沒了之前的譏諷,轉而目光複雜的看著鍾宛,低聲道:「所以,我更不能……」
鍾宛茫然,更不能什麼?
不等他再說話,郁赦轉身道:「跟我來。」
郁赦拿起燭台,帶著鍾宛一路走進了內院,進了郁赦的臥房。
鍾宛從後面看著郁赦,喉嚨微微發緊。
這是兩人重逢後,鍾宛第一次見郁赦穿這麼少的衣裳。
郁赦比少時高大了許多,肩膀寬了,腰身愈發挺拔,現在只披著薄薄的一層外衫,沒法不讓鍾宛多想。
郁赦把燭台放好,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你今天為何突然要過來,我不想猜,也不會追問你了,你既然,既然……」
郁赦背對著鍾宛,片刻後道:「你既然如此想留下,我就容你和我同寢一夜。但到此為止了,其餘的……你不要妄想。」
鍾宛:「……」
現在該說謝主隆恩嗎?
鍾宛感覺自己被潑了一身看不見的冷水,方纔那些心思全被澆沒了。
鍾宛謹慎的問道:「那晚上……要是出了點兒什麼事,算誰的?」
郁赦眼中竄起幾把火,生生忍著,「我不想的話,就出不了事。」
鍾宛無話可說了,心頭那點兒旖旎散盡,他不想惹郁赦不快,乾笑,「那我去外間睡。」
「不必。」郁赦看了鍾宛一眼,欲言又止,「你既漏夜前來……我就成全你一半兒。」
被成全了一半兒的鍾宛心情複雜的躺在床上,覺得自己來這一趟簡直蠢透了。
郁赦若真對自己有幾分情誼還好說,要是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那以後……郁赦怕是要繞著自己走了。
鍾宛想將郁赦從這潭泥淖中拉扯出來,想為郁赦出謀劃策,想做郁赦的心腹,但誰會要個想跟自己睡覺的心腹?
鍾宛一面同自己說不要自作多情,一面又忍不住直接問了:「世子……你是更喜歡女子嗎?」
躺在床的外側,身體緊繃的郁赦僵了下,皺眉道:「不喜歡。」
鍾宛「哦」了一聲,又猶豫著問道:「那你想要自己的孩子嗎?」
郁赦最煩聽這個,「不想要。」
鍾宛喉嚨一緊,緩緩道,「那什麼,你知道……那事兒是怎麼回事嗎?」
黑暗裡,郁赦沒答話。
鍾宛豁出臉皮不要,輕聲道:「咱倆就算做了什麼,我也懷不上的,你不用擔心……」
鍾宛太熟悉別院了,躺在這裡,就忍不住覺得是回到了七年前,一時間鍾宛以為兩人又回到了七年前,他放鬆了許多,敢說的話也多了:「郁赦,你沒有侍妾,你是不是……」
「鍾宛。」郁赦突然冷冷道,「過了十五歲的男子,說不懂這些事,都是在裝,這道理你比我清楚吧?」
鍾宛訕訕。
郁赦閉上眼,想睡了,片刻後又睜開眼,心煩道:「我今天沒把你如何,不是我不懂如何做!我是……不想而已。」
鍾宛自討沒趣,小聲道,「哦。」
郁赦難以置信道:「你們每天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只是偶爾發發瘋,就算我是個純瘋子,那誰告訴你們瘋子就做不了那種事了?」
鍾宛臉上發熱,吶吶:「我、我就是怕你不知道。」
鍾宛忍不住又對他講:「我跟你說,男子是真的懷不上……」
郁赦忍無可忍,突然坐了起來。
鍾宛心頭一緊。
郁赦藉著月光看著鍾宛,沉聲道:「鍾宛……我是不想要自己的血脈,但你要是能懷上,我還真就會要。」
郁赦微微俯下身,自言自語,「但怎麼樣才能讓你懷上呢……」
鍾宛難以自控的腰軟了一下。
「也許可以……」郁赦聲音很輕,「可以召集京城內外萬名和尚道士來,齊聚太廟。」
鍾宛一怔,叫這麼多和尚道士來做什麼?
「讓他們跪成一片,日夜誦經,連做七七四十九日的大功德。」郁赦語氣平靜,「祈求老天顯靈,讓你替我懷個孩子。」
郁赦說著說著十分意動,喃喃,「如此史無前例的祝禱,說不準真能感動上天。」
鍾宛想像了一下那聲勢浩大的場面嚇得嗆了下,「別、別拿這種事玩笑。」
「我從不同人玩笑。」郁赦蹙眉道,「我說得出,必然也做得出。」
鍾宛心中叫苦,服軟了,「我不該瞎說話,你你別衝動。」
郁赦瞥了鍾宛一眼,冷聲道:「那你也別再問我這種傻話,我說了不要留下血脈,就是不要。」
鍾宛撩撥郁赦無果,老老實實道:「嗯。」
郁赦重新躺了下來,「睡覺!別總是想那些淫邪東|西,還有……」
鍾宛被郁赦嚇唬了一頓,老實多了,「還有什麼?」
郁赦背對著鍾宛,悶聲道:「夜裡……你不可碰我。」
鍾宛無可奈何的應下了。
翌日鍾宛走後,馮管家察覺到郁赦的神色相較往日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具體如何馮管家也說不清,只覺得郁赦不像前幾日那樣死氣沉沉了。
只是更愛出神了,自鍾宛走後,郁赦站在書案前,活活立了一個時辰。
「世子……」馮管家一邊換桌上的茶點一邊喜孜孜的旁敲側擊,「這下,不能再讓鍾少爺走了吧?」
郁赦抬頭,眼中猶疑不定。
馮管家變了臉色,「世子!都這樣了,你可不能再把人放走了,雖說都是男子,但也要負責的吧?您……」
郁赦低頭拿起毛筆,「我沒碰他。」
馮管家恨鐵不成鋼。
「自寧王出事。」郁赦頭也不抬,突然道,「到現在多少年了?」
馮管家想了下,掐指一算,「七八年了吧?轉過年來,是有八年了。」
郁赦點頭,道:「八年了,他才堪堪覺得自己還上了寧王的養育之恩……」
郁赦抬頭看向馮管家,「來日我若死了,他要再熬多少年?」
馮管家心疼道:「您怎麼又說這個?就不能不死嗎?!」
郁赦這次沒如往日一般冷笑,他低頭看著手裡的筆,遲疑了好一會兒後自言自語,「是,若是能不死,我就能……」
郁赦回想昨晚的種種,不堪其擾似得放下了筆,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閉目養神。
馮管家看出來他心裡亂,不敢再多言,但他總覺得郁赦身上那股濃濃的死人般的頹敗之氣淡了許多。
馮管家退出來,沒走兩步,聽到屋裡郁赦在砸東西,駐足一聽,裡面郁赦好像還罵了句什麼,馮管家嘴角挑起,憋著笑走了。
「嚴管家信中說,大哥自出了城就精神了許多,之後吃了不過兩副藥,就大好了。」宣從心把一封信放在桌上,道,「讓你放心。」
鍾宛心不在焉,隨口答應著。
宣從心又道:「明日就是三殿下的三七了,所有人都得去,我不懂京中規矩,問了問其他人,說三七這天守靈是要守一天一夜的,你身子不好,就別去了。」
鍾宛回神,一笑:「那怎麼行?我不去,誰陪著宣瑜?」
宣從心皺眉:「都多少天了?我都將京中命婦們認了個遍了,他一個人去跪個靈還不成嗎?」
鍾宛訝然:「那麼多命婦,你都認過來了?」
「不止,宮裡的娘娘們也都認過來了。」宣從心不甚在意道,「每天也沒什麼別的事做,光記這個了。」
鍾宛上下看了宣從心一眼,惋惜道:「讓你在咱們黔安,真是屈才了。」
宣從心笑了下,「你要跟著就跟著吧,自己留意著點,有什麼事別硬撐。」
鍾宛笑笑:「聽小姐的。」
如宣從心所言,三七這日,宣瑾府上的人比往日多了一倍有餘,進進出出儘是宗親,意料之外的,林思隨著宣璟過來了。
林思讓一個小廝給鍾宛遞了一個紙團,鍾宛打開一眼……林思讓他避開宣璟。
鍾宛皺眉,為什麼非要避開?
鍾宛自來京中後雖還沒同宣璟碰過面,但見就見了,以如今這個身份再見故人,鍾宛自己都不覺得羞慚,做什麼要避開?
雖這麼想著,鍾宛還是把紙團藏進了懷裡,遠遠看著宣璟,側身避開,繞到了其他僕役身後。
鍾宛心中不安,時不時的看向宣璟那邊,心道該不是宣璟知道什麼了吧?
那日林思來黔安王府找鍾宛,鍾宛曾吩咐林思,有關郁赦之事,先不要告知宣璟。
如何替郁赦籌劃一條脫身之路鍾宛還沒想好,在這之前,郁赦的身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鍾宛盡力混在人群裡,但宣璟似是有心在尋他一般,時不時的往僕役堆裡瞟兩眼,鍾宛無法,混在送奠儀的人群裡,溜進了內院。
鍾宛刻意落後幾步同其他人拉開步子,幸好所有人都行色匆匆的,顧不上他,鍾宛脫身後往外走,經過假山時,被人一把扯了過去。
鍾宛不知該鬆一口氣還是該更緊張……是郁赦。
郁赦倚在假山邊上,扯了鍾宛一把後就鬆開了手,他看著鍾宛,目光複雜。
想起之前莫名其妙同寢的那一夜,鍾宛還有點訕訕的。
郁赦瞇著眼,心裡似乎在糾結著什麼,片刻後詰問道:「你躲什麼?」
林思的事自然是不能跟郁赦說的,鍾宛猶豫著,想著找個什麼由頭搪塞。
郁赦眉頭緊皺,「你方才……頻頻偷看我,做什麼?」
鍾宛:「……」
他看的明明是宣璟,只是不巧郁赦同宣璟站在了一處。
鍾宛硬著頭皮認了,「沒什麼。」
「沒什麼?你看我那眼神都……」郁赦頓了下,煩躁,「周圍那麼多人,你也收斂一二!」
鍾宛:「……」這個時候,說自己是在瞟宣璟,怕郁赦會更生氣。
郁赦猶豫了下,道:「我不是說你不能看我,但人多的時候,你總要把持一下,眼神那麼露骨,誰看不出端倪來?」
鍾宛無言以對。
郁赦又道:「你……找了我許久?」
鍾宛語塞,區區三七,他根本沒想到郁赦會賞臉來。
「言盡於此,你自己克制一下。」
郁赦轉身走了,鍾宛嘴角難以自控的微微勾起,忍不住抬頭看他背影,只見郁赦忽而轉身回來了。
這次臉色更差了。
鍾宛沒來由的有點緊張。
「我不是每天都過來,你不要這樣天天找我。」郁赦蹙眉,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罷了,以後……每一旬,你可以來我府上住一夜,但到此為止,你不要肖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