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要死你自己你先死!
BL當年萬里覓封侯 by 漫漫何其多
2020-2-15 19:44
郁赦時不時的出神, 始終不表態, 馮管家心裡著急:「世子就不想跟鍾少爺長長久久的?」
郁赦喃喃, 「長長久久,長長久久……」
這四個字不知怎麼就誅了郁赦的心,他臉上僅存的點暖意漸漸散去, 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郁赦嘴角微微挑起,笑著問,「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有多少日子可活, 哪兒來的長長久久?」
馮管家最怕聽郁赦說這話, 焦心道:「您怎麼總想這個?世子身子這麼好,只要不做那些嚇人的事, 何愁活不到一百歲?」
郁赦淡淡道:「但我就是喜歡做嚇人的事,我也不想受一百年的罪。」
馮管家氣結。
「不要自作聰明, 背著我做多餘的事。」郁赦垂眸,「也別想著算計他, 你鬥不過的。」
馮管家真是要心累死了,郁赦這根本就是油鹽不進,且他同常人不一樣, 軟硬不吃不說, 一句話說不對,當場就瘋了,讓人不知該怎麼勸,馮管家覺得這事兒還得從鍾宛那邊下手,想了下, 苦哈哈道:「那……世子能不能對鍾少爺好一些?」
郁赦若能好好待鍾宛,馮管家覺得這事兒還是有戲的。
郁赦皺眉:「對他好一點?怎麼好?」
馮管家無奈,「拿出您當年待他的三分溫柔來,就算是好了。」
「你想勸他留下來?」郁赦一語道破馮管家的心事,冷聲道,「我當年對他不夠好嗎?他不一樣走的乾乾淨淨?」
馮管家簡直沒法說理了,「寧王將鍾少爺從小養大,對他恩重如山,當時那個情況,他必然是要走的啊!再說。」
馮管家想說又不敢說,聲音低了許多,「那幾天,是世子自己命人撤走了別院的守衛,又命人取了不少銀票來放在明面上,明明就是故意放他走的啊。」
郁赦想起前事來,臉色又差了幾分,他倚在椅背上,陰沉著臉,「下去。」
馮管家心驚膽顫的,但還是壯著膽子問道:「若鍾少爺自己執意要留下呢?」
郁赦想也不想:「不可能。」
馮管家不死心:「若少爺不留他,他也要來咱們府上,那怎麼說?老奴總不能把他趕出去吧?」
郁赦愕然的看著馮管家。
馮管家狠了狠心,又道:「到時候鍾少爺帶著行李,硬要搬入世子的臥房,怎麼辦?還請世子給個準話,若這樣都不留他,老奴就讓家將燒了他的行李,將他痛打一頓趕出大門!」
郁赦怔了片刻,皺眉問道:「你是不是同我待的日子太久了,也瘋了?」
馮管家梗著脖子,「老奴只是要世子給個話。」
郁赦眼中陰晴不定,看了馮管家兩眼,起身走了。
郁赦這次並未全然拒絕,馮管家鬆了一口氣,覺得這事兒還是有一線希望的,他想了下,匆匆寫了一張紙條,命人明天避開郁赦,把這紙條送去黔安王府,交到鍾宛手上。
第二天,黔安王府中,鍾宛看著手裡的紙條,久久無言。
馮管家跟他說,若有留在京中的念頭,不必提前和郁赦透口風,送走黔安王府的人後,直接帶著行李搬入郁王府別院,住進郁赦臥房,和郁赦同吃同睡就好。
鍾宛實實在在的驚了。
馮管家知不知道自己昨天有多丟人?
只是讓郁赦摟了一下,就差點……
這個當口上,讓自己直接和郁赦「同吃同睡」去,郁赦會不會覺得自己佔便宜佔瘋了?
不止如此,馮管家還特意補了一句,讓鍾宛不要有所顧慮,死纏著郁赦就好。
死纏現在的郁赦?
怎麼纏?
半夜去掀郁赦的被子解他的寢衣嗎?
郁赦會不會一刀捅了自己?
鍾宛攥著紙條,心裡許久無法平靜。
這太刺激了!
鍾宛把紙條燃了,喃喃,「要想留在京中,竟這麼難嗎……」
說話間,外面下人敲鐘宛的門了,問他可否收拾得當了。
鍾宛收斂心思,點頭:「好了。」
鍾宛今日要入宮。
宣瑞的病越來越嚴重,崇安帝要叫個人過去問問,黔安王府裡,也就只有鍾宛能去了。
宣從心在正廳等著,見鍾宛來了站起身來,十分不安心的低聲埋怨,「怎麼這樣麻煩?有什麼不能問太醫嗎?」
「叫我去問問是好事。」鍾宛一笑,「皇上不問,我怎麼提要回黔安的事?」
宣從心想起上次入宮的事耿耿於懷,「上次突然說要見見你,把你叫去,隔了那麼久才出來,我在宮門口等的心焦,就差折回去找你了。」
鍾宛怔了下,想了起來。
就是送宣從心入宮那次,鍾宛被郁赦劫在了藏書閣裡,然後……
鍾宛不由得又想起方纔那張紙條上的話。
馮管家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送走宣瑞他們,自己就要直接搬入郁王府別院?
直接……就這麼走過去嗎?
鍾宛行李倒是不多,都沒必要雇輛車。
那邊馮管家是不是都已經給自己準備好了?
哦對,還得死纏郁赦。
得等晚上去纏他。
這真行麼?
為了防止郁赦捅了自己,應該提前給他捆上吧?
可自己打不過他。
先給他下點藥?
鍾宛是有給郁赦下藥的前科的,只是在茶水裡放了一點點蒙汗藥,少年郁赦就睡的人事不知,任人隨便擺弄。
那會兒的郁赦已經很英俊了,比起現在來,眉眼要柔和一些,但睡著的時候又有點清冷的意思,鍾宛那會兒看著睡著的郁赦,都不太好意思去拉他的手。
現在的郁赦……
鍾宛喉結動了一下,覺得自己更不敢了。
現在的郁赦,就是被藥迷倒了,估計也十分駭人。
「鍾宛?鍾宛?」
鍾宛回神,「啊?怎麼?」
宣從心無奈,把自己的手爐遞給他,「早去早回,皇上讓咱們走最好,不讓……再想法子,不要惹怒了他。」
鍾宛笑了:「自然,放心吧,最多兩個時辰就回來了。」
鍾宛接過手爐,轉身去了。
鍾宛沒抱太大希望,崇安帝不會太在意宣瑞的死活,多挽留幾日只是在做面子,鍾宛得陪著他演,這一次可能不成,就還得耗幾天,但總歸是會放他們走的。
只要能趕在三皇子宣瑾死之前出了京就行。
黔安王府裡有不少郁赦的人,鍾宛前腳剛走,郁赦後腳就得了消息。
郁赦低聲道:「替我換衣裳,我要入宮。」
伺候郁赦的僕役忙去了。
郁赦身份和旁人不同,自小入宮出宮不必知會任何人,皇子們都不及他。
入了宮,郁赦卻沒特意去尋鍾宛。
郁赦自己也說不清楚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麼。
馮管家的話擾的他心煩意亂,讓他的腦子比往常更不清楚了。
郁赦並不想讓鍾宛留下,但一想到鍾宛會如少時一般和自己朝夕相處,郁赦又開始猶豫。
但鍾宛當時不是走了嗎?
馮管家如此折騰是為了什麼,郁赦心裡一清二楚。
郁赦低聲笑了,無論是為了什麼,但很奇妙的,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死。
郁赦不自覺的走到了碧波池邊上,看著池水上破碎的枯荷靜靜出神。
宮中地氣暖,宮裡的幾窪池水都沒結冰。
郁赦看著深色的池水,轉身下了觀景亭,直直走到了池邊,目光空洞的看著深不可測的水底。
這麼一了百了該多好。
誰都乾淨。
涼亭上傳來幾聲腳步聲,郁赦皺眉。
總有人在這種時候出現。
「他怎麼入宮來了?」
涼亭上,五皇子宣瓊扶著欄杆,不耐煩道:「還讓我先等著?這什麼規矩?」
宣瓊的隨從附和:「是,實在不像話,不過皇上也不是給鍾宛臉面,是在問黔安王的病情呢。」
「莫名其妙。」宣瓊提起鍾宛來就是一萬個的不痛快,「父皇偏愛表兄就算了,偏偏對鍾宛也高看一眼,以前一同讀書那會兒,呵……鍾才子傲的,除了宣瑞從來不跟別人說話,陪太子讀書讀成他這樣的,真是獨一份了。」
隨從笑笑,「再傲氣,如今不也就是個奴才了嗎?當年是主子仁慈,不然把他買來,宰了殺了也不是沒可能,只可惜……讓郁小王爺買去了。」
「什麼小王爺!還沒襲爵呢。」宣瓊煩躁,「要真能早早襲爵就好了……現在不上不下的,更讓人心煩。」
郁赦身世成迷,宣瓊早早就有疑心,總擔心他真是崇安帝的私生子,將來擋自己的路,隨從也明白,壓低聲音道:「隔牆有耳。」
「這兒不是沒人嗎?」宣瓊雖如此說,但還是不再提這個了,轉而笑道,「聽說沒,昨天,表兄去黔安王府上了,哈……好像是去找鍾宛了。」
隨從跟著低聲笑。
「鍾宛確實好看,我剛打遠瞅了一眼,比以前更俊了,不過……」宣瓊一笑,「下賤骨頭。」
隨從勝不可聞道:「他以前不就跟了郁小王爺麼?現在遇到舊主,背著人不知怎麼討好呢。」
「說起來,當年我也想買他來著,但母妃不讓,舅舅也不許。」宣瓊冷笑,「真是有意思,舅舅那會兒對我嚴防死守的,說不許沾惹寧王府的事,倒管不住自己兒子,讓郁子宥把鍾宛買了去。」
「嗨,誰管得了郁小王爺。」隨從笑道,「反過來說……越是疼,管的越嚴,郁王爺疼您,所以什麼都要管,郁小王爺麼……不過是放著好看罷了。」
「是啊……」宣瓊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起來,側過頭跟隨從嘀咕了幾句,兩人都笑了起來,宣瓊吩咐,「攔著他,一定要給我攔住他!出了宮,他就是個奴才!」
隨從遲疑片刻,勸道:「算了吧,鍾宛他也不是好惹的。」
「有什麼不好惹?你……」宣瓊低聲笑道,「就說是表兄接他!他肯定跟著走了。」
隨從還要勸,宣瓊笑道:「這有什麼,我跟他敘敘舊,哈哈……就算回頭鬧起來,你說舅舅是護著我,還是護著表兄?呵……舅舅沒準巴不得我替他下了表兄的臉面呢!」
隨從乾笑:「這是自然,誰對郁小王爺不都是面上說好,背地裡煩他煩的要命呢?」
宣瓊越想越覺得有意思:「哈哈……鍾宛一會兒看見我,那表情哈哈哈哈……」
觀景亭下,郁赦面無表情的靜靜地聽著。
郁赦低頭看著池水,還是很想走下去,一直走下去,沉入湖底,一了百了。
死了,就再也看不見這些人,聽不見這些話了。
郁赦往水中走了兩步,觀景亭上,宣瓊帶著隨從順著另一邊的遊廊走了。
「你別跟著我了,先去安排。」宣瓊憋著笑,「一定要裝得像一點,對了!表兄今天是不是也入宮了?哈……多合適!你就去裝成他的隨從,鍾宛肯定認不出來的,到時候啊……」
宣瓊驀然停住腳,被嚇了一跳,結巴道:「表……表兄。」
郁赦站在遊廊下,面色陰沉。
宣瓊不知被郁赦聽去了多少,心中不安,乾笑道:「表兄怎麼來這了?」
郁赦雙眸發紅,雙唇泛白,宣瓊本就怕他,這下心裡更不安了,惴惴道:「怎、怎麼……」
郁赦直直的看著宣瓊,突然道:「你盼著我死是不是?」
宣瓊勉強笑道:「什麼……這是說什麼?」
郁赦自言自語:「你怕我早早死了,無人替你制衡宣璟,但心裡,又希望我能出個不測,是不是?」
宣瓊嚇得根本聽不清郁赦說了什麼,只是覺得郁赦這幅樣子十分嚇人,他張了張口,想解釋,又說不出話來。
郁赦側頭看看一旁的池水,「我現在跳下去,你高不高興?」
宣瓊渾身發抖,「跳、跳下去?」
「我尋死這麼多次了……」郁赦俯視著宣瓊,聲音發啞,「這有什麼奇怪的?
宣瓊的隨從猜到郁赦是聽了兩人剛才的話了,強自鎮定道:「小、小王爺……我們殿下方才只是玩笑,沒、沒想動鍾宛。」
「鍾宛……」郁赦頭中刺痛,他低頭皺了一下眉,「鍾宛要回黔安了……」
宣瓊不是第一次見郁赦瘋癲的樣子了,盡力穩了穩心,磕巴道,「是,我們只是……說著玩兒的,我沒說要把鍾宛怎麼樣,就是……就是叫他來開個玩笑。」
「鍾宛……」郁赦低聲笑,「我死了正好……鍾宛就是你的了,是不是?」
「我死了……大家都好,都乾淨……」
郁赦側頭看向池水,喃喃,「都盼著我死……」
宣瓊要被郁赦嚇死了,他擔心郁赦把剛才的事說出去,心急如焚,他心裡一發狠,道,「確實……死了乾淨。」
郁赦看著池水,深不可見的水底總有什麼在誘惑著他,要解脫他。
「是乾淨,但……」郁赦眼中儘是戾氣,簌然看向宣瓊,「為什麼要我替你們乾淨?」
宣瓊被嚇得差點跪下來,郁赦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宣瓊的領口,低聲笑,「你也想要他是不是?你舅舅也這麼想的,是不是?你們都希望我早早死了,是不是……」
郁赦腦中閃過無數片段,讓他的頭疼的要炸了,郁赦聲音發抖,「你盼著我跳下去,你盼著我下去……」
郁赦這麼攥著宣瓊,讓他突然想起,昨日,他也是這麼扯著鍾宛的。
鍾宛伏在自己懷裡,情動了。
郁赦低聲笑:「但我現在,突然就不想死了。」
宣瓊被嚇得抽噎了一聲,郁赦低頭看宣瓊嚇得慘白的臉,胸口突然湧起一陣噁心。
「你也配學他!」郁赦厭惡的推開宣瓊,一把將人推進了水中,冷聲怒道,「要死你自己你先死!」
宣瓊摔進水裡,殺豬似得嚎了起來,他本就不會水,驟然跌進冰冷的湖水裡馬上沉了底。
宣瓊的隨從嚇呆了,怎麼也沒想到,這好好的,怎麼是自己主子掉下去了?隨從瘋了似得叫起來,馬上有侍衛衝了過來。
一旁的郁赦整了整衣袖,不管這些人呼天搶地的鬧騰,他突然覺得心裡舒服了許多,腦子也不亂了。
郁赦深吸一口氣,神色淡然的走了。
宣瓊剛才說的什麼來著?
這會兒出宮……是可以劫到鍾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