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約定

「楚痕，你等等我……」

離開了紫瞳大殿，龍青陽一路跟在楚痕的身後，心頭也是焦慮無比。

驀地，楚痕頓住身形，回過身來，其目光卻是徑直掃向龍青陽的後方。

「你早就知道她是神眼聖族的人對不對？」

龍青陽一怔。

下意識的回頭，只見離無傷神情猶有複雜的朝著這邊走來。

「為何不早告訴我？」楚痕繼續追問道。

離無傷微微搖頭，「我並不知道她是白帝的女兒……」

楚痕臉上泛起一抹艱澀的自嘲笑意。

「或許，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該告訴我真相……我真想讓你感受一下心被撕裂的痛苦是什麼樣的……」

說罷，楚痕轉身頭也不會的離開。

龍青陽見狀，連忙對離無傷道，「前輩，我會看好他的，您暫時先留在這裡吧！」

離無傷微微點頭，「他會回來的……」

「嗯！」龍青陽應允一聲，旋即追著楚痕而去。

望著那道無比倔強的身影，離無傷深深的歎了口氣。

或許是他太低估了楚痕和白淺予之間的羈絆。

但這並不就表示離無傷不能理解楚痕現在的痛苦。

當年，他也曾親眼目睹身邊那些重要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親人，朋友，以及戀人……離無傷的眼中閃過一抹乾澀憂傷，每個人的內心都存在著痛苦，每個人也都在努力的活下去，只是各自處理和隱藏痛苦的方式不同罷了。

……

離開了妄界的那一瞬間，楚痕終於是抑制不住了，其立於一座峰巒之巔，歇斯底里的咆哮怒吼。

「啊……」

連同著肆意宣洩出來的混亂力量，一股接著一股浩蕩的衝擊波朝著四面八方宣洩開來。

一座接著一座峰巒被蕩平轟塌，河川瀑布為之倒流。

痛苦！

幾欲令人窒息！

楚痕無力的跪在地上，眼眶赤紅，脖子上青筋爆出，渾身都在不安的為之顫抖。

縱然他的內心有著充足的準備。

其可以說服自己接受任何一種最壞的結果。

然，等到真相到來的那一霎那，楚痕那堅如磐石的心理防線卻是被摧毀的連渣都不剩。

為什麼自己生在妖瞳一族？

為什麼白淺予又生於神眼聖族？

為什麼兩族都是天生的宿敵？

……

楚痕真的是恨透了這樣的命運。

其與之白淺予在一起的種種畫面不禁湧上心頭。

……

何為願望？

藍天，翠柳，金沙灘！

可否詳細？

碧水畔，自有船！

還能具體?

與你，相伴！

……

那日海邊，輕述願望。

冰涼的海水就像現實的手掌，將那沙灘上的幾行字跡盡數抹去。

……

坤城那日夜晚。

楚痕將其摟在懷中，告訴她，自己很害怕。

害怕那難以接受的事實。

是他親口要求她陪著自己一起來妖瞳聖族。

一路上，楚痕努力做好心理準備，可卻沒有注意到白淺予那潛藏在內心深處的不安。

即便是心有不安。

她也仍舊堅持陪著楚痕來到了妄界紫御城。

楚痕知道，白淺予同樣痛苦。

兩人都同樣的撕心裂肺。

可最令楚痕難以接受的是，明明看著對方那般的痛苦，卻無法上前將她抱在懷裡。

命運！

宿敵！

以及，劫！

……

楚痕顫抖著雙手，其感覺自己幾乎都快窒息了。

兩眼血紅，身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凶邪戾氣。

其捂著心口，沉聲喝道，「給我滾開……」

「唳！」

空氣中驚起一陣奇異的律動，楚痕那泛紅的雙眼彷彿黑色漩渦般溢出深淵般的暗芒。

「楚痕……」跟上來的龍青陽望著那跪在地上，狀態異常躁動的楚痕，臉色不禁一變。

其連忙衝上前去，扶住對方的肩膀。

「你怎麼了？清醒點，楚痕……」

一經觸碰到楚痕的身體，龍青陽心頭猛地一顫，冰冷的凶戾煞氣就像那無盡的深海暗流洶湧而至。

楚痕雙眸更是煥發出深淵般的詭異氣息。

這是？

龍青陽大駭。

楚痕彷彿陷入了劇烈的掙扎之中，上下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渾身上下血管隆起，接著，喉嚨中發出低沉而震怒的咆哮。

「滾回去！」

「嗡嘩……」

話落的瞬間，無數道沖天的紫色光束於楚痕的體內爆發而出，瀰漫在楚痕身外的凶邪煞氣即刻被震散。

空間即刻凹陷下去，下方的岩石峭壁赫然遍佈裂縫。

巨大的衝擊力宣洩在龍青陽的身上，後者「砰……」的一聲直接是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倒在地，同時「哇……」的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出。

龍青陽又驚又駭。

臉色煞白。

跟著，楚痕眼前一黑，整個人悶聲栽倒在地上。

「楚痕……」

顧不得自己的傷勢，龍青陽驚慌失措的趕忙回到楚痕扶起對方。

看著陷入昏迷狀態的楚痕，其既是無奈，又是難受。

「唉！」

深深的歎了口氣，龍青陽濃眉緊鎖，這次楚痕所遭遇的打擊，比之想像中的還要難以承受。

作為兄長的龍青陽，對此卻也無能為力。

……

……

多謝你替我說話，這算我欠你的。

但我欠你的，早已還清。

你欠我的，無需再還。

今日之後，你我，兩不相欠。

……

妄界之外。

清池水潭。

隨著一系列濺起的水花，清涼的潭水迅速淹過白淺予的那唯美嬌柔的身軀。

宛如水中的精靈，任由那潭水的涼意滲透著每一寸肌膚。

窒息！

彷彿連呼吸都感到疼痛。

「這次，真的是最後一天了……」白淺予深深的閉上雙眼，任由身體緩緩的在水中下沉。

涼意漫過她那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唇，以及那明秀動人的眉眼。

她並不是想死！

這樣也死不了。

但對於白淺予而言，此刻她，彷彿比死還要痛苦。

……

「爹，我不相信那些事是你做的。」

白淺予心中喃喃道。

她從小就沒有母親，陪在自己身邊的只有父親。

白帝。

神眼聖族的最高掌權者，在白淺予的心中，他永遠是個溫暖的男人。

也是她，第一個依靠的男人。

……

「爹，你要去哪裡？」

那一年，白淺予只有五歲。

她站在宮殿的台階上，看著意氣風發，眉宇間盡顯英氣的白帝。

「爹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白帝笑的很溫柔，在他的面前，彷彿是他最為珍愛的寶物。

「很快是什麼時候？」白淺予睜著大眼睛追問道。

白帝輕輕的刮了一下對方的小鼻子，「等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真的嗎？」

「真的，爹什麼時候騙過你？」

「知道了，我會乖乖等你回來的，後天我就滿五歲了，別忘了我們之間還有約定哦！」白淺予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道。

……

看著女兒那純淨可愛的笑容，白帝的眼中盡顯憐惜和溫柔。

「那個約定我記得呢！」

……

那一天！

白淺予足足在宮殿外面的台階上等了整整一天。

從上午到傍晚。

再從夜晚到黎明。

最後一直到第三天的下午。

那個承諾過很快就會回來的男人，第一次失約了。

……

白淺予沒有等到父親的回來。

之後在第四天的時候，神眼聖族上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慌亂。

那日。

彷彿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五歲的白淺予，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和白帝的約定。

那個非常重要的約定。

……

然而，神眼聖族只帶回了白帝那殘缺的屍體。

自那以後，漫長的一段時間，白淺予都活在灰暗的世界裡。

她不再像任何人表露出自己的心中所想。

儘管平時在白帝城內，她會笑，也會表現出開心，可似乎比之小時候，又少了一些發自內心的溫暖。

……

直到三年多前，在仙魔塚。

白淺予遇到了生命中第二個讓她在意的那個男人。

那個一開始，看上去並不起眼的男人。

那時候的楚痕，一點都不出眾。

哪怕是白淺予眾多追求者中最差的一位，其都要比楚痕好不少。

……

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沒有任何預兆的闖入了她的世界。

不可否認。

白淺予愛上了楚痕。

明明不是最優秀的，可卻是最特別的。

她開著玩笑，說，他欠了她的「債」。

可實際上，更為痛苦的也是她這個「債主」。

……

她是白帝的女兒。

神眼聖族的繼承人。

她天生高貴，卻最終輸給了欠她「債」的那個男人。

……

撕裂的心，呼吸都感到困難。

清涼的潭水悄悄的淹過白淺予那精緻的五官面龐，她逐漸的下沉，帶著她那幾乎被撕成碎片的思緒。

「嗡……」

驀地，就在這時，一圈奇異的空間律動於水潭深處蕩漾開來。

白淺予豁然間雙眸睜開，原本純淨的清眸竟是煥發出萬千神聖的聖潔暉芒。

伴隨著陣陣扭曲的空間律動，白淺予那聖潔的神眼大放異彩，同時那潛藏在瞳孔深處的八顆黑色圓點迅速的追逐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