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裏克支流的洪災」

即將進行宣誓作證的人員名單上，有些人已經不在皮茨頓工作了。這意味着我可以與他們交談，而無需皮茨頓律師在場。

其中一個人名叫傑克·莫瑞斯，他是皮茨頓公司的前首席工程師。他在水牛灣地區災難發生前就退休了。莫瑞斯先生爲皮茨頓公司在其他地方修建了許多矸石堆水壩，因此他的大名也出現在大量文件中。他的工程方案和備忘錄表明，由其負責修建的水壩不像史蒂夫·達索維奇爲布法羅礦業公司修建的水壩那樣，暗藏危機也不考慮後果。

傑克·莫瑞斯先生對皮茨頓公司十分忠誠。他爲之工作了數個年頭，還是它的股東。他居住在皮茨頓煤礦集團總部所在地——弗吉尼亞州的但丁。他的很多朋友還在皮茨頓公司任職。但他也是一個十分有良知的人，水牛灣地區災難同樣困擾着他。

我們談論了皮茨頓公司名下的每一座水壩。我向他展示了之前從皮茨頓拿來的工程圖，並請教他每一座水壩如何建造而成，讓他確認是否是他精心規劃了這座水壩，那座水壩是否鑿出了一道岩石的溢洪道，另外一座是否是粘土心牆，以及不配備緊急溢洪道是否爲不顧後果的行爲等等。我還說了幾句恭維的話，稱讚他擔任皮茨頓公司首席工程師時有多麼地認真謹慎，可惜他在見到水牛灣地區水壩前就退休了。如果當初他有看到這座水壩，他肯定會糾正這個顯而易見的錯誤。

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我們談論了諸如此類的話題，莫瑞斯先生忽然開口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但隨後他又說：「不，我不應該告訴你這些。」我當什麼都沒聽到，繼續和他討論皮茨頓公司的其他水壩。接着我順帶地提到，我知道他剛剛想對我說什麼。我當時隨便說了一件事，現在都忘了自己說了什麼。他糾正我：「不對，我要說的不是那個。」我問他，他想說的那件事是在哪裏發生的，希望讓他透露一些內幕。最後他終於說：「災難前不久，有另一座皮茨頓名下的水壩坍塌了。」

他指出那次水壩坍塌發生在多年之前，他也記不得任何細節了。但他記得這件事當時還在本地報紙上報道過。

我們一回到華盛頓，就開始蒐羅他所說的本地報紙。最終我們找到了《迪克森人》，這是弗吉尼亞州克林特塢的本地報紙。1955年3月17日的頭條是「水壩坍塌引發裏克支流洪水」。這篇報道讀起來就像20年後水牛灣地區災難的慢動作預演。

一堵牆似的巨大水流，約40英尺，從倒煤場傾瀉到狹窄的河牀上，沖走了兩座房子。其中一座屬於波茨·斯坦利夫婦和他們三個孩子。

……

廢水撕扯開大門，將幾周大的嬰兒捲進漩渦中，母親迅速抓住了他，放在沙發上。當時，整座房子隨着急流一直往下游漂浮。在水流下游大約200碼處，房子卡在一棵樹上，礦工們組成一座人牆救了他們。房子的一部分坍塌了。

經過多宗電話追蹤我們找到了斯坦利夫人。她告訴我們約20年前她聘請了一名律師向皮茨頓公司下屬的科林奇菲爾德煤礦公司提起訴訟。但她說訴訟並不成功，最後她同意以1萬美元和解，這遠遠少於他們的實際損失。

我立即要求皮茨頓公司提交所有此次水壩坍塌的文件。他們找到了一些有關斯坦利法律訴訟案的相關文件，但並非全部。文件顯示當時皮茨頓公司律師嘗試了與本案同樣的方法進行辯護，即天災和行業慣例，但沒有成功。首先，天災——皮茨頓律師辯稱：「降水時間之長，強度之大，均爲本地區史無前例，所以被告認爲這是天災。」其次，行業慣例——皮茨頓公司律師當時稱科林奇菲爾德「水壩合理建造，與其他水壩一樣採用的是普通的行業慣例。」皮茨頓公司的律師當時同意與斯坦利和解，由此可見他們20年前就知道利用天災和行業慣例不能讓皮茨頓免於問責。

更爲重要的是，我現在有證據證明皮茨頓公司遠在水牛灣地區災難發生前，就知道他們的廢水水壩具有危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