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 理 障 礙」
正義永不決堤:水牛灣慘案 by 傑拉爾德‧斯特恩
2020-2-15 19:19
我們完成了第一輪的宣誓取證。通過皮茨頓公司員工的講述,我們已經還原出一樁典型的不計後果、冷漠無情的案件原型。如果真要走到庭審那一步的話,我們希望進一步蒐集其他皮茨頓公司員工的供狀和文件,山谷居民也可出庭證明皮茨頓確實牽扯其中,以此支撐整個案件。
同時,我們在其他方面處於防守姿態,迴應所有皮茨頓公司的要求,包括要求答覆質詢意見的請求、宣誓取證請求、醫療檢查請求,甚至還有提供文件資料方面的要求。由於我們不願意申請延長時間,就需要一支龐大的隊伍來應對以上任務。布萊德·巴特勒,阿諾德波特律師事務所一名有着天賦將才氣質的律師,這次得以擔任我們戰隊的隊長。這支隊伍的組成包括另外5名律師、4名法律助理、3名律師助理、1名文件歸檔人員和1名資料室接待員。除開以上這些全職人員,還有20多名法律助理和至少10名祕書會時不時地幫忙。儘管皮茨頓公司想盡辦法讓我們延誤時間,布萊德卻能保證連一天的延期也無需提起。
我不分日夜地去找出一切可能證明皮茨頓公司不計行爲後果的事實, 布萊德則和其他律師一起陪護着原告們。我慢慢很少和原告們接觸了,也很少見到他們。我開始專注於在法律訴訟程序上取勝,有時我會在證人證言上取得一點優勢,迫使皮茨頓公司的證人承認這個或那個事實,證明皮茨頓公司還隱藏着一些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文件。但是,每當我從這些小勝利中感受到一點點快樂時,卻又同時感覺壓抑。憤怒和生氣是我適宜的感受,快樂不是我應有的情感。這不是一件好玩的訴訟。太多的人遭受煎熬,並仍在水深火熱之中。我是否真的在捍衛原告人的切實利益呢?我們的發現成果是否有助於促進公正結果的更快達成呢?
布萊德和他的團隊將對質詢書的答覆整理成五大卷,而皮茨頓公司一方也開始對原告進行取證,每天四個人,一週七天。對於我們很多年輕律師來講,這是他們第一次品嚐訴訟的真正滋味。他們面對着西弗吉尼亞州最大的律師事務所裏最好的訴訟律師,努力保護我們的當事人不受騷擾和不當問題侵犯。完成這項工作是痛苦的。在每位原告去宣誓取證前,他們都要與之進行一段時間的交談。每天四位原告的取證過程他們都必須在場,到了晚上,還要爲第二天的四個原告做準備。以上意味着,這些律師每天要聽8個極度悲傷的故事,一再見證精神痛苦、死亡和破壞。我們的一個律師,菲爾·諾瓦克和妻兒乾脆搬到了查爾斯頓,按照這個日程安排日日夜夜連續工作了5個星期。最後,我們還是採取了每一、兩週替換一次律師的做法。更長時間的煎熬會使人崩潰。
對於原告來說,宣誓作證就更爲艱辛了。他們中很多人覺得來到查爾斯頓並在賓館裏住上一晚很不自在。有些人覺得他們穿的不對或者看起來不對。他們常常不會離開房間到餐廳用餐,而是叫客房服務,點個漢堡或者其他東西。我們爲他們的客房服務和房費付款。他們可以自己留着皮茨頓公司根據霍爾法官的指令應當向每個人支付的20美元,以及到查爾斯頓的交通費。這樣一來,儘管查爾斯頓一行十分煎熬,從皮茨頓公司得到的金錢補償還算是個小小的安慰。
在進行宣誓取證時,皮茨頓一方的律師們在竭盡所能地去動搖原告關於遭受精神折磨的主張。他們通過精心準備的問題,試圖表明原告們並沒有遭受任何身體傷害,因此也就不存在任何精神損害。這個法律問題之後會成爲整個案子的核心問題。但是我們從來都沒有提出過原告們的精神損害是由任何身體傷害所引起的主張。事實上,我們承認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的身體與水流之間並不存在有形的接觸。儘管如此,皮茨頓公司仍然堅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證實原告們並沒有遭受任何身體傷害。
問:威爾伯恩夫人,現在請您回答:洪水的水流、垃圾或雜物有沒有觸碰到您的身體,衝擊您的身體,或對您的身體產生影響?
答:沒有,先生。
問:您本人或身體某個部位有沒有因洪水的水流、垃圾或雜物遭受損傷?
答:沒有,先生。
問:洪水,我指的是1972年2月26日星期六的洪水有沒有碰到、撞擊或衝擊您的孩子們的身體或對其產生影響?
答:沒有,先生。
問:您的孩子們有沒有因洪水或洪水中的垃圾和雜物遭受身體傷害,意思是對他們身體部位或整個人造成傷害?
答:據我所知沒有。
問:您的身體上有沒有傷口可以證明您的身體部位或整個人遭受了傷害?
答:沒有,先生。
問:您身上是否有任何的撕裂、割傷、刮傷、擦傷、扭傷、肌肉拉傷、骨折、腫脹或任何類似的症狀?
答:沒有,先生。
問:您的孩子們身上有沒有任何的撕裂、割傷、刮傷、擦傷、腫脹、扭傷、肌肉拉傷、骨折?
答:沒有,先生。
不過,連皮茨頓方的律師也意識到即使沒有任何撕裂也可能遭受精神折磨。
問:威爾伯恩夫人,您是否沿着鐵路軌道去到安全地帶,以避開洪水?
答:是的,先生。但是我們不知道洪水是否會進一步上漲,會否淹沒鐵路軌道。
問:您留在了那個地方嗎?
答:我一直待在那兒,但後來我感到噁心、作嘔,並開始嘔吐,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我目睹了所有的一切,我胃部那種噁心的感覺就像會要了我的命,當時我只想昏過去。
進行宣誓證詞時,皮茨頓方律師問完問題,我們也會向原告提幾個問題。一般來說,一名律師不會在此期間向他的當事人提問,但是我希望這些證詞除了回答皮茨頓精心設計的問題外,還能揭露更多事實,到時霍爾法官和他的法官助理斯坦利·達迪斯曼可能會閱讀這些證詞,所以我希望他們瞭解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當然,皮茨頓公司反對我們搞砸他們精心設計的問答。比如,在皮茨頓方律師問完旺達·威爾伯恩後,我們又問了她幾個問題。果不其然,皮茨頓的律師提出了反對。
原告律師(肯恩·萊茨勒)問:洪水過後,你是否有睡眠困難?
皮茨頓方律師:我方反對。
原告律師:你能回答這個問題嗎?
答:是的。我有。
皮茨頓方律師:請求刪掉這個問題。
原告律師:下雨是否困擾你?
皮茨頓方律師:我方反對。
證人:是的,下雨的時候,我晚上幾乎睡不着覺。
皮茨頓方律師:請求刪掉這個問題和答案……我認爲這是挖掘事實的宣誓證言,您問的這些問題並不合適。您的當事人想說的話可以在任何時候對您說,告訴您。(但不是在這兒)
我們的提問往往和睡眠問題、噩夢、恐懼以及其他焦慮的表現有關。我們是在兩個小孩告訴我們他們的噩夢之後開始問這些問題的。一個小男孩夢到自己被捲入水中,醒來時一身冷汗,呼吸困難,上氣不接下氣。災難發生當天,他並沒有掉進洪流中,但在山上目睹了這一切。儘管這樣,在他的夢裏,他感同身受地體會了那些在水中掙扎的人們。他被這個夢嚇壞了,不敢告訴他的兄弟姐妹或父母。
類似這樣的夢境不計其數。但我仍有些擔心我們的精神病專家是否能用生還者綜合徵理論說服西弗吉尼亞州的陪審員們。但我覺得反覆再現人們的噩夢,並強調他們依然在遭受這種折磨,可能會使陪審團明白此次災難的恐怖性。在我們請精神病專家檢查每位原告之前,這些噩夢是當下可獲得的最爲具體的實證。
終於,皮茨頓公司一方的律師開始提出我們也會問的問題了,原告們在經歷災難後可能遭遇的困難,他們的夢或噩夢,以及一到下雨就產生的恐懼。這些問題都會讓原告們心煩意亂。當他們再次訴說自己的災難故事時,常常就痛哭起來,變得歇斯底里。沒多久,皮茨頓的律師變得很尷尬,私下裏希望我們能提醒他們哪些是敏感話題,以此避開這些讓人沮喪的問題。我們拒絕了。我們覺得應該讓皮茨頓一方的律師坐在那裏,感受他人的情緒創傷。讓他們明白到將此案帶上審判庭會遇到多大的困難,讓他們知難而退。如果連皮茨頓的律師聽到這些故事描述都如此煎熬,那麼陪審團會如何反應就可想而知了。
皮茨頓的律師千方百計想要原告們承認沒有遭受精神損傷。我們之前選擇「心理障礙」的表述來形容他們遭受的精神折磨,是考慮到西弗吉尼亞州居民可能不願在公共場所表明自己遭受了任何精神類疾病,所以我們希望使用「心理障礙」這個聽起來更加中性的詞。不過,原告們甚至不會承認他們得了所謂「心理障礙」的東西。
所以每當皮茨頓方律師問一名原告是否有任何「心理障礙」時,我們都會提出反對。我們辯稱這是一個法律術語,皮茨頓方律師可以問任何他們想知道的事實問題,如原告對下雨的恐懼、噩夢、神經敏感等等,但他們不能問一個法律問題。霍爾法官同意我們的看法,皮茨頓一方無權詢問原告是否得了「心理障礙」,誘使他們放棄自己的賠償主張。但對方的一些律師還是繼續這樣做。所以我們只得引導原告不回答這種問題,也沒有跑到霍爾法官那裏投訴。
接下來的8月,皮茨頓提交了一份冗長的文件開示請求,要求原告們提交一些或全部證明文件,表明他們是如何以及爲什麼聘請阿諾德波特律師事務所代理他們的。巧合的是,提出該要求後兩個星期,西弗吉尼亞州律師協會決定重啓擱置許久的針對阿諾德波特律師事務所的調查。當地報紙的新聞標題爲「律師協會即將調查涉及客戶招徠的案件」。州律師協會聘請的私家調查員來到山谷裏,開始詢問一百餘名原告人,他們是如何以及爲什麼聘用阿諾德波特律師事務所。查理·考恩打電話告訴我調查員正要詢問他,我建議他告訴那些人,他只會在律師在場的情況下和他們交談。州律師協會的調查員因此沒有再追問他。
然而,當後來皮茨頓公司發出了正式通知,提出要在這次訴訟中提取查理·考恩的宣誓證詞時,我決定親自出馬了。我猜,斯泰克先生可能會利用這次取證程序來詢問水牛灣居民委員會會長,問他當初是如何選擇阿諾德波特律師事務所的。
我的猜測是對的,儘管斯泰克先生沒有對其他原告進行取證提問(皮茨頓公司特意聘用了查爾斯頓律師事務所來完成這項任務),他確實親自詢問了查理·考恩。斯泰克先生匆匆問到考恩先生,大家爲何、如何聘用了阿諾德波特律師事務所。我對該問題提出反對,讓考恩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他還問考恩先生是否有某些「心理障礙」。我提出反對,斯泰克隨之進行了最爲搞笑的辯解:「我不是問他是否尋求心理障礙的索賠,而是問他是否聲稱受到了心理障礙的折磨……」
如上這一系列問題,我都等待着在時機成熟時向霍爾法官提出。後來皮茨頓公司申請另一事的聆訊日時,我認爲是時機提出該問題了,同時我也向霍爾法官提交了一份有關聆訊事項範圍的文件。在這些事項中,最爲重要的就是皮茨頓向原告詢問有關聘用阿諾德波特律師事務所的事,以及心理障礙方面的問題。
霍爾法官再次重申,皮茨頓詢問原告這些關於心理障礙的問題,對他們毫無裨益。「反覆讓證人承認他們沒有某種疾病或是沒有某種他們都不清楚的東西,這是對他們的騷擾,也不會在此案中對被告有任何幫助。我坦白跟你們講……你們這只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因爲案件若到了審判階段,法庭不會允許你們在交叉詢問證人時提出這種問題的,所以你們只會徒勞無功……我認爲……你們不應該把這些視爲主要問題,迫使他們承認一些他們沒有的東西,這些東西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這對證人不公平。我覺得我能說的就是再次警告你們,不要這麼做。」
霍爾法官再次證明了他對案件一清二楚。他爲這些受害人着想。他不想讓受害人因爲無知而被迫放棄律師爲其主張的合理訴求索賠,霍爾法官也會爲保護受害人提供幫助。
對於律師協會的調查,我告訴霍爾法官,我認爲有人想合夥離間原告人和他們的律師。我說我對於西弗吉尼亞州律師協會的調查沒有意見,但是反對某些皮茨頓公司的律師利用訴訟中的取證程序來爲難原告,讓他們在聘用律師問題上犯難。
我補充道,原告們「在本案中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排除萬難,堅持抵抗。他們沒有錢,還剛剛經歷了巨大的災難,卻下定決心不想按照皮茨頓公司提出的補償方案了結此事。他們想要合理的處置,光明正大,鼓足勇氣,來到這裏卻發現別人老是問他們是如何聘用律師的,擁有什麼權利聘用這些律師。這都是不合適的,我真心不希望我們還需要把這個問題鬧到需要裁決的地步,法官閣下,但是鑑於這些問題確實存在,在這次討論備忘錄中我就把這點加上了。」
霍爾法官要求皮茨頓公司不要再向原告提出他們是如何聘用律師的問題。他說這應該是律師協會的事。
我們同時向霍爾法官提出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項。這次聆訊的同時,皮茨頓公司委託的醫學專家已經在肯塔基州的威廉姆森對大約300名原告進行了檢查,男女都有,甚至還有小孩子。在查爾斯頓進行宣誓證詞時,小於6歲的兒童沒有參與,這次不同,皮茨頓聘用的醫生對各個年齡段的原告都進行了醫療檢查。但我們沒有拿到300多名原告的任何醫療報告副本。
我想知道在威廉姆森發生的一切,尤其是考慮到他們做檢查的時候已經不允許我們在旁。我們聽說皮茨頓公司聘請的首席醫生,拉塞爾·邁耶斯醫生今年69歲,是一名通過資格驗證的神經科醫生。還有一名心理醫生,戴爾·斯坦頓,當時我們以爲他也是一名醫生。參與檢查的還有邁耶斯醫生的妻子,她是一名註冊護士,以及其他各種醫療人員。從一開始,我們在向皮茨頓要求獲取所有檢查相關資料時就遇到了阻礙,爲了儘可能獲得完整的記錄,我們決定在每個原告離開威廉姆森前對其提問。
我們僱用了男子高級中學的一名歷史老師,讓她在每位原告檢查結束後的第一時間與原告交談。她隨後提交了一份十分完整的報告,詳細描述了邁耶斯醫生及其醫療人員對原告的檢查過程。這將對我們隨後交叉詢問邁耶斯醫生時很有幫助,特別是有助於我們發現他有沒有刻意隱瞞人們告訴他的一些信息。
每位原告都要進行一次身體檢查,需要脫光衣服進行。他們還要提供一份完整的病歷史並接受戴爾·斯坦頓組織的一系列心理測試。
總共有五次心理測試。首先是一套標準化的句子填空題,要求原告完成以「我討厭……」和「我遭受……」等詞開頭的句子。像這樣的句子填空題有時能深入洞察一個人的內心。但同時,突然讓病人直面自我,可能會讓其感到嚴峻威脅,因而會用陳詞濫調或戲謔之語應付回答,而這樣的答案往往缺少診斷價值。儘管如此,由於本測試和其他四項測試都是合法的,除非是反對皮茨頓公司的測試數據解讀意見,我們不可提出其他對測試的異議。
第二次是繪畫測試,要求原告畫出各種圖案——男人、女人、房子和樹。一個人繪畫和修飾的方式往往能反映他的方方面面和對他人的態度。例如,一個人被畫得很小,孤零零地站在畫紙的一邊,這可能表明孤僻。如果人物肖像位於紙張中央,但雙肩不等高,腳下也沒畫平地,這可能意味着缺乏安全感。
第三次測試是本德—格式塔測驗(Bender Gestalt Test)注20。每位原告在一張空白紙上臨摹一組九張圖像(包括一排圓點和一排相鄰的圓圈)。一個羣體類型會在該測驗中有一致的表現。例如,智力缺陷者在複製一排圓點時,往往會一直把圓點畫到紙張邊緣,直到沒有空間位置。類似的,很多精神分裂症患者會將他們臨摹的圖案擠在儘可能小的空間裏,還會擅自旋轉圖案。這個測驗可用於檢測原告的一些常見症狀,如憂慮(畫得很小)和焦慮(出現很多不必要的塗改)。
第四個測試叫主題類化法注21,包括一系列卡片,上面畫着處於不同情境下的男人、女人和小孩。例如,一個孩子敏感地盯着一把小提琴,或一個女人抓住怒氣衝衝的男人的肩膀,想控制他,而他則拼命掙脫。每名原告必須解釋這些圖畫,告訴心理學家畫中發生的事情,發生的原因是什麼,這些人物感覺如何,事態又會如何發展。這些故事可以展現原告的精神需求以及他對所處環境中的主要人物和現狀的態度。還有相應的兒童主題類化法,卡片上畫的不是人而是動物,不過動物面對的也是類似人類的情況。我們得到的報告顯示,皮茨頓公司聘用的心理專家讓兒童使用的是和成人一樣的卡片,這表明他並不知道這套兒童主題類化法。
第五個是精神類面談。邁耶斯醫生向原告們詢問有關災難的情況和他們災難後的擔憂。他還對原告們進行了皮電反應注22測試,用一大堆電線連接病人的指頭和一臺類似儀表的工具。大部分原告認爲「看起來像測謊儀」。確實,這個測驗往往是完整測謊過程的一部分。在病人對於「中性」刺激物表現出初級反應後,邁耶斯醫生就用儀器測量病人在面對特定刺激物時的緊張水平。邁耶斯醫生用水牛灣地區災難和洪水相關的各種單詞、詞彙、熟悉的名字和圖片作爲刺激物。
儘管原告們被皮電反應測試和長達一天的醫療檢查嚇到,許多人仍然覺得邁耶斯醫生是一位白髮蒼蒼的慈祥老人。我本以爲他是西弗吉尼亞州本地人,也在阿巴拉契亞地區醫院工作數年,因此極度擔心西弗吉尼亞州的陪審員會覺得這位阿巴拉契亞醫生比我們的常青藤聯盟畢業的醫生更加可靠。但後來,我調查得知邁耶斯醫生出生於布魯克林,1963年纔來到西弗吉尼亞地區。他曾在愛荷華大學醫院擔任神經外科主任長達20年,而後他出人意料地離開了愛荷華,來到了肯塔基州威廉姆森的醫院。他的專項是外科,主要是神經外科,而不是精神科。由於我們的訴求並非身體或器官疾病,而是精神疾病,看來邁耶斯醫生的資質對於皮茨頓公司指派的任務沒有多大用處。而後,斯泰克先生在我面前將邁耶斯醫生描繪成「嚴厲的、雷厲風行的領頭人」,我更加感到放心了。如果陪審團也視他爲嚴厲而非慈祥的老人,這對我們再好不過。
我們找不到有關皮茨頓聘用的心理醫生戴爾·斯坦頓的任何信息。所有美國心理協會的名錄中都沒有他的姓名。後來我們終於發現他只是一名實習心理醫生,還沒有資格稱爲心理醫生。由於是邁耶斯醫生聘用的他,連斯泰克先生都不知道戴爾·斯坦頓不是醫生,甚至連心理醫生都不是。當斯泰克先生了解這一情況後,他告訴法庭他不確定皮茨頓公司會否讓戴爾·斯坦頓出庭作證。
儘管我們花了大把力氣了解威廉姆森發生的事,我們仍想要皮茨頓真實醫療報告的副本。如果皮茨頓聘用的醫生找到大量證據證明存在嚴重的精神折磨,我們就能迫使他們做出庭外和解,包括爲這些精神損傷支付賠償費用,而我們就不用再花錢請精神科醫生對625名原告進行一次檢查。
因此我們請求霍爾法官讓皮茨頓公司提交邁耶斯醫生和戴爾·斯坦頓準備的醫療報告。皮茨頓方面表示只有我們提交了我們醫療報告的副本,他們才願意提交邁耶斯醫生的報告。霍爾法官同意皮茨頓一方的提議,要求交換醫療報告。皮茨頓認爲既然已經知道戴爾·斯坦頓不是醫生,他的報告也就不是醫療報告,無需提交,但是法官要求此報告也要包含在交換行列。
我們篩選了55名原告人,由辛辛那提大學醫學院的裏弗頓醫生和其他幾名精神科醫生對他們進行檢查。我們拿到了他們的精神狀態報告。但是,如果想要皮茨頓那邊所有的醫療報告,我們也要準備剩餘原告的精神報告。這筆花費巨大,同時還需要逼得原告再經歷一輪醫療測試。我們決定暫時不這麼做。我們也許能在交換醫療報告的截止日期來臨前結束這個法律訴訟。
同時,我們再次意識到,此案在聯邦法院由霍爾法官而非西弗吉尼亞州的法院審理,對於我們來說是多麼幸運。這個夏天,在宣誓證詞和醫療檢查正緊鑼密鼓地進行時,洛根縣和查爾斯頓的報紙上大篇幅地充斥着煤礦機械盜竊團伙的報道,大批洛根縣民衆被州警察逮捕。洛根縣的奧克利法官主持了這宗涉及多人從煤礦公司偷盜的刑事訴訟案件。奧克利法官也曾經負責主持過水牛灣地區災難的大陪審團刑事判決,當時的結果是無人應當爲這125人的死亡受到刑事控訴。
有關這次煤礦機械盜竊團伙的第一篇報告稱,奧克利法官對一名40歲男子判處了一年監禁並交由該縣監獄執行,因爲他對自己接受了一臺價值250美元的螺旋鑽頭供認不諱,而這鑽頭已經被證實是贓物了。奧克利法官表示,看在他配合執法機關調查的份上,他已經對這名罪犯網開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