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巫蠱之術
漢天子 by 六道
2020-2-11 17:44
郭悠然搖搖頭,說道:「陛下,臣女對張奪也所知不多,以前只聽聞恩師提起過此人,說他悟性極高,但卻沒有走正道,而是修煉巫蠱之術。」
其實修煉巫蠱之術,倒也不一定不是正道,巫蠱之術最初的存在,全完是為了救人,心術不正者利用巫蠱之術去害人,那就肯定不是正道了。
而張奪,正屬後者。
劉秀沉吟了片刻,說道:「聽起來,這個張奪是善用蠱蟲?」
郭悠然一笑,說道:「陛下不必擔心,陛下體質異於常人,百毒不侵,萬邪不入。」
在她看來,張奪對劉秀的威脅並不大,蠱蟲對劉秀也造不成實質性的傷害。
煉蠱之術,在蜀地還是非常盛行的。
要說煉蠱的起源,那年頭可就太久遠了,左氏春秋裡有提到過蠱蟲。
再往前找,黃帝內經的素問中,也有提到蠱。
黃帝內經由靈樞、素問兩部分組成,各有九卷,合計十八卷。
黃帝內經的成書,可要推到先秦時期,而先秦時間最早可追溯到舊石器時代。
對於漢家來說,巫蠱之術絕對是個禁忌的話題。
漢武帝晚年,就爆發了歷史上著名的巫蠱之禍,皇族自相殘殺,死的人數以萬計,影響深遠。
巫蠱之禍的爆發,源頭還是在漢武帝身上。
漢武帝豐功偉業,自然是千古流傳,但武帝本身也極為好色,後宮有數不清的嬪妃、美人,為了爭奪聖寵,後宮逐漸盛行巫蠱之術。
東窗事發,武帝震怒,作為後宮之首的衛皇后衛子夫首當其衝,皇后受到牽連,直接影響到太子。
太子劉據起兵造反,最終造反失敗,劉據逃走,太子府門客全部被殺,支持太子的大臣,族滅九族。
一時間,長安城內人心惶惶,血流成河。
在貪好女色這方面,劉秀和武帝倒是不太一樣,與後宮佳麗三千的武帝相比,劉秀絕對稱得上是清心寡慾了。
劉秀眉頭緊鎖,說道:「像張奪這類的蠹蟲,當及早剷除,否則後患無窮。」
郭悠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陛下雖不懼蠱毒,但陛下身邊之人,卻必為能倖免。」
說著話,她下意識地看看陰麗華,又瞧瞧被陰麗華抱在懷中的劉蒼。
劉秀深吸口氣,邁步向陰麗華走過去,輕輕扶住她的香肩,柔聲問道:「麗華沒事吧?」
這時候,陰麗華業已平復了情緒,但聲音還是帶著顫抖,問道:「這些歹人,是如何闖進的皇宮?」
劉秀面色一沉,說道:「龍淵、虛英!」
「臣在!」
龍淵和虛英二人快步上前,插手施禮。
「徹查!我要知道,何人是賊之內應!」
「喏!」
龍淵和虛英雙雙拱手應了一聲。
這麼多的刺客,無聲無息地突然出現在皇宮裡,如果沒有內應的話,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不用去調查,劉秀便可篤定,皇宮內必有陌鄢的內應。
只是,細作能藏得如此之深,著實挺讓人意外的。
劉秀陪著陰麗華回西宮休息,御醫為洛幽以及受傷的侍衛們療傷。
龍淵和虛英等人,皆去調查隱藏於宮內的細作。
翌日天剛濛濛亮,劉秀起床,見陰麗華還在熟睡,他沒有叫醒她,悄悄穿上衣服,出了大殿。
剛出大門,就見龍淵、虛英二人站在外面。
劉秀回手把房門關嚴,問道:「都調查清楚了?」
龍淵和虛英一同點點頭。
龍淵說道:「皇宮西側,本有十二名虎賁和羽林,昨晚應該在崗,但這十二人卻都不在。
田兮等刺客,也正是從這裡潛入的皇宮!」
劉秀聞言,難以置信地揚了揚眉毛,他以為陌鄢安插在皇宮的細作,充其量也就一兩個人,沒想到,竟然有十二人之多。
他臉色一沉,問道:「這十二人現在哪裡?」
「都在宮中,但」「怎麼了?」
「他們都死了。」
「被殺?」
「不,陛下,是他們是自盡而亡。」
說話時,龍淵和虛英都是眉頭緊鎖。
陌鄢在虎賁和羽林中能安插十二名細作,已經是匪夷所思之事,要知道能進入虎賁和羽林的漢軍將士,個個都被查個底朝天,甚至都往上查了好幾輩,稍微有點問題的,就會被排除在外。
在審查如此嚴格的情況下,其中竟然還混有這許多的細作,不得不令人驚歎陌鄢的神通廣大。
此事還引發出更恐怖的一點,陌鄢安插在虎賁和羽林的細作,真的就只有這十二人嗎?
會不會還有更多的人,隱藏得更深?
順著這個思路,越往下想,越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劉秀沉吟片刻,說道:「帶我去看看!」
龍淵和虛英對視一眼,面露難色地說道:「陛下,他們他們都死的挺難看的」「我說帶我去看!」
龍淵和虛英嚇得一縮脖,點頭應道:「是!陛下!」
他們剛走出西宮,迎面走來一位女子,定睛一看,正是郭悠然。
「陛下!」
到了近前,郭悠然福身施禮。
劉秀點下頭,說道:「平身!」
郭悠然問道:「陛下要去哪裡?
可是找到了陌鄢的細作?」
劉秀苦笑,說道:「可惜,人都已經死了,難以再查出更多的線索。」
郭悠然正色道:「陛下,臣女以為,死人也會說話,而且,死人不會說謊。」
劉秀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悠然想和我一起去看看?」
「臣女正有此意!」
「走吧!」
劉秀揚了揚下巴。
龍淵和虛英把劉秀領到一間區廬。
區廬外面,站著不少的羽林和虎賁看守。
見到劉秀倒了,羽林和虎賁齊齊躬身施禮,向兩旁退讓。
走進區廬的院子裡,只見地上擺放著一排屍體,身上皆用白色的麻布蒙著。
劉秀走到一具屍體前,龍淵蹲下身形,將屍體身上的麻木掀開,劉秀、郭悠然以及隨行的張昆,定睛細看,劉秀和郭悠然沒怎麼樣,張昆臉色難看,急忙摀住嘴巴,連連後退,同時發出一陣陣的乾嘔聲。
這人是一名羽林衛,脖頸會割開,看起來像是自刎而亡,但傷口實在太深了,喉嚨處的皮肉已完全被割開、外翻,傷口之深,都已經能看到白森森的頸骨。
即便是鐵了心的要自刎,下手也很少有這麼狠的,自刎,只需割斷動脈或氣管就好,而這一位,是把肌肉都割斷了。
劉秀看罷,眉頭皺得更深,問道:「確定不是被殺?」
龍淵和虛英異口同聲道:「陛下,不是被殺,確實是自盡!」
劉秀又走到第二具屍體前,掀開麻木,和剛才的那名羽林衛一樣,這位也是死於自刎,而且脖頸處的傷口幾乎一樣,都是深可及骨,光是看,都讓人渾身發毛。
他逐一查看,每一具屍體都是自刎而亡,這十二個人,如同商量好了似的,同一時間,集體自刎,而且都對自己下了狠手,留下及骨的傷口。
這說明他們十二人在自盡前的一刻,都已下定了決心,就是求死,而且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
一個人,如果能對另外一群人達到如此的控制程度,太駭人了。
劉秀蹲在最後一具屍體前,將麻布緊緊握在掌心,目光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他喃喃說道:「這人,我認識他!」
龍淵和虛英下意識地看向劉秀面前的這具屍體,是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看身上的軍裝和甲冑,應該是位虎賁。
劉秀繼續說道:「當初在平隴之戰中,他曾跟隨在我身邊,與隴軍死戰!」
在劉秀參與的第一次平隴之戰中,漢軍的仗打得並不順利,反而被隴軍全面壓制,劉秀也是經歷了九死一生,才撤離了隴地。
當時跟隨在他身邊的虎賁和羽林,不知戰死了多少人,能跟著他一起撤回來的,哪一個對他不是忠心耿耿,以死相隨的熱血男兒。
可是誰能想到,在這些人裡,竟然還會有陌鄢的細作!看著情緒低落,露出感傷之色的劉秀,龍淵和虛英也不知該如何勸說。
郭悠然在一具屍體前,蹲下,而後伸出手,將屍體的眼皮扒開。
她低頭看了一會,又挪到另一具屍體前,同樣是扒開屍體的眼皮。
她一連查看好幾具屍體,沉思片刻,對劉秀說道:「陛下,也許這些人的死,並非是自願!甚至,他們也未必是陌鄢的細作!」
聽聞這話,在場眾人同是大驚,齊刷刷地向郭悠然看過去。
尤其是在場的羽林衛和虎賁軍,他們是真的無法相信,自己的同袍兄弟會是細作,是陌鄢的人。
龍淵的眉頭擰成個疙瘩,說道:「郭小姐,昨晚,正是因為他們的擅離職守,才使得刺客能無聲無息地潛入皇宮,昨晚他們又集體自盡,顯然是畏罪,也是為了封口。」
郭悠然看眼龍淵,目光一轉,又看向劉秀,說道:「陛下請看!」
劉秀起身,走到郭悠然近前,彎下身形,攏目細看,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郭悠然提醒道:「屍體的眼珠,有血線!」
跟過來的龍淵不解地問道:「這說明什麼?
臨死之前,太恐懼,太疼痛,雙目充血?」
郭悠然一指兩旁的屍體,說道:「倘若一人兩人如此,或許是偶然,但人人都如此,恐怕就不是偶然了吧?」
「悠然的意思是?」
「臣女懷疑,這些人都中了蠱!」
龍淵和虛英,乃至張昆和在場的羽林、虎賁,身子同是一震。
龍淵結結巴巴地說道:「蠱蠱蟲怎麼可能會在皇宮裡出現,簡直,簡直一派胡言!」
武帝年間的巫蠱之術,血一般的教訓,現在還歷歷在目,讓人記憶猶新,蠱蟲若再次出現在皇宮,那還了得?
這種事,哪怕只是用嘴巴說說,都會掉腦袋的。
劉秀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喃喃說道:「他們都都中蠱了?
他們都曾是跟隨過我,出生入死的將士,又怎會是陌鄢的細作?
倘若因為巫蠱之術,而被迷惑了心智,這倒是解釋得通了。」
「陛下,這這這」龍淵結結巴巴地想要勸說,但支吾了半晌也沒把話說出口。
郭悠然說道:「陛下,若想斷定是否是蠱蟲作祟,需剖屍檢驗!」
劉秀點點頭,對龍淵和虛英說道:「去縣府,帶仵作入宮!還有,宣太醫!」
這些自盡而亡的虎賁和羽林,究竟是細作,還是因中蠱而被迷惑,必須得調查清楚。
如果這件事情不調查清楚,不弄個明白,劉秀感覺自己的身邊都充滿了危險,指不定哪一個羽林和虎賁就是細作,準備在他的背後捅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