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黃雀在後
漢天子 by 六道
2020-2-11 17:44
偷襲山都城的蜀軍,被困在城內,在傷亡過半又無處可逃的情況下,殘餘的兩千多名蜀軍,悉數向漢軍投降。
根據雲兮閣探子提供的情報,這支蜀軍的主將是呂鮪,可是在投降的蜀軍當中,根本沒發現呂鮪的身影。
劉秀令人把一名被俘的校尉帶到自己面前,沒有多餘的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們的主將是誰?」
那名校尉小心翼翼地看眼劉秀,支支吾吾地說道:「是……是呂鮪呂將軍!」
劉秀瞇了瞇眼睛,俘虜當中根本沒有呂鮪,難道剛剛是戰死了?
或者偷偷藏起來了?
他隨口問道:「呂鮪在哪?」
「呂呂將軍不在城內!」
「什麼?」
劉秀揚起眉毛,問道:「他不在城內?」
校尉又看眼劉秀,垂首說道:「我等只是前軍,呂將軍在後方的主力大軍裡!」
他這句話,讓劉秀、李泛等在場眾人無不倒吸口涼氣。
這五千蜀軍只是前軍,後面還有更多的蜀軍?
這和劉秀所得的探報可不一樣。
劉秀瞇了瞇眼睛,問道:「你軍的主力,有多少兵馬?」
「有……有兩萬五千人。」
李泛臉色頓變,急聲問道:「公孫述不是只派來你們五千人嗎?」
校尉小聲說道:「本來陛……本來是只派了五千人,但……但後來又加派了兩萬五千人。」
「這是為何?」
劉秀面無表情地問道。
校尉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來。
李泛握住肋下的佩劍,沉聲質問道:「到了現在,你還敢隱瞞首發
「並非是我想隱瞞,而是朝廷的命令,我……我不敢妄加猜測。」
「你的猜測是什麼,但說無妨!」
劉秀說道。
校尉吞了口唾沫,眼珠轉動個不停,在不知道他心裡在琢磨什麼。
見狀,李泛大怒,將肋下的佩劍抽出一截,怒聲喝道:「死到臨頭,你還不老實交代?」
看李泛紅著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校尉身子一震,說道:「岑彭鎮守南郡,南郡防禦,固若金湯,朝廷屢次出兵,皆佔不到便宜,若想有所建樹,朝廷就必須得求變。
「這次弘農受災,而南陽囤積有災區急需的賑災糧,若是能搗毀這些賑災糧,弘農勢必大亂,這必然會把洛陽的注意力吸引到弘農郡,屆時,突入南陽的三萬兵馬將大有所為,不僅能一舉攻陷南陽,還可切斷南郡與洛陽的聯絡,讓岑彭所率的南征軍變成孤軍。
「同時三萬兵馬可避開南郡西面的防線,從南郡北面攻殺進去,兩面夾擊之下,可破南征軍。
「只要南征軍一敗,南陽、南郡,都可收復,進而佔領整個荊州,也非難事。
「只要拿下了荊州,那麼與荊州接壤的揚州、交州,都將成為朝廷的囊中之物,到時,成都、洛陽,各佔半壁江山,而洛陽三面受敵,成家……成家大業可成。」
李泛聽完校尉的這番講述,冷汗冒了出來。
劉秀則瞇縫著眼睛,目不轉睛盯著這名校尉,問道:「這是公孫述說的?」
校尉面紅耳赤地說道:「小的……小的只是一名校尉,見不到陛……公孫述,也沒資格去上朝,這些……這些都是小人自己猜測的,不過也不是妄加猜測,都……都是有依據的……」岑彭在南郡西部早已布下完善的防禦體系,公孫述派兵不知道攻打過多少次了,每次都佔不到什麼便宜,從蜀地強攻南郡西防線,事實證明,這條路根本走不通。
突襲南陽,其實所需的兵馬並不需要太多,五千人足矣,但公孫述卻派出三萬大軍,而且率軍的主將,還是大將呂鮪,如此安排,顯然不是只為了偷襲,不是只為了那二十萬石的屯糧,公孫述對這三萬兵馬可是寄予了更大的野心,希望能有更大的作為。
李泛轉頭看向劉秀,顫聲說道:「陛下……」劉秀向他擺了擺手,他看向校尉,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校尉小聲說道:「小的名叫士孫榮。」
劉秀喃喃說道:「士孫……這個姓氏倒是不常見。」
士孫是十分罕見的複姓,在當時不常見,到了現代,也不太常見。
劉秀問道:「你是哪裡人氏?」
「小人……小人是長安人氏。」
「哦?
既然是長安人,為何會在蜀地任職?」
士孫榮苦澀道:「劉玄入主長安之後,朝中權貴,飛揚跋扈,欺壓百姓,小人當年年輕氣盛,曾惹上一名權貴,無奈之下,只能逃離長安,後來輾轉到益州,投靠到公孫述麾下。」
從長安到益州,無依無靠,卻能一路做到校尉,也算是不簡單了。
劉秀看向士孫榮的目光多了幾分讚賞之色,他問道:「你剛才說的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測?」
「是的,只是小人一家之言,有不對之處,還請陛下恕罪!」
「我倒是覺得你分析得合情合理。」
他話鋒一轉,又問道:「你的家人都在長安?」
士孫榮急忙向前叩首,說道:「小人一人之過,與家人無關!陛下對小人要殺要剮,小人皆無怨言,還望陛下能饒恕小人的家人!」
李泛都差點氣笑了,你區區一個階下囚,現在還有資格和陛下講條件?
沒等李泛說話,劉秀倒是點點頭,說道:「可以!」
說著話,他站起身形,抽出肋下的赤霄劍。
見狀,士孫榮長鬆口氣,而後閉上眼睛,向前叩首,做出任由劉秀斬首的姿態。
劉秀手起劍落,就聽沙的一聲,士孫榮首級還在,但髮髻掉落,頭髮從他頭上立刻散落下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散落下來的頭髮,然後詫異地看向面前的劉秀,顫聲說道:「陛下……」「為公孫述做事的士孫榮已死,你現在,可願報效朝廷?
漢家朝廷!」
劉秀收劍的同時,一字一頓地問道。
士孫榮呆愣半晌,才回過神來,他眼圈一紅,再次向前叩首,顫聲說道:「小人罪該萬死,該死之軀,承蒙陛下不棄,小人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劉秀上前一步,把士孫榮拉起,問道:「呂鮪部現在何處?」
士孫榮正色說道:「回稟陛下,呂鮪率部藏匿於山都縣北的山林,若做急行軍,兩個時辰可到山都縣!」
這麼快!在場眾人心頭一緊,齊刷刷地看向劉秀。
李泛說道:「陛下,大敵當前,山都城難以自保,得趕緊撤退才是!」
還沒等劉秀說話,士孫榮急聲說道:「萬萬不能撤退!」
李泛怒視著士孫榮,大聲喝問道:「你這話是何意?
你想讓陛下被困死在山都城?」
士孫榮說道:「我部偷襲山都城,中計被困在城內,消息肯定早已傳到呂鮪那邊,現在呂鮪一定在率部趕往山都城,如果現在撤走,弄不好,弄不好要和趕過來的呂鮪部撞上。」
就漢軍的這些老弱病殘,在城內打個伏擊還行,在城外與蜀軍做正面交鋒,那就是在找死!劉秀思慮一番,覺得士孫榮言之有理,他急聲說道:「傳令下去,全軍加固北城城防,準備迎戰強敵!」
李泛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點點頭,說道:「陛下,微臣這就去督導將士們加固北城城防!」
事實證明,士孫榮說得一點沒錯,天還沒有亮,以呂鮪為首的二萬多蜀軍,便出現在山都城的北城外。
放眼望去,燈球火把,亮子油松,北城外彷彿出現一大面的火海。
劉秀等人站於城頭上,望著城外的蜀軍方陣,一個個皆露出凝重之色。
李泛對劉秀小聲說道:「陛下,敵軍來勢洶洶,此戰……怕是不好打啊!」
說不好打,還是比較客氣的,其實在李泛看來,這仗根本沒法打。
山都城既不是戰略要地,也不是什麼大城,城防談不上有多堅固,禦敵本就非常困難。
加上己方將士多為老弱殘兵,又哪裡能是這麼多蜀軍的對手?
可現在己方要跑,也很難跑得掉,只能龜縮在城內死守。
李泛眉頭緊鎖,對劉秀說道:「陛下,依微臣之見,還是……還是向大將軍求援吧!」
目前距離山都城最近的己方兵馬,就是以岑彭為首的南征軍。
士孫榮聽了李泛的話,倒吸口涼氣,說道:「現在田戎、任滿等人,不是正在進攻南郡嗎?」
田戎、任滿、程泛等人,率軍十餘萬,大舉進攻南郡,這個時候若是向岑彭求援,那岑彭別無選擇,只能率部到南陽救援天子,可南郡怎麼辦?
放棄了?
任由田戎、任滿等人率軍攻陷?
劉秀也覺得現在向岑彭求援是極為不妥的。
他緩緩搖頭,說道:「此戰,我部不能求助南征軍,只能靠我們自己來打這一仗!」
李泛眉頭擰成個疙瘩,他先是不滿地瞪了士孫榮一眼,而後對劉秀小聲說道:「陛下,要不,向洛陽求援吧?」
劉秀依舊搖頭,說道:「不久前,京師軍剛剛分出一部分兵馬,駐守北方諸君,以拒匈奴,現在洛陽兵馬有所不足,無力來援!」
駐守洛陽的京師軍,現在還有近十萬兵馬,但這些兵馬是不能動的,需常駐京城,確保洛陽的安全。
京城是朝廷所在,己方的大本營,萬萬不能有失。
「那,向劉太守求援?」
劉秀想了想,還是搖頭,說道:「南陽郡軍,只千餘人,即便趕來增援,也是以卵擊石,倘若臨時徵調各縣縣兵,東拼西揍,兵馬再多,面對蜀軍時,也是不堪一擊。」
說了一圈,李泛突然有種感覺,己方在南陽,似乎成了一支孤軍,根本找不到可以前來救援的援軍。
李泛下意識地抽出手帕,擦了擦腦門的汗珠子。
劉秀轉頭看了他一眼,含笑問道:「李將軍可是怕了?」
李泛急忙放下手帕,正色說道:「有陛下在,微臣什麼都不怕!赴湯蹈火,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劉秀拍拍李泛的肩膀,柔聲說道:「當年我與你從兄,比眼下凶險許多的境況,都不知經歷過多少次,我們不還是安然無恙的闖過來了嗎?
你,不要丟了從兄的臉面,更不能丟掉大漢將士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