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九章 巨額數字
漢天子 by 六道
2020-2-11 17:44
劉秀和年長的棋手對弈圍棋。
這次他二人可是做了一場豪賭,賭資高達七萬六千八百錢,這麼大的賭局,不僅把大量的賭客吸引過來,就連賭場的人也聚集過來。
其中有一名三十多歲的漢子,身邊圍著五六名手下,他們動作粗魯地分開前方的人群。
被推開的人們連聲叫罵,不過看清楚來人的模樣,立刻都閉上嘴巴,一個個低垂著頭,連連向旁退讓。
這名三十多歲的漢子,正是賭館的當家人,孫二虎。
孫二虎本名叫孫祥,是洛陽的地痞混混。
孫祥和張賁的關係的確很好,確切的說,張賁和洛陽的地痞混混們關係都很好,他要辦什麼事,洛陽的地痞混混們都會給他面子,鼎力相助,比如張賁要查公孫述安插在洛陽的奸細,洛陽的地痞混混們就沒少為他出力,反過來,張賁對這些地痞混混們也會給予一定的庇護,作為回報。
在張賁的庇護下,孫祥算是找到了發家致富的門路,先是做小賭檔,通過擠壓和吞併同行,規模漸漸做大,原本的小賭檔變成了現在的大賭館。
孫祥不認識劉秀,他從人群中走出來,上下打量劉秀一番,感覺這個青年也就二十多歲,哪怕是打娘胎裡學棋,棋藝又能精湛到哪去?
而和他對弈的棋手,名叫張維,按照棋藝來說,是賭館裡排名第一的高手。
其實別說在他的賭館裡,哪怕是在整個洛陽城,張維的棋藝也是排的上數的。
為了請來這位張先生,孫祥可是花費了重金。
孫祥大致分析了一番雙方的實力,他嘴角揚起,露出一副信心十足的表情。
他走到張維近前,彎下腰身,貼近張維的耳邊,小聲提醒道:「張先生,這局你可不能手下留情啊!」
雖說賭館日進斗金,但七萬六千錢,對於孫祥來說也不是小數目。
張維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什麼話都沒說,從棋盒當中抓出一把棋子,放在棋盤上,用手蓋住。
由於雙方的賭資太大,沒有誰謙讓誰一說了,誰先手,誰後手,全憑猜子。
劉秀稍做考慮,從自己的棋盒中拿出一子,放在棋盤上,他猜的是單數。
張維把手拿開,兩子一組的分開,分到最後,剩下的是兩子。
這說明劉秀猜錯了,他抓出的這把棋子是雙數,張維為先手。
圍棋對弈,雙方一句話都不用說,完全可以通過動作來交流。
張維先手,他向劉秀欠了欠身,劉秀也是欠身回敬。
雙方交換棋盒,張偉先手,執黑子。
圍棋的對弈,雙方都是先占角,再佔邊,把邊角都占完了,最後再向中心腹地縱深,做最後的廝殺。
張維的風格趨近於穩紮穩打,而劉秀的風格則凶狠彪悍。
劉秀只佔了兩角,便開始了主動進攻,對張維開始了步步緊逼的壓迫。
張維非但沒有緊張,嘴角還稍微有些上揚。
圍棋不是你凶狠彪悍就能佔據上風的,講究的是穩、是紮實,要著眼於大局。
像劉秀這種年輕氣盛的人,他見得多了,別看布棋彪悍,實則漏洞連連。
前面還看不太出來,越到後面越明顯。
孫祥不懂圍棋,也看不出來劉秀和張維孰強孰弱,不過看張維臉上露出輕鬆的笑意,他立刻放下心來,不用問,現在佔優的肯定是張維。
張維對弈的經驗的確很豐富,只不過這次他判斷錯了。
劉秀的風格不僅僅是凶狠彪悍那麼簡單,或者說,那只是表象。
其實,他在主動進攻的同時,也是在做大局的規劃。
可以說劉秀的每一顆落子,既是在進攻壓迫對方,同時也是在為以後的整體佈局做準備。
與劉秀對弈,會發現他走的每一步棋都不是很精細,但走著走著,便會莫名其妙的發覺,棋盤上竟然被劉秀佔了大片的地盤,而自己的地盤則不斷的被壓制、蠶食。
此時的張維正處於這種狀態中。
他臉上的輕鬆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又過了一段時間,他的額頭已滲出汗珠子,拿起棋子後,手懸停的空中,遲遲落不下去棋子。
反觀劉秀,表情由始至終都是一個樣,漫不經心,落子時,他也很少會遲疑,走的每一步依舊是步步緊逼的壓迫對手。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棋盤上的棋子也越來越多,即便是不懂棋的孫祥現在都看出來張維不佔優勢,因為棋盤上,明顯白子的地盤大,黑子的地盤小。
這時候,孫祥的心也揪了起來,心裡暗暗嘀咕,張先生不會輸給這個毛頭小子吧?
他心裡琢磨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張維。
張維拿著一顆棋子,手指在棋盤上晃來晃去,但就是落不下去這顆棋子。
觀戰的人,和處於對弈中的人,完全是兩種感覺。
此時的張維,感覺自己就像是身處於千軍萬馬當中,環顧四周,全都是敵軍,己方的兵馬,被敵軍層層切割圍困,想突圍,但又突圍不出去,無論向那個地方增兵,感覺都是在做無用功,都是在白白的浪費兵力。
他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他拿著這枚棋子,猶豫來,猶豫去,就是落不下去。
他思慮再三,將這枚棋子又放回到棋盒中,而後他低垂著頭,目光在棋盤上掃來掃去。
沒有漏洞,對方的佈局,幾乎是完美無瑕,他根本找不出來其中的破綻。
當他經過一番冥思苦想,以為找到了對方的薄弱之處,當他拿起棋子,準備落子時,發現那似乎又不是弱點,而是對方故意留給自己的圈套、陷阱。
他夾起的棋子又慢慢放回到棋盒中。
如此反覆了好幾次,最後張維揉了揉額頭,抓起一把棋子,投在棋盤上。
這叫投子認負。
現場一片寂靜,不知過了多久,人群當中響起一片歡呼聲和鼓掌聲。
許多賭館裡的常客還是第一次見到張維被人擊敗,拼了命的拍巴掌。
劉秀微微一笑,向張維說道:「承讓了。」
張維凝視著劉秀,問道:「我們再對弈一盤如何?」
劉秀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說道:「我的賭資已經有十五萬錢了,只要你們賭館能賭得起,我並不介意再比一局。」
張維身子一震,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孫祥。
此時的孫祥,臉色都要比鍋底還黑了,十五萬錢啊,賭館竟然生生輸給這個青年十五萬錢。
他湊到張維近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張先生可有必勝之把握?」
張維眉頭緊鎖,低聲說道:「這一局,我會盡全力。」
言下之意,剛才那一局,他並沒有傾盡全力。
孫祥聞言,鼻子都快氣歪了。
你他娘的,拿著老子的錢,裝大半蒜呢?
張維倒也沒有扯謊,在剛開局時,他的確下的比較隨意,也沒太看得起劉秀,當他意識到劉秀的水平不同尋常,開始認真對待的時候,已無法再力挽狂瀾。
孫祥思慮半晌,幽幽說道:「張先生,十五萬錢啊,你可要考慮清楚。」
張維不甘心地說道:「請准我再與他博弈一局!」
兩人對視良久,孫祥最終還是選擇信任張維,重重地點下頭,說道:「今日我也捨命陪君子了!張先生,這局對弈,就看你的了!」
張維向他點點頭,然後向劉秀擺了擺手。
劉秀一笑,從棋盒中抓起一把棋子,放於棋盤上。
張維拿出兩枚棋子,放於棋盤。
劉秀數子,最後剩個單子,張維猜錯,這局劉秀先手。
兩人交換了棋盒,劉秀執黑子。
這回,他二人落子的速度都慢了下來,每落一子都變得慎重許多。
劉秀在下棋的時候,也在心裡暗暗點頭,這位棋手著實是挺有功力的,剛才的那一局,他的確是輸在了輕敵上。
劉秀收斂心神,全神貫注的與張維對弈。
這一局,兩人對弈的時間格外長,他倆幾乎都沒什麼感覺,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
旁人看不出來,但對弈的二人,此時都已處於昏天暗地的廝殺當中。
我給你挖個坑,你給我設個套,我破解你的套,你跳出我的坑,如此反覆,勾心鬥角,無所不用其極。
這一場對弈,劉秀和張維幾乎是從頭殺到尾,兩人的表情也是時而亢奮,時而憂慮,時而放鬆,時而陰雲密佈。
越往後,地盤上的棋子越多,兩人的落子也越慢。
又過了近一個時辰,兩人的對弈才算到尾聲。
現在,不僅觀戰的人看不出來誰輸誰贏,即便對弈中的二人,也判斷不出來自己是否佔有優勢。
等兩人把這盤棋下完,最終只能通過查目數來分勝負。
清點完目數,劉秀是以一目半的優勢獲勝。
這一局劉秀又勝了,但勝得並不輕鬆,可以說是險象環生,張維又輸了,但卻輸得心服口服,雖敗猶榮。
臉色最難看,表情最扭曲的,當屬孫祥。
十五萬錢啊,這一把棋局,他就輸出去十五萬錢。
連贏了兩局之後,劉秀從賭館贏到的賭資已經高達三十萬錢,再準確地點,是三十萬零七千二百錢。
這麼多的錢,即便對於孫祥來說,也是個龐大的巨額數字。
他看著張維,身子突突直哆嗦。
你他娘的沒有十足的把握,還和他賭什麼?
你他娘的這不是在坑我嗎?
張維沒有理會孫祥,目光落在劉秀的臉上,拱起手來,問道:「不知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劉秀拱手環視,說道:「在下金文。」
稍頓,他問道:「不知先生名號?」
「在下張維。」
「原來是張先生!張先生棋力過人,令人敬佩!」
「金公子過獎了,與金公子相比,維之造詣,相差甚遠!」
劉秀的圍棋棋藝,的確堪稱頂尖級的,對方全力與他對弈,雖然輸了,但也只是惜敗,可見棋藝之高超。
劉秀想不明白,擁有這麼高超棋藝的張維,為何甘願屈居在賭館裡做棋手,這也太浪費他的才華了。
不過在人家的地頭上,他也不好發問,含笑說道:「有機會,我們可一起喝喝茶。」
張維欠身施禮,以示感謝。
劉秀轉頭看向孫祥,樂呵呵地問道:「是孫先生吧?」
孫祥是賭館裡的當家子,認識他的人很多,劉秀能認出他,他也絲毫不意外。
他臉色難看地嗯了一聲。
劉秀樂呵呵地說道:「這一局,我贏了十五萬六千三百錢。」
聽聞劉秀語氣輕快地念出這一串數字,孫祥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憋了好半晌,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取錢!」
「祥哥……」周圍的手下人紛紛急聲說道。
孫祥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說,去取錢!」
人們互相看看,無奈地轉身走開。
孫祥雖然氣惱,但還沒有失去理智,眾目睽睽之下,賭館輸了,若是不賠錢,以後還會有人來賭錢嗎?
賭館還要不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