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 誰算計誰
漢天子 by 六道
2020-2-11 17:44
隗囂現在已然認定,劉秀就是想要剷除自己,思前想後,他最終決定,和公孫述聯盟,並願意尊公孫述為天子。
使者聞言,喜出望外,連贊隗囂深明事理。使者並沒有提公孫述打算約見隗囂的事,翌日,使者別過隗囂,返回成都。到了成都,使者見到公孫述,將隗囂同意結盟之事,原原本本的向公孫述講述一遍。公孫述聽後,興奮得差點蹦起來,忍不住仰天長笑,感歎道:「連老天都站在朕的這一
邊,朕的大業,又豈能不成?」
公孫述忌憚劉秀,其一是忌憚洛陽朝廷的實力,其二,便是忌憚隗囂。
隗囂站在劉秀那一邊,劉秀若要出兵益州,可對益州形成兩面夾擊之勢,益州固然有蜀道天險,但還是難以抵禦。
現在隗囂叛離劉秀,倒戈到己方這一邊,這無疑是去掉公孫述一個心腹之患,同時還為己方拉到一個強有力的幫手。
以後劉秀再想出兵益州,反而是漢軍要面臨兩面夾擊之勢,此消彼長,公孫述能不打心眼裡高興嗎?
他急聲說道:「你再出使一趟天水,見到隗囂,不,見到朔寧王,你就說,朕要和他見面!」
使者剛要答應,陌鄢突然擺了擺手,含笑說道:「陛下莫急,現在急的人是……朔寧王,陛下只需耐心等候,朔寧王自然會派人來成都,邀陛下相見!」
公孫述也不是個傻子,一點就透,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連連點頭,說道:「對對對,現在急的人是朔寧王,而不該是朕!朕就等著朔寧王的使者來成都!」
這次又被陌鄢料對了,僅僅相隔了五日,隗囂派出的使者就到了成都,面見公孫述。隗囂使者送來厚禮的同時,還主動邀約,稱隗囂要與公孫述面對面的會談。
公孫述早有準備,沒有過多考慮,便把兩人相見的地點定在益、涼二州的交界處。到了約定的時日,公孫述和隗囂都如約來到會面地點。
他二人可算是老冤家了,自從隗囂歸順劉秀之後,隗囂和公孫述就打來打去,相互之間的積怨也越來越深,這次相見,他二人倒是一笑泯恩仇。
在劉秀這個雙方共同敵人的強大壓力下,隗囂和公孫述終於走到了一起。
這次的會面,他二人具體談了些什麼,沒人知曉,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隗囂收下了公孫述送於他的朔寧王玉璽。
隗囂帶著朔寧王玉璽,回到天水之後,還特意給他自己的母親做了一枚玉璽,名為朔寧王太后璽。而這枚朔寧王太后璽,一直保留到今日,陳列在重慶博物館內。公孫述與隗囂的結盟,後者並沒有對外宣傳,反倒是公孫述,回到成都之後,立刻令人張貼出告示,稱隗囂已經歸順於他,涼州業已是他成家天子的領地。(公孫述定國
號為成家,成都朝廷,也可以稱之為成家朝廷。)
他大張旗鼓的對外宣稱隗囂歸順成都,消息很快也傳到了洛陽。聽聞這個消息,洛陽大臣們皆大感吃驚,劉秀倒是沒有太意外。
當消息傳入皇宮的時候,劉秀正在西宮,他繪畫,陰麗華刺繡,兩人正享受著這難得閒暇時光。
張昆從外面走進來,小聲說道:「陛下!」
「何事?」劉秀手拿著畫筆,頭也沒抬。
「陛下,成都有消息傳回!」張昆低聲說道。
劉秀放下畫筆,陰麗華也放下了繡針。劉秀揚揚頭,說道:「呈上來。」張昆向外面點點頭,龍淵大步流星地走入,將一隻竹筒遞交給劉秀。劉秀接過來,用指甲劃開竹筒外面的一層蠟皮,打開竹筒的蓋子,向外一倒,裡面滑落出來一卷絹帛
。
他將絹帛展開,裡面寫著一行蠅頭小字:成都張貼出公告,隗囂已投靠成都。
看罷絹帛中記錄的內容,劉秀瞇了瞇眼睛,問道:「龍淵,隗囂投靠公孫述的消息,已經證實了嗎?」
龍淵面色凝重地點點頭,說道:「前兩日,便有口信傳回,今日,消息已經得到證實。」
聞言,陰麗華臉色頓變,她下意識地抓住劉秀的胳膊,緊張地說道:「陛下……」
即便她不關心、不過問政務,但也知道隗囂對於朝廷的重要性。當初隗恂企圖非禮她,要被執行宮刑,陰麗華還勸過劉秀,認為懲罰太重。
不是隗恂不該罰,而是她覺得因為自己的關係,導致朝廷和隗囂之間產生裂痕,自己的罪過太大了。現在聽聞隗囂倒戈公孫述的消息,陰麗華也是格外緊張。劉秀對陰麗華一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驚慌。他聳聳肩,頗感無奈地說道:「最近,我和隗囂之間的事很是
不順利,他派往洛陽的使者周遊被殺,而我送給他的禮物又半路被盜,現在隗囂謀反,投靠公孫述,也屬天意吧!」
龍淵眉頭緊鎖地說道:「陛下,這個消息,只是在成都那邊得到了證實,而天水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
如果隗囂真的投靠了公孫述,天水那邊早該炸了鍋,可現在,天水那邊異常之安靜,什麼消息都沒傳回來,這就太詭異了。
劉秀淡然一笑,說道:「想必,是隗囂封鎖了消息。」
龍淵一臉的不解,倘若隗囂已經投靠公孫述,那就是下定決心要和己方撕破臉了,那他也沒有理由再刻意封鎖消息啊。
劉秀說道:「隗囂是怕我聽聞他背叛的消息後,怒極攻心,率領大軍,不管不顧地直接進攻涼州,而他的那位新主子,未必肯出兵救他。」
現在的隗囂,心裡應該還是很沒底氣的吧!
劉秀向龍淵和張昆擺擺手,說道:「退下吧!」
「是!陛下!」龍淵和張昆退出大殿。
劉秀重新拿起畫筆,要繼續作畫,陰麗華好奇地問道:「陛下似乎對隗囂的謀反,一點也不意外,一點也不擔心。」「擔心又有何用?」劉秀含笑說道:「他不會因為我的擔心,而放棄謀反。棄我去者不可留,就隨他去吧!」見陰麗華還是一臉的憂心忡忡,劉秀笑道:「隗囂早已是我的心腹
大患,他若不反,我還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對他用兵,現在他反了,我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派兵征討涼州了。」
聽聞這話,陰麗華心頭一動,說道:「陛下希望隗囂造反?」
劉秀點點頭,說道:「我抽調走征西軍,讓征西軍北上平賊,就是在給隗囂一個機會,一個讓他放開膽量謀反的機會。」
陰麗華驚訝地看著劉秀,她真的沒有想到,陛下竟然是出於這個理由才調走的征西軍,而不是因為征西軍善戰,不是因為馮異精於兵法戰策。
她沉吟片刻,說道:「陛下若出兵征討隗囂,公孫述一定會派兵援助的!」到時己方不就成了以一敵二嗎?局勢對己方並不利啊!
劉秀笑道:「公孫述不會出兵救援。」
「啊?」陰麗華面露驚色,唇亡齒寒的道理,公孫述不可能不懂,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隗囂覆滅。
「更確切的說,公孫述無法派出大軍救援。」劉秀自信滿滿地說道。
「陛下為何如此篤定?」
劉秀仰面而笑,說道:「因為公孫述要把他的兵力用在南郡,還要留一部分的兵力守家,他再無多餘的兵力去援助隗囂了。」
陰麗華喃喃說道:「公孫述在南郡投入的兵力並不多啊,而且幾次入侵南郡,都被征南大將軍大敗了。」
岑彭率領南征軍坐鎮南郡,使得南郡的防禦堅若磐石,公孫述幾次出兵南郡,都未討到便宜。劉秀說道:「那是因為公孫述不敢派出大軍侵入南郡,駐紮於蜀地北面三輔的征西軍,就如同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刀,他一旦派出大軍侵入南郡,征西軍便很可能從北面攻入
蜀地,直搗黃龍,現在征西軍走了,隗囂又投靠於他,公孫述再無後顧之憂,他一定會派大軍進攻南郡,即便他不想這麼做,田戎也會卯足了全力的鬧騰他。」田戎在南郡戰敗,投靠公孫述,你公孫述平白無故的增添一個這麼強有力的幫手,但你可不是不需要任何付出的,如果你不幫著田戎奪回南郡,人家憑什麼信服你?憑什
麼願意繼續以你為尊?
沒有機會也就罷了,現在機會都擺在你面前了,你能不做嗎?
再者說,南郡對於公孫述本身也非常重要,拿下南郡,他便可以以南郡為根基,大肆入侵荊州,打下了荊州,便可直接威脅揚州和交州。
這麼大的一個餡餅現在擺在公孫述面前,就等著他去咬上一口,他會扛住這麼大的誘惑力,眼睜睜看著面前的餡餅而不去咬嗎?
他不會,作為一個敢於稱帝,如此野心勃勃的人,他一定不會錯過這個良機。
聽完劉秀的講述,陰麗華這才弄明白,原來陛下調走征西軍,不僅是在算計隗囂,同時也是在算計公孫述。
一支軍隊的調動,他同時算計了兩個人,兩大勢力,心機之深沉,謀略之深遠,當真讓人有不寒而慄之感。
陰麗華恍然想到了什麼,驚訝道:「那……那周遊的遇刺,禮物的被盜,也……也都是陛下所為?」
劉秀樂了,搖頭說道:「周遊的死,與我無關,是有心之人,助了我一臂之力。」
他只否認了周遊遇刺的事,但卻沒有否認禮物被盜的事。陰麗華恍然大悟,禮物被盜,要知道城邑晚上都是封城的,禮物肯定送不出去,它就在城內,但縣府和押運的虎賁使出吃奶的力氣,把城邑都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未能把
被盜的禮物找出來。
原來不是他們無能,而是這件事就是陛下在暗中安排設計好了的。
陰麗華呆呆地看著劉秀,半晌沒回過神來。劉秀微微一笑,拉住陰麗華的手,問道:「嚇到了?」
有時候,連劉秀都覺得自己挺可怕的。但是沒辦法,他是天子,他要對天下人負責,不可能事事都做到光明正大。
陰麗華靠近劉秀的懷中,說道:「臣妾不覺得陛下可怕,只感與有榮焉。」
她這話讓劉秀心暖,他抬起手臂,摟住陰麗華的香肩,柔聲說道:「這些手段,我只會用在敵人身上。」
「臣妾相信陛下!」陰麗華摟抱他的腰身,柔聲說道。
劉秀對與他一同征戰沙場的兄弟們,真稱得上是有情有義。
他們立了功,他會獎賞,他們犯了錯,他也不會重罰,他們有壓力,劉秀會幫著他們把壓力扛下來,自己擔著。劉秀本身就是個極重輕易的人,別人對他好,他會牢記,會感恩,會想著去報答,當然,若有人背叛了他,在他的背後捅刀子,劉秀也絕不會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