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峰迴路轉
漢天子 by 六道
2020-2-11 17:44
劉秀沉吟了好一會,方緩聲說道:「我會酌情考慮。」
「陛下……」
「好了,我已經說了,我會酌情考慮!」劉秀故意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在場眾人面面相覷,倘若再繼續為劉歙求情,就有逼宮之嫌了。
最後,還是那名老者向劉秀叩首施禮,然後退回到座位上,其餘宗親見狀,也都回到各自的位置。
劉秀打了個呵欠,說道:「我累了,諸君若無其它的事,就都先回去吧!」
眾人紛紛起身,向劉秀施禮,齊聲說道:「陛下,臣等告退!」
見劉秀點了頭,眾人紛紛退出大殿。到了外面,人們一個個都是眉頭緊鎖,其中有人說道:「看來,陛下是不打算輕易放了泗水王,這可如何是好?」
泗水王侵佔的只是百畝田地而已,他們當中的不少人,巧取豪奪來的田地可遠遠不止一百畝,一旦被陛下得知,那還了得?步泗水王的後塵都是輕的。
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商議如何能把劉歙救出來。
劉順掃視眾人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劉嘉身上。他問道:「孝孫可有良策?」
在劉氏宗親當中,劉嘉算是足智多謀的人,而且他和劉秀的關係也親近。劉嘉是在鄧禹攻佔長安之後,投奔劉秀的,後來他去到洛陽,被劉秀封為千乘太守。
但劉嘉做太守做了沒多久,身體變得越來越差,便向劉秀請辭。
劉秀也體諒劉嘉,召他回洛陽,讓他在洛陽安心休養。劉秀平定鄧奉之亂,收復南陽,劉氏宗親紛紛回南陽置地,劉嘉也加入其中。
只不過劉嘉沒有仗勢欺人,也沒有巧取豪奪,在劉氏宗親當中,他所買下的土地算少的了。見劉順詢問到自己的頭上,有推自己做出頭鳥的趨勢,劉嘉咳嗽了幾聲,擺手說道:「這段時日,我一直在家中靜養,不參與朝政,與陛下也多有疏遠。依我看,此事倒是
可以問問趙喜趙待招。」
聽聞劉嘉的建議,在場的許多宗親眼睛同是一亮。
他們當中有很多人都是在赤眉軍攻陷長安之後逃亡到洛陽,投奔劉秀。在逃亡的路上,他們那叫一個慘,衣服破了,鞋子掉了,身上沒有吃的沒有喝的也沒有錢。半路上,恰巧遇到了向南陽逃亡的趙喜。趙喜為人十分仗義,見逃亡的劉氏宗親們皆狼狽不堪,面黃肌瘦,他把隨身帶著的行李都分發給了他們,其中包括救命的糧食,
還有錢財、衣服、鞋子等物。也正是得到了趙喜的救濟,這些劉氏宗親才算是撿回一條命,有驚無險的逃到洛陽。
對趙喜,他們一直心存感激,而且趙喜也向來機敏,謀略過人,或許真能幫他們想出一條妙計。在劉嘉的提示下,眾人又一同去了趙喜家。趙喜和鄧奉是至交,鄧奉謀反被殺之後,趙喜受到牽連,好在劉秀不是濫殺無辜的暴君,在調查清楚趙喜和鄧奉之間沒有勾結後,便未對趙喜做出懲處,還任命他為待招
公車,也就是國家的儲備幹部。
雖說做了待招公車,但沒有人舉薦趙喜,趙喜也只能賦閒在家,終日無所事事。今日,突然來訪這許多的劉氏宗親,讓趙喜頗感意外,至少他表面上是很意外。
趙喜親自迎出家門,向眾人一躬到地,又驚又喜地說道:「諸公能來寒舍,實在令寒舍蓬蓽生輝,快快快,諸公里面請、裡面請!」
「趙待招太客氣了!」「趙待招請!」
眾人相互寒暄著,走進大門。在大堂內,眾人紛紛落座,舉目掃視了一圈,趙喜的家雖談不上有多落魄,但也遠談不上有多富貴。
劉玄為帝的時候,趙喜可是平步青雲,又被封侯,又被拜為中郎將,少年得志,春風得意,現在他賦閒在家,沒有收入,等於是坐吃山空。眾人先是相互客套了一番,而後,劉順切入正題,將他們此次的來意,向趙喜詳細講述了一遍,最後,他禁不住長歎一聲,說道:「泗水王一把年紀,本應頤養天年,誰知
現在卻身陷囹圄,不知趙待招可有解救之策?」
聽完劉順的講述,趙喜眨了眨眼睛,喃喃說道:「原來諸公是為泗水王之事而來。」
見他並沒有流露出很驚訝、很為難的樣子,劉終心頭頓是一動,起身離席,向趙喜屈膝跪地,說道:「倘若趙待招能救出家父,趙待招之恩情,終沒齒難忘!」
趙喜嚇了一跳,急忙起身,在劉終面前跪下,說道:「淄川王折煞草民了!」待招公車是儲備幹部,不是正式幹部,其身份和普通百姓沒多大區別。
劉順說道:「趙待招若有良策,就請幫幫家父吧!」
趙喜歎口氣,說道:「草民即便想幫忙,也無能為力啊!」
「為何?」
「草民想見天子,怕是難如登天!」待招待招,等待召見。如果天子不召見,那麼一輩子都見不到天子。
劉終愣了愣,說道:「只要趙待招能救家父,我可帶你去面見天子!」
趙喜眼眸閃了閃,說道:「只要草民能見到天子,定能救出泗水王!」
一聽這話,在場眾人都愣住了,緊接著又驚又喜地問道:「趙待招有何良策?快說說!」
趙喜微微一笑,自信滿滿地說道:「我不僅有辦法讓陛下釋放泗水王,而且還能讓狀告泗水王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一時間,屋子裡靜得鴉雀無聲,人們面面相覷,突然感覺自己這趟算是白來了,這個趙喜,簡直是信口開河,大言不慚。
他說他能救出泗水王,這或許還有可能,可他竟然能讓狀告泗水王的王奔一命嗚呼,這就太匪夷所思了。
在眾人看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當今可不是王莽那樣的昏君,更不是劉玄那樣的糊塗蟲,當今愛民如子,仁德勤政,又怎會濫殺無辜?
趙喜環視在場眾人一圈,伸出巴掌,向眾人晃了晃,說道:「諸公若是不信我的話,我們可以打個賭,五日之內,陛下定會釋放泗水王,並下令處斬王奔!」
劉終聞言,臉色漲紅,兩眼晶亮,整個人好像都活過來了。
劉順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拍了拍胸脯,說道:「倘若趙待招能一語成讖,我這個南陽太守,可讓趙待招來做!」
趙喜自信滿滿地說道:「倘若草民未能說到做到,可提頭向諸公謝罪!」
劉終一拍大腿,猛的站起身形,拉住趙喜的手腕,說道:「走!我們現在就去行轅,面見天子!」雖說劉歙並沒有被打入大獄,只是軟禁在劉秀的身邊,但這也足夠讓劉終這位孝子把抓揉腸的了,此時趙喜言之鑿鑿的說有辦法救出父親,劉終是一刻都不想多耽擱,拽
著趙喜就往外走。
「阿終!」劉順還想叫住他,起碼你先問個清楚,趙喜究竟有什麼辦法啊,冒冒失失的把他領到天子面前,倘若他什麼都說不出來,那可如何是好?
劉終頭都沒回一下,把趙喜拉出了府邸,直奔行轅而去。
宗親們走後,劉秀總算是得到休息的機會,結果他屁股都沒坐熱呢,虛英從外面走進來,拱手施禮,說道:「陛下,淄川王帶來趙喜求見!」
趙喜?劉終怎麼把趙喜給領過來了?劉秀揚了揚眉毛,看向虛英。後者躬身說道:「陛下,淄川王說有要事向陛下稟報!」
劉秀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讓他二人進來吧!」
都不用問,劉終現在來見自己,肯定是為了劉歙的事。劉秀覺得自己說得已經足夠多了,如果劉終還是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也沒辦法。
時間不長,去而復返的劉終帶著趙喜走進大殿。進來之後,劉終是拱手施禮,趙喜則是跪地叩首,施大禮叩拜,說道:「待招公車趙喜,拜見陛下!」
劉秀揮了揮手,說道:「賜座。」
虛英拿著兩隻軟墊走了過來,放在一旁。
劉終和趙喜雙雙躬身道謝,而後在軟墊上跪坐下來。劉秀看向劉終,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阿終還是為了泗水王之事而來吧!」
「正是!」劉終也不繞彎子,重重地點下頭。趙喜欠身說道:「陛下,草民有事稟報!」
劉秀看向趙喜,表情淡漠地說道:「講。」
「陛下懲治泗水王,有放縱小人加害忠良之嫌!」
趙喜這一句話,讓劉終的冷汗頓時冒出來了,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趙喜,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見到天子之後,趙喜能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站於殿門一旁的虛英聞言,眉頭緊鎖,下垂的手也隨之抬了起來,握住佩劍的劍柄。
劉秀愣住,過了片刻,他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看向趙喜,說道:「趙喜,你好大的膽子啊!」
「陛下謬讚了,草民愧不敢當!」
劉秀差點仰面大笑起來,你真當我是在誇讚你呢!他慢悠悠地問道:「你說朕縱容小人,陷害忠良?」
劉終一邊擦額頭的冷汗,一邊向趙喜連使眼色,示意他趕快閉嘴,別再亂說話了!你再亂講下去,家父都得被你給害死!
趙喜彷彿沒看到劉終的暗示,對上劉秀審視的目光,正色說道:「起碼陛下有輕信了小人之言!」
劉秀不解地問道:「小人?你說的小人可是指王奔?」
「正是!」
「你為何說王奔是小人?」
「葉縣北部的那塊地,並非王奔的,而是蔡毅的!」
「朕知道,不過,蔡毅已經搬離了葉縣,在臨走之前,將那塊地賣給了王奔。」
趙喜搖了搖頭,說道:「陛下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蔡毅並未賣地,而王奔也未買地,那塊地,是王奔硬搶來的,至於蔡毅一家,早已被王奔殺光!」
聽聞這話,在場眾人都驚呆了,久久未說出話來。竟然還有這樣的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劉秀目不轉睛地看著趙喜,皺著眉頭問道:「你是說,王奔殺了蔡毅一家,搶走了地契?」
「還有蔡家的錢財,也被王奔洗劫一空。」
劉秀說道:「你說的這些,可有憑證?」趙喜正色說道:「草民與王奔的一名門客,私交甚厚,王奔殺害蔡毅之事,正是那名門客所講,還請陛下能明察秋毫!」說著話,他跪地向前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