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營外約見
漢天子 by 六道
2020-2-11 17:44
鄧縣之戰的戰報很快也傳到了洛陽,劉秀看罷,大喜,隨即下旨,冊封岑彭為舞陰侯。
岑彭原本的爵位是歸德侯,歸德位於睢陽附近,一座不大的縣,而舞陰可不一樣,位於南陽境內。
南陽乃帝鄉,能在南陽這裡獲得一塊封地,那不僅是食邑多少的問題,更是一種莫大的殊榮。
當年劉邦手下的大將樊噲,就受封為舞陰侯。
岑彭領導的南征,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只鄧縣一役,便把秦豐打了個元氣大傷,一蹶不振。
攻佔下鄧縣和東陽聚的漢軍,紛紛向秦豐所在的黎丘雲集,很快,大軍便兵臨城下。別看黎丘城不大,但裡面的城防十分完備,城高牆堅,易守難攻。
望著黎丘堅固高聳的城防,朱祐輕歎口氣,說道:「君然,你若是不棄守黎丘就好了,哪怕是棄守,也該把裡面的糧草、輜重統統燒燬才是。」
岑彭淡然一笑,說道:「仲先,倘若我堅守黎丘,或是把黎丘內的糧草、輜重統統搗毀,你認為秦豐還會往黎丘跑嗎?」
聽聞這話,朱祐不由得一怔,詫異地問道:「君然是故意放秦豐進入黎丘的?」岑彭笑吟吟地說道:「秦豐現被困黎丘,他的部下,必要率軍前來救援。是讓敵軍長途跋涉來救秦豐,我軍以逸待勞好,還是我軍長途跋涉去攻敵軍,讓敵軍以逸待勞好?
」
朱祐眨眨眼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拱手說道:「君然高見,祐自愧不如啊!」
岑彭哈哈大笑,擺手說道:「仲先太過謙了。」
岑彭故意放秦豐逃到黎丘,這也是他的策略之一,岑彭所採用的戰術,用現代的話講就是『圍點打援』。秦豐是南郡反叛勢力的頭腦,漢軍將秦豐困住黎丘,秦豐的部下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來救,如此一來,己方將士也不用再東奔西跑,不用再去南征北戰,只需坐在黎丘這
裡等就好,來一個,打一個,來一對,打他一雙,以逸待勞,何樂而不為呢?
岑彭的戰術,延岑也猜到了,他跑到黎丘,和秦豐匯合沒多久,便向秦豐點破了岑彭所用的戰術,建議秦豐,放棄黎丘,趕快率軍突圍出去。
黎丘是南郡的門戶,黎丘被破,南郡門戶大開,接下來的戰事,南郡勢必陷入極大的被動當中,所以在秦豐的心裡,他絕不能放棄黎丘。
再者說,他的全部家底都在黎丘,人能跑,糧草和物資能跟著他們一起跑嗎?這些糧草和物資一旦落入敵軍之手,接下來,他又拿什麼去和漢軍抗衡?
秦豐不是不想跑,而是他根本跑不了,種種的條件約束他,只能堅守黎丘。
南線戰事,就此又進入到僵持階段。
秦豐帶著殘部,龜縮在黎丘,堅守不出,而漢軍對黎丘,則是圍而不攻。只不過現在的僵持階段,已經不是鄧縣之戰前的僵持階段了。
那時候漢軍是真的破不了秦豐的三角防線,漢軍是被迫與秦豐軍僵持。
現在的情況是,漢軍要想強行攻破黎丘的城防,並非做不到,只不過漢軍實施的策略是圍點打援,利用秦豐的被困,好吸引來更多的敵軍。
這日,岑彭正坐在中軍帳裡看著各方傳來的探報,朱祐、祭遵、臧宮諸將也在中軍帳。岑彭看罷一封探報,便交給眾將傳閱。
他說道:「現在宜城還是毫無動靜,反倒是夷陵的田戎開始坐不住了,正在集結兵馬,蠢蠢欲動。」
秦豐自封楚黎王,他的國都就定在南郡的宜城。朱祐冷哼一聲,說道:「田戎來了,也是自尋死路!」
他們正說著話,一名侍衛從外面走了進來,向岑彭插手施禮,說道:「大將軍!」
岑彭問道:「何事?」
侍衛遞交過來一封書信。岑彭接過來,打開麻布做成的囊子,從裡面抽出一塊絹帕,展開,裡面幾列秀娟小字。
看罷,岑彭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將絹帕收起,揣入懷中,說道:「今日的議事,就到這裡,仲先留下。」
眾將雖然好奇書信中的內容,但也沒有多問,紛紛起身離去。等眾將走後,朱祐好奇地湊到岑彭近前,小聲問道:「君然,出了何事?」
岑彭從懷中取出絹帕,遞給朱祐,喃喃說道:「花美人來了。」
朱祐也是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岑彭所說的花美人是指花非煙。劉秀的後宮裡,就屬這位花美人最神秘,也最為低調,幾乎很少被人們所提起。
他連忙低頭細看書信,內容不多,是約岑彭出營相見。
等朱祐看完,岑彭說道:「仲先陪我一起去吧!」岑彭拉上朱祐,也是避嫌之舉。花非煙雖然不是天子真正的嬪妃,但畢竟還掛著美人的封號。
作為臣子,與掛著天子嬪妃名號的女子相見,無論怎麼說都不太合適。
朱祐倒是也沒有推脫,點點頭,將絹帕遞還給岑彭,說道:「走,君然,我老朱陪你一起去!」
岑彭和朱祐,都是便裝出營,身邊只帶著十幾名同樣是便裝,身手高強的侍衛。
花非煙約見岑彭的地點,距離漢軍大營不算遠,一座名為襄黎的小村子。
因為打仗的關係,村民已經逃得七七八八,還留在小村子裡的,都是些無兒無女,走不了遠路的孤寡老人。
襄黎村的村口有一座茶棚,花非煙約見岑彭的地點就是這裡。岑彭和朱祐到時,一眼便看到坐在茶棚裡,薄紗蒙面的花非煙。在她周圍,還有幾名侍女和僕人。
岑彭和朱祐雙雙下馬,走進茶棚裡。經營茶棚是一位六十開外的老叟,立刻迎上前來,滿臉堆笑地問道:「幾位客官要喝茶嗎?」
朱祐向老叟擺了擺手,示意先不需要。
他徑直地走到花非煙近前,即便花非煙蒙著面,他也能認出來,這名女子,正是花美人沒錯。他從懷中掏出一枚馬幣,遞給老叟。
老叟嚇了一跳,一枚馬幣五百錢,這得買多少碗茶啊。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客官,小店……」
朱祐說道:「掌櫃的可先到別處去轉轉,我們在這裡要談點私事。」老叟反應過來,接過朱祐遞過來的馬幣,在手裡掂了掂,沉甸甸的,貨真價實,老者吞了口唾沫,點頭哈腰地說道:「小老兒去村中轉轉,客官想喝茶的話,儘管自己倒。
」
五百錢,把他這個小茶棚買下來都可以了。
等老者走後,岑彭和朱祐一併向花非煙拱手施禮,說道:「花夫人!」
在外面,兩人不好稱呼花非煙美人,只能以夫人相稱。花非煙向他二人一笑,又對周圍的侍女、僕人揮了揮手。眾人自動自覺地走出茶棚,在四周分散開來,看起來好像是走到陰涼處乘涼,實則是形成了一張網,任何人想要
靠近茶棚,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兩位將軍請坐。」
茶棚簡陋,地上的蓆子都是枯草編的,也不知從哪撿來的,殘破不堪。岑彭和朱祐倒也不在意,在花非煙的對面跪坐下來。
朱祐好奇地問道:「花嫂子怎麼突然來南郡了?陛下知道嗎?」
劉秀和朱祐,既是君臣,也是異姓的兄弟,無論是在劉秀稱帝前,還是在劉秀稱帝后,他們的相處都和一家人一樣。
面對劉秀後宮的嬪妃,岑彭有些拘謹,但朱祐卻是十分隨意。
聽聞他稱呼自己花嫂子,花非煙忍不住笑了,她說道:「我的事,以及我的行蹤,陛下通常不太會過問。」
稍頓,她話鋒一轉,正色說道:「我這次來南郡,目的是去宜城。」
朱祐和岑彭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倒吸口涼氣。
宜城可是秦豐的老巢,花非煙去宜城,未免也太危險了吧?岑彭小心翼翼地問道:「難道,花夫人有家眷在宜城?」
花非煙搖搖頭,沒有馬上回答岑彭的問題,他問道:「非煙想知道,大將軍接下來有沒有想要去攻打宜城?」
「這……」
「倘若軍情隱秘,不便讓非煙知道,非煙也不會難為大將軍!」
朱祐轉頭白了岑彭一眼,在花非煙面前還有什麼好隱瞞的,連陛下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花非煙都瞭解得一清二楚呢。
他正色說道:「花嫂子,我軍暫時沒有攻打宜城的意圖。」
花非煙點下頭,說道:「接下來的一個月,也往大將軍不要出兵宜城,更不要強攻宜城。」
岑彭皺著眉頭問道:「不知花夫人意欲何為?」
花非煙說道:「大將軍可知現在駐守宜城的是何人?」
岑彭眨眨眼睛,說道:「據我所知,是趙京。」
趙京是秦豐的心腹,位居丞相之職,目前也是鎮守宜城的主將。花非煙輕描淡寫地說道:「趙京這個人,可以拉攏過來。」
岑彭和朱祐一驚,詫異地看著花非煙。花非煙慢條斯理地說道:「雲兮閣的人,很早以前就已混入宜城,與趙京多有接觸,趙京對秦豐的態度,並沒有旁人想像中的那麼堅定,如果趙京肯降,那麼,宜城不攻自
破,我軍將士,亦可減少諸多的傷亡。」
岑彭和朱祐對視一眼,心潮久久無法平靜。他倆是真沒想到,雲兮閣的人竟然早就潛伏在宜城,而且早就在暗中分化秦豐勢力,悄悄拉攏趙京。
朱祐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麼,花嫂子這次去宜城,是為了和趙京相見?」
花非煙點點頭,含笑說道:「是的。」
「不行,這太危險了!」朱祐打個冷顫,急聲說道:「萬一趙京是表面臣服,實則是想引你去宜城,豈不大事不妙?」
花非煙樂呵呵地看著朱祐,柔聲說道:「阿祐多慮了,若無十足之把握,我也不會親自去涉險。」
朱祐一口一個嫂子的叫著,花非煙對他也生出幾分親近感,對朱祐的稱呼,學著劉秀,改叫他阿祐。沒等朱祐開口,岑彭眉頭緊鎖說道:「花夫人,此事,我以為仲先言之有理,花夫人莫要輕信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