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心煩意亂
漢天子 by 六道
2020-2-11 17:44
劉秀問道:「大司馬現在何處?」
軍侯說道:「在鄧終營帳裡!」
「你先到帳外候著。」
「是!陛下!」軍侯答應一聲,躬身退出寢帳,龍淵還跟著走了出去。
兩人前腳剛離開寢帳,陰麗華便從裡間快步走了出來,她緊張地問道:「陛下,鄧終……鄧終他死了?」
劉秀說道:「據報,鄧終欲挾持大司馬逃走,結果被看守當場射殺。」
「挾持大司馬……」陰麗華喃喃說道:「這怎麼可能呢……」
劉秀也覺得此事匪夷所思,他邊穿上衣服邊說道:「我過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著話,他輕輕揉了揉陰麗華的肩頭,說道:「麗華回去休息吧!」
鄧終死了,陰麗華哪裡還能睡得著?她和鄧終的關係一般,但鄧終的死,卻讓她感覺鄧奉的處境似乎也危險了。
且說劉秀,他出了寢帳,去往關押鄧終的營帳。
等劉秀到時,營帳的四周已經被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水洩不通。看到劉秀來了,守衛們紛紛插手施禮,說道:「陛下!」
劉秀只揮了下手,穿過守衛的人群,快步走進營帳裡。
營帳外面的人很多,裡面倒是沒有幾人,只有吳漢和幾名將官、醫匠。另外,地上還躺著一位,正是早已氣絕身亡的鄧終。
「陛下!」以吳漢為首的眾人齊齊拱手施禮。
劉秀的目光看向鄧終的屍體。在鄧終的身上,起碼插著十多支弩箭。其中有幾支弩箭釘在他的胸前,大半的箭身都沒入其中,可以說是箭箭致命。
看罷鄧終的屍體,劉秀向眾人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都先出去,大司馬留下!」
營帳裡的幾名將官還有醫匠,紛紛躬身施禮,退出營帳。而後,劉秀看向吳漢,問道:「子顏,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吳漢一臉無奈地說道:「微臣巡營時,前來查看鄧終的情況,沒想到,在床上原本已奄奄一息的鄧終,竟然會趁微臣不備,出手偷襲,奪了微臣的佩劍,還想挾持微臣逃走
。守衛們衝入營帳,為了救下微臣,他們只能將鄧終射殺。」
他的說詞,和那名軍侯的說詞基本一致。劉秀聽後,皺起眉毛,沉聲說道:「別和我打馬虎眼,我要聽實情!」吳漢低垂下頭,沉默片刻,說道:「陛下,鄧終不僅隨鄧奉一同造反,還曾對許美人欲行不軌之舉,現戰敗被俘,非但沒有悔過之意,反而還沾沾自喜,以此為榮,實乃罪
大惡極,罪無可恕,微臣也是實在氣不過,才故意讓他奪劍!」
劉秀看著吳漢,沉默了片刻,問道:「鄧終對你說了什麼?」
「這……微臣不敢言!」
「說!」劉秀沉著臉說道。
吳漢低垂著頭,將鄧終輕薄許汐泠的話,大致向劉秀講了一遍。他說的還不算太細緻,但劉秀聽後,還是氣炸了連肝肺,挫碎了口中牙。
當初,鄧終欲對許汐泠用強,劉秀就藏身在營帳外,雖然明知道鄧終說的這些都非實情,但劉秀還是恨得牙根都癢癢。
他低頭看眼鄧終的屍體,凝聲說道:「諸如此類,死不足惜。」
吳漢聞言,緊繃的神經頓是一鬆。趁此機會,他急聲說道:「陛下,既然鄧終已死,鄧奉也斷不可留!不然,他以後一定會伺機報復,後患無窮啊!」
劉秀看著一心要置鄧奉於死地的吳漢,幽幽說道:「子顏,你是為了殺鄧奉,才決定先殺鄧終的吧?」
吳漢身子一震,屈膝跪地,說道:「陛下,謀反者倘若不能伏誅,陛下的威嚴何在,大漢的威嚴何在?微臣一心為陛下,一心為漢室,還請陛下明鑒!」
說著話,他向前叩首。
劉秀彎下腰身,把吳漢攙扶起來,說道:「子顏的忠心,我心中自知。」吳漢動容道:「陛下,鄧奉必須死,他若不死,南陽匪類定會賊心不死,他們藏於暗處,伺機而動,早晚還會起來興風作浪,為害南陽!陛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萬萬
不能因小失大啊!」
他說的這些道理,劉秀都懂,留下鄧奉,的確會有很多的後患,可是陰麗華、嚴光、鄧晨等等的因素,他也不能不考慮。
思前想後,劉秀說道:「此事,容我再三思!」
吳漢看眼劉秀,沒有再多說什麼,拱手施禮。
劉秀離開鄧終的營帳,回到自己的寢帳。此時陰麗華正在寢帳裡坐立難看,看到劉秀回來,她立刻迎上前去,關切地問道:「陛下,到底是怎麼回事?鄧終為何會死?」
看著一臉關切的陰麗華,劉秀暗暗苦笑,臉上沒什麼表露,只是皺著眉頭說道:「鄧終趁子顏不備,奪走子顏的佩劍,欲挾持子顏逃出大營,不過卻被在場的守衛射殺。」
「鄧終……鄧終他真的死了?」陰麗華呆呆地說道,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和鄧終並沒有很深厚的感情,但也是從小就認識。兒時的相識,現在就這麼沒了,陰麗華的心中禁不住生出一陣悲涼之感。
看著陰麗華眼圈濕紅,劉秀頓感心情煩躁,他突然開口說道:「難道,他還不該死嗎?」
他的話,讓陰麗華臉色一變,下意識地說道:「陛下……」
劉秀說道:「當初,鄧終欲對汐泠圖謀不軌,若非我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憑鄧終的所作所為,難道他還不該死嗎?」
「陛下,臣妾並非……」
「鄧奉、鄧終,是與你相識已久,但這並不能成為他二人的免死金牌!」
劉秀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漢軍將士,三次南征南陽,期間有多少將士血灑疆場,埋骨異鄉,鄧奉、鄧終,不該死嗎?」
看到陰麗華對鄧終的死露出悲傷之情,劉秀的心裡也憋著一股怒氣。許汐泠乃天子嬪妃,鄧終欲對她圖謀不軌,單憑這一點,將其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臣妾並沒有埋怨陛下……」陰麗華低垂著頭,哽咽著說道。
劉秀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走出寢帳。
看到劉秀突然從寢帳裡出來,負責守夜的龍淵、龍准、龍孛三人同是一怔,齊齊上前,拱手施禮,說道:「陛下!」
劉秀說道:「我今晚住在中軍帳。」
龍淵三人面面相覷,誰都沒敢多言,紛紛躬身應了一聲。
劉秀不願意與陰麗華發生爭吵,他感覺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才出來避一避,也是讓他自己冷靜一下。
去到了中軍帳,劉秀坐在塌上,隨手拿起一卷書簡,可是根本看不進去,心中依舊煩亂。他放下書簡,站起身形,又從中軍帳裡出來了。
見狀,龍淵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怪異,還是龍淵上前一步,小聲說道:「如果陛下覺得心中煩悶,就在營中散散步吧!」
劉秀沉吟片刻,點點頭,說道:「好吧,我們去走走。」
晚間,漢軍大營裡很安靜,只是有巡邏隊不時的走過。劉秀信步向東營方向走去。
見狀,龍淵等人相互看看,快步上前,說道:「陛下,東營沒什麼好看的,還是去別處逛逛吧。」
劉秀揚起眉毛,掃視龍淵三人,問道:「東營怎麼了?」
龍淵低聲說道:「陛下,奔命軍駐紮在東營。」
劉秀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奔命郎屬於軍中的特權階層。
普通軍卒不允許帶家眷,但是奔命郎可以,普通兵卒不可以私藏財物,但奔命郎可以,也正因為有種種的特權,奔命郎駐紮的地方,通常都比較雜亂。
白天的時候,如同菜市場一般,宛城的小商小販,都會帶著商品到奔命軍的駐地販賣,甚至在奔命郎的駐地裡,還有軍妓營這樣的場所。
今晚,劉秀心情不佳,也無心睡眠,此時突然心血來潮的想去奔命軍的駐地逛逛。他隨口說道:「我也好久沒有去過奔命軍的駐地了,今晚正好去看看。」
漢軍大營裡,別的營地都已寂靜無聲,將士們也早就休息了,可是到了東營這裡,還是燈火通明,四周的營帳裡,時不時地傳出哄笑之聲。
正往前走著,看到前方有一群人坐在篝火旁,其中有男有女。龍淵舉目望了一眼,說道:「陛下還是不要過去了。」劉秀倒是興致勃勃地繼續往前走去。聽聞腳步聲,篝火旁的一眾男女紛紛回頭看去,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幾名男子同是一怔,呆愣片刻,他們同是一機靈,紛紛站起身形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接下來齊齊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說道:「小人拜見陛下!」
坐在他們當中的那幾名女子本來還是笑嘻嘻的,可一聽他們的話,臉色也都變了,急忙跟著跪地,哆哆嗦嗦的向前叩首。
劉秀淡然一笑,擺了擺手,說道:「都起來吧!」
「謝陛下!」眾人縮著脖子,端著肩膀,佝僂著身形,紛紛起身。看到地上有裝酒的陶壺,劉秀彎腰將其撿起,低頭聞了聞,是烈酒,辛辣味撲鼻。
宮廷裡的御酒,都比較柔和美味,像這種烈性的酒,劉秀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喝過了。他將陶壺放下,問道:「還有酒嗎?給我也來一壺!」眾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竟然要喝他們的酒?其中一名三十出頭的壯漢率先反應過來,一溜小跑地衝進不遠處的一座營帳,都沒過十秒鐘,他又從裡面衝了出來
,手中還捧著一隻陶壺,來到劉秀近前,畢恭畢敬地向前一遞,說道:「陛下!此等劣酒,恐怕陛下喝不習慣!」
劉秀淡然一笑,接過來,打開封口,一仰頭,直接灌了一大口。
旁邊的龍淵、龍准、龍孛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說道:「陛下!」
向他們三人擺了擺手,劉秀放下陶壺,接著吐出口酒氣。
酒水辛辣,喝入口中,彷彿刀子似的,順著食道,劃入腸胃。他含笑看著幾名漢子,問道:「你們都是奔命郎?」「正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