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釜底抽薪
漢天子 by 六道
2020-2-11 17:44
龍淵這一手,不僅把戰馬上的那名縣兵摔了個七葷八素,也把周圍的縣兵們嚇得臉色大變。有一名縣兵本能反應的怪叫一聲,一矛向龍淵狠狠刺了過去。
不過他的長矛都沒刺到龍淵近前,龍淵已不可思議地閃到他的身側,一探手臂,一把捏住了那名縣兵的喉嚨,也沒見他怎麼蓄力,耳輪中就聽卡的一聲脆響,再看那名縣兵,其喉頭軟骨竟然被龍淵硬生生的捏碎。
縣兵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在龍淵的面前緩緩倒了下去。龍淵看都沒看腳下的屍體,他目光如電地掃視周圍數以百計的縣兵和衙役,嘴角勾起,獰笑著問道:「還有誰想和我動手?現在就站出來!」
周圍的縣兵們紛紛後退,一個個驚恐地看著龍淵,端著長矛的手都突突直哆嗦。
但凡是年輕力壯的縣兵,早已經被鄧奉徵調走了,剩下的縣兵,多為老弱之流,要麼就是剛剛徵召上來,毫無經驗的新兵。
看瞅著龍淵摔暈一人一馬,又活生生地掐死一人,縣令鍾維和縣尉張慶臉色煞白,身子也抖動個不停。
先不說劉秀有沒有在舂陵周圍布下伏兵,單單是他身邊的這麼一個侍衛,己方便已難以招架。
這時候,鍾維突然又後悔了,後悔自己聽信了張慶的話,非要來舂陵抓捕劉秀,結果現在騎虎難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鍾維腦門冒汗,不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院中的劉秀再次問道:「蔡陽令鍾維、蔡陽尉張慶何在?」
劉秀的召喚聲,讓他二人的身子又是一顫,他倆還打算繼續裝聾作啞,有一名青年的村民抬手指著鍾維和張慶,大聲質問道:「鍾縣令、張縣尉,陛下在召你二人,你二人沒聽到嗎?」
看到龍淵只一個人,便震懾住了在場數百名縣兵和衙役,舂陵村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全然不再把鍾維和張慶這兩位地方官放在眼裡。
鍾維和張慶汗如雨下,先是看了一眼那名青年村民,而後對視一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對劉秀動手,他倆真沒有這個膽量,雖說劉秀只帶來百餘人,但其中的一個就如此了得,那麼其他人呢?
就在他二人猶豫不決的時候,那名年輕村民再次大聲質問道:「鍾縣令、張縣尉,陛下在召你二人呢!」
鍾維和張慶腦門的汗珠子更多了,兩人對視了一眼,以眼神詢問對方,這劉良家的大門,自己是當進,還是不當進?
這時候,劉秀樂呵呵地問道:「鍾縣令、張縣尉,難道,還要朕親自請你二人進來不成?」
鍾維和張慶身子同是一震,再不敢繼續裝聾作啞,兩人暗暗咧嘴,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穿過院門,走進院子裡。
見狀,後面的縣兵和衙役們紛紛叫道:「大人?」
鍾維停下腳步,轉回頭,沉聲說道:「你們都在這裡守著,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妄動!」
說話時,他的目光恰好掃過龍淵,發現龍淵也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他心頭一寒,不由自主地向龍淵欠了欠身。
龍淵冷哼了一聲,收回目光,又看向對面的縣兵和衙役。
隨著鍾維和張慶走進院中,在場的百姓們紛紛站起身形,無數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二人的身上。
鍾維和張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過人群,怎麼走到劉秀近前的。在劉秀面前站定後,二人手足無措,臉上沒笑硬擠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大膽!」劉秀的身側突然傳出一聲暴喝,伏黯的喊喝聲。
他這一嗓子,差點把驚弓之鳥的鍾維和張慶嚇癱到地上,兩人呆呆地看著面容猙獰的伏黯,身子哆嗦個不停。
「見到陛下,你二人立而不跪,可知該當何罪?」伏黯一字一頓地質問道。
鍾維和張慶雙膝一軟,噗通、噗通兩聲,兩人一併跪到地上,向前叩首,結結巴巴地說道:「微臣……微臣叩見陛下……」
劉秀含笑看著他二人。yuyv
以前他還在舂陵的時候,鍾維和張慶便已經是縣府的官員,只不過還沒有做到縣令和縣尉,劉秀和他二人見過面,算是認識,但並沒有過太多的接觸。
他緩聲說道:「鍾維、張慶!」
「微……微臣在!」鍾維和張慶連忙答應了一聲。
劉秀笑問道:「你二人帶著這許多的兵馬,來到舂陵,所為何故?」
「這……」鍾維和張慶對視一眼,下意識地抬起胳膊,連擦臉上的汗珠子。
張慶比鍾維的膽子大點,或許說臉皮更厚一點。他清了清喉嚨,正色說道:「臣等聽聞陛下到了舂陵,是……是專程率縣兵和衙役,來保護陛下的!」
「哈哈!」劉秀大笑,說道:「張縣尉還真是一如既往啊!」一如既往的厚顏無恥!
張慶躬著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陛下謬讚了,微臣愧不敢當!」
劉秀說道:「剛才朕已經當眾表態,要免除南陽兩年的稅賦,兩年之後,於南陽施行十五稅一,鍾縣令、張縣尉,以為如何啊?」
原本低垂著頭,不敢正視劉秀的鍾維和張慶,不由自主地挑起眼簾,滿臉驚訝地看著劉秀,支支吾吾地說道:「這……這……」
劉秀不解地問道:「你二人可是有異議?」
鍾維和張慶身子一震,急忙向前叩首,說道:「微臣不敢,只是……只是……」
只是現在南陽可不歸洛陽管啊,而是在鄧奉的掌控之中,你劉秀這個洛陽天子,說在南陽減免兩年的賦稅,那也沒用啊!
劉秀樂呵呵地說道:「鄧賊陳兵堵鄉,欲在堵鄉,與朕決一死戰,等朕打敗了鄧賊,南陽,自然會重歸朝廷。」
聽了劉秀這番自信滿滿的話,鍾維和張慶小心翼翼地對視一眼,緊接著,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陛下聖明,厚愛南陽百姓,此乃南陽之幸!南陽百姓之幸!」
「嗯。」劉秀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今日,朕回舂陵,一是祭祖,二是與同村鄉親多年未見,心中甚是想念。」
說到這裡,他停頓住,接著,劉秀慢慢站起身形,繞過桌案,來到鍾維和張慶近前。二人繃緊了神經,頭也垂得更低。
劉秀在他二人面前站定,一字一頓地說道:「朕離開舂陵,返回堵鄉後,舂陵的鄉親倘若少了一根汗毛,朕便拿你二人是問。朕的話,你二人可聽清楚了?」
鍾維和張慶這兩個人,沒有大本事,都是屬牆頭草的,劉秀擔心自己離開舂陵後,他二人為了討好鄧奉,報復舂陵百姓。
劉秀的這番話,讓舂陵村民們無不滿心感動,鍾維和張慶則是嚇得渾身哆嗦,急聲說道:「微臣……微臣一定竭盡所能的保護好舂陵的鄉親,不讓陛下憂心……」
「好了,你二人起來吧!」
鍾維和張慶如釋重負,顫巍巍地從地上站起。
劉秀臉上的冷峻消失,面帶著微笑說道:「鍾縣令和張縣尉來得倒是巧,正趕上了朕在宴請舂陵鄉親,你二人坐下來,一塊吃些吧!」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鍾維和張慶端著肩膀,縮著脖子,連連搖頭。
劉秀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現在是朕宴請你二人。」
「謝……謝陛下!」在劉秀的安排下,鍾維和張慶在席間坐下來。
這頓飯,他二人可謂是食不知味,一頓飯,都不知道是怎麼吃完的,等到他二人向劉秀告辭,返回蔡陽城的路上,兩人感覺自己的臉頰都快笑僵了。
鍾維轉頭看向張慶,後者明白他想問什麼,連連搖頭,心有餘悸地說道:「劉秀不是我們能對付得了的,大人,你剛才也看到了,劉秀身邊的一名侍衛尚且如此了得,真動起手來,我們這幾百兄弟,恐怕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呢!當務之急,是趕快向鄧奉報信,把事情推給鄧奉,我們好抽身出來!」
聽聞他的話,鍾維點點頭,感歎道:「也只能如此了!」
鍾維和張慶還沒回到蔡陽城,便派出縣兵,去往堵鄉,給鄧奉報信,向鄧奉言明,現在劉秀正在舂陵,奈何劉秀身邊,兵馬眾多,且兵強馬壯,非蔡陽一縣之力所能應對。
也正是有鍾維和張慶的通風報信,鄧奉才知道原來劉秀已經去了舂陵。對此,他又吃驚,又大為震怒,找來延岑和董訢,當面質問董訢,你口口聲聲說堵鄉是你的地盤,你在堵鄉經營多年,這裡的任何風吹草動,皆瞞不過你的耳目,可現在呢?劉秀離開了堵鄉軍營,都跑到舂陵去了,這麼大的事,你對此竟然一無所知?
在鄧奉的質問下,董訢汗如雨下,結結巴巴地說道:「鄧將軍,這段時間,敵軍……敵軍真的沒有大規模的異動啊!」
劉秀乃堂堂之天子,誰又能想到,他只帶著百餘騎,就敢去往舂陵,堂而皇之的回家鄉祭祖,宴請家鄉的百姓。
大戰在即,劉秀的這次返鄉,當真是起到了釜底抽薪的效果。
舂陵、蔡陽的百姓,四處傳揚劉秀的治政,說南陽是帝鄉,等到南陽重歸朝廷管轄之後,陛下會在南陽免除兩年稅賦,兩年之後,南陽施行十五稅一。
兩年免稅,十五稅一,這兩條政策對南陽百姓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南陽百姓飽受戰禍之苦,多年來,一直是重稅壓身,現在洛陽天子說,要對南陽免稅兩年,兩年後施行十五稅一,這讓人們心中的天平,立刻發生了傾斜。
鄧奉在南陽的根基,就是民心,現在隨著劉秀的治政政策被傳揚開來,鄧奉在根基立刻發生動搖,南陽百姓不想再經歷征戰,不想再打仗,更不想再受重賦之苦。
在堵鄉兩軍對峙的正面戰場上,劉秀的釜底抽薪,還表現得不那麼明顯,而在南陽的腹地,劉秀的釜底抽薪已然開始急速的發酵,這在接下來的戰事中,將表現得尤其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