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朝陽相見
漢天子 by 六道
2020-2-11 17:44
嚴光說道:「我要見鄧將軍。」
那名大漢沉吟片刻,又問道:「嚴先生來見鄧將軍,又是為了何事?」
嚴光沒有再說話,只是含笑看著那名大漢。
大漢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無權過問主公的事。他又問道:「嚴先生帶來多少人?」
嚴光含笑說道:「只我一人。」
大漢眼眸一閃,琢磨了片刻,點點頭,說道:「我可以帶嚴先生去見主公。」
嚴光拱手說道:「那就有勞閣下了。」
「嚴先生客氣。」大漢只留下兩名手下,把其他人都打發走,而後帶著嚴光,向城外走去。
他們先過了新野西面的淯水,然後一路南行,等到了晌午,走到朝陽縣地界。
進入朝陽城,大漢把嚴光領到一家客棧,讓他住下來,說道:「嚴先生,我只能帶你到這兒了,若是不出意外,今晚會有人過來,接嚴先生去見主公!」
嚴光是既來之,則安之,也不多問,向那名大漢拱手說道:「多謝閣下一路相送!」
大漢看了看嚴光,拱手還禮,再沒有多言,帶著兩名手下,告辭離去。
等他們走後,嚴光在房間裡洗個澡,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睡了一覺。
他從易陽,一路趕到新野,每日只睡兩三個時辰,身心疲憊,這一覺,算是這段時間裡他睡得最踏實的一覺了。
嚴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外面的敲門聲把他吵醒。他睜開眼睛,先是向窗外望望,外面天色已經大黑。他從床上起身,走到房門前,把房門打開。
舉目向外一瞧,只見門外站著一位俏生生的漂亮姑娘,他對這位姑娘並不陌生,正是鄧紫君。
「子陵,你真的在朝陽啊!」鄧紫君看到嚴光的一瞬間,整個人好像一下子就變得明亮、歡快起來。嚴光都沒來得及說句話,鄧紫君已邁步走進房間裡,來到嚴光近前,很自然地將他的胳膊摟抱住。
嚴光臉色微紅,想把自己的胳膊從她懷中抽出來,但鄧紫君抱得太緊,他用了幾次力,都未能抽出。
鄧紫君也不管嚴光是什麼反應,小臉帶著興奮,問道:「子陵,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我都有半年多沒見過你了!」
嚴光乾咳了一聲,說道:「我去了趟青州東萊。」稍頓,他問道:「鄧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鄧紫君說道:「我聽說你在朝陽,便偷偷跑過來找你了!」
嚴光詫異地問道:「你自己來的?」
鄧紫君點點頭。
嚴光皺著眉頭說道:「一個姑娘家,深夜出行,太危險了。」
鄧紫君打蛇隨棍上,將嚴光的胳膊摟抱得更緊,喜笑顏開地問道:「子陵,你是在關心我嗎?」
嚴光一臉的無奈。
以前,他還可以把鄧紫君當成小姑娘看待,可現在,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人家姑娘懷中的柔軟,這讓一向老成淡泊的嚴光,都忍不住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他乾咳了一聲,說道:「我這次來新野,是為了見元之的!」
鄧紫君翻了翻白眼,說道:「來見我大哥,也是為了朱祐的事吧!」
嚴光並不隱瞞,點點頭,稍頓,他問道:「仲先的情況現在如何?」
「好著呢!」一提到朱祐,鄧紫君就一肚子的氣。她讓朱祐幫自己找嚴光,可朱祐回答她的永遠都是三個字,不知道。
朱祐和鄧奉是老熟人了,早在舂陵起兵造反之前,他們就認識,朱祐被俘,鄧奉也沒難為他,不打不罵,每天還好吃好喝的招待他,除了被限制自由,朱祐都感覺不出自己是一名俘虜。
鄧奉之所以能善待朱祐,趙熹可謂是功不可沒。趙熹是更始舊臣,劉玄活著的時候,他在朝中任中郎將之職。
當年跟隨劉秀打昆陽之戰,便有趙熹一個,只不過當時趙熹還很年輕,不滿二十歲,官職也低。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赤眉軍攻陷長安,趙熹及好友、屬下數十人遭到赤眉軍的追捕,逃亡的路上,他的好友韓仲伯要把妻子丟下。
韓仲伯的夫人年輕漂亮,一旦在路上遭遇到赤眉軍,肯定遭殃,關鍵是還會牽連到自己的頭上,與其被漂亮的妻子連累,不如先把她丟在半路上。
趙熹見狀,把韓仲伯大罵了一頓,然後在地上抓了兩把泥土,糊在韓夫人臉上,並讓她坐在小車上裝病,他親自推車趕路。
就這樣,韓夫人才算是逃過一劫。後來,他們又遇到了逃亡中的劉氏宗親及其家眷,看到許多宗親都是光著腳,穿單衣,狼狽不堪,趙熹心中感歎,隨即把他們攜帶的布匹、乾糧、錢財,統統拿出來分給了這些劉氏宗親,並一路護送他們回到南陽。趙熹此舉,等於是救了這些宗親們一命,宗親們自然對他感恩戴德。
要知道這些劉氏宗親,後來基本都去了洛陽,投奔了劉秀,其中既有人封王,又有人封侯,而當年趙熹的善舉,無疑為他在劉秀這邊建立了深厚人脈關係。
而且趙熹的人脈關係,可是皇室宗親的人脈,這個人脈關係太硬了。
大臣可以倒台,但皇族宗親只要不做出謀反之舉,便很難倒台,朝廷的三公九卿可以隨時換人來做,但皇族宗親的王侯之位,卻很難被人替換。
後來趙熹能平步青雲,甚至得罪了劉秀的叔父劉良都可以安然無恙,基礎就是從這裡打下的。
趙熹和鄧奉的關係特別好,兩人年紀相仿,同是南陽人,皆為才華出眾的後起之秀,自然是惺惺相惜,關係也比旁人更親近一些。
只不過趙熹十分不滿鄧奉謀反之事,多次出言勸阻,但鄧奉都沒聽。這次朱祐被擒,趙熹再次勸說鄧奉,最好是把朱祐放了,即便不放,也不可難為朱祐。
你們當年都是一同在舂陵起兵反莽的袍澤兄弟,倘若你不能善待朱祐,便顯得太薄情寡義,會大失人心。
鄧奉對於趙熹的建議還是很重視的,聽了趙熹的這番話,他果然沒有羞辱朱祐,只是把他關押了起來。
此時,鄧紫君把朱祐在己方這邊的情況,大致向嚴光講述了一遍。嚴光聽後,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落下了大半。只要朱祐人沒事,那麼一切都好說。
他問道:「鄧小姐……」
「子陵,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叫我紫君就好。」
嚴光乾咳了一聲,說道:「鄧小姐,你來這裡,元之知道嗎?」
「大哥當然不知道!」大哥若是知道了,我現在還能在這裡嗎?姑娘在心裡暗暗嘀咕了一句。
嚴光嘖了一聲,說道:「你這樣偷偷摸摸地跑出來,元之發現了,定會擔心!我……」
他本想說我送你回去,但這麼說,又好像是在利用鄧紫君,打探鄧奉軍大營的下落。他話鋒一轉,說道:「我去和客棧的掌櫃說一聲,讓他派人送你回去!」
鄧奉的屬下,能把自己安頓在這家客棧了,不用問,這家客棧肯定是鄧奉在朝陽的眼線之一。
嚴光正要往外走,鄧紫君把他的衣袖死死抓住,臉上露出哀怨之色,問道:「子陵,你就那麼不想見到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看著鄧紫君都快落淚的小模樣,嚴光下意識地搖頭否認。
一聽這話,鄧紫君兩眼放光,臉上的哀怨之色瞬間消失,興奮道:「我就知道,你心裡也是有我的!」
「……」這都哪和哪啊?嚴光哭笑不得。他正色說道:「鄧小姐,你還是趕快回去吧,不然你大哥會擔心的!」
鄧紫君可憐兮兮地看著嚴光,說道:「相隔這麼久了,好不容易才見上一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把我打發走嗎?」
「我是怕元之會擔心!」
「大哥不會的!」
「這就是我從小寵到大的小妹,還不如子陵關心我!」隨著話音,房門打開,屋內的嚴光和鄧紫君下意識地轉頭一瞧,只見從外面走進來的這位,正是鄧奉。
鄧奉雖然穿著便裝,但身上還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威武不凡的氣息。在他的身後,還跟著數名面容冷峻的大漢,只不過他們都沒有跟進來,而是守在房門口。
看到了鄧奉,鄧紫君小臉通紅,立刻鬆開手,不再和嚴光摟摟抱抱。嚴光亦是面色一正,拱手說道:「元之!」
「子陵!」鄧奉拱手還禮。鄧奉對劉秀的印象,只能說一般,之間或多或少也有點心結,但鄧奉對嚴光的印象極佳。
要說在嚴光身上他能挑出什麼缺點,就是這個人太淡泊名利,這一點與他格格不入。
但也恰恰因為嚴光的淡泊,他沒有在劉秀的朝廷裡為官,嚴格來說,他還真不算是劉秀的臣子。出於這一點,鄧奉肯親自來到朝陽,與他相見。
兩人相互見禮,而後鄧奉樂呵呵地問道:「我在洛陽期間,都未曾見到子陵,想不到,回到南陽,倒是和子陵相見了。」
嚴光笑了笑,說道:「子陵此生,只想做一閒雲野鶴,奈何俗事纏身。」
一聽這話,鄧紫君立刻不高興了,在旁狠狠瞪了嚴光一眼,你才多大,活像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哪裡有一點年輕人該有的朝氣?
不過她最喜歡的又是嚴光這種超然、灑脫又淡泊的性格。
鄧奉向嚴光擺擺手,示意他落座。兩人相繼坐下,鄧奉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道:「子陵這次是為了仲先之事而來吧?」
嚴光點點頭,正色說道:「正是!」稍頓,他又道:「元之與仲先,也是多年的交情了,還望元之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了仲先吧!」
鄧奉微微一笑,他和朱祐的確算是老熟人,但老熟人也分關係親近和疏遠,他和朱祐,只能算是相識多年,至於交情嘛,那的確是沒有多少。
話說回來,就算他倆以前交情莫逆,但現在是敵我關係,他也很難再顧及彼此之間的交情了。yuyv
他搖頭說道:「這次,恐怕是要讓子陵白跑一趟,我可以看在舊日的情分上,不殺仲先,但要我釋放仲先,那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