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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身為人臣

漢天子 by 六道

2020-2-11 17:44

堅鐔看著面前的這人,模樣不是劉秀的模樣,但說話的聲音又的確是劉秀沒錯。他一臉的詫異,錯愕地說道:「陛下,陛下您這是……」

「只是做了易容而已。」劉秀含笑解釋道。

堅鐔恍然大悟,緊接著後退兩步,插手施禮,說道:「微臣參見陛下!」

「免禮。」劉秀看到堅鐔的身上纏著繃帶,問道:「子伋可是在偷營的時候受了傷?傷勢如何?」

「回稟陛下,只是皮外傷,微臣並無大礙。」

聽堅鐔說得輕描淡寫,花非煙在旁補充道:「陛下,此戰堅將軍一馬當先,身負三處箭傷,雖未傷及要害,但也失血過多。」

劉秀聽後,面色凝重起來,說道:「既然有傷在身,子伋應該好好休養才是。」

堅鐔躬身說道:「微臣曉得。」

在劉秀的部下當中,堅鐔算是驍勇善戰的一位。

每次與敵交戰,他總是在前面衝鋒陷陣,雖說每次戰鬥過後,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掛些彩,但也大大激發了己方將士們的士氣。

「此地不是講話之所,我們進城說話!」劉秀在前,堅鐔在後,邊往城裡走,劉秀邊詢問城內的情況。

目前宛城城內的局勢還算穩定,糧草也充足,就是守軍數量太少,壯丁又徵召不上來。堅鐔和萬脩攻陷宛城後,治軍有道,軍紀嚴明,相對而言,宛城的百姓對漢軍沒有那麼強的排斥感,但也沒有太多的好感,沒有多少百姓願意為漢軍不顧性命的參與守城



即便漢軍徵召搬運滾木礌石到城牆上的壯丁,都是以僱傭的方式。

當時百姓們都要做勞役的義務,有不願意做勞役的百姓,可以拿錢補,每人每月兩千錢,如果是做三個月的勞役,百姓拿出六千錢給官府,就可以不用去了。

按照這麼算的話,當時工人的月薪,差不多是兩千錢。實則並不然,頂替勞役的錢,有相當一部分算是罰金。官府若徵召勞工,普遍的薪水是每月七百到一千二。

堅鐔和萬脩都很清楚,己方在南陽不得人心,兩人在宛城,為了安撫民心,沒有強征勞役,而是採用僱傭的方式,給出的薪水是每日四十錢。

這麼算下來,一個月有一千兩百錢,已經與其它地區官府開出的最高薪水持平,不算低了。

可即便是這樣,前來應招的壯丁也極為有限,後來,堅鐔將日薪提高到五十錢,前來做工的壯丁才算漸漸多起來。

守城的時候,城內壯丁根本指望不上,全靠漢軍將士在城頭上拚死抵禦敵軍。

目前,宛城就是這樣的情況。

聽堅鐔講完,劉秀暗暗歎了口氣。一直以來,劉秀都極為重視民心民意,他也深知『人心所向,戰無不勝』的道理,但這次,己方在南陽的確是遇到大困難了。

他話鋒一轉,問道:「君游病情如何?」

提到萬脩,堅鐔一臉的擔憂之色。他低垂下頭,小聲說道:「萬將軍的病情……不太好。」

劉秀皺眉,問道:「醫官怎麼說?」

堅鐔深吸口氣,說道:「醫官說,萬將軍五臟皆損,血氣枯竭。」

聽聞這話,劉秀身子一震。五臟皆損,血氣枯竭,如此來說,豈不是性命危矣?劉秀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堅鐔緩緩搖頭,說道:「前幾日還好好的,可突然之間就病倒了。醫官說,萬將軍是……」

「是什麼?」

「油盡燈枯,時不久矣。」堅鐔低著頭,聲音小得連他自己都快聽不清楚。

劉秀倒吸了口氣,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他先是讓堅鐔安頓好陰麗華、許汐泠以及丁尋、蔡林、崔勇、紀元香幾人。而後,他由堅鐔領著,去探望病重的萬脩。

當年王郎在河北稱帝,四處追捕劉秀,信都郡太守任光,不懼王郎的壓力,歸順劉秀,當時萬脩便任信都令之職。

在劉秀平定河北的一系列戰爭當中,萬脩都有參與,跟隨著劉秀南征北戰,軍功赫赫,在建武二年,劉秀第二次大封功臣的時候,萬脩也被受封為槐裡侯。

現在萬脩住在郡府裡,一座幽靜的偏院。劉秀進入萬脩的臥房,裡面充斥著濃烈的藥味。

看到躺在床榻上,臉色灰暗,毫無血色的萬脩,劉秀快步上前,走到床榻旁,彎下腰身,關切地看著他。

似乎聽見了房間裡有動靜,萬脩緩緩撩起眼簾,當他看到床邊站著人時,混沌的雙眼過了好一會才漸漸有了焦距。

他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劉秀的臉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萬脩身子猛然一震,嘴唇蠕動,聲音微弱地喚道:「是陛……陛下?」

他這一聲陛下,把劉秀叫的心都是一抽,眼圈頓是紅了。此時劉秀已經去掉臉上的偽裝,恢復了本來的模樣。

他在床榻旁蹲下來,握住萬脩的手,強顏笑道:「君游,是我!我……我聽說你病了,過來看看你!」

萬脩聞言,眼中蒙起一層水霧,淚水順著眼角滴落下來。他斷斷續續地說道:「微臣沒用,還……還勞煩陛下,從洛陽趕到宛城,微臣……微臣真是無能啊……」劉秀吸了吸鼻子,將萬脩的手握得更緊,柔聲說道:「君游不用想那麼多,現在,你只管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一點,就回封地,靜心調養,什麼時候病全好了,我就派人去

封地接你回洛陽……」

說到這裡,劉秀突然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哽咽起來,淚水也隨之滴在被子上。劉植死時,劉秀並未在場,事後得知,雖然悲痛,但沒有像現在這樣心如刀割。劉秀終究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希望這些跟隨自己出生入死、征戰天下的老兄弟們都能榮華富貴一生,安享晚年,也樂於把大片的土地分封給他們,讓他們的子子孫孫都

能享受這份富貴。

萬脩看著劉秀,嘴角揚起,笑著說道:「在宛城,微臣還能見到陛下,微臣已了無遺憾,死,亦能瞑目!」

「君游不要這麼說,君游的病,一定可以治癒!一定有名醫可醫治!」劉秀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們正在房間裡說著話,這時候,一名軍兵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站於一旁的堅鐔低聲怒斥道:「混賬!誰讓你來了的?出去!」

「將……將軍……」那名兵卒神情慌亂,說話時都結結巴巴。

劉秀轉頭,看向那名兵卒,問道:「出了什麼事?」

兵卒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向前叩首,顫聲說道:「回回稟陛陛下,董訢軍、鄧終軍主力,分別在城北、城南聚集列陣,看起來是……是打算一同攻城!」

以前,董訢軍和鄧終軍也時不時的跑來攻打宛城,只不過是今日你打,明日我打,每次攻城的兵馬都不多,攻城的力度也不大,反正就是讓城內的漢軍不得消停。

但這次不一樣,看城外敵軍的規模,似乎董訢和鄧終軍皆傾巢而出,要與己方決一死戰了。

為何突然會這樣,漢軍兵卒們不清楚,但劉秀心知肚明,肯定是鄧終聽說了麗華和汐泠已逃進宛城的消息,這才氣急敗壞的和董訢軍聯手,準備大舉進攻宛城。

鄧終和董訢都在宛城附近佈置下大批的眼線和巡邏隊,被他們看到己方眾人進入宛城,並沒有什麼好稀奇的。

劉秀先是拍了拍萬脩的手,而後站起身形,對堅鐔說道:「子伋,此戰既是決戰,我軍避無可避,只能與敵,拚死一搏!」

堅鐔插手說道:「陛下,微臣誓與宛城共存亡!」

劉秀沉吟片刻,說道:「子伋率五千將士,鎮守北城,抵禦北城外的董賊軍,我率其餘將士,鎮守南城,抵禦城外的鄧賊軍!」

堅鐔臉色一變,急聲說道:「陛下,還是讓微臣鎮守南城,陛下去鎮守北城吧!」

他和董訢、鄧終都交過手,也深知兩軍的深淺。

相對來說,鄧終軍比董訢軍更加驍勇善戰,兵力更多,戰力更強,面對兩軍的同時進攻,南城的壓力絕對比北城大得多。

「不必爭論,這是命令!」劉秀斬釘截鐵地說道。

堅鐔還要說話,這時,已有多日臥榻不起的萬脩,突然從床上坐起,剛才還死灰一般的臉色,此時竟然泛起一層光彩。

劉秀、堅鐔以及在場的眾人,都被萬脩嚇了一跳,人們紛紛瞪大眼睛,詫異地看著他。萬脩活動活動筋骨,竟然還從床上下地了。

他站起身形,又抻抻胳膊,踢踢腿,感覺自己整個人如同重獲新生了似的。

萬脩向劉秀插手施禮,振聲說道:「微臣願隨陛下,一同鎮守南城,還請陛下恩准!」

愣了一會的劉秀和堅鐔回過神來,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見了濃濃的哀色。現在他倆已然反應過來,這是迴光返照!

聽聞敵軍大舉來攻的消息,君游心中一急,把身體裡最後的元氣都激發出來,這才讓他看起來好像突然之間大病痊癒了似的。

可一旦這口元氣耗盡,那他……劉秀和堅鐔都不敢再往下繼續想,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君游還是留在這裡好好養病!」

萬脩看眼劉秀,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說道:「還請陛下恩准微臣參與南城一戰!」

「君游!」劉秀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病情未癒,怎能參戰?」

萬脩低垂下頭,幽幽說道:「身為軍中將領,兩軍陣前才是最好的歸屬,微臣,微臣絕不能死於這區區的一張榻上!」

此話一出,別說劉秀受不了,在場的眾人,無不潸然淚下。劉秀別過頭去,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他說道:「好!君游,你,隨我出戰!」萬脩樂了,舉目看著劉秀,振聲說道:「微臣有幸,能輔佐陛下,匡扶漢室,與陛下馳騁疆場,並肩作戰,痛飲敵血,此生無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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