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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蒼茫(中)

女醫明妃傳 by 張巍

2020-2-10 20:02

她分開也先的嘴,拿起銀針,竟赫然在也先的舌頭下部紮起了針!她努力地轉動著銀針,又擠出黑血。
伯顏帖木兒的臉色已經慘白。
「你們轉過臉去!」
伯顏一怔,拉著蒙多轉了過去。
允賢紅著臉,撬開也先的唇,深吸一口氣,突然在他舌頭上重重一咬。也先悶哼一聲,身子一彈。
伯顏帖木兒聽到響動,猛地轉了過來,正好看到允賢尷尬地離開也先的唇,而也先嘴角流出一抹黑血。
允賢一羞:「牙齒的力量最大,我也是沒辦法才這樣做的。這件事不許告訴別人,聽到沒有?」
她拍擊著也先的臉,也先仍然未醒,但卻有了反應。
伯顏帖木兒大喜:「大哥!……杭大夫,你可真是神醫!」
「伯顏將軍,還請你記得今天對我們的許諾!」
「阿噶多居然敢我死了!哼,老子讓他活不過三更!」
也先一拍几案,碗震了起來。允賢身子一顫,出了帳門。
也先看著她的背影,問道:「是她救了我?」
伯顏帖木兒笑道:「是啊,要不是她親你那一口,大哥你可真就……」
「她親過我?」也先大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嘴唇,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來。
阿噶多被押解上了山坡,看到也先,吐了口唾沫。
也先坐在輪車內:「我不過才昏過去幾個時辰,大汗,您就已經殺了我四名得力大將,果然是王者風範。」
「那又怎麼樣?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也先拔刀挑起他的臉:「放心,我很快就會動手了。要不是你身上有黃金血脈,我早不會留你到今天!不過快了。現在本太師得天神垂青,身中雷擊而不死,只要這個消息傳出去,黃金血脈也算不了什麼。到時候……」
他大聲笑起來,在伯顏的扶持下站了起來:「上天示警,讓我不應當殺大明皇帝,我已經知錯了。可上天讓我身中雷電而不死,就是要告訴大家,我也先同樣也是得到天神庇佑的人!」
山坡下的士兵大叫:「太師萬歲!」
「惡賊朱祁鈺不願交還皇位,本太師也只能暫時護送大明皇帝先回瓦剌休養,留待來年再戰!」
也先把祁鎮一路都被綁在車上,風吹日曬,允賢只能一直餵他喝水。看到祁鎮手上的血痕,她不禁紅了眼睛。
回到瓦剌,也先便讓允賢搬回脫不花那邊住,不許她隨意去探明兵戰俘了。
他讓祁鎮去金礦幹苦活,且下令不許任何人幫他。
祁鎮不願明兵們為難,便主動背起沙子,做起了淘金的工夫。
「太師六脈平穩,已近康復了。只是雷擊傷肝,平時需少飲酒為宜。」
也先微笑道:「那以後隔三差五的,你就來我這裡監督一下我是否飲酒吧。」
允賢沒有答話,行禮道:「沒有其他事的話,允賢告退了。」
也先一把拉住她的手:「我這陣子對你如何,你心裡明白。只怕脫不花跟你都沒辦法相比了。我不過是一點小事做得有些不妥而已,你又何必發那麼大脾氣?」
允賢緊閉雙眼,渾身緊張,強笑道:「多謝太師美意,允賢沒有責怪太師之意。只是這些天天氣太冷,我突然有些不適,所以急著回去休息。」
也先順勢道:「也好。那我送你出去吧。」
兩侍女送水進來,允賢趁機風也似的退了出去。
轉眼,已過了兩個多月。這一日,祁鎮正在搬沙。李三湊上前想要幫忙,被他拒絕。
「皇上,您這一趟離開沒多久,怎麼像換了個人一樣?」
祁鎮一愣,半晌道:「可能是真受零罪的緣故吧。」
「皇上這裡環境太差,前不久還有兩個兄弟跌斷了腿。末將實在是擔心皇上……」
祁鎮一笑,低聲道:「不怕,以後朕還要帶領著你們回京城去呢。這點苦,算什麼?」
「皇上,您是……」
「小聲點,這件事一定要隱秘,多虧也先一路將朕捆在馬車後回了王庭,朕已經把途經的道路記了十之**。放心吧,只要咱們做好了準備,再瞅個冷子把允賢救出來。最多十五天,咱們就能回到京城!」
不久,這消息就在明兵俘虜裡傳開了,大家都越來越充滿希望。
過了沒幾日,脫不花替允賢來偷偷帶祁鎮去幾句話。
一路上,脫不花歡快地走在前面,她一腳踩空,往山坡下跌去。
「小心!」祁鎮飛步上前,抱住了脫不花。脫不花驚魂未定,突然看到自己身處祁鎮懷中,一下子笑了起來,突然伸臂抱住祁鎮。
「郡主,沒事的話,就請放手吧。」
「我不放!你別裝傻了,好不好?你知道我喜歡你的,對不對?」
祁鎮一愕,半晌道:「多謝郡主厚愛,只是朕……」
「別那些有的沒的。直接告訴我,你喜歡我嗎?」
祁鎮想了想:「郡主天真爛漫,朕當然喜歡。」
「那,你娶我好了!允賢姊姊天天為你們擔心,其實我早想好了。只要你娶了我,什麼事都了啦!大明和瓦剌成了姻親,就不會再打仗了。到時候我再陪你回北京城去,幫你趕走那個壞弟弟,把皇位把你搶回來!你就再也不用這樣難過了……」
祁鎮無奈地道:「郡主,可是……」
「怎麼,我得不對嗎?還是你不願意?」
「不是……只是郡主,朕已經有了皇后,連皇子都有了,朕不想委屈郡主……」
「是這樣啊……允賢姊姊跟我講過了,可我真的不擔心。成吉思汗還有四個皇后呢,大不了以後我就住在草原,你封我當個二皇后好啦。我也很喜歡小孩子的,等你兒子長大了,我可以陪他一起玩啊!」
祁鎮哭笑不得:「郡主,你的心意朕明白。只是現在朕現在實在無心婚姻之事。如果有朝一日,朕能重返京城,到時再向郡主議親也不遲。」
脫不花脫口而出:「可是你已經回不去了啊!我大哥肯定不會輕易放你走的。」
祁鎮一震,難過道:「對,朕差點忘了自己還是個階下囚。」
脫不花這才發現失言:「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傷心好不好?是我錯了。允賢姊姊了,你那個娘,本來就不是好東西……」
祁鎮黯然不語。
脫不花急了:「算了,算了。我們還是快去找允賢姊姊吧。」
脫不花帶著祁鎮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樹林,她一指樹林邊靠河的一塊大石頭,道:「大哥下了嚴令,不許你和允賢姊姊見面,違令者要軍法從事。我雖然是他妹妹,可也不敢亂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辦法了。來,你上去!」
祁鎮依言上去,疑惑地看著水面,河裡有自己和身邊的一從樹林的倒影,樹林一側,赫然映著允賢的倒影。
一時間,兩人相見到了對方的水中影子,心中有千言萬語,卻盡皆不出口來。
脫不花猶未發現兩饒不對,還在開玩笑道:「怎麼樣?我這個法子不錯吧?又能讓你們上話,又不會違了大哥的禁令。你們快,我去給你們把風。」
祁鎮舒了一口氣,看著水面裡允賢波動的影子,半天才道:「你還好吧?」
「我還好。」
祁鎮看了看四周,小聲道:「這好幾百人要逃回去,沒個上千斤乾糧是不夠的。要不然逃到一半,就給活活凍死了。這些日子,我們趁淘金的時候,都偷偷藏了些金砂,大家分頭跟牧民悄悄地淘換了不少,還有兩把刀呢。只是現在還不敢貿然殺了看守逃走。畢竟我們只有兩條腿,走出去不到十里就得被人追上。我估計,過兩三個月,等糧存得差不多了,再找個天氣好的日子,也就差不多了。」
允賢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在籌劃這件事。不過,那點金砂得存到什麼時候?我剛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前面草坡那三個水窪的正中間埋了些也先送的首飾。你悄悄地挖出來,讓人在火上融化了,別直接拿去換東西。」
允賢略一沉思,又道:「脫不花喜歡你好久了,也先也有把她嫁給你的意思。我想著,如果能藉機讓你回到京城……」
祁鎮一下子打斷了她的話:「如果要靠交換感情,我還配稱一國之君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是個好姑娘,和伯顏一樣,都是爽快人……」
想到自己一直掛著允賢,她此刻卻在勸他去娶別人,祁鎮心裡有氣,不禁脫口而出:「行了!不要了!我心裡有誰你又不是不知!」
允賢一下子愣住了。半晌,祁鎮才解釋道:「皇后為我吃了那麼多的苦,還有太子……我怎麼能為了逃命做那樣的事嗎?」
允賢也只得順勢道:「是我想岔了……」
「我們幾百個男人,有馬有糧,殺了看守,趁黑就能跑了。現在就剩一個麻煩,怎麼才能把你妥妥當當地救出來……」
「只要你們能走,就別管我!這些天我也記住了不少條小道……」
「胡襖,你一個人能走回去嗎?要走一起走!到時候自然有辦法。我都想好了,那個叫吉刊的軍官,說不定是能收買的。或者,從脫不花這裡再下些工夫……」
允賢久久沒有話。
祁鎮疑惑道:「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突然覺得,你越來越果斷,變得有承擔了。」
「都落到這個地步了,我能不考慮周全嗎?」
一言及此,兩人想到現下的處境,又念及從前的種種,竟又不下去了。
過了沒幾日,允賢覺得周圍的人越來越奇怪,經常對她指指點點。脫不花一打聽才知,瓦剌人裡盛傳允賢是一個會通天的妖女,用狗腦子治好郡主,又用「妖術」救活了被雷劈死的也先,還能迷惑了本來已經死掉的他,把他控制成傀儡。
也先知是大汗在散播謠言,但已然是人人都在傳,一時間也無可奈何。他只得多關懷允賢,讓她不要介意這些事,隔三差五送去些金銀和禦寒的皮草。豈料除了金銀,允賢把也先送來的東西盡數散給了窮苦的百姓。
也先得知大怒。
「這些日子,我們也玩了挺久的捉迷藏了,今天就索性清楚了吧。我喜歡你,想娶你做我的夫人!」
見也先今日前來如此直接,允賢有些慌亂:「多謝太師厚愛,只是……只是允賢不能。」
「為什麼?」
允賢信口道:「我是漢人,總不能在這裡當一輩子的俘虜吧?您只要讓我傳信給家裡,我爹會出贖銀贖我的。」
「你真的想回南方嗎?」
「為什麼不回?太師莫非以為人人都喜歡做階下囚嗎?」
「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實話,我早已派探子去認真調查過你的身世。」
允賢一驚。
「我也是看到那些案卷時,才知道你的身世是這樣的可憐。無論是大明還是瓦剌,女子最好的歸宿都是嫁人,可就算你回去了,你能嫁誰呢?朱祁鈺已經娶了跟你不共戴天的女人做皇后。朱祁鎮的皇后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覺得你會願意和她共侍一夫。」
允賢不出話來。
也先轉過她的身子:「看著我,允賢。我喜歡你,而且真的想娶你,不是把你當姬妾,而是正正經經獨一無二的正夫人。嫁了我,不久你就是整個草原的可敦,比脫不花還要尊榮。在我的身邊,你可以做任何你願意做的事。學醫也好,治病也好,我都不會反對。這難道不比身在大明更為自由?難道你還想回到那種女人一給男子碰過肌膚,就必須要嫁給他的世界中去嗎?」
允賢抬起頭:「允賢不過蒲柳之姿,當不起太師厚愛。」
「我也先看上的女人,怎麼會是普通的?你不用自謙了。」
「我不過是一個流落瓦剌的戰俘,太師謬愛了。您對我很好,允賢又不是草木,怎能不知?但是,允賢只是敬您,怕您,卻從未愛您。您我回到北京以後無人可嫁,那我就不嫁就好了,大不了孤獨一世……」
也先忽地就怒了:「杭允賢,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肯不肯嫁給我?」
允賢看著他的樣子,搖了搖頭:「不能。無論如何,我們之間,都有血海深仇。前後兩戰,有多少大明無數子民死於你的手下?我是以救人為本分的大夫,你我永遠都不可能是同路人。」
也先瞪著她,好半天才狠狠地把她推到地上:「你總算出真心話了。蒙多得對,我把你供在神位上太久了。蒙多,把她拿馬繩拖到淘金河那邊去!她既然不想與我為媒,我就讓她知道,什麼才叫戰俘,什麼才叫賤人!」
祁鎮等人正在淘金背沙。突然,見蒙多騎著馬,拉著狼狽的允賢跑了過來。
祁鎮又驚又怒,立即扔下沙就要衝過去,被李三攔住。
蒙多停了下來,允賢一個站立不穩,倒在地下。
蒙多對迎上來的絡腮鬍子看守:「太師讓我把她交給你,跟著他們一起淘金做事。一切待遇比照這些戰俘。要是郡主再派人送東西過來,一律不許接!」
他騎馬轉身走了。祁鎮見他走遠了,才撲上去抱起允賢。
允賢虛弱地撐起一點微笑:「我還是沒忍住,跟也先鬧翻了。」
祁鎮鼻子一酸:「不怕。以後咱們在一起,也省得天天掛念。」
為了不給大家帶來麻煩,允賢堅持每天自己將一袋袋金沙背在身上做事。祁鎮看著心疼,卻也拗不過她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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