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我是山中一顆草……】
大唐第一狠人 by 山下出水
2020-2-9 19:55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
歌管樓台聲細細,鞦韆院落夜沉沉。
在華夏人的傳統裡,洞房花燭乃是一生至重之事,比金榜題名重要,因為金榜題名三年只有那點人,比他鄉遇故知重要,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會背井離鄉,也比久旱逢甘霖重要,因為不管多麼乾旱老天爺總會下雨的。
唯有洞房花燭夜,一個人一輩子只有一次。
注意,只有一次。
不管古代多麼封建社會,有一個嚴守的法則一直奉行,那就是一夫一妻,一生廝守。
古代和現代都是一樣的,遵守的都是一夫一妻制度,至於所謂的平妻和妾侍,嚴格來說都算妾侍。所以古代的婚姻制度應該如下稱呼,叫做一夫一妻多妾制。
平妻,並不是真正的妻。
真正的妻子只有一個,那是家中坐鎮後宅的正妻。
故因如此,傳承堅牢,哪怕一個男子再怎麼雄才偉業,他一輩子真正意義上的洞房花燭只有一次。
因為,正妻只有一個。
即便是李世民這樣的大唐皇帝,號稱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哪怕佳麗三千,皇后也只有一人,至於那什麼所謂的四大正妃,還有名目繁多的侍寢者,聽著名頭很是高大上,其實法定意義上都算不得妻子,因為,這些妃子真就只算是侍寢者……
有資格殉葬,有資格陪葬。
但就是沒有資格同葬……
真正能陪一家之主躺在同一個棺槨裡的女人,自始至終只有男子洞房花燭的正妻。
這是古代的法則,甚至寫進了律法,比如唐律規定:「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減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離之」(《唐律·戶婚律》)。《唐律疏義》解釋說:「有妻更娶,本不成妻」
啥意思?
妻子只有一個的意思。
其她娶進家門的女人,法定意義上全都是侍妾,哪怕是李世民後宮的四大正妃,按照律法規定也只是侍妾。
……
但是唯有李雲的大婚,今晚做到了真正的洞房花燭,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力扛所有壓力,定下了不管選去哪一房都算洞房花燭的規矩。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講究,哪怕李雲選的是第七平妻洞房,洞房之前也要按著正正經經的規矩辦。
需要進行兩大禮儀,看起來十分的囉嗦。
但是天下間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會嫌棄囉嗦,因為這兩項禮儀乃是正妻才能享有的資格。
第一項,喜童引路,催開房門,手托喜盤入內,寓意皎潔純真。
第二項,新郎新娘,合巹交首,從此攜手一生,生死都是至愛。
只要做過了這兩項禮儀,哪怕第七平妻只是個平妻,但她從法定意義上已經是真正的妻子,是可以陪著李雲一起躺進棺材裡的人。
……
咚咚咚!
「開門啦!」
小兕子的聲音很嬌嫩,帶著一絲絲的好奇和可愛,旁邊站著的丫丫跟在敲門,幫著兕子姐姐一起做努力。
兩個小傢伙眼睛眨呀眨呀的,一轉不轉盯著眼前的房門。
院子她們已經催開了,現在需要幫著大哥敲開房門,小兕子是個很善良的好孩子,一邊敲門一邊感覺很是歉疚,嫩聲嫩氣道:「第七嫂嫂,對不起呀,夜很深了,你肯定很睏了吧,兕子覺得很睏,第七嫂嫂肯定也很睏,但是我們必須敲你的房門,因為兕子的大哥今晚必須宿在這裡,如果你不開門,大哥會很可憐,他沒地方睡覺,他會困的很難受……」
童言帶著稚趣,卻顯得心地善良,在場禮官相互對視一眼,皆在心中暗暗讚歎一聲道:「晉陽公主,無愧寵愛。」
這時只聽房門吱呀一聲,一抹燈光順著房門洩露,有人脆脆宛如晨鳥,聲音宛如林中青霧,悠悠裊裊道:「進來呀,謝謝啦。」
兩個小傢伙對望一眼,小兕子忽然神神秘秘對著丫丫眨了眨眼睛,彷彿分享大秘密一般,壓低聲音道:「丫丫妹妹,咱們這個第七嫂嫂也是神仙。」
丫丫瞬間喘息緊張,圓圓睜著大眼睛,很是侷促道:「丫丫會不會讓她感覺丟人,丫丫只是一個窮人的孩子。」
突然門內伸出一雙玉手,將兩個小傢伙全都抱在懷中,耳聽清脆宛如晨鳥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絲絲寵溺和喜歡道:「窮人怎麼啦?嫂嫂守護的就是窮人!你們兩個小妹子,快點進來暖暖手。」
赫然是一道靚影,靜靜站在房門前。
噹啷!
小院子裡忽然響起東西落地的聲音。
不遠處的院門口處,長孫皇后倒抽一口冷氣,旁邊聖女大祭司面色震驚,兩個女性長輩滿臉不可置信。
長孫皇后乃是一代女後,聖女大祭司乃是草原之鐘,能讓倆大風華絕代的女性長輩震驚,更何況是那些執禮而來的禮官們。
但見整個一座小院子,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天上一輪明月,灑下皎潔清輝,然而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被房門口吸引,只覺得房門口站著一位勝過皎潔明月的人。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美。
容顏已經無法用文字來形容。
彷彿有裊裊仙氣,時刻縈繞在身邊,明明那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少女,然而眾人看她卻如神話中的仙女一般。
今日傍晚迎親之時,隱門曾經給齊嫣然弄出了仙女騎鶴的場景,那時仙氣氤氳,讓人驚詫讚歎,可是隱門的仙氣總有一種塵世之感,眼前這位第七平妻卻似真的仙中人。
她身邊壓根沒有仙氣繚繞,眾人所看到的仙氣繚繞乃是自己腦海的幻想,她身邊也沒有月光籠罩全身,因為她的清麗和美麗勝過了天上的明月。
她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少女,她此刻只是孤身站在門口抱著兩個小傢伙,然而所有人第一眼看去的時候,腦中生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仙人。
長孫皇后突然開口,語氣喃喃彷彿回憶,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才能說出心中的震撼,道:「得天地之氣,收日月精華,恍如白紙一張,瑤池絳珠一朵,三千年冰雪寒霜,鑄就純潔登仙之體……當初臭小子的祖師批注之時,本宮還以為乃是一種讚譽,這時見了真人容貌,方知一切並非誇張,這丫頭,這丫頭……」
「這丫頭不該是世間的人!」旁邊聖女大祭司緩緩接口,面色帶著同樣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兩個女性長輩怔怔半天,突然對視一眼相互苦笑,長孫皇后道:「武家那個小丫頭,即使容貌長開之後也不需要擔憂了。」
聖女大祭司輕輕一歎,有些傷感道:「玲瓏那丫頭驕傲了一輩子,今次怕是再也驕傲不起來。」
這位來歷神秘的第七平妻,容貌已經不屬於人世間,哪怕玲瓏和武家的小媚娘兩人加起來,如果單比容貌也無法抗衡她的一半。
就連小兕子那般堅定的性子,此時也長大了小嘴怔怔發呆,小傢伙仰頭看著自己的第七嫂嫂,好半天才很是擔憂開口,無比犯愁道:「怎麼辦,怎麼辦,第七嫂嫂你為何這麼漂亮,你讓兕子不知道該如何撒謊了。我認為阿瑤嫂嫂最好看,可你差點就要和阿瑤嫂嫂一樣好看了……」
差點就要和阿瑤嫂嫂一樣好看了!
這怕是小小的晉陽公主對一個女子最大的稱讚。
……
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漫長又似只是一瞬,終於有禮官從震驚中驚醒,連忙擦把冷汗大聲開口,他的目光彷彿帶著畏懼,說話之時完全不看去看房門,只是輕呼道:「吉時終至,洞房在前,新郎何敢卻步?還不速速登門。」
長孫皇后和聖女大祭司同時看向李雲。
此時李雲的心裡肯定也帶著震驚,不過他努力把震驚壓制著沒有表露,他聽到禮官輕呼之後,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然而,舉足登門。
門口小盲瞎雙目清澈,靜靜看著自己的丈夫過來,那一雙宛如碧水的瞳孔,不帶有人世間一絲雜色。
那種靜默的觀瞧,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壓力,似乎這處房屋乃是當世最為純潔之地,任何心有雜念的男人都沒有勇氣登門。
李雲現在就是這種錯覺,他越是接近房門越覺得腳步沉重。
「呼!」
當李雲終於踏入房門之時,滿院之人不約而同輕呼一口氣。
眾人再看房門之時,只見第七平妻仍舊站在那裡,只不過位置稍微變動一下,分明是讓開一個側位方便李雲進門。
她的眼睛還是那麼清澈,似乎帶著好奇在看著渤海國主。
院子裡的禮官們感覺壓力無比巨大。
自古至今從來沒聽說洞房之夜有這種詭異的場景。
新娘子美的不似人間,光憑一雙眸子就能讓人壓力巨大,這接下來的禮儀還怎麼去舉行?在場禮官誰都感覺自己提不起勇氣走入眼前的房門。
幸好還跟著長孫皇后和聖女大祭司。
幸好選擇的喜童乃是小兕子和丫丫。
邦邦!
夜空身處忽然響起一陣梆子聲。
這代表著子時一刻已經到了。
長孫皇后和聖女大祭司對視一眼,忽然聯袂走向新婚喜房,兩位女性長輩明顯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壓力,分明有種不敢去直視小盲瞎的錯覺,等到兩人進入房門之時,隱隱竟覺得額頭有汗。
「這丫頭,美的太給人壓力了……」兩個女性長輩下意識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離奇和震驚。
她們乃是女人,竟然也扛不住小盲瞎的出塵裊裊。
……
「這個,這個,時辰不早了……」
進門之後過了良久,終於長孫皇后還是抗住了壓抑,皇后硬著頭皮直視小盲瞎的眸子,努力用一種長輩的慈愛口吻道:「該行禮了,時間不可久拖,小…小七姑娘,你有沒有名字?」
小盲瞎眨眨眼睛,好奇看著長孫皇后,道:「需要有名字麼?」
長孫皇后一怔,下意識看向李雲。
李雲同樣面色發怔,不過隨即反應過來,他故作驚奇看著長孫皇后,裝作很是誇張道:「二大娘,你厲害啊,我並沒告訴你小七的名字,你卻已經知道她叫小七……」
長孫皇后登時一滯。
以皇后的精明如何聽不出這是臨時編造的謊言?
這個突兀現身的第七平妻,莫非她竟然連個名字也沒有……
「我叫草兒!」
突然小盲瞎輕輕開口,彷彿在說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慢悠悠道:「我從小就叫草兒,李雲應該知道這個名字。我的一位同行者臨走之前,曾經跟他說過我的名字。」
李雲微微發怔,猛然想起確實如此,當時那個年老瘸子更夫訴述隱秘,依稀說了一句草兒並未成年,只可惜李雲當時光顧著震驚,壓根沒有留意那麼兩個字。
「好啊,有名字就好了!」
長孫皇后如釋重負,臉上現出慈愛的笑容。
哪知小盲瞎突然又開口,道:「叫小七也行呀,我很喜歡小七這個名字。我從山中來,本是一顆草,草兒山中的名字,我應該有個塵世的名字……」
說著看向長孫皇后,一雙清澈宛如碧水的眸子閃閃發光,語帶恭謹道:「您是家中長輩,賜名該當領取。」
長孫皇后又是一滯,下意識道:「那怎麼行?小七這個名字太簡單了。本宮應該去請陛下和太上皇多方琢磨,專門給你賜下一個好聽的名字。」
「不行的!」
小盲瞎搖了搖頭,俏臉帶笑解釋道:「像我這種人,有著一種很特殊的規矩,每當別人在無意之間說出的話,就是對我這種人的人言封正,不可以改,就得叫小七。」
長孫皇后怔怔看向李雲。
李雲卻心裡一動,雙目飽含詫異看向小盲瞎,好半天過去之後,李雲才艱難吐口問道:「封正?」
小盲瞎甜甜一笑,彷彿什麼是都不肯隱瞞李雲,溫柔道:「你應該明白的呢!」
李雲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忽然轉頭看向長孫皇后,無比鄭重道:「皇后伯母,以後她就叫小七。」
這次沒喊二大娘,稱呼顯得異常莊重。
長孫皇后若有所思看著兩個晚輩,終於點點頭道:「小七這名字,其實也很好,有仙氣,很不凡。」
說著突然探手入懷,從裡面掏出兩份綢緞織染的紅色喜帛,旁邊聖女大祭司同時探手入懷,掏出的卻是一根刻有喜字的狼毫筆。
門口兩個禮官急忙上前,各自托著一個大紅色的喜盤,其中一個喜盤裡面擱著硯台,另一個喜盤則是用來托著寫字。
長孫皇后和聖女對視一眼,皇后把兩份紅色喜帛放在托盤上,然後聖女大祭司飽沾濃墨,輕輕在兩份喜帛上書寫了名字。
一曰:李氏,雲崽崽。
一曰:山中,草小七。
兩份喜帛寫完,這時輪到兩個小傢伙的工作了,門外的禮官連忙輕聲開口,指點小兕子和丫丫應該怎麼辦。
於是,小兕子拿起了那把一直端在手裡的精緻小剪刀,小丫丫拿起了托盤裡放著的小紅繩,兩個小傢伙各自走到李雲和小盲瞎的身旁,小臉擺出無比莊重的鄭重其事。
小兕子舉起剪刀,對著李雲嫩聲開口,道:「大哥,兕子妹妹要剪你頭髮。」
李雲俯身下去,方便小兕子動手。
但聽卡嚓一聲,一縷男子髮絲剪落下來,聖女大祭司手疾眼快,瞬間將李雲的頭髮接在手中。
長孫皇后拿起兩份寫好名字的喜帛,用李雲的頭髮輕輕困在一起。
然後,由小兕子拿著送到另一邊。
而另一邊,丫丫手舉著紅繩一直在等候。
等待小兕子送來李雲頭髮捆好的喜帛,丫丫接過喜帛和紅繩一起舉在手裡,這才仰頭看著小盲瞎,弱弱開口道:「第七嫂嫂,丫丫要把這個幫你綁在頭上。」
這一番動作,就是漢家婚禮最重要的一項。
洞房花燭夜,結髮至白首,需要剪下男子的頭髮,捆綁寫上男女雙方名字的喜帛,然後用一根寓意喜悅的紅色繩子,綁在女方新娘的滿頭青絲之上。
這就是結髮。
後世人很多聽過這個名頭,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什麼叫做結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