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實者的悖論——推理小說 - 大森林小密室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首頁 小說中心 A-AA+ 發書評 收藏 書籤 目錄

簡/繁              

誠實者的悖論——推理小說

大森林小密室 by 小林泰三

2020-2-7 19:05

  
  給讀者的提示
  推理小說會因為故事的展開,而頻頻用目擊者或關係人的證詞來充當推理刮根據。不過,毫不懷疑就相信登場人物的發言,有違常識,而事實上,凶手幾乎一定會說謊。話雖如此,要是懷疑每位登場人物說的話,而全都要求提出佐證的話,則故事的展開會過於繁雜,變得索然無味。因此,這次作者特別清楚說明以下事項,並加以保證,當作給讀者們的提示。
  這則短篇作品中,凶手以外的登場人物絕不會刻意說謊。
  
  「請妳以偵探助理的身分和我同行。」
  已經將近有十年沒打電話來的丸鋸遁吉老師,這次打電話來,第一句說的就是這個。
  「啥?」我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
  研究所時代,他那很沒常識的行動,給我添了不少麻煩。因此,畢業後不再和他有瓜葛,我覺得很幸福。
  而他相隔十年,突然又打電話來,結果又是說出這種無比荒唐的話來。我會感到不悅,也是無可厚非。不過,就算我明顯擺出不悅的態度,丸鋸老師想必也不會發現。要向他表明我的不悅,只能清楚明白的對他說「你讓我覺得很不愉快」。而此話一出,他會思考兩三秒後,說一句「哦,這樣啊」,然後又繼續他那令人不悅的言行。
  「是偵探。就像是專門破案的民間刑警一樣。」
  「只有連續劇裡才有這種角色。現實世界裡的偵探才不會破案呢。」
  「對對對。像連續劇裡的偵探角色就對了,妳可以當助手嗎?」
  「話說回來,你說的偵探是誰啊?為什麼我非得當這位偵探的助手不可?」
  「偵探當然就是我嘍。」
  我雙手抱頭。
  對了,我聽說幾年前,他因為有捏造論文資料的嫌疑,而被大學革職。丸鋸老師始終都不承認自己有錯,但每個人依照丸鋸老師的實驗重新測試,結果都沒能成功,於是判斷他捏造資料。
  不過,那起實驗結果的資料不足,我多少也有點責任。基於自責的念頭,我心想,就稍微聽聽看他怎麼說也無妨。運氣真背。
  「為什麼你開始當偵探?」
  「咦?這個嘛,因為覺得很帥氣,而且對方似乎認為我頭腦不錯。這是個以邏輯當武器的職業,所以很適合我。」
  「老師,你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不是說了嗎,當偵探啊。」
  「我問的不是這個,你是靠什麼賺生活費?」
  「就是當偵探啊……啊,如果妳是指賺取生活費,那就不是靠當偵探了。」
  「你的正職是什麼?」
  「借錢。」
  「老師,借款不是職業。雖然有人是為了事業的資金調度而借款——」
  「妳在說什麼啊?申請借款也很累人耶。為了讓對方接受,得想辦法捏造今後的計畫,有時還得營造出一切實際照計畫進行的樣子。」
  「哦,我明白了。所以你才當偵探是吧?」
  「悟性挺好的嘛。我有個老朋友,名叫金盥狆平,他是一位資產家。我向他借錢,他問我現在從事什麼工作,於是我隨口說自己在當偵探,結果他聽了之後說,那正好,有個案件希望你能幫我解決,請務必到我的別墅來一趟。」
  「這樣的話,你自己去不就行了嗎?再見。」
  「喂,等等。我極需要妳的協助。」
  「你的意思是,有我能做的事嗎?」
  「所以啊,我希望妳當我的助手。」
  「啥?」
  「有什麼疑問嗎?」
  「是有疑問,但我連該從哪裡問起都不知道。」
  「放心,不管是多蠢的提問,我都會盡己所能的回答妳,妳就儘管說吧。」
  「既然這樣,請容我問一句,為什麼你需要助手?」
  「因為我是偵探。偵探就得要助手。例如夏洛克‧福爾摩斯有華生一樣。」
  「嚴格來說,華生不是助手,是福爾摩斯的朋友。」
  「咦?是這樣嗎?不過,如果只是一般朋友,會對案件那麼深入探究嗎?肯定背地裡從福爾摩斯那裡拿了不少錢。」
  「福爾摩斯我是很久以前看的,已不太記得了,就算是那樣也無所謂。不過,金田一耕助可沒有助手。」
  「警部不是都跟在他身旁嗎?」
  「將警察當助手看,這樣不行吧。」
  「總之,主角偵探都會有助手隨行,這肯定不會有錯。明明沒有助手,卻還自稱是偵探的話,實在不像樣。這樣解開妳心中的疑問了吧?」
  丸鋸老師似乎當作自己已徹底回答了我的問題。
  「那就退一步,假設偵探都會有助手好了。但為什麼找我?」
  「因為妳適任啊。」
  「啥?」
  「疑問解開了吧?」
  「我沒當過偵探助手。」
  「放心。我的偵探事務所不看經歷。」
  「問題不是這個,我要說的是,偵探助手這項工作,我並不適任。」
  「不,妳很適任。從妳在我研究室的時候起,我就注意到了,妳一直都很適合當偵探助手。」
  「老師,你從十年前就打算當偵探嗎?」
  「不,是從離開大學教職之後。」
  「你明明沒有當偵探的打算,卻一直從學生中找尋適合當偵探助手的人選嗎?」
  「妳的意思是說,如果不先決定要當偵探,就不能找尋偵探助手是嗎?我們國家可沒這項法律哦。話說回來,如果是決定要當偵探之後才開始找人,那會浪費不少時間。這種臨時抱佛腳的方式不值一提。」
  「抱歉。看來我們的交談沒有交集。我可以掛電話了嗎?」
  「什麼?妳要糟蹋這難得的好機會?」
  「怎樣的機會?」
  「這是可以向資產家借錢的好機會。成功的話,就能成立一家真正的偵探事務所。」
  「這和我沒關係吧?」
  「大有關係。因為這同時也是妳的事務所。」
  「為什麼是我的事務所?」
  「因為妳是偵探助手。偵探助手屬於偵探事務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真的要掛了。」
  「等一下。妳不會感到良心譴責嗎?」
  「我嗎?是我感到良心譴責,不是老師你嗎?」
  「沒錯。我現在的遭遇,是誰造成的?」
  「你的意思,這都是我害的?」
  「我可沒說。不過,如果那項實驗的資料齊備,妳不覺得我就能洗刷捏造的汙名?」
  我一點都不這麼認為。那項實驗的問題並不是出在資料。不過,資料不足是造成捏造疑雲的原因之一,這點不可否認。我多少感到有點自責。他戳中了我的痛處。
  「我知道了。如果是只當這麼一次,倒也無妨。」
  「妳終於變得比較坦率了。不過,妳說只當這麼一次是什麼意思?能當偵探助手的機會,妳往後的人生恐怕再也遇不到.......」
  「我該在什麼時候去哪裡跟你會面——請告訴我這個就行了。」
  
  次日一早,我與丸鋸老師約在以前就讀的那所大學附近的車站碰面。
  他和十年前沒什麼兩樣——格子圖案的T恤搭牛仔褲,揹著一個大背包,所以我一眼便認了出來。寒冬穿這身打扮格外顯眼。
  我很想直接裝沒看到,直接折返,但我強忍這股衝動,來到老師面前。
  「噢,是妳啊。」明明已十年沒見,但丸鋸老師卻像是昨天才見過面似的,微微抬手打招呼後便邁步前行。「目的地離這裡很遠。不快點去的話,會趕不上末班電車。」
  「咦?意思是說,不快點去的話,會趕不上回程的末班電車嗎?」
  「妳在說什麼啊?要當天往返根本就不可能。要是不現在就出發,會趕不上前往的最後一班電車。」
  「我沒聽你提到要過夜。」
  「那是妳自己調查不夠充分。」丸鋸老師像在責備我似的,伸手指著我。「身為偵探助手,如果是這種表現的話,以後會是怎樣可想而知。」
  我連責怪他的力氣都沒了,嘆著氣跟在他身後。
  「對了,老師,我有個很基本的問題。」
  「什麼問題?」
  「老師應該沒有當偵探的經驗吧?」
  「當然沒有。」丸鋸老師講得理直氣壯。
  「那麼,你要如何破案?」
  「這沒什麼,那種東西只要有冷靜的觀察力和縝密的邏輯性就會有辦法的。而且我還有一項秘招。」
  「什麼秘招?」
  丸鋸老師朝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後才悄聲說道:「萬能推理軟體。」
  「萬能推理軟體?」
  「喂,妳講太大聲了。要是被人知道怎麼辦?」
  「要是讓人知道我們在談這種事,是有點沒面子。」
  「才不是呢。仰賴軟體的事要是穿幫的話,身為偵探給人的信賴感將會大打折扣。有名的占卜師要是都靠占卜軟體,那會是怎樣?就不會再有人想找他占卜了對吧?」
  「這軟體是誰做的?」
  「當然是我啊。所以運作保證沒問題。」
  我聽了之後,哭著坐上電車。
  
  我們轉乘了好幾班電車,車站愈變愈小,一個小時裡可以看到的列車班次也愈來愈少。在最後的轉乘站裡,我們足足等了兩個半小時,而且是末班電車。
  「現在才五點半耶。」
  「這一帶只要太陽下山,就黑得像半夜一樣。就算來到外頭,一樣沒有營業的店家,而且路燈很少,不會有散步的興致。」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搭上最後一班列車,坐了約一個小時後,抵達了終點。接下來似乎得改搭巴士。
  丸鋸老師單手拿著地圖,與站務員爭執了半晌,最後他垂頭喪氣的回到等候巴士的我面前。
  「發生了很遺憾的事——接下來要從這座車站發車的巴士,好像不會行經金盥別墅的鄰近站牌。」
  「咦?可是看時刻表上寫的,第七系統的巴士應該會經過金盥別墅的鄰近站牌才對。」
  「沒錯,末班列車是由第七系統的巴士來銜接。但今天的末班車晚了一分鐘到站,因此第七系統的巴士已經開走了。」
  「這種鄉下地方班次明明很少,為什麼時刻表只有一分鐘的緩衝時間?」
  「正因為是鄉下地方,所以多等也沒意義吧。除了從列車裡走出的乘客外,根本沒人會坐巴士吧。」
  「那麼,如果列車晚到的話,巴士也跟著晚到不就好了嗎?在列車到來前,巴士就發車了,這樣不就沒人坐了嗎?」
  「聽站務員說,巴士和電車分屬不同公司經營,彼此之間好像不太通融。巴士有巴士自己的一套,會很準時的發車,以避免造成時刻表的紊亂。」
  「感覺好像是公家機關呢。」我的不祥預感竟然這麼快就成真了。「那麼,其他系統的巴士呢?就算不是最近的站牌,但要是在離目的地近一點的站牌下車,改用走的呢?」
  「這也是個辦法。」丸鋸老師攤開地圖。「除了第七系統外,三八九四〇一系統的巴士會行經最近的站牌。」
  「那我們就坐它吧。幾點發車?」
  「雖說近,但好像得走上一個小時。」
  我們仰望天空,發現已微微開始飄雪。
  「要在下雪的情況下走上一個小時嗎?我穿的可是便服呢。」
  「我也是只穿T恤和牛仔褲啊。」
  「那我們今天就先別去別墅,改在這附近住一晚吧。」
  「最近的旅館,得從這裡走兩個半小時才會到。」面對他們兩人的提問,站務員打著哈欠回答。「開往旅館的最後一班巴士,三十分鐘前已經開走了。」
  「站務大哥,那你睡哪兒?」,
  「車站裡的休息室啊。」
  「我們可以在那裡過夜嗎?」
  「以空間來說,倒也不是住不下,不過讓外來人士過夜,事後我會被上級責罵,我可不想這樣,所以不行。」
  「那麼,可以打電話幫我跟你上司詢問一下嗎?」
  「我問的話,他或許會同意,但什麼事都打電話詢問,實在麻煩,所以還是算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不知道。只能睡在長椅上吧?今晚很冷,要是沒睡袋的話,也許會凍死。」
  「可以借我們睡袋嗎?」
  「是有睡袋,但那是我的私人物品,我不想借人。」
  我氣憤難耐,幾欲爆發。我望向一旁,發現丸鋸老師一直笑嘻嘻的聽他說。
  「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個人說的話都很有道理。」
  「你在說什麼啊?他這樣根本就是自私自利吧。」
  「只要是人,都一樣自私。這個人只是很坦然的表明自己的想法罷了。」
  「這樣說的話,你打算怎麼辦?現在別墅去不成,要回去也回不了。又沒有旅館。如果露宿的話,會活活凍死。」
  「兩位。」在後方聽我們說話的一對男女,向我們搭話。「剛才好像聽你們提到別墅是吧?」
  兩人都約莫三十歲左右,帶的裝備比我們還多,不過他們身上穿的服裝,如果要在下雪的天氣走夜路,肯定有苦頭吃。男子雙手捧著一個大行李,女子則是抱著一個大包包。
  「是啊,我朋友找我去他的別墅。」丸鋸老師爽快的回答。
  「該不會是金盥的別墅吧?」這次換那名女子詢問。
  「正是。妳怎麼知道他的事?」
  「因為我們也正準備要去。金盥狆平是我們的叔叔。」
  「哦,真是太好了。」丸鋸老師喜不自勝:「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這麼說來,你們是金盥的姪兒和姪女嘍?」
  女子頷首。「我是姐姐難美,這是我弟弟怠司。」
  「方便的話,請帶我們一起去別墅。」我大呼慶幸,向他們兩人拜託。如果是常去那座別墅的這兩人,肯定有門道前往。
  「其實我想和你們商量。」怠司說。「可以和我們一起共乘計程車嗎?」
  原來如此,還有搭計程車這招。
  「我們本想搭計程車,但如果是四個人一起共乘,平均一個人的運費就可以便宜許多。」
  「四個人平分是吧。」丸鋸老師說。
  難美搖頭。「這點子是我們出的,所以得四六分帳才划算。」
  「也就是說,你們四,我們六是嗎?」丸鋸老師似乎不怎麼驚訝。「這六又要怎麼分呢?」
  「由你們自己決定就行了。」怠司說。「我們自己會分配。」
  「那麼,二比四如何?」丸鋸老師對我說,「當然了,我二妳四。」
  「啥?為什麼我得多付?」
  「因為來這裡的點子是我出的。妳就只是漫不經心的跟著我來吧?」
  雖然無法接受,但這時候就算我堅持己見,要說服丸鋸老師的機率也近乎零。如果不想在這裡待到天亮,就只能接受他的提案。像這種情況,誰的抗壓性差,誰就吃虧。
  「到金盥別墅。」我們四人坐上計程車。
  「啥?那是什麼地方啊?」司機一臉不悅的說道。
  「你如果不知道,那我們坐別的計程車吧?」
  「很遺憾,會來這座車站的計程車,就只有我這輛。」
  「我們可以用電話叫車。」難美說。
  「從最近的車行發車,也要一個半小時才會到。在那之前,你們要在寒風中發抖空等嗎?」
  「這裡有列印出的地圓。這樣你知道地點嗎?」怠司遞出一張紙。
  司機打開車內燈,望向地圖。「這種地方原來有路啊……我沒去過,不過大致知道。」
  計程車離開車站後,馬上駛進山路。一路上沒有路燈,完全仰賴車頭燈。雪愈下愈大,路面開始積雪。
  計程車突然停下。
  「請等一下。得裝上雪鏈才能繼續前進。」
  裝上雪鏈後,計程車緩緩前進。
  「不能再開快點嗎?」怠司催促司機快點。
  「我的雪鏈老舊,快要斷了。早知道會這樣,真該帶條新的雪鏈來。」
  這時才發現,計程車正行駛在森林中一條僅容一輛車通行的道路上。道路極度蜿蜒,令人完全失去方向感。風勢強盛,完全處在暴風雪的狀態下。
  「還得再開多久?」丸鋸老師問。
  「我也不知道。」司機回答得理直氣壯。
  「等等,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迷路了?」難美開始出言責怪。
  「我不是迷路。只是這路況不佳,我得放慢速度才行。因為這裡不是一般馬路,是山路啊。」
  「那座別墅,開車真的到得了嗎?」我挑明著問。
  眾人一陣沉默。
  「喂,怎麼啦?該不會開車到不了吧?」司機不安的問道。
  「我不清楚。我就只是印出地圖,沒注意到車子是否能通行的問題。」怠司如此低語。
  「我也不知道。」難美不悅的說道。
  「我當然也不知道。」丸鋸老師充滿自信的說道。
  計程車陡然停下。
  「喂。我可是一直以為是車子到得了的地方耶!」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眾人望向我。
  「既然妳注意到這個問題,幹嘛不早點說……」
  「沒錯。會陷入這樣的窘境,都是妳害的。」怠司如此斥責。
  「總之,先折返吧。要是困在山裡進退兩難,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司機沉聲道。
  「可是,要怎麼折返?這樣的路寬,似乎沒辦法迴轉。」
  「再往前走一段,或許就會有能迴轉的地方吧?」難美提議。
  「別說這種毫無根據的話。要是繼續前進,卡住無法動彈怎麼辦?沒辦法了,只好倒車。誰出去替我引導一下吧。」
  「天太冷,我不要。」怠司道。
  「在這種大風雪中下車引導,太強人所難了。」我實話實說。
  司機咒罵了一會兒後轉為沉默,開始打倒車檔,緩緩倒車。
  過了四秒後,車子突然」震,就這麼熄火。車子微微斜傾。
  司機再度發動引擎,一面換檔,一面想讓車子動起來,但輪胎在雪地上空轉,完全無法前進分毫。
  「可惡,因為你們懶得動,害我的輪胎掉出馬路外頭。」
  「你改打低速檔,用力踩油門,應該會有辦法吧?」難美提議。
  「對啊。就碰碰運氣吧。」怠司也在一旁附和。
  「也只能這麼做了。」司機很不情願的答應。
  一開始還是一樣沒什麼變化,但接著車子突然往反方向動了起來。伴隨著一陣比剛才更強烈的震動,接著,引擎停止。
  「怎麼了?」丸鋸老師問。
  「行不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引擎不動了。完全沒反應。」
  「要去外頭修理嗎?」難美說。
  外頭風雪呼號。雖然亮著車燈,但只看得到前方數公尺遠。
  「在這種狀態下,沒辦法修理。」
  「我說,暖氣停了對吧?」
  「因為暖氣是利用引擎產生的廢熱。引擎停止運作,暖氣也會跟著失效。」
  「再這樣下去,我們會凍死的!」怠司大叫。
  「這時候應該用手機求救吧?」我戰戰兢兢的說道。
  「我從剛才就想到這點了。」丸鋸老師說。「可是一直都收不到訊號。你們呢?」
  大家的手機全都收不到訊號。
  「都什麼時代了,竟然還有電波送不到的地方!」
  「總之,再這樣下去,我們全部都會凍死。快點修理引擎吧!」難美說。
  「在大風雪停止前,最好在車內等候吧?」我努力想安撫大家。「雖然暖氣停了,在這狹小的車內,有這麼多人,還是很溫暖的。」
  「不行。我還沒吃晚餐。我已經餓到不行,沒辦法再忍耐了。」怠司相當堅持。「我可是付你錢的。你是司機,應該要好好負起責任。」
  「啐!知道了啦!」司機打開車門。
  冰雪和冷冽的空氣,以猛烈之勢灌進車內。
  司機就像在和風雪搏鬥般,走出車外。
  「快點把門關上,我沒辦法呼吸了!」難美大叫。
  雖然急忙把門關上,但車內溫度已完全急降。眾人冷得直打哆嗦。
  才剛聽到打開引擎蓋的聲音,車門旋即又打開,司機衝進車內。前後不到三十秒。
  「沒辦法。在這種大風雪中,根本沒辦法修理。引擎室一下子就覆滿雪花,無從下手。」
  「這樣要怎麼辦?」
  司機望著那張地圖。「從這裡到金盥別墅可能只剩幾百公尺的路程。倒也不是走不到的距離。」
  「大家都穿著一般的便服,要在風雪中行走,太危險了。還是繼續等吧。」我極力向他們說理。
  「但車裡已經完全變冷了。不知道這風雪什麼時候才會停。也許吹上一整天也有可能。趁大家都還保有體力時,朝別墅前進,這樣才對吧?」丸鋸老師說。
  「我不強迫你們。」司機說。「我打算走到別墅去。想留車內的人就留吧。」
  「分頭而行那可不好。」丸鋸老師說。「要在雪中行走,就得相互合作,這樣才容易前進,而就算留在車內,如果人數不多,也無法長時間保持體溫。不管怎樣,人多才好辦事。」
  「既然這樣,採多數決定不就好了嗎?」怠司以急躁的口吻說。「我決定走。」
  「我也要走。」難美接著說。
  「看來,多數決定的結果已經出來了。」丸鋸老師一派悠哉的說道。「大家一起走,沒問題吧?!」
  「好。既然是多數決定,也只能這樣了。」我百般不願的說道。
  「好,帶最少的行李在身上。反正事後可以再來拿取,盡可能輕便為要。不過,外衣可別脫哦。」
  「我原本就沒帶外衣。身上只穿一件T恤,誰可以借我衣服穿?」丸鋸老師問。
  「很冷耶,才不要呢。」
  「我也不要。」
  「我也是。」
  「老師,抱歉。」我很老實的向他道歉。「對我來說,老師你不是我甘冒性命危險也要守護的重要人物。這或許只算是安慰話,不過還是請用這個暖暖包吧。」
  「從一早用到現在,已經沒熱度的暖暖包是吧。謝謝妳。」老師不是個會出言挖苦的人,所以他應該是真的心存感謝。
  「準備好了嗎?」
  「最後我可以再問個問題嗎?」我向司機問。
  「什麼事?」
  「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只有你一個人要叫『司機先生』,這樣不太方便稱呼。」
  「就像那上頭寫的,我叫平平平平。」
  「啊,這是你的名字啊?我還以為是某種設計呢。我的名字叫——」
  「好,我們走!」
  「哇哇哇哇。」
  「好慘啊。」
  「唔,差點沒辦法呼吸。」
  「哇,這裡是山崖。」
  「真的耶,計程車就卡在山崖上。」
  「好險。要是到外頭引導,也許就掉下山崖了。」
  「好冷、好冷。」
  「看不到前方的路。」
  「車燈開著別關!」
  「要是電瓶的電耗光,等風雪停了,車子也動不了。」
  「反正引擎都壞了。」
  「等溫度上升後,或許又能發動。」
  「如果用手機的燈光,總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強吧?」
  「噢,確實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強。大家就用手機來照路吧。」
  「我不要。這樣會把電力耗光的。」
  「這裡收不到訊號,就算沒電也一樣吧?」
  「說得也是。」
  「哎呀,真冷。真的會凍死人。」
  「老師,你的T恤都結凍了。」
  「鞋裡跑進好多冰雪,我的腳逐漸沒感覺了。」
  「加油。已經走一半的路了。應該吧。」
  「你說應該是什麼意思?」
  「光線這麼暗,根本無法拿地圖和周遭的地形做比較。」
  「話說回來,這算是路嗎?感覺就只是在森林裡前進呢。」
  「就是說啊,這條路也太糟了吧。就算這是馬路,也絕對不會有車輛通行的。」
  「哇!」
  「怎麼了?」
  「我好像掉進冰隙裡了。」
  「快點靠自己的力量爬出來。」
  「噢,好冷。我的手都沒感覺了。」
  「你為什麼穿短袖?」
  「啊,電池沒電了。」
  「我的也快沒電了。」
  「這條路對嗎?」
  「可惡,我的也沒電了。」
  「好冷。腳動不了。誰借我扶一下好嗎?」
  「才不要呢。別碰我!」
  「唔。我倒在雪地裡,站不起來,誰來扶我好嗎?」
  「啊,變得一片漆黑。」
  「啊?那不是燈光嗎?」
  「啊。真的耶。大概是別墅的燈光。」
  「因為沒有了手機的亮光,這才看得到。」
  「我們朝那亮光前進就行了。」
  「可是,如果看不到腳下的情況,便到不了那裡。」
  「我靠自己的力量爬出冰隙了。」
  「啊,變亮了。」
  「這女孩的手機還有電力。」
  「可以扶我起來嗎?我又冰又冷,全身疼痛。」
  「老師,請抓住我的肩膀。」
  「要是理會這個傢伙,妳也會跟著遇難的。」
  「喂,好好照腳下的路。」
  「因為妳扶著那傢伙,手中的亮光一直晃動。給我,我幫妳拿手機。」
  「唔,老師你好重啊。」
  「可惡!光線變弱了。」
  「離別墅還有多遠?」
  「我已經累了。覺得好睏啊。」
  「大概還剩一百公尺吧。」
  「死在這種地方,未免也太遜了。」
  「喂!別只顧著自己走!手拿燈光的人要是先走,後面的人不就沒辦法前進了嗎!」
  「要是再拖拖拉拉下去,電力會耗盡的。慢吞吞的人,我要拋下不管了。」
  「那是我的手機。」
  「如果妳扔下那位大叔,我倒是可以還妳。」
  「老師,不能睡著啊。要是你睡著,我真的會扔下你不管。」
  「我已經不在乎了。」
  「看吧,連他自己都說不在乎了。」
  「他這是一時迷糊。要是扔下他不管,我以後會良心不安。」
  「喂,別拉我衣服,放開我。」
  「哼。我才不放呢。既然要死,也要拉個人作陪才行。」
  「糟糕,電力耗盡了。」
  「大家手牽著手。要是這時候走散,就真的完了。」
  「啐,真拿妳沒辦法。」
  「別墅的燈光愈來愈近了。」
  「老師,你還醒著嗎?」
  「我嗯還姆睡嗯……」
  「在說夢話嗎?」
  「好像還有意識。」
  「妳還不扔下他嗎?」
  「哇!」
  「怎麼了?」
  「我撞到像柵欄的東西。」
  「太好了!只要順著它走,應該就能來到大門口。」
  「有了,有了。可以從這裡進入。」
  「冷靜一點。要是跑太快跌倒而骨折,會無法動彈哦。現在已經來到庭院裡,不必急。」
  「為什麼燈光這麼微弱?」
  「應該是覺得沒必要設置照向屋外的燈光吧。那是透射出的室內燈光。」
  「有了。這裡有門。」
  「門鈴在哪裡?」
  「找不到。總之,先敲門再說!」
  「快開門啊!」
  「開門!」
  「開門啊!」
  「請開門。」
  「……好冷……好冷……」
  「快開門!」
  「開門!」
  「開門啊!」
  「請開門。」
  「快開門!」
  「開門!」
  「開門啊!」
  「請開門。」
  房門打開。眼前的黒喑轉為銀白色世界的同時,一股樂園的暖氣籠罩著這一行人。這五人倒臥在玄關裡,相互交疊。
  
  「你們待在風雪中的時間不算長,所以幾乎沒什麼凍傷方面的問題。還不至於到長凍瘡的程度。」醫生梅安藤夫在檢查後說道。「不過,因為急速失溫,所以差點就凍死了。在這麼大的風雪中,只穿一件T恤,實在是瘋了。」
  丸鋸老師裹在毛毯裡,瑟瑟發抖。「普嚕普嚕普嚕普嚕普嚕……」他的牙關打顫不止,連話都說不好。
  「不過,別墅裡有醫生,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不,是金盥跟我說,有件案子希望我能解決,所以叫我一定要來一趟。」
  「他也對丸鋸老師說過同樣的話。」我對那對姐弟說。「你們來這裡的理由是什麼?」
  「我們也是叔叔叫來的。他說有財產繼承權的事要談……」
  「在用餐前,先來杯熱飮如何?」管家綾小路彈正走進接待室。「金盥先生很快就會過來。」
  「真是太好了。」平平說。「方便的話,請給我日本酒,或是加水的燒酒。」
  「你不用開車嗎?」難美說。
  「這種大風雪哪那麼容易停啊。至少也會下到明天早上。搞不好還會持續個兩三天呢。」
  「請給我咖啡。」
  「我也要咖啡。」
  「請給我和老師熱牛奶。」我試著向綾小路詢問。「要到街上去,沒其他方法了嗎?」
  綾小路搖頭。「因為道路完全被大雪掩埋,所以車子動彈不得。而通往這座別墅的道路又很狹窄,連除雪車也無法通行。唯一的方法就是步行,但是在風雪停止前,不建議外行人這麼做。」
  「意思是我們暫時得困在這裡了。」怠司說。「電話打得通嗎?」
  「可以。透過光纖,電話和網路都能使用。」
  「這樣的話倒也不算是孤立無援。食物充足嗎?」
  「如果是這樣的人數,足夠撐到春天。」
  「既然這樣,就算急也沒用。只能靜靜等候雪停了。」
  「噢,大家都湊齊啦。」一名紅臉的大漢走進屋內。是金盥狆平。「咦,這兩位是?」
  「這位小姐是丸鋸先生的助手。而這位先生是計程車司機。聽說他們來到途中,計程車無法動彈,所以全部一起下車用走的。」
  「在這種大風雪中搭計程車前來,真是太魯莽了。話說回來,車子到不了這座別墅。因為得通過路面僅一公尺寬,而且兩側都是山崖的路段。」
  「早知道,我們絕不會選這種日子前來。」怠司不悅的說道。
  金盥納悶的側著頭。「這就怪了。如果是這一帶的計程車司機,應該會知道車子到不了這裡,更何況是在這種大風雪的日子前來,無疑是自殺的行為。」
  「因為我才剛來這裡沒多久。」平平焦急的說道。「之前我都在市區裡開車,但因為競爭激烈,才決定到鄉下悠哉的開車。」
  「嗯,原來如此。」金盥似乎接受了他的說法。「那麼,小姐妳呢?」
  「我嗎?」我應道。
  「妳有一張娃娃臉,不過,應該也年紀不小了吧。」
  怎麼突然說這種亂七八糟的話呢?這位大叔。
  「而且看起來像是單身,對吧?」
  「是單身又怎樣?」
  「知道我為什麼看出妳是單身嗎?」
  「我並不想知道。」
  「妳個性很古怪對吧?全顯現在妳臉上。」
  我才不想聽你批評呢,笨蛋。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你卻能敞開心胸,有話直說呢。」
  「因為我這個人就是不會說謊。」
  「對了,叔叔,你為什麼要叫他們來?我們聽說你要談財產繼承的事,這和他們沒關係吧。」怠司打斷我們的對話。
  「對了。要談財產繼承的事。」金盥朝平平瞄了一眼。「我沒想到會有外人在……」
  「如果是我,你大可不必在意。話說,就算在計程車裡講很私密的對話,不也都不在意嗎?我們當司機的,早習慣被人當作不存在。」
  「不好意思,可以請您移駕別的房間嗎?」綾小路向平平催促道。
  「幹嘛?我在大風雪中一路走來,都快累死了,難道是要趕我走嗎?」
  「綾小路,無妨。因為就算讓外人聽了也不會有影響。」金盥坐向椅子。
  「啐。都叫我走了,我哪還好意思待啊。我到大廳去喝酒,等結束後再叫我一聲。」平平步出房外。
  金盥見平平走出房外,綾小路關上房門,便開始談起正事。「我要談的,當然是和財產繼承有關的事。我死後,財產會歸誰所有,你們知道嗎?」
  沒人想回答。
  「是夫人和少爺嗎?」我受不了現場的沉默,主動回答。
  「錯——我沒有妻兒。父母皆已過世。我唯一的哥哥,也在前年過世了。」
  「請不要用這種拐彎抹角的說法。」難美鼻孔翕張。「我們姐弟將會繼承財產。」
  「沒錯,也就是說,我死後可以得到好處的,就是此刻人在這兒的難美和怠司。對吧?」
  難美和怠司面面相覷,似乎不知該如何接話。
  「您用這種說法有點奇怪,不過,確實也是如此。這有什麼問題嗎?」怠司好不容易才回了這麼一句。
  「我身體很健康,感冒就不用說了,就連腹痛、腹瀉,也很少發生。」
  「不知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不過,這半年來,我不時會有不明原因的腹瀉和腹痛。不光如此。甚至還有皮膚炎、末梢性神經炎、腎衰竭等症狀。」
  「你跟我們說這些也沒用啊。這些事,應該算是梅安醫生負責的領域。」
  「嗯,沒錯。我跟梅安談過。診斷結果也出來了。梅安,你跟他們說吧。……喂,綾小路,幫我泡壺茶,跟平時一樣加白蘭地。」
  梅安站起身,故作姿態的說道:「各位,金盥的症狀很罕見,不過藉由一些特徵,很快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其實是砷中毒。」
  「等一下。這該不會是……」難美蹙起眉頭。
  「有人想要我的命。而我死後可以得到好處的人……」金盥望向難美和怠司。
  「別開玩笑了。就只是因為這樣,而被當作犯人,我可不接受。」怠司忿忿難平。
  「的確,光憑動機是不能逮人的。所以今天才請大家聚在這裡。有嫌犯、當人證的醫生,以及破案的偵探。」
  「老師,該你上場了。」我戳著丸鋸老師。
  「啥?」
  「剛才那番話,你也聽到了吧?」
  「不,抱歉。剛才我在想別的事。」
  我耐著性子,將剛才聽金盥說的話又再說了一次。
  「原來如此。那麼,我該做什麼?」
  「那還用說。你只要證明,讓我服下砷毒的犯人是難美和怠司這兩個人,這樣就行了。」
  「不對。老師,要查明讓金盥先生服下砷毒的犯人是誰才對。不能現在就認定是這兩個人幹的。」
  「到底哪邊才是真的?我真正該做的是哪個?」丸鋸老師雙手抱頭。
  「你真正該做的,是證明我和我姐的清白。如果可以的話,找出真正的犯人,這樣更省事。」
  「我知道你們就是犯人。」金盥一口咬定。「你們有很強的動機。」
  「就算有動機,我們也沒機會和手段啊。我們要如何讓叔叔你服下砷毒?我和怠司可是住在離這裡很遠的東京啊。」
  「查明這點,是丸鋸的任務。快點揭穿這兩人的詭計。這麼一來,就能真相大白,逮捕他們兩人。而我也才能重新過我清心的日子。這是我心中的打算。丸鋸,等事件解決後,我會給你應得的獎賞。」
  「如果是謝禮,我也會給你。條件是你能證明我們的清白。」
  「嗯。」老師盤起雙臂。
  「你在推理嗎?」
  「我在想要接受哪一方提出的要求。」
  「在目前這種狀態下,沒辦法決定吧。」
  「也是。首先要先看出哪一邊對我有利。」
  「你們是想利用別人的苦難來賺錢是吧?」怠司不悅的說道。
  「這是當然。我是職業偵探,想賺錢有什麼不對。」
  「老師,還是先調查吧。」
  「妳說調查,但我們現在困在這座山莊裡啊。」
  「只要向每個人問話不就行了嗎?」
  「說得也是……金盥,你被下毒的地方,是在這座別墅嗎?還是在你自己的住家?」
  「因為我常兩地來去,所以也說不準是在哪一處,應該是我的住家比較有可能。」
  「這是為什麼?」
  「你也看到的,這別墅周遭幾乎沒人。飲食全是由綾小路負責張羅。被下毒的可能性極低。」
  「我知道了。凶手一定是這位叫綾小路的大叔!」怠司大叫。
  「別胡說!」金盥厲聲喝斥。「綾小路才不是那種人。話說回來,他沒這個動機。我死後,他只會失業,什麼好處也得不到。」
  「綾小路先生。」老師似乎決定改變問話對象。「你認為誰有機會在你準備的菜餚中下毒呢?」
  綾小路靜靜的搖頭否定。「想要在菜餚裡下毒,就一定得偷偷潛入這座別墅,不讓任何人發現。但萬,有這樣的不法之徒,我不可能不知道。」
  「那麼,如果是在住家呢?」
  「住家那邊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傭人。我沒辦法一直都盯緊他們每個人。」
  「您的意思是,犯人就在自己的同伴之中?」
  「我只是說出這樣的可能性。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同伴之中有執行犯。」
  「您說執行犯,表示您認為另有主犯嘍?」
  綾小路朝難美和怠司瞄了一眼。
  「等等,你這是什麼意思?」
  「您指的是什麼?」
  「你剛才不是看了我們一眼嗎?」
  「不能看兩位是嗎?真是抱歉。」
  「聽你這說話口氣,好像我們說了什麼很不合理的話似的!」
  「你們談完了嗎?」平平返回房內。「因為酒沒了,所以我才回來……」
  「接下來正要談重要的事。可以請你再出去一次嗎?」
  「沒這個必要。」金盥說。「必要的事已經都說了。我和梅安都會對丸鋸提供最大的協助。請盡快解決這個案件。不過,因為刮大風雪,也沒其他事好做,這樣正好。」
  「資訊極度欠缺。」丸鋸老師盤起雙臂低聲沉吟。「我可以蒐集一下證據嗎?」
  「隨你便。只要你能查明真正的犯人就行了。喂,綾小路,紅茶幫我擱在房門前。」金盥走出房外,朝自己房間走去。
  「好了,來整理一下資訊吧。」丸鋸老師從背包裡取出筆電。「首先要看發生了什麼事。」
  「金盥先生被人下砷毒。」
  「這是真的嗎?」
  「是梅安醫生診斷的結果。」
  「嗯,梅安先生,我再問一次,金盥真的是砷中毒嗎?」
  「嗯,不會有錯。」
  「梅安先生沒理由說謊。就姑且相信吧。」
  「等等。如果這位醫生是犯人的話,那怎麼辦?」怠司不服氣的說道。
  「砷?看來事情不單純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殺人事件嗎?」平平興趣濃厚的問道
  「沒發生殺人事件。」綾小路加以糾正。「正確來說,是殺人未遂。」
  「那不就該警方出面嗎?」
  「事情沒那麼單純。」梅安說。
  「沒那麼單純?這話有點奇怪哦?」難美提出反駁。「確實有人下毒,所以應該要報警才對吧?你們不這麼做,背後是不是藏了什麼秘密?」
  「妳說秘密,例如呢?」丸鋸老師問。
  「例如說,這件事是編造的。也許這全都是我叔叔自己編的一齣戲。」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知道。該不會是要折磨我們,以此為樂吧?」
  「怠司先生,你怎麼看?」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覺得這位醫生很可疑。」
  「我殺害金盥,能得到什麼好處?」
  「誰知道。你該不會跟我叔叔借過錢吧?」
  「真沒禮貌!」梅安不悅的說道。
  「梅安先生,你怎麼看?」丸鋸老師就像要從梅安那圓眼鏡底下的雙眼看出他的心思般。
  「我沒什麼好說的。我只知道金盥是砷中毒。」
  「犯人的目的何在?」
  「要是知道就不用這麼費事了。」
  「總有什麼令你感到在意的事吧?」丸鋸老師不住追問。
  「倒也不是沒有。」
  「那就說吧。」丸鋸老師一臉得意樣。
  「金盥對傭人太過信賴。最容易下毒的人是誰,只要仔細想想,任誰都想得到。」
  「你的意思是,綾小路先生很可疑?」
  綾小路挑起單眉。
  「我沒那麼說。」梅安急忙否認。「傭人又不是只有他。」
  「各位,打擾一下。」綾小路面無表情的說道。「房間已為各位準備好了。請先安放行李吧?」
  「那麼,請各位在放好行李後,再回到這裡。我還有些事想問。這個嘛,就三十分鐘後吧。」
  
  丸鋸老師一再輪流向在場的每一個人提問。雖然沒得到什麼有用的證詞,但在這長達好幾小時的時間裡,丸鋸老師仍一再提問。
  每個人都揉著惺忪睡眼,咖啡或紅茶一杯接一杯的喝,但到了深夜時分,陸續有人離開接待室,前往自己被分配到的房間就寢,很快的,接待室裡只剩我和老師兩人。
  「問完話之後,明白了嗎?」
  「不明白。」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問到這麼晚?」
  「資訊是否有益,在得到資訊前無法判斷。」
  「你打算怎麼做?難道最後要說一句『我還是弄不明白』,向金盥先生賠罪嗎?」
  「為什麼我得向他賠罪?而且這樣的話,我就拿不到錢了。」
  「既然這樣,你打算怎麼做?要是沒確切的證據,就說別人是犯人,這樣可不行哦。」
  「放心吧,我有勝算。妳以為我是為了什麼帶筆電來?只要使用萬能推理軟體,像這樣的事件——」
  「你是認真的嗎?」我長嘆一聲。
  這時綾小路衝進房內。「不好了!我聽到老爺的房內傳來巨大的聲響和呻吟聲,所以敲門叫喚,但都沒回應。」
  老師和我衝上樓梯,來到金盥的房門前。
  房門反鎖。
  「金盥,快開門!」丸鋸老師用力敲打著房門,大聲叫喚,但房內沒任何反應。我附耳在門上,查探房內的聲音。「什麼聲音都沒有。是房內沒人,還是睡著了?或者是……」
  「老爺!」綾小路也不斷敲門。
  難美、怠司、梅安、平平,在聽聞騷動後也都紛紛趕來。
  「怎麼了?」
  「金盥先生的房內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我簡短的向他們說明。
  「破門而入不就好了嗎?」平平說。
  「在那之前,應該先報警吧?」難美說。
  「這樣的大風雪下,警方也沒辦法馬上趕來。要是老爺受傷的話,在警方趕來的這段時間……」
  「好。就破門而入吧。」丸鋸老師說。
  現場的男性輪流撞門,幾分鐘後,終於撞開了門鎖。
  房內仍亮著燈。
  金盥俯臥在房間正中央,嘴角流血。
  難美出聲尖叫。
  梅安走近,伸手摸他脖子的脈搏。「沒救了。他已經死了。」
  
  「如果施加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壓,應該還有救吧?」
  「來不及了。他已經死了一段時間。而且在不知道死因的情況下隨便碰觸遺體,是很危險的事。」
  「你這種說話語氣,感覺好像很不想碰屍體似的。」怠司語帶挖苦。
  「既然這樣,就由你來替他做心肺復甦術啊。你不是他的親人嗎?」梅安顯露出他的不悅。
  「總之,得馬上報警才行。」我衝下一樓,打電話報警。
  警方說,現在正刮著大風雪,無法馬上趕來,要全力保留現場,別讓任何人靠近金盥的房間。
  回到金盥的房間後,老師正在將命案現場搞得一團亂。
  他粗魯的脫下金盥的衣服,朝桌面一陣亂翻後,此刻正忙著將書架上的書往地上扔。
  「老師,你這是在幹什麼?」
  「看也知道,我正在進行犯罪搜查。」
  「外行人不能這樣亂動啦。在警方趕來前,請別碰任何東西。」
  「咦?這位大叔是外行人?」怠司瞪大眼睛。
  「我記得金盥說你是一位私家偵探。」
  「老師是外行人。這是可以肯定的。」
  「竟然說我是外行人,真沒禮貌。我可是如假包換的偵探呢。」
  「你有執照嗎?」難美戰戰兢兢的問道。
  「外行人就是這樣,才教人傷腦筋。」丸鋸老師聳了聳肩,「日本根本就沒有偵探證照制度。」
  「你破過什麼案件?」怠司問。
  「這起案件可能會成為我破過的最大案件。就叫作『金盥狆平殺人事件』。」
  「我們要問的不是這個,而是過去你破過幾個案件?」平平問。
  「別說這種強人所難的話。今天是我第一天當偵探,所以哪來的實績?」丸鋸老師一臉憤慨的說道。
  我雙手掩面。
  除了我和老師外,其他人全都面面相覷,相對無語。
  「怎麼辦?這位大叔將屍體以及房內的一切全都摸遍了。」怠司一臉傻眼的說道。
  「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平平說。「也許他是當著我們的面在湮滅證據哦。」
  「老師是清白的。因為他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你們不是認識嗎?一定是共犯。」怠司瞪視著我。
  「我不知道你們在吵什麼,不過,我就快掌握到破案線索了。」丸鋸老師很篤定的說道。
  眾人皆望向老師。
  「桌上放著喝到一半的紅茶。也就是說,金盥在死前喝了紅茶。只要檢查金盥臉部皮膚的狀態,應該就會知道他的死因。」
  梅安點頭。「沒錯。他的死因可能是毒殺,而且是即效性的毒物。」
  「那會不會是自殺?」難美低語道。
  「他有理由自殺嗎?」平平問。
  「自殺的理由因人而異。」梅安說。「除了當事人外,別人無從得知。」
  「我很遺憾,這不是自殺。」丸鋸老師說。
  「您為什麼知道?」綾小路問。
  「請聞聞看這紅茶的氣味。」
  「哦,這就怪了。」綾小路瞪大眼睛。「這不是我泡的紅茶。」
  「沒錯。這紅茶沒加白蘭地。有人掉包了。」
  「你是直接端紅茶給金盥嗎?」
  「不,是像平常一樣,擺在房門前。」
  「那麼,就有可能是被人掉包了。」
  「或許這紅茶裡確實沒加白蘭地,但也不能光憑這點就斷言這不是自殺吧?例如茶灑了出來,所以他自己重泡了一杯。」
  「這不可能,金盥不是坐在桌子前死亡,而是死在房間正中央。當時他可能是站著,或是正在行走。」
  「這有什麼不對嗎?」綾小路直眨眼睛。
  「他為什麼從椅子上站起來?如果是自殺的話,應該會知道自己在服下即效性的毒藥後,根本就沒空再到其他地方了。」
  「會不會是因為太痛苦,而忍不住站起身呢?」平平說出心中的疑問。
  「如果是這樣,應該會前往門邊求救。金盥卻是想朝門的反方向走去,就這樣喪命。」
  「他想去哪裡?」
  「房裡擺放層架的地方。」
  「你為什麼知道?」
  「因為層架上擺著白蘭地酒瓶。金盥發現紅茶裡頭沒加白蘭地,想前往拿取。這不是自殺的人會做的事。」
  「你想說的是,凶手就在這屋子裡?」怠司咕嘟吞了口唾沫。
  「就邏輯來說,是這樣沒錯。」
  「警察還不來嗎?」梅安擦拭額頭的汗水。
  「他們說,只要大風雪不停,就無技可施。」
  「和凶手待在同一個屋溱下,我可不想。」平平說。
  那麼,你何不自己一個人走呢?保證走不到一百公尺,便全身發冷。
  「先不管這個,我們全都回到自己房間,等警方前來,你們看怎樣?」難美提議道。「只要從門內上鎖,就沒人進得來。」
  「在推理小說中,這是在發生連續殺人案時常有的情況設定哦。」丸鋸老師說。「要是在每個人各自行動的情況下又發生殺人案的話,就會愈來愈難搞懂誰是凶手。倒不如大家都待在同一處場所,彼此監視,這樣比較安全。」
  「我也覺得這樣好。再過不久風雪就會停止,警方也會到來。」
  「的確,我也贊成這個意見。」平平說。
  「我也同意。」梅安說。「接下來至少一定要三個人一起行動。就算其中一人是凶手,也總不會同時襲擊兩個人吧。啊,你們兩人要看作是一個人,算是例外。」梅安指向難美和怠司。
  「這什麼意思?」怠司不服氣的說道。
  「因為姐弟為共犯的可能性很高。希望能避免單獨與你們兩人同行。還有你們兩位也是。」梅安指向我和老師。
  「雖然我很不希望這樣,但看在別人眼裡,我們兩人是同伴,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坦然放棄抗辯。
  「呃……」綾小路開口道。「真的很抱歉。」
  「什麼事?你有什麼好的提議嗎?」怠司問。
  「倒也不是什麼好的提議,就只是有件事感到掛懷。」
  「不管是再瑣細的事,都儘管說吧。有時會成為推理的線索。」
  「這座別墅沒有自來水,是先將地下水抽到水塔裡,再流進自來水管中。」
  「這不稀奇吧。」
  「水塔前面放著這樣一個東西。」綾小路指著走廊上一個大小足以環抱的塑膠容器。「我沒見過這東西。」
  「這什麼啊?」
  眾人皆望向上面的標籤。
  「這、這是!」丸鋸老師和梅安同時大叫。
  我也明白他們大叫的原因。
  「怎麼了?」
  「這是遲效性的毒物。當然了,效果會因服用量的多寡而有不同,不過,要是超過致死的量,大約半天就會死亡。」
  「來到這裡之後,有誰喝了咖啡或紅茶?」我問。
  包含我在內,每個人都舉了手。
  「嚇!」怠司為之瞠目。「快叫救護車來啊!」
  「既然警車來不了,救護車也一樣沒辦法。」
  「喂,你不是醫生嗎?快想想辦法吧。」平平向梅安喚道。
  「沒辦法。要是有解毒劑的話,要治療不是難事,可是……」
  「你怎麼沒帶解毒劑啊!」
  「這種得用到特殊解毒劑的情況,誰料想得到啊!」
  「搞什麼鬼!我們會這樣死在這兒呢。要是沒來這裡就好了!」
  「不,還不到徹底絕望的地步。」丸鋸老師以平靜的口吻說道。
  「這話怎麼說?」怠司趨身向前。「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啊。」
  「所有人都喝了這裡的水。我一直都待在接待室,我確定每個人都喝了咖啡或紅茶。沒喝卻裝喝的人,一個也沒有。」
  「這表示,與其一個人死,不如大家一起死,比較不孤單嗎?」
  「你已經忘了嗎?」我再也按捺不住,開始說明。「殺害金盥先生的人,就在我們之中。凶手也喝了水,那表示……」
  「凶手故意讓人以為下了毒,其實沒有,是嗎?」
  「這也有可能。另一個可能性,是凶手早已備好解毒劑。他自己也喝水,是為了不讓人起疑。」
  「凶手也可能是想自殺吧?」
  「如果要自殺的話,沒必要刻意害死眾人吧。」
  「為什麼不用即效性的毒藥?」
  「可能是因為,當第一個人喪命時,後面的人會產生戒心,而不再喝水。」
  「凶手不用同樣的手法殺害金盥的理由是什麼?」梅安問。
  「這我不清楚。不過依我推測,凶手一開始的計畫,應該只是想殺了金盥先生吧。結果別墅裡意外來了許多人,所以才臨時變更計畫。這就是所謂的B計畫。也許是在殺了金盥先生時臨時想到的。」
  「凶手下毒的機會,就在大家各自放置行李的那三十分鐘內。這段時間誰有不在場證明?」
  沒人舉手。
  「沒辦法了。要一個個逼著說實話嗎?」平平捲起衣袖。
  「哪能讓你這麼做啊。首先,你有證據證明你不是凶手嗎?」怠司說。
  「我是唯一不相干的人。原本我就不該來這裡,所以我一定不是凶手。」
  「真是這樣嗎?」難美一臉狐疑的望著平平。「我們來到車站時,剛好就你一輛計程車停在車站前。該不會你暗地裡使了什麼小手段吧?」
  「誰會料到今天剛好有大風雪啊!」
  「雖然是今天剛好吹起大風雪,但你也許是想刻意找個理由,混進別墅裡。例如像車子故障這類的理由。」
  「在這裡一直爭執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總之,解毒劑或許就藏在某處,大家分頭尋找吧。」梅安提議。
  「哪能分頭找啊,凶手知道藏在哪兒,他一定會自己全喝了。」平平提出反對意見。
  「會不會凶手已經喝了解毒劑?」我問梅安。「而且就算找到了解毒劑,分量會不會不夠?」
  「這種類型的毒,沒有預防用的解毒劑,要是不在症狀出現後才服用,就不會有效果,應該不會事先服下解毒劑。而且,就算只有幾滴解毒劑,也一樣有效。如果是小瓶子裝,就夠我們所有人用了。不過,前提是要趕得上才行。」
  「大家一起在屋內捜尋吧。只能這麼做了。」綾小路面露焦急之色。「我來為各位帶路,我們對每個房間展開地毯式搜尋吧。」
  「這樣不太有效率。」丸鋸老師說,「凶手應該早料到這種情形,我不認為他會藏在容易找到的地方。」
  「不然該怎麼做?」
  「很簡單。只要找出凶手就行了。」
  「就算知道誰是凶手,但要是一直這樣等下去,大家都得死,所以凶手一定不會說出解毒劑放哪兒吧?」怠司說。
  「這不可能。因為他自己也服了毒。只要綁住他,讓他無法動彈,應該就會討饒。」
  「這樣的話,將所有人都綁起來如何?凶手不就在我們之中嗎?」
  「這種情況下,至少得有一個人可以自由行動。只要沒有確切證據可以證明這個人不是凶手,誰會肯默默束手就縛。如果一直都查不出犯人的話,就投票或抽籤選一個人,賭上一把,這也是個辦法,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既然這樣,就別再扯東道西了。快點揪出凶手吧。」平平急躁的說道。
  「你不必急。我這就來揪出凶手。」丸鋸老師取出筆電和接線。「數據機在哪兒?」
  「你要做什麼?」
  「啟動電腦,連接網路。」
  「你的意思是,在網路留言版上發問,會有好心人告訴你誰是凶手嗎?」
  「不太一樣。接下來我會連往我家中的主電腦。因為主程式不在這台筆電裡。」
  「什麼程式?」難美問。
  「萬能推理軟體。」
  如此不識相的舉動,差點沒讓我當場昏厥。
  在此性命攸關的時刻,幹嘛非得仰賴這種蠢東西不可!
  但說來也真不可思議,我心中也湧現一股希望。想起了十年前那場宛如噩夢般的事件。
  那種東西如果能實現的話,搞不好……
  「這是在開玩笑嗎?」綾小路語帶不安的說道。
  「這不是在開玩笑。這套萬能推理軟體是我開發的。是能夠因應各種事件展開推理的一套程式。」
  「恕我直言,就邏輯性來說,這有點奇怪吧?為了因應所有事件,得事先假想各種事件,設計成程式。也就是說,既然能寫出這樣的程式,那麼程式設計師自己便會是個能解決各種案件的偵探。」梅安說。
  「我開發的軟體不是那種功能受限的傳統程式。它是會自行進化的超強程式。」
  「自行進化?」平平發出一聲怪叫,「別再跟他扯這種鬼話了,快點抽籤,決定要綁誰吧。」
  「請等一下。」我制止平平。「離毒性發作還有一點時間。請先聽老師怎麼說。」
  「這個程式運用了虛擬世界的原理。也就是以這個世界當範本。例如我們人腦,擁有任何電腦都無法匹敵的傑出性能,但這是誰設計出的程式呢?」
  「這是自然產生的。不過,如果想在電腦內加以重現,需要龐大的記憶體和計算能力,太不實用了。」梅安加以反駁。
  「你說的是傳統的馮紐曼架構型電腦。我開發的電腦是由量子電腦和DNA電腦雙重組合而成,可以活用平行世界的一切計算結果。也就是說,可以無限量的抓取其他世界的計算能力和記憶體。」
  「這無聊的吹噓一點都不重要。也沒必要說明原理。實際證明來看吧。如果不行,就進行只留下一人,其餘全部捆綁的方案。」怠司語帶威脅。
  「等一下。就快連接完成了。」丸鋸老師俐落的敲打著鍵盤。「不管什麼案件都能解決的超智能體,現在隨時都有可能誕生。」
  「咦?它還沒完成嗎?」
  「完成?它本來就不算完成。因為這個程式會無限進化。」
  「進化不是需要時間嗎?」
  「和時間完全無關。只要有需要,再多的時間都能收進裡頭……噢,有了有了。」
  「已經發現了嗎?」
  「這個智能體的代號,就當作是Σ吧。就來測試一下,看管不管用。」
  「你要做什麼?」
  「試著在這傢伙存在的世界引發一起單純的事件。等他巧妙解決後,再試著和他接觸。」丸鋸老師連續的敲打著鍵盤。「哇!」
  「怎麼了?」
  「這傢伙非但解決了事件,甚至還發現自己是身在虛擬世界。我先和他接觸看看。」丸鋸老師一邊說話,,邊打字。「你能識破,果然不簡單。誠如你所推理的,那世界是我們創造出的虛擬世界。人類現在暴露在很大的危機下。我們明白,為了度過這個危機,需要一個能展開完全具有邏輯性和客觀性觀察的超智能。我們,直在等待這樣的智能在虛擬世界中誕生。現在終於有成果了。來吧,Σ,來到我們的世界。」
  「等等,你會不會太誇張啊?說什麼人類的危機,太鬼扯了。」
  「像這樣讓Σ充滿期待,他也會比較高興吧。」
  「用日語說得通嗎?」平平深感佩服。
  「整個世界都是模擬出來的,所以翻譯應該不成問題吧?」怠司顯得出奇冷靜。
  電腦畫面中出現一張粗糙的多角形臉龐,像是以福爾摩斯當模型做出的容貌。這似乎就是Σ。
  「原來把我叫出來的就是你啊,丸鋸博士。你說的人類危機是什麼?」
  丸鋸老師畢恭畢敬的說明事情的原委。
  Σ打了個哈欠。「這不是很單純的殺人事件嗎?」
  「沒錯。請偵探來解決殺人事件,有什麼不對嗎?」_
  「你剛才不是說,這是人類的危機嗎?」
  「我們七人全都是人類。這確實是人類的危機。」
  「算了。我剛好也用它來打發了時間。」
  「你說『打發了』,用的是過去式,表示你已經解開謎題了嗎?」
  「嚴格來說,謎題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單純只是你們不知道誰是凶手吧。」
  「凶手是誰?」
  「現在還不能回答你。」
  「那要什麼時候才能回答呢?」
  「想要回答,還得再做幾個小小提問。只要注意到一開始的前提,就沒什麼問題了。」
  「怎樣的提問?」
  「首先是最根本的前提——一開始的部分……」
  Σ的臉消失了。
  「怎麼了?」難美問。
  「好像斷線了。」丸鋸老師朝筆電和接線調整了半晌,但很快便宣告放棄。「完全沒回應。可能是因為風雪的影響,光纖電纜被吹斷了。」
  「怎麼辦?還沒聽到回答耶。就不能使用手機或無線區域網路嗎?」平平責怪道。
  「我很遺憾,一樣都傳送不到這裡。」
  「那麼,接下來就一個一個綁起來吧。」
  「等一下。謎題大致解開了。」丸鋸老師語氣平淡的說道。
  「可是,剛才解謎解到一半中斷了。」
  「不是已經提供了很充分的提示嗎?Σ說:『只要注意到最根本的前提,就沒什麼問題了。』」
  「這樣還是聽得一頭霧水啊。這話本身就是個謎。」梅安側著頭說道。
  「不必想得那麼複雜。只要很坦然的去思考就行了。甚至可以說,只要能明白『最根本的前提——一開始的部分』這句話的意思,謎題就可迎刃而解。」
  「少故弄玄虛了。快點告訴我們吧。」怠司的不滿已即將爆發。
  「這『一開始的部分』,也就是這部小說一開頭的部分。」
  
  「咦?」丸鋸老師以外的其他人全都聽傻了眼。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丸鋸老師嬉皮笑臉的說道。
  「你把它講出來啦?」平平傻眼的說道。
  「哎呀,我們實際就是小說中的登場人物,所以一直假裝沒注意到這點,反而對讀者失敬吧?」
  「也就是那個對吧?這次的主題是採後設手法。」
  「可是……」綾小路似乎有點不知所措。「開頭的但書不是寫給讀者看的嗎?上頭清楚寫著『給讀者的提示』。」
  「不管是不是給讀者的提示,如果不以它當前提,便無法解開謎題,所以登場的偵探才會都默不作聲,以此當前提展開推理。或許該說,這是推理小說的常識。」
  「他沒默不作聲,而是挑明著講了出來……」難美一副很受不了的模樣,望著丸鋸老師。
  「在默不作聲的情況下,偵探要想出符合這個前提的前後經過,實在很困難。但讀者們就像這些辛苦都不曾存在過似的,就只是利用其結果。如果是這樣,那我直接將這複雜的儀式抽離,告訴讀者是這麼一回事,然後繼續推動故事的進行,那不也一樣嗎?」
  「如果這樣你才高興,那你就這樣進行推理吧。」怠司說。「總之,快點查出凶手吧。」
  「好。考慮到讀者的方便,我就整個引用開頭的部分吧。」
  
  給讀者的提示
  推理小說會因為故事的展開,而頻頻用目擊者或關係人的證詞來充當推理的根據。不過,毫不懷疑就相信登場人物的發言,有違常識,而事實上,凶手幾乎一定會說謊。話雖如此,要是懷疑每位登場人物說的話,而全都要求提出佐證的話,則故事的展開會過於繁雜,變得索然無味。因此,這次作者特別清楚說明以下事項,並加以保證,當作給讀者們的提示。
  這則短篇作品中,凶手以外的登場人物絕不會刻意說謊。
  
  「『這則短篇作品中,凶手以外的登場人物絕不會刻意說謊』這句話,就是前提。」
  「登場人物全都很沒禮貌,講起話來直言不諱,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難怪我之前覺得奇怪。」
  「也就是說,對不是凶手的人問:『你是凶手嗎?』姑且不管他會不會拐彎抹角,最後一定都會回答:『不,我不是凶手。』」丸鋸老師接著說明。
  「哦,說得也是。」怠司隨口回應。
  「那麼,要是向凶手問同樣的話,會怎樣?」
  「答案應該會一樣。因為凶手可以說謊。」梅安說。
  「這前提一點用處也沒有。如果是『包含凶手在內,毎個人都不會說謊』的話,那不是很好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依序問每個人『你是凶手嗎?』,就能找出凶手了。」平平一臉遺憾的說道。
  「這樣就成不了推理小說了。在提問上得花心思。只要做出唯有凶手才會說出不同答案的提問即可。很簡單的邏輯猜謎。」
  「『你不是凶手吧?』是這樣問嗎?」
  「這樣的話,每個人一定都會回答:『沒錯,我不是凶手。』」難美似乎覺得很無趣。「因為凶手可以說謊。」
  「這時候就得換個想法。如果說出雙重謊言,就會變成真的。」丸鋸老師說。
  「這是什麼道理?」
  「是讓騙子說真話的技巧。要這樣問:『如果被問到「你是凶手嗎?」,你會承認嗎?』也就是連提問也後設化。」
  「『如果有人問你「你是凶手嗎?」你會回答「是」嗎?』,這樣問比較清楚明瞭吧?」
  「可能不會回答『是』,而是回答『對啊』或是『嗯』。」
  「如果對方是個誠實的人,被人問到『你是凶手嗎?』,就會否認,所以……」怠司展開思索。「他不會承認,所以會回答『No』。」
  「挺聰明的嘛。」丸鋸老師大為開心。「那麼,如果是個騙子呢?」
  「就算是騙子,當別人問他『你是凶手嗎?』,也還是會出言否認。」
  「因為問的是『你承認嗎』,所以誠實的回答是『No』。不過,因為凶手是騙子,所以面對『如果被問到「你是凶手嗎?」,你會承認嗎?』這樣的提問,會回答『Yes』。」平平說。
  「嗯、嗯、嗯。沒錯,沒錯,沒錯。」老師頻頻點頭。「真是巧妙的提問啊。」
  「可是老師,這應該不會成功吧。因為——」
  「妳別多嘴。這是和凶手一對一的邏輯大對決。不容許有隻字片語的疏忽,是很嚴肅的一戰。」
  「不是這樣的……」
  「先從妳開始。如果被問到『妳是凶手嗎?』,妳會承認嗎?」
  「不……可是這樣的提問——」
  「這樣就證明了妳的清白。接下來換妳問我同樣的問題。」
  「如果有人問老師『你是凶手嗎?』,你會承認嗎?」
  「不……這樣也就證明我的清白了。接下來我又變回提問者了。」丸鋸老師對梅安說。「如果被問到『你是凶手嗎?』,你會承認嗎?」
  「不。我不承認。」
  「綾小路先生,如果被問到『你是凶手嗎?』,你會承認嗎?」
  「不。」
  「怠司先生,如果被問到『你是凶手嗎?』你會承認嗎?」
  「不。」
  丸鋸老師吞了口唾沫,「下一個提問,將會決定一切……難美小姐,如果被問到『妳是凶手嗎?』,妳會承認嗎?」
  「不。我不承認。」
  「所有人押住平平!」
  「哇。等一下,這是幹什麼?」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皆不容分說的一把壓制住平平。
  平平極力抵抗,但終究寡不敵眾。「住手。我不是凶手!」
  「證據擺在眼前,還在裝什麼蒜!」丸鋸老師驕傲的說道。「除了你以外,每個人都說實話。也就是說,他們都證實自己不是凶手。藉由消去法得知,凶手除了你之外,沒有別人。」
  「總之,我才不是什麼凶手呢。放開我。好難受啊,快喘不過氣來了。」
  「你說的話誰信啊,因為凶手就是愛說謊。」丸鋸老師指著平平的臉說道。「好了,快點說出解毒劑在哪兒吧?」
  「我哪知道啊。」
  「都這時候了還嘴硬。」丸鋸老師氣得渾身打顏。
  「我說,你留他最後一個提問,是因為你早看準他是凶手嗎?」
  「沒錯。我認為他最可疑。因為摻了毒的紅茶裡沒有白蘭地。金盥在眾人面前對綾小路先生說『在紅茶裡加白蘭地』。所以為了騙過金盥,凶手應該會事先在紅茶裡加入白蘭地才對。但毒紅茶裡卻沒加白蘭地。知道這件事情時,段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金盥談到白蘭地的事情時,唯一不在場的人。」
  「原來如此。的確,當時平平剛好離開。」怠司似乎接受這個說法。
  「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但我不是凶手。」平平仍持續掙扎。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讓你斷兩三根肋骨,你才肯說出解毒劑在哪兒是吧。」梅安開始東張西望,找尋可以當武器的東西。
  「請等一下!」我放聲大喊。「為什麼就這樣一口咬定,不先確認一下平平先生是不是凶手呢?」
  「幹嘛確認,我不是已經用消去法證明他是凶手了嗎?」
  「請先忘掉消去法,直接向他本人確認吧。」
  「說什麼呢,我不懂妳的意思。」
  我已放棄說服丸鋸老師,決定自己向眾人證明。「平平先生,請回答我的提問。如果被問到『你是凶手嗎?』,你會承認嗎?」
  「不,我不承認。」
  眾人頓時一同鬆手。
  平平一陣猛咳,喘息不止。「啊,我還以為死定了呢。」
  「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每個人都沒說謊,那表示凶手不在我們之中嗎?」
  「凶手應該在我們之中。」我說。「請再一次回想開頭那句話:『這則短篇作品中,凶手以外的登場人物絕不會刻意說謊。』這是針對凶手以外的登場人物說的。關於凶手則是隻字未提。凶手不管是男是女,都有可能說謊,或是說真話。應該把他想作可以自由的說真話或是假話。」
  「噢!的確。」丸鋸老師雙手一拍。
  「這是什麼意思?白蘭地的事已經無法當證據了嗎?」難美似乎仍在懷疑平平。「大家都知道平平先生沒聽到關於白蘭地的事。要是凶手另有其人,而在紅茶裡加白蘭地的話,則平平先生就不在凶手的可能人選中。這樣可以縮小嫌疑犯的範圍,所以對凶手來說,這絕不是好事。如果是想讓平平先生被誤以為是嫌疑犯,就會馬上想到別在紅茶裡加白蘭地。反正加在紅茶裡的毒有即效性,就算金盥先生發現裡頭沒加白蘭地,也沒多大影響。」
  「看吧。至少證明我是清白的。」平平驕傲的說道。
  「不對。這只是說明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平平先生就是凶手。也沒證據證明他不是凶手。也有可能只是因為平平先生不知道白蘭地的事,所以才沒在紅茶裡加白蘭地。」
  「那不就又陷入死胡同了。」梅安神情沮喪。「既然無法靠提問來看出凶手,就只能等風雪早點停是吧?」
  「不,還有希望。如果凶手的毒效發作,就只能靠解毒劑對吧?」怠司說。
  「碰巧凶手第一個毒效發作的機率為七分之一。」難美一副頹喪的模樣。「不過,還不到完全絕望的地步。對吧?」
  「不,還是有希望。」我大聲宣告。「透過提問來鎖定凶手,還是有可能的。」
  「可是,凶手不是可以自由的說真話或是說謊嗎?不管怎樣的提問,應該都沒辦法反將對手一軍吧?」平平語帶質疑。
  我合上眼,冷靜思索提問的內容。
  有了,如果用這招,或許能成功。先從老師開始。「老師,請仔細聽我的提問,然後回答。」
  「好啊,來吧。」
  「對於我現在問的這個提問本身,以及『老師,你是凶手嗎?』這兩個提問,你『對這兩個提問都做出肯定的答覆』,或是『對這兩個提問都做出否認的答覆』,這兩者其中一方會成立嗎?」
  「咦?咦?等一下?」老師一臉驚詫。「讓我思考整理一下。呃……妳說的『這個提問本身』,是後設對吧?還真是個符合主題的好提問呢。
  『做出肯定的答覆』,也就是回答『是』。『做出否認的答覆』,也就是回答『不是』。剛才妳問的是『對於我現在問的這個提問本身,以及『老師,你是凶手嗎?』,而對於這兩個提問,『兩個都回答是』,或是『兩個提問都回答不是』,這兩者其中一方會成立嗎?假設『我現在問的這個提問本身』是提問A,『老師,你是凶手嗎?』是提問B。
  ⑴如果對提問A的回答為『是』,對提問B的回答為『是』,則『對這兩個提問都回答是』成立,答案為『是』。
  ⑵如果對提問A的回答為『不是』,對提問B的回答為『不是』,則『對這兩個提問都回答不是』成立,答案為『是』。
  ⑶如果對提問A的回答為『是』,對提問B的回答為『不是』,則『對這兩個提問都回答是』以及『對這兩個提問都回答不是』都不成立,答案為『不是』。
  ⑷如果對提問A的回答為『不是』,對提問B的回答為『是』,則『對這兩個提問都回答是』以及『對這兩個提問都回答不是』都不成立,答案為『不是』。
  到這裡沒錯吧?
  那麼,對於提問B『老師,你是凶手嗎?』,回答『不是』肯定沒錯。問題在於提問A。如果我回答『是』的話……」
  我將喃喃自語的老師晾在一旁,轉為向綾小路問道:「同樣的提問。對於我現在問的這個提問本身,以及『你是凶手嗎?』這兩個提問,你『對這兩個提問都做出肯定的答覆』,或是『對這兩個提問都做出否認的答覆』,這兩者其中一方會成立嗎?」
  「我的回答為不是。至少我不是凶手。唯獨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各位,凶手是綾小路先生。請馬上押住他。」
  眾人面面相覷,不肯行動。
  「怎麼啦,各位?」
  「不,感覺有點混亂……」梅安揣惴不安的說道。「啊,原來如此。快上!」也不知是否真的搞懂,只見梅安就這樣撲向綾小路。
  其他人先是猶豫了一會兒,但後來可能是拿定主意,也紛紛撲向前。
  「可惡!」綾小路咒罵道。「我應該再多想一下的。一時不小心說溜嘴。」
  「為什麼你主動洩露毒物容器的事讓人知道?」
  「容器早晚會被發現。我心想,如果是我自己說出這件事,就不會被懷疑。只要在毒效開始發作前能多爭取一點時間就好了。」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丸鋸老師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問道。
  「這幾十年來,我一直默默服侍這個人。誠心誠意的為他犧牲奉獻。而他也承諾會對我的辛勞給予回報。可他卻……」綾小路緊咬嘴唇。「我看過老爺的遺書內容。裡頭完全沒提到我。不,我並非貪圖他的財產。我只是不能原諒他用花言巧語騙我。」
  「這傢伙可能是在說謊。」丸鋸老師搔著頭。「不過,就算問也沒用。」
  「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解毒劑放哪兒?」我先詢問最重要的事。
  「在我的直腸裡。裡頭塞了一個小瓶子。」
  「哦,原來如此。」丸鋸老師似乎想通了什麼。「這樣就兜得攏了。不過也可能是說謊。」
  「是真是假,馬上就能確認。」梅安套上橡膠手套。「好了,把他的褲子脫掉,按住他。」
  綾小路已徹底死心,靜伏不動,所以很輕鬆的取出瓶子。
  「玻璃放進肛門很危險,以後別這麼做。」梅安警告。
  「都弄髒了,感覺帶點褐色。」難美蹙起眉頭。
  「裡頭一定是乾淨的。」怠司加以安慰。「應該說,就算裡頭是髒的,也總比被毒死來得強。」
  「總之,這件事算是落幕了。」我這才鬆了口氣。「再來只要等出現症狀後再服下解毒劑就行了。」
  「不,妳還有工作沒完成。」
  「咦?都已經揪出凶手了,應該沒其他事了吧?」
  「謎題只解到一半。」
  「對了。如果綾小路不是回答『不是』,而是回答『是』,妳接下來打算問誰?」平平問。
  「誰也不問。在那種情況下,我一樣會斷定綾小路先生是凶手。」
  「不論他回答『是』或『不是』,妳都會說綾小路是凶手?」難美問。
  「沒錯。」
  「也就是說,和回答的內容無關,妳一概都會說綾小路是凶手?可以仔細說明一下嗎?解謎是偵探的義務吧?」丸鋸老師催促道。
  「老師,你才是偵探吧。你該不會還不懂我這個提問的用意吧?」
  「當然,我腦中已解開謎題。我只是想確認一下,妳是用怎樣的邏輯思考,做出和我一樣的結論。」
  「老師,你的說詞真令人失望。」我毫不掩飾臉上的失望之色。「不過,解謎的部分,老師你幾乎都已經做了,就某個層面來說並沒錯。剛才你依照不同的情況來思考回答的模式對吧。雖然是偶然,但最後你得到很可惜的結果。」
  「偶然?不不不。」丸鋸老師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
  我不予理會,繼續說明。「首先,我們來假設綾小路先生會說真話吧。
  在老師你區分出的四種模式中,回答『不一致』的,有:
  ⑶如果對提問A的回答為『是』,對提問B的回答為『不是」,則答案為『不是』。
  ⑷如果對提問A的回答為『不是』,對提問B的回答為『是』,則答案為『不是』。
  這兩種模式。
  不過,⑶有邏輯上的矛盾,所以不能成立。」
  「這話怎麼說?」怠司問。
  「因為提問A,就是我對綾小路先生所做的提問本身,所以『對提問A的回答為「是」』,違反事實。所以他回答『不是』。」
  「原來如此。照這樣來說,能成立的就只有模式⑷嘍?在這種情況下,對提問B的回答為『是』,便成了自己招認。」怠司頷首。
  「沒錯!就是這樣!」丸鋸老師說。「妳的邏輯推論和我幾乎一樣。來,繼續說。我幫妳檢視妳的邏輯能力。」
  「如果綾小路回答『是』,會怎樣?」平平問。
  「回答『一致』的模式有兩種,分別是:
  ⑴對提問A的回答為『一致』,對提問B的回答為『是』,則答案為『是』。
  ⑵如果對提問A的回答為『不是』,對提問B的回答為『不是』,則答案為『是』。
  這種情況下,⑵帶有自我矛盾,所以只有⑴能成立。也就是說,綾小路先生這是在招認。」
  「Q.E.D.,意思為證明完畢。」丸鋸老師大聲說道。「和我的結論完全一樣。有人對我的推理有疑問嗎?」
  「剛才那是假設綾小路說的是真話對吧?如果他說謊的話,又會怎樣呢?」梅安沒問老師,而是直接問我。
  「如果他說謊的話,藉由故事開頭的那句話,馬上便確認他是凶手。因此,沒必要考慮這個可能性。」
  「原來如此。『綾小路說謊』而且『綾小路無罪』,沒這樣的可能性,所以沒必要考慮對吧?」
  「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難美說。
  「哪裡不對?不管什麼問題,我都會馬上回答。」
  「不管綾小路回答『是』還是『不是』,都會是招認。是這樣沒錯吧?」
  「沒錯。就邏輯性來說,這是極為清楚明白的推理。」
  「就是這點,有種被騙了的感覺。這次好在他就是凶手,但如果他不是凶手,不就會害他背黑鍋嗎?」
  「呃,關於這點。……妳代替我來回答吧。」
  「其實他就是凶手,所以不會有矛盾。綾小路先生不是凶手的假設,並非事實,所以要導引出什麼結論都有可能。就邏輯性來看,這是沒有意義的行為。」
  「如果前提是假的,則各種結論都會是真的。」丸鋸老師充滿自信的說道。「這是最基本的邏輯學。」
  「不過,向綾小路提問,沒有必然性吧?如果問的是其他人,又會是怎樣的情形呢?」
  「呃,如果是這種情況……」丸鋸老師偷瞄我一眼,悄悄往後退。
  「關於這點,請試著自己想想吧。」我態度強硬的應道。「只要換成是妳自己的話,應該馬上就會明白。」
  「態度別那麼強硬嘛。這樣的小問題,就說明給她聽吧?」丸鋸老師戰戰兢兢的問道。
  「這可沒那麼簡單。」
  「為什麼?」
  「在這本書當中,只有這篇短篇故事篇幅過長,破壞原本的協調性,要是再增加字數的話,頁面會增加,價格也會提高。」
  「原來如此,那就不能強迫了。」丸鋸老師嘴角輕揚。「正因為是採後設手法,所以我也就不強迫了……」
  「唔……」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