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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自己的訊息——安樂椅偵探

大森林小密室 by 小林泰三

2020-2-7 19:05

  
  當超商店員也是個不錯的工作——睦月早苗在一天當中,都會有幾次差點就相信這個想法。
  這裡不算是離市中心很遠的住宅區,還稱不上郊外,客層不少,幾乎沒有小偷。雖然偶爾會有國中生模樣緊張的想偷零食,但因為還不習慣行竊,所以一看便知,只要瞪上一眼,對方馬上乖乖道歉,還不曾鬧出上警局這樣的事態來。有時會有像是遠處來的一群不良少年,肆無忌憚的雙腿一伸,就往店門前坐下,展開聚會,但附近有不少居民都會直接清楚的跟這群少年們說,這樣的行為會造成別人的困擾,所以他們很快便會散去。
  當然了,到了深夜,有時會有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走進店內。不過他們不會大吵大鬧,就只是躲在通道上睡覺,沒添什麼麻煩。話說回來,夜間往往都是男性店員值班,早苗很少遇上這種事。
  會來店裡的客人大多認識,在同年紀的人們當中,有不少都和她有交誼,算是朋友。而在這樣的朋友關係中,有人是以店員的身分開始在店內工作,也有人是辭去工作後,以顧客的身分前來,顧客與店員的關係具有流動性,有時還會有平輩間的口吻交談。由於店內客人並不多,所以在工作時可以輕鬆的閒話家常。
  「喂,早苗,妳知道用過就丟的手機嗎?」長柄宮菜穗子在買便當時,順便與她攀談。她是在附近一所短期大學就讀的活潑女孩。以前也曾在這家店打工。
  「用過就丟?預付卡嗎?如果是那個,我們店裡也有賣。」早苗微感納悶。
  「不是啦。」菜穗子搖了搖頭。「妳說的預付卡,是指買卡後,能在購買的費用範圍內打電話,以此取代每個月支付基本費和通話費的那種支付方式吧。」
  「嗯,因為不需要基本費,所以對很少用電話的人來說特別便宜,很受歡迎呢。」
  「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用過就丟的手機。只要支付每月基本費三倍的金額,就能買到一支用過就丟的手機,三個月任你用。一概不必再多付基本費和通話費。」
  「那三個月後呢?」
  「還能怎樣。就不能用了啊。直接扔掉,再買一支用過就丟的手機啊。雖然有時候可以用得更久,但這得『碰運氣』。」
  「就像用過就丟的相機是嗎?可是,那種相機在用完後,廠商會回收……」
  「用過就丟的手機好像不行。直接就當垃圾扔了。當然了,不想扔的話,大可不必扔,不過帶著這麼一支舊手機也沒用啊。」
  「所以每三個月就一定要更換機種對吧?」
  「這和更換機種又有點不同。好像沒這種制度。」
  「咦?這什麼意思?每次換手機就會改門號嗎?」
  「沒錯。」
  「那不是很不方便?」
  「為什麼會?」
  「因為得一一告訴朋友自己的新門號啊。」
  「就算沒這麼做,只要打電話給朋友,就能輕鬆的加進對方的通訊錄裡,不是嗎?電子郵件也一樣。通訊錄在換手機時,都會從舊機複製轉移,所以只要馬上打電話和寄郵件給朋友就行了。至於那些討厭的人,可以趁這個機會切割乾淨。」
  「這是哪家電信業者提供的服務?」
  「好像每家電信業者都有。我也不太清楚。」
  「我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是真的。因為猛士就經手這個生意。」菜穗子撐大鼻孔。「早苗,妳認識猛士吧?」
  「認識。」早苗面有難色的說道。「是妳之前帶來店裡好幾次的那個男生吧。對了,夏天時,我們大家一起去遊樂園時,他也有去?」
  「對對對,就是他,秋葉猛士。」
  「感覺他個性有點陰沉。」
  「才沒這回事呢。我們兩人獨處時,他都會很開朗的聊個不停!」
  「你們兩人獨處?該不會妳和猛士——」
  「是啊。被妳發現啦?」菜穗子一臉開心。「我們才剛交往半年。」
  「所以說,猛士從事手機銷售的工作嘍?」
  「不,他的正職是研究員。」
  「大學的研究員?」
  「不是大學。」
  「那麼是某個製造商的研究所嘍?」
  「該怎麼說呢,就只是一般的研究所。」
  「一般的研究所?該不會是業餘發明家吧?」
  「不是,他在一家像樣的研究所工作,也都有固定的薪水可領。而且他真的很忙,平均一個月只見得到一兩次面。」
  「這樣真虧妳還走得下去。」
  「因為我們每天都用電子郵件和電話聯絡,所以沒問題。下次是定在兩個禮拜後約會。我很期待呢。」
  「那麼,他都研究些什麼?」
  「研究水。」
  「哦,像電解水這類的對吧?」
  「不太一樣,是研究水的潛在能力。」
  「什麽?水的潛在能力?」早苗聽得雙目圓睜。
  「水有溝通能力哦。」
  「這是什麼超自然現象嗎?」
  「才不是超自然現象呢。早苗,妳知道新科學嗎?」
  「好像聽過。」
  「過去人們只看到自然的一小部分。也就是說,只看到物質的表面。所謂的新科學,是從自然的另一半,也就是從精神層面來看待自然的一種科學。」
  「這不就是超自然現象嗎?」
  「這是很正經的科學。早苗妳要是也和猛士聊聊,就會明白的。」
  「那麼,妳說和水溝通,具體來說是怎樣的情形?」
  「所有生命都含有水。完全沒水的生物並不存在。也就是說,水是生命的本質。而生命也就是精神,亦即靈魂,所以從中明白,水本身棲宿著靈魂。地球表面百分之七十被水包覆,所以也算是生物。」
  「果然是在講超自然現象……」早苗眉頭微蹙。
  「才不是呢。這可是經過實證的。」
  「要是水帶有精神,那可是大發現呢。大家不可能不知道。」
  「這是因為政府和大學都還受到老舊科學的支配。不過,今後將會以驚人的速度改變。到時候猛士將成為領導人,可有得忙了。」菜穗子露出陶醉的眼神。「能在那之前邂逅他,我可真幸運。」
  「他都做什麼實驗?」早苗戰戰兢兢的問。
  「先將要問水的問題錄進錄音帶裡。例如:『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人類最高的教義是什麼?』『職棒的優勝隊伍是哪一隊?』」
  「嗯、嗯。」
  「然後讓裝在杯裡的水聽那卷錄音帶。大約一個小時。以滴管一滴一滴取出水來,加以冰凍。」
  「感覺很科學呢。」
  「這冰塊在融解時,會形成各種結晶,呈文字的形狀。」
  「咦!那很酷耶!」早苗眼睛瞪得更大了。「會浮現完整的文章嗎?」
  「不是直接呈現一篇文章,而是零散的出現各種文字。有時是片假名,有時是羅馬字。啊,那本書我可能帶在身上。」菜穗子朝掛在肩上的包包裡探尋。「妳看這個,很酷吧。」
  菜穗子從包包裡取出薄薄的一本書。打開一看,幾乎每一頁都是照片。照片似乎全都是以顯微鏡拍攝而成。看起來就像雪的結晶呈現不對稱的融解狀態。
  「猛士整天關在室溫零度的房間裡拍攝這種照片。如果溫度過高,冰就會完全融解成水。而要是溫度太低,又不會形成文字的形狀,所以才維持這樣的溫度。這頁面上的照片,是對『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這個提問所做的回答。照片上呈現『Γ』字對吧?」
  「是『Γ』嗎?」
  她說是「Γ」,看起來確實有幾分像,但如果換個角度,也像是「ヿ」、「レ」,或是括弧。
  「『L』也就是『LOVE』的開頭字母。然後這個字是『S』,也就是『IS』的『S』。而這張照片是片假名『ス』。是『すべて(全部)』的第一個字『ス』。也就是『ALL』的意思。如果接著一起唸,妳猜會怎樣?是『LOVE IS ALL』。」菜穗子得意的挑起單邊眉毛。「我第一次看到這個時,全身起雞皮疙瘩呢。」
  早苗想了好一會兒,不知該怎麼接話。「……呃,關於水的事我明白了,那為什麼他會在研究所賣起手機呢?」
  「啊。手機和研究所沒關係,是猛士個人的生意。聽說是一個朋友拿來給他的。那個朋友透過特殊管道採購這種用過就丟的手機,請他幫忙販售。」
  早苗正準備詢問那個人是怎樣的朋友時,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我實在受不了笨蛋。聽得很煩,妳們可以去其他地方聊嗎?」說話的人,是同樣擔任店員的新藤禮都。
  對了,她也在。拜她之賜,早苗怎樣也不相信超商店員是個不錯的工作。
  說得更明白一點,早苗很不會應付禮都。禮都年紀比她大——可能是三十出頭——但在這家店,早苗算是她的前輩。不過禮都從來沒把早苗當前輩看。打從第一次到店工作起,她似乎就沒把早苗以及其他店員放在眼裡。禮都確實頭腦好,做事也記得快,準確度相當驚人。她不管做什麼工作,一定都能勝任愉快。這樣的人沒從事菁英人士幹的工作,卻到超商打工,箇中原因早苗實在想不出來,她也不想知道。
  早苗心中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禮都早點辭去店裡的工作。
  「呃……如果妳是說我們聊天讓妳覺得吵,那我不說了。不過,妳說別人是笨蛋,這樣不應該吧……」早苗好不容易回了這句話。
  「哎呀,我對笨蛋說笨蛋,有什麼不對?」
  「等等,妳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啊?」菜穗子不悅的說道。「店裡客人只有我一個,稍微聊一下天有什麼關係。而且妳說『笨蛋』是什麼意思?再怎麼說,也不該對前輩用這語氣說話吧。這種話會傳遞出不好的波動。一定也會對店裡的商品帶來不良的影響……」
  「妳不是我的前輩。」禮都簡短的回了一句。
  「那還用妳說。我是這家店的客人。」菜穗子愈說愈激動,口沫橫飛。
  「我沒說我的前輩是『笨蛋』。至少今天還沒說過。」禮都冷冷的回應。
  「少在那裡裝蒜。妳剛才不是說了『笨蛋』這個字眼嗎?」
  「嗯,我是說過。但妳不是我的前輩。」
  「那又怎樣……」菜穗子表情為之一僵。「妳這話什麼意思?」
  「同樣的話要我說幾次才夠?我受不了笨蛋。聽得很煩,妳可以到別的地方去嗎?」
  菜穗子大步走向禮都,高高的舉起手。
  早苗慌了起來,按住菜穗子的手。「菜穗子,別這樣。」
  「她說我是『笨蛋』。」菜穗子仍想動手揍禮都。
  「妳可發現了。」禮都冷冷的撂下這句。
  「早苗,我不會揍她,妳放開我。」菜穗子甩開早苗的手。「為什麼我是笨蛋?妳可以跟我說明清楚嗎?」
  「妳是笨蛋的根據,多得數不清,不過大致可歸納為兩點。」
  「胡說些什麼呢。」
  「首先是用過就丟的手機,在國外,用過就丟的手機確實有人使用,但那是構造簡單,用廉價的材質做成的低階手機。而妳持有的手機,卻和一般規格的手機一樣。話說回來,這手機明明是廠商製造的商品,卻沒向大眾公告有這樣的服務。」
  「可是,它確實是以便宜的價格販售啊。」
  「這是詐欺。」
  「妳說詐欺是什麼意思?如果是以昂貴的價格兜售一般手機,那或許是詐欺,但這個比一般手機還要便宜啊。」
  「受害人不是妳啊,大笨蛋。」
  「那麼,受騙的人是誰?」
  「受騙的人是妳。」
  「說什麼啊。隨口胡說!」
  「妳只想到受騙者和被害人是同一個人,這就證明妳是笨蛋。」
  「那妳說,這是怎樣的詐欺手法,妳給我解釋清楚。」
  「首先,對方以假人頭買進手機,與電信公司簽訂契約。只要以簽訂通話契約為前提,幾乎可以免費得到一支手機,這妳知道吧?」
  「嗯。因為營收是靠通話費,所以手機採零圓價。這我知道。很多人都以為手機很便宜,其實它也值好幾萬日圓。」
  「知道這點沒什麼了不起的。這只是一般常識。對方只是以這種手法買來手機,然後以兩三個月的基本費價格轉賣他人。如此而已。水準很低的詐欺手法。」
  「這樣電信公司應該會催討帳單啊。」
  「沒錯。但電信公司不知道對方已轉賣給別人。帳單只會寄到當初買手機的人那兒。」
  「沒錯,然後怎麼做?」
  「什麼也不做。就算帳單來了,一樣不繳。也許帳單寄送的地址本身也是假的。」
  「如果不繳通話費,不是會被停話嗎?」
  「所以就不能用啦。不過電信公司也會先等上兩三個月。」
  「啊……」菜穂子注視著自己的手機,全身發顫。
  「如何?明白了嗎?大傻瓜。」
  「妳、妳又沒任何證據。」
  「妳去問電信公司不就知道了嗎?就問他們是否有這樣的制度。」
  「萬、萬一真是這樣,也不是猛士的錯。他一定是被騙了。」
  「或許吧。因為那個叫猛士的男人似乎也是個笨蛋。」
  「妳又沒見過猛士,怎麼能說這種話!」
  「就算沒見過,也猜得出來。在那種騙人的超自然研究所裡供人使喚,光憑這點就夠了。妳也被超自然現象給騙了。這是證明妳是笨蛋的第二個理由。」
  「才不是超自然現象呢,是新科學。」
  「那不是科學。水才沒有智慧呢。」
  「有。證據就在這本書上。」
  「那種照片根本就沒意義。冰在融化時,會呈現各種形狀。他只是從中挑出剛好形狀像文字的冰塊,拍成照片。」
  「如果是這樣,能做出如此明確的回答嗎?」
  「這是從沒意義的形狀擅自解讀,所以要找出怎樣的答案都行?也就是萬能的回答器。不過,它回答的答案並非真相,就只是提問者自己想聽的回答。就和錢仙一樣,一點都不科學。」
  「妳認為只有現代科學才是萬能對吧。真是死腦筋。」
  「『現代科學』?應該叫『截至現代為止的科學成果』才對吧?當然,目前還有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有些事永遠也解不開。但再怎麼說,也遠比仰賴假借新科學之名的超自然現象來得強。」
  「為什麼妳能如此斷言?」
  「就憑邏輯觀察。」禮都臉上泛起冷笑。「不過,就算跟妳說明,妳大概也聽不懂。所以奉勸妳一句,科學的實際成果,遠比超自然現象來得高。」
  「實際成果?什麼啊?」
  「看看妳周遭的一切。都是因為有科學,我們的生活才會如此便利。能用大小足以放進口袋裡的機械與遠方的人通話,還能以電子郵件交流。衛星導航每分每秒都會標示出我們的所在位置。只要開設部落格,就算沒出書,一樣可以向不特定的多數人表達自己的意見,至於妳的新科學,有哪一項實現了?除了開心的和水聊天之外?」
  「它不全然都是這種實際利益的成果。新科學會讓人內心豐足。為我們的身體以及其他生命塑造形體的水,如果擁有心靈,則所有生命都將會連繫在一起。妳不覺得這是很棒的事嗎?」
  「一點都不會。而且就算我希望是這樣,現實也不會是如此。如果能自由的在天空飛翔,是多棒的事啊,就算心裡這麼想,實際上也不可能飛。再怎麼傻的笨蛋也懂這個道理吧。」
  菜穗子緊緊握拳。
  禮都面露冷笑。
  「啊,菜穗子,妳的手機借我看一下好嗎?」早苗擠進她們兩人中間。「如果通話可以吃到飽的話,我也想買一支試試。」
  「咦?真的?猛士會很高興的。」
  「哎呀,真的和一般手機沒兩樣呢。可以讓我確認一下功能之類的嗎?」
  「好啊,請用。妳就盡情的試用看看吧。」菜穗子朝禮都瞄了一眼。「看吧,懂的人還是會懂的,妳就別插嘴了。」
  「她只是不希望妳在這裡和我起爭執罷了。還是說,她跟妳一樣是笨蛋?」禮都靜靜注視著早苗。
  早苗在禮都的注視下,感覺幾乎全身凍結。
  我果然拿這個人沒轍。
  「謝謝妳,菜穗子。」早苗將手機還給菜穗子。「我或許也會買。改天再跟妳聯絡。」她推著菜穗子的後背,催她走出店門外。
  「等一下。我跟那位大嬸還沒講完呢。」
  「今天就到此為止,回去吧。」早苗不讓禮都看見,朝菜穗子暗使眼色,單手做出請求的動作。「拜託。」
  菜穗子暗啐一聲,朝禮都瞥了一眼。「算了。看在早苗的面子上,今天就不跟妳計較。不過,下次妳要是再講這種惹人生氣的話,我就跟妳沒完。」
  禮都望著氣沖沖走出的菜穗子背影,面露冷笑。
  早苗感到背後一陣寒意遊走。
  
  幾天後,早苗到超商上班時,菜穗子已在店內等她,臉色凝重。
  「早苗,我等妳很久了。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
  「菜穗子,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聯絡不上猛士。」
  「怎麼回事?」
  「他都沒寫信給我,也沒打電話。」
  「會不會是他一時誤刪了妳的手機號碼和電子信箱?妳有沒有試著打電話給他?」
  「打給他,他也不接,寫信也不回。會不會是把我設為拒絕來電?」
  「妳沒辦法自己去找他嗎?知道他的研究所在哪兒嗎?」
  「我不知道研究所在哪兒。」
  「那麼,他家呢?」
  「我不太想去他住的公寓。」
  「為什麼?有什麼原因嗎?」
  「有跟蹤狂。」
  「跟蹤猛士嗎?是女人嗎?」
  「不是女人,是男人,他總是四處跟蹤猛士。名叫山城稀明。他不是同性戀者。只因為他認為猛士搶走他的女友。」
  「這麼說來,他是妳前男友嘍?」
  「不,他的女友另有其人。」
  「好過分。猛士腳踏兩條船。」
  菜穗子搖頭。「猛士說那是誤會一場。女方是同樣在研究所裡工作的荻島貴子。他們一起到研究所附近的平價餐廳吃午餐,剛好被撞見。山城似乎誤會兩人是在約會。」
  「那名男子一直緊纏著猛士不放?猛士是這樣說的嗎?」
  「一開始發現的人是我。大約三個月前,我到猛士的公寓去,發現門口站著一名身材高大,一臉凶樣的男子,一直盯著我瞧。他就是山城。因為他跟在我身後,我急忙走到猛士住的房門前。結果他突然將我壓向走廊的牆壁,低聲問我『妳是秋葉的什麼人』。他雙眼充血。我害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接著他又問『是他妹妹,還是親戚』。我極力搖頭。他又說『那麼,是他的女人嘍』我不知道自己如果實話跟他說,會有什麼後果,所以就只是站著發抖。接著他說『看來妳是秋葉的女人。妳聽好了。秋葉正在和我的女人交往。他只是跟妳玩玩而已。妳告訴秋葉,總有一天他會嘗到教訓』。
  我太害怕了,只能猛點頭。接著房門打開,猛士走出,開口問『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當時我光是朝他喊一聲『猛士』,便已竭盡全力。
  『我姓山城。是荻島貴子的男人。』
  『萩島小姐的男人?你為什麼在這裡?』
  『少跟我裝蒜,我看她今天一樣會來找你吧。』
  『我不知道你是有什麼誤會,荻島小姐和我是同事,沒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那麼,這個你要怎麼解釋?』山城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是猛士和一名年輕女子隔著桌子迎面而坐的照片。那名女子是荻島貴子,聽說兩人剛好一起去吃飯時被拍下照片。
  猛士向山城這樣解釋,但山城完全不信,不久,其他房間有人走出,山城這才放棄,鬆開了我。
  『既然你堅持裝蒜,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不過你給我記住。我一定會揪出你的狐狸尾巴』,山城如此咆哮後,步出公寓。
  我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待山城離去後,我向猛士追問道:『那個人是誰?他說的那個和你正在交往的女人又是誰?』
  猛士很仔細的告訴我荻島貴子的事。雖然猛士也不認識山城,但如果山城所言不假,那他肯定是荻島貴子的男朋友。接著猛士打電話給貴子。貴子似乎也很吃驚,她好像跟猛士說,山城這個人只要心裡這麼認為,就再也拿他沒辦法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還提到山城之前也曾引發傷害事件。
  猛士跟我說『他似乎是個麻煩人物。現在我的住處也讓他知道了,菜穗子,妳最好暫時先別來這裡比較好』。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去猛士家了。」
  「妳不覺得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吧?」早苗語帶顧忌的說道。
  「什麼意思?」
  「我說妳別生氣哦。妳去他家找他時,突然冒出一名跟蹤狂,就像事先講好似的。」
  「妳的意思是,猛士刻意演這齣戲來疏遠我?」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妳要不要再去他的住處一趟?」
  菜穗子臉色發白。「不行啦。山城也許會在那兒。」被山城壓在牆上,似乎已成為很恐怖的經驗。
  「不然,妳去研究所找他?」
  「我不是說了嗎,我不知道在哪兒。」
  「地點的話,我應該知道。妳等我一下。」早苗走進店裡充當休息室用的倉庫,掏找了一會兒,取出一本書來。「這是妳上次借我的書。」
  「啊,是研究所的書……抱歉,好像有人寄電子郵件給我。」菜穗子取出手機。「啊,是猛士寄來的。上頭寫著:『我有話要跟妳說,請馬上到研究所來一趟。』真不知道今天吹的是什麼風?我回信問問看。」
  「等一下。不是靠寫信,是好好見個面,把話說清楚比較好。」早苗一臉認真的說道。
  「討厭,又不見得一定是要談分手的事。」
  「說得也是。」早苗冷冷的說道。
  「而且就像我剛才說的,我不知道研究所在哪兒。」
  「所以我才拿這本書來啊。最後一頁寫有研究所的地址。」
  「哎呀,真的耶……離這裡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
  「何不現在就去呢?」
  傳來啐的一聲。
  轉頭一看,禮都正盯著她們瞧。
  「快去吧。」早苗朝菜穗子耳邊低語一聲後,返回收銀台。
  菜穗子點頭,衝出店外。
  菜穗子離開後,沒客人上門,店內只剩早苗和禮都兩人。
  禮都一向不會主動跟早苗搭話。早苗也想當她不存在,但同在一家店內卻一直相對無語,實在很不自在,所以有時還是會忍不住主動搭話。一會兒聊天氣,一會兒聊昨天看的連續劇,總是都拋出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而禮都往往只是朝早苗瞄一眼,露出輕蔑的一笑。每次早苗都感到後悔,轉而在店內忙東忙西,時而改變商品的位置,時而清掃地板,以排解這股尷尬。過沒多久,她又受不了這樣的沉默,主動跟禮都搭話,然後再次感到後悔。
  這樣的情形持續將近三個小時後,菜穂子突然臉色大變的衝進店內。然後便癱倒在地上,爬也似的朝早苗靠近,緊緊握住她的手。
  「菜穂子,妳沒事吧?不過是被甩了而已,妳別慌。世上男人多的是。」
  「不!不是這樣!」菜穗子大聲叫喊。不過她的嗓音很沙啞,聽起來並不刺耳。
  「不是這樣?他不是說要跟妳分手嗎?」
  「猛士或許不是真那麼喜歡我。」菜穗子抽抽噎噎的從包包裡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似乎是從筆記本上撕下的。上頭以鉛筆字寫道:
  
  菜穗子那女人很危險
  
  「好過分!」早苗看得雙目圓睜。「竟然用這種信提分手,太爛了。」
  「不對。」菜穂子坐在地板上,抬頭仰望早苗。「猛士他……死了。」
  感覺得到禮都在背後嗤之以鼻的冷笑著。
  「妳冷靜一點。」早苗伸手搭在菜穗子肩上。「妳說『死了』,是什麼意思?是說他『累得要死』嗎?」
  菜穗子用力搖頭。「不,是真的死了。沒呼吸了。」
  「等等……」早苗倒抽一口氣。「這……怎麼會……」
  「早苗,我該怎麼辦才好?」
  「總之,先做個深呼吸。」早苗從倉庫搬來一張折疊椅給菜穗子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妳慢慢說。」
  「我照那本書上寫的研究所地址前去。結果看到一棟像是大型車庫的建築,外頭掛著『超地球科學研究所』的招牌。按下門鈴後,隔了一會兒,走出一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朝我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後問道:『有什麼事嗎?』
  『呃,我想找秋葉猛士先生。』
  『他不會見妳的。他現在正在忙實驗。』
  『是剛才他寄電子郵件叫我來的。』
  『哼,』男子不悅的悶哼一聲。『要長話短說啊。我可是付了不少薪水給他。要是工作時打混,我可不能接受。』
  當時我才發現,這個男人原來就是研究所的所長。他就是書本封面那張照片的人物。雖然本人看起來比照片上還老。
  『那小子人在後面的低溫室裡。得從外面繞一段路才進得去。』所長轉過身去,朝建築內大吼:『喂!荻島,妳來一下!』
  過了一會兒,一名年輕女子現身,一副受到打擾,很不高興的模樣。我一眼就認出,她就是山城帶的那張照片裡的荻島貴子。
  『什麼事啊?』
  『可以帶這個人到後頭的低溫室去嗎?她說想見秋葉。』
  『咦!』貴子皺起眉頭。『我才不想見秋葉呢。』
  『什麼?你們不是交情不錯嗎?』
  『哪有啊。是他主動邀我,我才和他一起吃飯。結果被我男友誤會,惹出好大的風波。』
  一聽到她說是猛士主動邀約,我心中有點不是滋味。
  『對了,昨天妳男友衝進這裡,大鬧了一場。因為他不知道這裡和低溫室分處不同棟,所以大致朝裡頭看了一遍,確認秋葉不在後,就離開了。』
  『我甚至希望稀明能狠狠揍秋葉一頓。這麼一來,他也才能消氣。一直這樣被他誤會,搞得我也很尷尬。』
  『話說回來,一直都沒看到那小子露臉,他最近有乖乖來上班嗎?』所長問。
  『不知道。我也一直都在這裡,所以不清楚。』貴子來到戶外後跟我說:『得先到後面的巷子裡才行,會稍微繞點路,請跟好我。』
  走了兩三分鐘便來到低溫室。這裡和剛才那棟車庫似乎位於同一處佔地內,但分屬不同的建築,沒直接相連。
  『秋葉!有客人找你!』貴子用力敲門。『啊,沒應聲。他該不會蹺班沒來吧。』貴子轉動門把。『門沒鎖。那麼秋葉一定來了。』
  『為什麼妳知道他來了?』我問。
  『因為只有秋葉有鑰匙。他人一定在裡面。他向來都會鎖門,像這樣開著沒關,還真奇怪。那我先回去嘍。』貴子似乎嫌麻煩,踩著緩慢的步履返回大路。
  『猛士,你在嗎?』我慢慢推開門叫喚。
  沒人應答。
  我在玄關處脫下鞋子,換上拖鞋。走進一看,裡頭有另一扇造型堅固的房門。我馬上明白,這是用來阻絕熱源。
  『猛士,你在嗎?』我又叫了一次,但一樣沒回應,所以我下定決心,轉動門把開門。
  一陣冰冷的寒氣流向腳下。這間低溫室約四張半榻榻米大,房內滿滿的層架上擺滿了水的樣本。屋內的溫度剛好處在零度,所以有的水呈現半結凍狀態。
  唯一沒放層架的牆壁旁擺著一台大型顯微鏡。這不像傳統顯微鏡那樣直接觀看,而是連接電腦,影像顯示在電腦螢幕上。
  猛士穿著一件紅色衣服,俯臥在螢幕前。
  『猛士,你睡著啦?會感冒哦。』我伸手抵向猛士背後,加以搖晃。
  這時,我手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這才發現那鮮紅的衣服,原本是一件白衣。」
  「是被血染色?」早苗問。
  「是的,血一路流到了地板。妳看,連我的褲腳也沾上了。」
  早苗蹙起眉頭。「這樣不太好吧。……總之,妳接著說。妳叫救護車沒?」
  菜穗子搖頭。「我仔細看之後發現,他後腦被人打破,已沒有呼吸。身體也冷得像結凍似的,最重要的是,我因一時害怕而不敢叫救護車。因為猛士手中握著這個東西。」
  「剛才那張筆記本的紙片對吧。猛士寫下那樣的文字,到底是在想什麼?」
  「大概不是猛士寫的。」
  「不是猛士寫的?」
  「猛士是以顯微鏡觀察正在融化的冰,將它傳達的訊息寫下。所以那是水提出的警告。叫他不能和我交往。而它果然成真了。」
  「快別說了,菜穗子。剛才那番話,妳不能跟任何人說。會被當作是自白。」早苗雙手抱頭。「妳直接伸手從他手中拿走那張紙嗎?」
  「嗯。」
  「或許妳該把它處理掉。」早苗展開思索。「妳發現猛士的遺體後,做了什麼?」
  「我因為害怕,就這樣拿著這張紙衝出低溫室,待我回過神來,已來到這裡。」
  「妳跟研究所的人聯絡了嗎?」
  「沒有。我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鎖門了嗎?低溫室的門關了嗎?」
  「呃……門有沒有關,我不太記得了。應該是開著沒關。而且就算想鎖門,也不知道鑰匙放哪兒……」
  「要是門關著,就有可能暫時不會被人發現,但要是門敞開著,就撐不了多久。」
  「早苗,我該怎麼辦?該去報警嗎?」
  「不行。妳現在去的話,有太多對妳不利的證據了。所長和貴子目睹妳現身,那通死前留言或許會被當作妳殺人動機的根據。而且屍體和房門上留有妳的指紋,妳的褲腳還留有血痕。」
  「猛士一定是在我去之前就死了。只要解剖的話,就會知道推測死亡時間吧?」
  「猛士死後不是一直都待在低溫室嗎。如果溫度那麼低,屍體的狀態變化就會變慢,無法正確推算出死亡時間。而且妳要離開時開著門,溫度會從那時候開始上升,應該會變得更難推測。最糟的情況下,或許妳到低溫室的時候,就是他們推測的死亡時間。」
  「那怎麼辦,早苗!」菜穗子忍不住放聲大哭。
  「妳冷靜一點。找凶手的事先擱下,現在得先證明妳的清白。要蒐集有利的證據。然後要盡可能別讓人發現不利的證據。」
  「這樣不就是湮滅證據?」
  「真傻。妳不是凶手,所以也就不是湮滅證據了。這是為了避免變成冤獄。呃……那張從筆記本上撕下的紙,就把它撕碎沖進馬桶裡吧。還有,長褲用剪刀剪碎,放火燒了。還有什麼忘了嗎?所長和貴子雖然見過妳,但妳沒說自己的名字對吧?如果是這樣,就說妳今天沒去研究所,可以賴說是他們認錯人,來個抵死不認。」
  「那指紋呢?」
  「就說是其他日子沾上的。妳是他的女友,所以就算會在那裡出入也不足為奇吧。」
  「也對。只要這樣說就行了。感覺心情平靜些了。或許我根本不必那麼擔心……。啊,完蛋了。」菜穂子雙手掩面。
  「又怎麼了?」
  「手機郵件啊。猛士寄郵件來找我去。」
  早苗望著菜穗子拿出的手機。「這就是用過就丟的手機對吧?」
  「嗯,我想猛士也是用這種手機。」
  「這樣的話,警方就無法透過手機追查到妳。總之,妳先將猛士的郵件和電子信箱刪除。如果是我,就會這麼做。」
  菜穗子正準備操作手機時,突然聽到響亮的拍手聲。
  禮都正望著她們兩人,一副很受不了的神情。「妳們兩個別再做這種湮滅證據的蠢事好不好。」
  「不是說了嗎,這不是湮滅證據……」
  「這擺明著就是湮滅證據。」禮都面泛冷笑。
  「新藤小姐,我想妳應該都聽到我們說的話了。要是再這樣下去,警方有可能會懷疑菜穗子是殺人犯。所以請妳就睁一隻眼閉一隻眼吧。」_
  「她會不會遭警方懷疑,關我什麼事。不過,我實在是看不下去。」
  「妳是說,要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妳無法接受嗎?」
  「不。」禮都不耐煩的搖了搖頭。「是妳們兩個笨蛋的愚蠢程度,實在令我看不下去。我的忍耐已經快達到極限了。」
  「妳為什麼說我們是笨蛋?」菜穂子哭哭啼啼的說道。「我逃走或許有不對,但因為人家實在是嚇呆了嘛。而且早苗也只是替我擔心而已,妳卻說她是笨蛋。」
  禮都蹙起眉頭。「妳們真的很笨耶。兩個都是無可救藥的笨蛋。」
  「妳這麼說太過分了……」菜穗子雖然仍舊哭喪著臉,卻仍打算撲向禮都。
  「妳叫菜穂子對吧?」禮都指著菜穗子。
  「嗯,沒錯。」
  「妳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妳還不知道凶手是誰嗎?」
  「咦。什麼意思?難道妳知道凶手是誰?」
  「沒錯。我已經握有確切的證據。再來只要調查一下證據就行了。」
  「怎麼可能,為什麼妳光聽我描述,就知道凶手是誰?」
  「因為我沒妳們那麼笨。」
  「請妳快告訴我:凶手是誰?」
  「抱歉。請問有面紙嗎?」一名中年男子捧著紙箱走進店內。「哎呀,昨晚可真冷,我好像感冒了。要是沒有面紙,鼻涕直流可就……」
  禮都一見這名男子,馬上暗啐一聲。
  男子抬起頭,一和禮都目光對上,馬上「啊!」的大叫一聲,向後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西條源治。」
  「不,妳認錯人了。我不是妳說的那個人。」這位叫西條的男子立起衣領,想遮住臉,但他有張大臉,就算想遮也遮不住。
  「那麼,你為何要逃呢?」
  西條在原地不知所措,過了好一會兒,可能是拿定了主意,將紙箱擱在地上,坐在上頭。「沒錯,是我。仔細想想,我又沒做壞事,根本沒必要逃啊。」
  「請問這位是誰?」早苗戰戰兢兢的問道。「如果不是可以信賴的人,應該請出店外比較好吧?」
  「雖然這個人完全無法信賴,不過沒問題的,因為他是律師。」
  「嚇!」菜穗子發出一聲害怕的尖叫。「警察!」
  「啊,這位小姐。律師和警察是不同的。所以請您放心。您犯了什麼罪嗎?我可以接受您的諮詢,看能否讓您變為無罪。」
  「這個女孩不是犯人。而且也不需要你來辯護。」
  「那妳為什麼叫住我?」
  禮都嘴角輕揚。「為了請你來當證人。」
  「哦,證人是吧。當證人又沒錢賺。如果可以,請找別人當證人,我想負責辯護。」說到這裡,西條猛然一驚,望向禮都。「話說回來,為什麼妳會在這種地方?」
  「為了糊口啊。不工作就沒飯吃。」
  「我問的不是這個,妳什麼時候出獄的?」
  「別說這種引人誤會的話好不好。我才沒入獄呢。」
  「可是妳做出那樣的事,一般來說——」
  「那場官司判我無罪。你不知道嗎?」
  「官司?妳雇誰當律師?明明是我幫妳辯護的。」
  「要是請你辯護的話,能贏的官司都會打成敗訴。」
  「那是當然的。在那種情況下,怎麼可能判無罪……妳到底雇誰?除了我之外,妳還認識其他律師朋友嗎?」
  「我誰都沒雇。」
  「什麼意思?沒有律師的話,沒辦法打官司啊。」
  「我沒委任律師。」禮都臉上泛起驕傲的笑容。「我為自己辯護,然後在官司中獲判無罪。」
  「不好意思……」早苗打斷他們兩人的對話。「你們說的話我聽不太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兩位是什麼關係?」
  「哦,我們以前是情侶。」西條狀甚開心的說道。
  「剛才您提到官司,禮都小姐以前也曾經捲入某個案件中,差點造成冤獄是嗎?」
  「那不是冤獄。」西條徵求禮都的同意。「對吧?」
  「沒錯。不是冤獄。真正的犯人就是我。」
  「妳犯了什麼罪?」菜穗子問。
  「殺人案。我殺了我的好友。」
  「咦?也就是說,妳替人背黑鍋,說妳殺害朋友——」
  「要我說幾次妳才明白?我犯了殺人案。然後在官司中獲判無罪。就只是這樣。」
  「可是這……」早苗說不出話來。
  「就是說啊,這不就是自白嗎?妳自己說妳殺人。」菜穗子瞪大眼睛。
  「是啊,是自白。那又怎樣?」
  「自己認罪的話,不是會被逮捕嗎?」
  「不會有事的。官司已經打完,判決也已經確定,所以無法再翻案。雖然我犯了殺人案,但獲判無罪,所以不會受罰。這事再簡單不過了。對吧,律師先生?」
  「是啊。真是極度不當、無法理解,外加很不舒服的一件事。」
  「這樣懂了嗎?要我對不法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很單簡的事。這次我只是對妳們的愚蠢感到傻眼罷了。」
  「呃……」西條伸手搔頭。「我到底該幫什麼忙?」
  「總之,在我把話說完前,你什麼也別說,站在一旁就行了。」
  「早苗。」菜穗子抓住早苗的手臂。「這、這個人是……殺人犯。」
  「沒錯,她是這麼說過。」
  「可是卻獲判無罪……」
  「沒錯,真是太過分了。」
  「我怕。」
  「不能因為這樣就害怕。接下來我們得和殺害猛士的凶手對決才行,所以這是個很好的練習機會。」早苗如此安撫菜穗子,轉身面向禮都。「新藤小姐,我記得妳說妳已經知道誰是凶手了。」
  「是啊,我是這麼說過。」
  「意思是說,妳憑直覺猜出誰是凶手,是嗎?」
  「不是直覺。小姐,這是符合邏輯的推理結果。」
  「可是,光憑剛才的對話就要斷定誰是凶手,這不可能吧。」
  「這話怎麼說?」
  「首先,就算妳想從犯案時間來斷定凶手,也無從斷定。」
  「妳是指不在場證明嗎?算妳精明。接著說。」
  「今天菜穗子接到猛士傳給她的電子郵件,是下午一點的事,而菜穗子抵達現場……應該都過兩點了。」
  「嗯。應該是那個時間沒錯。」菜穗子回答。
  「凶手就是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裡殺人。但菜穗子提到的人物中,在這段時間裡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前提得是對菜穗子小姐說的話百分之百相信。」
  「咦,話是這樣沒錯啦……」早苗顯得有點怯縮。「不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除了菜穗子說的話之外,也沒別的根據了……」
  「妳說殺人!剛才妳確實說到殺人兩個字!」西條站起身。
  「安靜一點,我現在正在和這位小姐說話。」禮都加以訓斥。
  「如果是殺人案的話,就得快點聯絡警方才行,在妳們說話的這段時間,證據也許會遺失或是遭到湮滅。」
  「不必叫警察,只要你再多花幾分鐘的時間聽我們交談就能破案,放心吧。」
  「是是是。也對。既然妳這麼說,應該就是這樣了。」西條一屁股坐向紙箱,顯得有點自暴自棄。
  「那紙箱裡頭裝什麼?」菜穗子似乎頗感興趣。
  「這個嗎?」西條打開蓋子,取出裡頭的東西。「是宣傳用的面紙。要在車站前發放。」
  「可是,剛才你不是走進店裡要面紙嗎?」
  「是啊。因為我鼻水流個不停。」
  「你自己不就有面紙嗎?」
  「這是廣告用的。只要我用了一包,就會少發給一個人。也許這個人就會是我的顧客。」
  「又多了一個笨蛋,沒必要繼續聊這種蠢話。」禮都冷冷的說道。
  「可以請妳相信菜穗子說的話嗎?」早苗拉回話題。
  「可以啊。就算是在這樣的前提下,我也不會感到困擾。只不過,妳說沒人有不在場證明,這是什麼意思?例如我一直都在店裡,這樣也不構成不在場證明嗎?」
  「我的意思是,有殺人動機的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殺人動機?誰有殺人動機?例如菜穗子小姐,她就有殺人動機嗎?」
  「我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早苗偷瞄菜穗子此時的神情。
  「沒關係啦,早苗。我會被懷疑,也是沒辦法的事。」
  「如果百分之百相信她說的話,她就不會是凶手。不過,如果她說謊呢?也許她去了低溫室之後馬上殺了猛士,然後走回這裡。」禮都說。
  「的確,如果猛士寫下那樣的文字,或許有可能會讓人認為早苗對猛士懷有恨意。不過,還有其他人懷有殺人動機。」
  「誰?」
  「首先是山城稀明。他一直認為猛士和他女友有一腿。」
  「也對。說他有殺人動機,確實說得通。」
  「還有荻島貴子。」
  「殺了猛士,她會有什麼好處?」
  「如果是猛士說謊呢?如果猛士真的和貴子交往,貴子擔心這件事會被山城知道呢?」
  「早苗!猛士才不會這樣呢——」
  「妳聽就好了,別說話。妳被人當凶手也沒關係嗎?」
  「如果是這套劇本,就和筆記本上寫的字兜得攏了。」禮都語帶嘲諷。
  菜穗子雙手掩面,開始哭了起來。
  「真吵。安靜一點。因為這可是和妳的人生息息相關啊。」禮都咆哮道。
  「還有所長。」早苗接著往下說。
  「所長對猛士也懷恨在心嗎?」
  「或許沒有恨意,不過,可以確定他做的不是正經生意,所以可能是他有什麼醜事被猛士知道了。」
  「這純粹是妳的臆測吧?」
  「如果這是臆測的話,菜穗子的殺人動機也算是臆測吧。還有,基於和所長同樣的理由,手機業者也很可疑吧?」
  「這也是臆測。不過說到殺人動機,因不清楚詳情為何,所以只能從表面看到的事來推測,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明明有這麼多嫌疑人,但目前卻沒半個人有不在場證明。」
  「這是當然。目前還沒正式展開不在場證明的調查,只能憑藉菜穗子小姐一人的證詞。不過,如果是妳說的下午一點到下午兩點多這段時間的不在場證明,確實有一個人提不出來。」禮都望向菜穗子。
  「妳的意思是說,菜穗子是凶手?可是,如果進行正式的驗屍,查出正確的推測死亡時間,又會如何呢?菜穗子抵達命案現場,應該是下午兩點左右的事。如果猛士是在更早之前就被殺害呢?」
  「猛士是在近乎零度的低溫室裡被殺害對吧?如果氣溫低,就難以推測死亡時間。準確度不高。一個沒弄好,搞不好還會產生數小時的誤差。凶手將這個也納入計算考量內,也是很自然的事。」
  「那麼,妳認為誰是凶手?妳剛才說,光聽菜穗子說的話,就知道誰是凶手。可是,我想從菜穗子說的話當中掌握線索,卻又被妳全盤否定。妳就這麼想當菜穗子是凶手嗎?」
  「不,她不是凶手。」
  早苗為之一愣,雙眼凝睇著禮都。「那麼,妳說誰才是凶手?」
  禮都伸手指向早苗。「妳就是凶手。」
  「呃,既然已經知道誰是凶手,那我的任務就算結束了吧?」西條來回望著凍結在現場,一動也不動的女孩們,接著站起身。
  「請你再等一會兒。我接下來要說明。」禮都此話一出,西條便不再反駁,再度坐下。
  「為什麼早苗是凶手?早苗一直都在這兒不是嗎?」菜穗子提出抗議。
  「沒錯。再說了,我又沒殺人動機。」
  「有沒有殺人動機,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禮都很不耐煩的接著道。「不過,妳的行為明顯看起來很不自然。明明討厭我,卻刻意在我面前聊菜穗子小姐的事,令我留下她接下來要去找猛士的印象。而接下來的三個小時,妳一直都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如果是平時,妳應該會多次到倉庫裡休息才對,但今天妳卻沒這麼做。也就是說,妳想讓我當妳不在場證明的證人。而且還讓看過命案現場,方寸大亂的菜穗子小姐在我面前說個沒完,令我加深印象,認定她有殺人動機,而且她又沒有不在場證明。話說回來,她會不會跑來便利商店,這點無法確定。不過妳似乎很有把握,認定她一定會來找妳商量。早苗,妳真正的失算,就在於我沒有妳想的那麼笨。」
  「妳在胡說什麼啊?我才不可能是凶手呢!」早苗臉色大變。「我有不在場證明。從一點開始,我就一直和妳待在這家便利商店裡。我要怎麼前去殺害猛士?」
  「妳並沒有不在場證明。妳是今天早上或昨天晚上殺害猛士。然後妳裝作若無其事的來到店裡上班。既然是低溫室,就很難推測出正確的殺人時間。菜穗子小姐來到這裡,對妳的計畫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但當然了,就算她沒來也沒關係。沒錯吧?」
  「妳在說什麼呢,完全聽不懂。猛士寄信給菜穗子,是下午一點的事。在那之前,猛士應該還活著才對。」
  「妳怎麼知道那是猛士寄的信?」
  「菜穗子,妳跟她說,那確實是猛士寄來的郵件。」
  「沒錯,確實是猛士寄來的郵件。」
  「菜穗子小姐。」禮都以逼問的口吻說道。「妳記得猛士的手機號碼嗎?」
  菜穂子搖頭。「我怎麼可能記得住。」
  「那麼,電子信箱呢?」
  「更記不住了。沒有人會一一記住這些事吧。」
  「那妳為什麼知道是猛士寄給妳的郵件?」
  「因為手機螢幕上清楚標示著寄件者是『猛士』啊。」
  「因為聯絡人裡頭登記著猛士的信箱對吧?」
  「嗯,沒錯。」
  「也就是說,在聯絡人的『猛士』欄裡登記的電子信箱,就算不是猛士,而是其他人的電子信箱,妳也區分不出來對吧?」
  「……咦。是這樣嗎?可是,這應該是猛士的電子信箱才對啊。」
  「為什麼妳可以說得這麼肯定?」
  「因為這是我自己加進聯絡人的。」
  「如果有人蓋掉上面的資料呢?」
  「這不可能。手機我一直都自己保管,不曾交給別人。」
  「不,妳曾經交給別人。雖然妳忘了,但我可清楚記得。」
  
  『哎呀,真的和一般手機沒兩樣呢。可以讓我確認一下功能之類的嗎?』
  『好啊,請用。妳就盡情的試用看看吧。』
  
  「難道是那時候……」
  「菜穗子,妳不能被她騙了。」早苗說。「這個人很可疑。她想破壞我們兩人的關係,然後讓妳掉入陷阱中。妳相信殺人犯說的話嗎?」
  「也許殺人犯才懂殺人犯的心。」禮都莞爾一笑。「早苗小姐從菜穗子小姐手機裡的郵件聯絡人當中,找出猛士的電子信箱,將它改成自己的電子信箱。可能連電話號碼也一併改了。菜穗子小姐就算想寄信或打手機給猛士,也只會接到早苗小姐的手機。之所以一直聯絡不到猛士,也是這個原因。」
  「可是,如果猛士想聯絡我,應該辦得到啊?還是說,猛士手機裡的聯絡人,早苗一併都改了?」菜穗子半信半疑的問道。
  「沒這個必要。只要以妳的手機做個簡單的步驟,就能拒絕特定電話的來電或特定信箱的來信。讓妳連他打電話來都不知道。雖然這得費一番工夫,不過,只要習慣用手機,而且常做這樣的設定,就能在短時間內辦妥此事。妳會動這種手腳,表示妳當時就已下定決心要殺人了對吧,早苗小姐?」
  「這全都是妳的片面之詞。為什麼我不惜走這樣的險棋,也非得寄這種假電子郵件給菜穗子不可呢?」
  「為了讓她背黑鍋啊。雖然我不知道妳想誣陷她入罪的原因為何。」
  「菜穗子,請妳相信我。」早苗向菜穗子投以懇求的眼神。
  菜德子緩緩向後退。
  「這不過都只是猜測罷了。拿不出半點證據。」
  「證據當然有。就是妳留下的證據。」禮都頗感無趣的說道。「菜穗子小姐,今天猛士寄給妳的郵件還在吧?妳可以試著回信,內容空白沒關係。」
  早苗急忙在包包裡掏找。
  「別動。」禮都伸掌比向早苗。
  早苗停住動作,雙眼緊盯著禮都。就像被蛇盯住,無法動彈的青蛙。
  菜穗子寄出回信。
  經過數秒的沉默。
  沒人敢動。
  接著,早苗的包包裡傳出輕快的旋律。
  「好了,證明完畢。」禮都伸著懶腰說道。
  「妳怎麼會知道?」早苗以挑戰的眼神緊盯禮都。
  「就他筆記本上寫的字啊。『菜穗子那女人很危險』,這句話很不自然。」
  「妳不認為那是水寫出的字嗎?」
  「水才不會寫文章呢。水的想法根本就不存在,是猛士以為自己能加以解讀,其實他只是解讀自己的想法。菜穗子小姐萬萬沒想到,猛士的研究室裡竟然會有給她的訊息。所以一時產生錯覺,將『菜穗子』與『那女人』畫上等號。於是妳馬上利用這點。但實際並非如此。將開頭的『菜穗子』看作是叫喚聲,這樣才自然。也就是說,那句話的意思不是『菜穗子那女人很危險』,而是『菜穗子,那女人很危險』。那不是水傳達的訊息,是他自己留給愛人的訊息。至於他自己是否意識到這點,則另當別論。」
  菜穗子緊握那張紙,哭了起來。
  「猛士認為某位女性很危險,想向菜穗子傳達這個訊息。要怎樣加以阻撓呢?現在的年輕人幾乎都是倚賴手機來溝通。換言之,只要朝猛士和菜穗子小姐其中一方的手機動手腳,就能輕易的造成他們無法聯繫。」
  「妳沒想過,貴子也可能會對猛士的手機動手腳嗎?」早苗問。
  「當然,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我想起幾天前,妳曾經拿菜穗子小姐的手機去試用。這已充分構成懷疑妳的狀況證據。而決定性的要素,就是妳想湮滅證據的舉動。妳想讓菜穗子刪除電子郵件和聯絡人。那時,我心中的懷疑轉為肯定。菜穗子小姐在命案現場附近,和不止一個人見過面、說過話,還留下了指紋。明明有這麼多證據,卻還拘泥在手機裡的一封信,這樣實在太不自然了。可能妳用的手機也是猛士在販售的那種『用過就丟』的手機吧?妳應該是已經確認過,猛士沒留下手機銷售對象的資料對吧?」
  「是他不好!明明有了我,卻還去招惹菜穗子。之前的事,我已經原諒他了。但他對我的朋友下手,向我炫耀,我的自尊不容許他這麼做。」早苗惡狠狠的說道。
  「所以你對猛士和菜穗子展開懲罰對吧?」
  「當我知道猛士和菜穗子正在交往時,眼前一黑。但當時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菜穗子不知道我和猛士的關係。我可以利用這點來復仇。」
  「妳花那麼多時間來擬定計畫,這點值得誇獎。不過,妳終究只是個笨蛋。也不確定一下我這個人的能力深淺,竟然就想利用我來當妳的不在場證明。」
  「的確,妳是我唯一的失算。原本以為妳只是個性古怪,但沒想到妳竟然是殺人犯。」
  「沒錯。我和妳一樣是殺人犯。唯一不同的,是我在官司中獲判無罪,但妳接下來卻得面對幾乎沒任何勝算的官司。」
  「為什麼妳要從中阻撓?就算我殺了人,菜穗子冤枉被捕,應該也和妳沒任何關係才對啊。」
  「怎麼會沒關係。要是妳的計畫一切順利,菜穗子小姐被捕,妳將會繼續在店裡工作。這樣我可傷腦筋了。」
  「有什麼好傷腦筋的?」
  「因為我得一直和笨蛋一起共事啊。我實在受不了笨蛋。」禮都離開收銀台後,開始整理起商品。
  三人不發一語的呆立原地。
  「還愣在那裡幹什麼?菜穗子小姐,快打電話報警。」禮都命令道。
  菜穗子急忙開始按起手機上的按鈕。「喂,警察局嗎?呃,我的男友被朋友殺害了……是,目前的所在地是……」
  早苗就只是茫然的望著菜穗子講電話的模樣。這時西條倏然走到早苗身邊,遞出面紙包。
  「等妳去警局後,先打這個電話。律師費我會算妳便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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