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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橋——倒敘推理

大森林小密室 by 小林泰三

2020-2-7 19:05

  
  八月五日下午四點十分
  乙田三郎太以生硬的動作朝玻璃杯裡倒紅酒。血色的紅酒。
  「哎呀,真難得。」二宮里香美望著乙田,似乎覺得有趣。「你竟然會幫我倒紅酒,今天是吹什麼風啊?」
  有幾滴紅酒灑在乙田的手指上。
  乙田擱下玻璃杯,舔了舔手指。
  「你這樣子,可真像手指受傷的傷患呢。」里香美嫣然一笑,露出一口皓齒。
  那是令人看了發毛的笑臉。怎麼看都不像是將近四十歲的年紀,宛如少女般的清新笑臉——但眼眸深處卻棲宿著令人絲毫大意不得的寒光。
  這女人應該已看透我的心思。
  乙田就像中了里香美的話語暗示般,瞬間產生錯覺,彷彿自己真的劃傷了手指,在舔舐傷口的鮮血般,感到一陣寒意在背後遊走。
  他將手指從唇上移開,加以確認。
  沒事。根本沒受傷。
  要是流血的話,可就不妙了。當然不會致命。我的計畫才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而露出破綻。不過,最好還是別在這個房間裡留下血跡。
  「有什麼關係嘛。我偶爾也會為妳服務的。」
  「你自己的份呢?」
  「今天我就不喝了。」
  「哎呀,這是為什麼?」穿著一身長袍的里香美,身子挨向乙田。「我們可以慢慢享受吧?」
  「我原本是有這打算。」乙田以手背拭去額頭的涔涔汗水。「不過我得回公司才行。發生了一些問題。」
  「啊,怎樣的問題?」
  里香美的提問早在預料範圍之內,沒什麼好慌的。
  「好像是山口那傢伙遺失了疋田有言老師的原稿。要是不馬上處理的話,就開天窗了。而且我還得去跟老師道歉……」
  「請他再寄一次原稿檔案來不就行了嗎。」
  「疋田老師哪是會用文書處理器的人啊。他總是都寫在自己專用的稿紙上。而且一定都是要編輯自己跑一趟,親手交出原稿。他不使用傳真,也都不影印。」
  「現今這個時代還有這種人啊。簡直就跟《海螺小姐》裡的伊佐坂老師一樣。」
  「總不能現在才叫他改變執筆方式吧。疋田老師都已經高齡八十了。」
  「要道歉的話,找別人去不就好了嗎。」
  「妳應該也知道,不能這麼做。我怎麼能讓底下的編輯自己一個人到疋田老師家道歉。還是得由身為總編的我親自跑一趙……」
  「啊,已經開始擺出總編的架子啦。」
  「不,正式來說,是從下個月開始,不過我已實際掌管總編的業務。對外已是以總編自稱。」
  「那麼,你也會卸下我責編的工作嘍?」里香美繞到乙田身後,身體緊貼向他,隔著白襯衫緊摟著他。「就算升格為總編,還是一樣能繼續當我的責編吧?」
  「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決定從下個月起卸下責編的工作。要是對妳有特別待遇,別人會覺得奇怪。」
  「我自認讓你們公司賺了不少錢,就算對我有特別待遇也不為過吧?」里香美急了起來,咕嚕咕嚕的將紅酒一飲而盡。
  乙田差點笑了出來,但他極力忍住。
  里香美露出怪異的表情,望著玻璃杯。
  「怎麼了?」
  「這紅酒味道有點怪。」
  好個敏銳的女人。不過為時已晚。
  「的確,妳是超級暢銷作家。就算是疋田老師,他的銷量也跟妳沒得比。不過,作家的地位並不是光憑銷量來決定的。」
  「你說這種話,其實只是因為你怕老婆罷了。」里香美舌頭有點不太靈活。「這次你會升官,也是託你老婆的福吧。所以之前才會對我提出分手的要求。」
  「的確,我岳父是公司裡的董事,但和這次的人事異動無關。」關於這點,乙田自己也沒什麼自信。他的確沒提出升官的要求,但岳父有可能自行在背後替他安排。
  對乙田來說,能否升官並不重要。只要能安穩的扮演好丈夫這個角色,地位根本就不重要。
  「我絕對……不跟你……分手。總編輯的地位……你沒必要緊抓著不放。不過就你一個人的……生活費罷了,我能給你。」里香美揉著眼睛。「咦?我好像……有點醉了?這酒……後勁可真強……」
  「因為妳累了。妳就暫時忘了小說的事,好好休息吧。」
  里香美雙眼微閉,點了點頭,癱倒在乙田身上。
  「對妳來說,我的收入只不過是小錢,不成問題,這點確實沒錯。」乙田嘴唇湊向里香美頸邊低語道。「不過,我太太是財產比妳多出上百倍的資產家。我怎麼可能因為這種小小的刺激,而毀了我們夫妻倆的關係呢。」
  里香美瞪大眼睛。接著雙手用力抓住乙田的上臂,但已使不上力。她閉上眼,仰身倒下。
  乙田扶起里香美,輕輕讓她躺在床上。
  他加進紅酒中的,是里香美常用的鎮定劑。若和酒精同時服用,效果倍增。就算日後驗屍,結論也是里香美自己的疏忽。
  乙田脫下她的長袍,讓里香美一絲不掛。
  彈性十足的美豔玉膚橫陳眼前。
  這幕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乙田仔細欣賞里香美的裸體後,戴上手套,抱起她的身軀。
  他走進浴室,讓里香美坐進浴缸裡。接著轉開水龍頭,裝滿熱水。
  乙田以攜帶式溫度計確認水溫。不論是過熱還是過冷,都會阻礙他的計畫。
  不久,當水位來到里香美胸部的位置時,他轉緊水龍頭。
  里香美的頭垂落,泡進熱水中。
  乙田急忙揪住她的頭髮,一把提起。
  好險、好險。要是現在溺死,一切就全完了。
  乙田讓她的頭輕輕靠向牆邊後返回寢室,打開袋子,從保麗龍容器中取出幾個薄薄的長方體冰塊。冰塊表面已開始融化。
  乙田小心翼翼的讓冰塊在撒了冷卻劑的塑膠墊上貼合在一起,排成一直線,使其接在一起,便形成一根又長又扁的冰棒。
  乙田再次回到浴室,像架橋一樣,把冰棒架在浴缸邊緣上。正好跨在睡著的里香美身上。
  他將飯店裡的吹風機輕輕放在冰橋上,將插頭插進插座裡,按下開關。
  從吹風機裡吹出熱風來。
  里香美一動也不動。
  乙田望向時鐘。
  根據實驗,向來都是經過三十分鐘左右,冰橋就會崩塌。
  換句話說,他得先清楚的替自己設好接下來這三十分鐘的不在場證明。
  乙田將他備好的各種東西都收進袋子後,走出房間。
  走廊上空無一人。
  但乙田知道,有監視器對準電梯間。
  為了讓監視器清楚拍出他只帶著這個袋子在身上,他慢慢擺動手臂,朝電梯走去。當然了,之前走向房間時也同樣考慮到這點。
  他壓抑自己著急的衝動,走過大廳,來到戶外後攔了一輛計程車,前往公司。他請司機開收據,以當作自己不在場證明的一環,若無其事的走進編輯室。
  編輯室內有幾個人看到乙田,向他點頭致意,不過大部分人似乎都沒特別留意。乙田望向時鐘。
  時間差不多了。雖然覺得維持原樣也就夠了,但還是決定提醒一聲。
  「各位聽我說!」乙田高聲喚道。
  眾人目光往他身上匯聚。進行得很順利。
  乙田將垃圾桶高高舉起。「剛才我朝走廊的垃圾桶裡看了一眼。裡頭有這麼個東西。」他朝桶裡翻攪,取出一疊紙。「一整份企劃書。」他重重往桌上一抛。「看來,有人不知道我們做的是資訊產業。這是誰丟的?」
  一名年輕女子惴揣不安的站起身。「呃……是我。」
  「妳是派遣員工吧。負責教育妳的人是誰?」
  「啊,是我。」一名編輯舉手。
  「你是笨蛋嗎?當幾年編輯啦?」
  「這樣不妥嗎?」
  「那當然。企劃書要當作機密文件處理。不可以隨隨便便丟進垃圾桶裡。」
  「可是,那份企劃是二宮里香美特集的企劃。不會被其他公司搶走吧?」
  乙田為之一驚。
  可惡!為什麼偏偏是那個女人的特集?不行,不能顯現在臉上。
  「為什麼你能說得這麼篤定?二宮里香美不見得永遠都會為我們公司寫書。因為她又沒和我們簽訂專屬契約。」
  眾人臉上浮現納悶之色。他們應該都認為,很難想像二宮里香美會為其他出版社寫書。乙田也是這麼想。不過,其他出版社就別說了,就算是在他們公司,也一樣寫不成了。如果,切都照他的計畫進行的話。
  再繼續以這個話題留住眾人,反而顯得不自然。就到此打住吧。這樣應該已經讓眾人留下印象了。
  「總之,今後要多加小心。這件事就說到這兒了。」
  正好下班鈴聲響起。雖然裡頭根本沒半個是準時上下班的人,不過應該還是會令人留下印象才對。
  乙田在接下來幾小時的時間裡,都盡量不離開辦公室,專注於辦公。從這裡到命案現場的飯店,搭計程車約十五分鐘的車程。就算是去上廁所,也可能會給人長時間離開座位的印象,他不想讓人誤會。
  里香美死亡時間約莫是五點左右,如果早的話,立即就會被發現,如果晚的話,可能要等到明天中午。如果是立即發現,那便是房內的電源開關斷電,飯店員工對此感到疑惑的情況;而如果是明天中午才發現,那就是過了清理房間的時間,還不見退房的情況。
  乙田查看新聞網站。如果是報紙,最早也得等到明天的早報,但如果是網站的話,有可能會即時報導。
  後來一直等到晚上十點,也沒任何相關報導。
  看來,他的犯行應該是還沒人發現,要不就是警方封鎖消息。今天似乎可以平安無事的回家了。
  「乙田先生!」剛才那名派遣女員工突然向他叫喚。
  「什麼事?」
  「有您的客人。」
  「客人?」
  「是的。聽說是要問您關於案件的事。」
  
  八月五日晚上十點十五分
  走進接待室一看,那位客人正從窗戶望著夜景出神。
  「我是乙田。」
  對方轉過頭來,是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
  「噢,初次見面。您比想像中還來得年輕呢。」
  「不好意思,您是……」
  「啊,忘了自我介紹。」男子遞出名片。「這是我的名片。」名片上寫著
  律師 西條源治
  律師?
  乙田感到不知所措。他滿心以為來的是刑警。就時機來說,未免也太早了點,不過乙田是二宮里香美的責編,就算刑警上門來找他,也不足為奇。
  他打算對刑警一律裝傻到底。沒人知道他們兩人有婚外情。就算里香美跟人提過,一樣等到對方拿出證據後再承認就行了。他有無法撼動的不在場證明。
  但怎麼會突然跑來這名律師?
  「您找我有什麼事?」
  「剛才我跟那女孩說過,您沒聽到嗎?」
  「呃,她說什麼來著?我記得好像是說……要問我關於案件的事……」
  「沒錯。我正為了案件的事傷腦筋。您應該也是吧?」西條看起來嬉皮笑臉。油亮的額頭泛著油光。
  感覺是個怪人。光看就讓人焦躁難耐。
  「我完全不知道您在說些什麼。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咦?」西條雙目圓睜,露出驚訝之色,朝口袋裡掏找了一會,取出一本記事本。
  「您是乙田三郎太先生對吧?」
  「沒錯。」
  「這裡是成明出版社對吧?」
  「是的。」
  「這家公司有其他叫乙田三郎太的人嗎?」
  「只有我一位。」
  「那就沒錯了。我來找您,是有事想請教您。針對那起案件。」
  「抱歉,您說的哪個案件?」
  「『哪個案件』?現在說到案件,當然是指那個案件……」
  西條雙手一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您該不會還不知道吧?」
  「你指的到底是什麼?」乙田以不耐煩的口吻應道——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
  「就是在Achemar Hotel發生的案件啊。您今天去了那裡對吧?」
  「的確,我今天到那裡洽公,怎樣嗎?好像沒發生什麼像案件的事情。」
  「真的?什麼奇怪的事都沒發生嗎?」
  乙田假裝思考片刻後,搖了搖頭。
  這名律師的目的何在?
  「乙田先生,您是二宮里香美小姐的責編對吧?」
  「怎樣嗎?」
  「今天這起事件,您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乙田刻意臉色一變。「二宮小姐怎麼了嗎?」
  「嗯……報上還沒刊出嗎?不,那個時間晚報已經印好了,所以應該是明天的早報才會刊登吧?那麼,電視或網路呢?」
  「所以你到底是在說些什麼啊?現在已經很晚了,如果你是來這裡拿我尋開心的話……」
  「二宮里香美小姐死了。」
  「咦?你說什麼?」
  「作家二宮里香美小姐死了。」
  「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這不是真的吧?」
  「我很遺憾,這是真的。」西條似乎顯得有點開心。「您知道她是在哪裡亡故的嗎?」
  「是Achemar Hotel嗎?」
  「您為什麼知道?」
  「我今天才在Achemar Hotel和她見過面。」
  「您剛才說的工作,就是指這個嗎?」
  「你也知道的,我是她的責編。」
  「去那裡和她討論嗎?」
  「是的。雖然也不是什麼多重要的事,不過,和作家碰面也算是編輯的工作之一……」乙田突然閉口不語。「你這是在問訊嗎?」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刑警。就只是請教您一些事而已。」
  「律師為什麼要這麼做?話說回來,你和二宮小姐有什麼關係?」
  「哎呀,真是抱歉。」西條露出詭異的笑容。「我得說明清楚才行。不過在那之前,請容我問個問題。您認為二宮小姐的死因是什麼?」
  「我完全沒有頭緒。我非得回答你的提問不可嗎?」
  「不。我只是在想,您或許知道,所以才來問您。她的死,不知道是因為意外、自殺,還是他殺。」
  「講得可真含糊。是因為密室殺人之類的嗎?」
  「算是密室殺人吧。房門是鎖著的。不過,因為是飯店的自動門鎖,所以就算正大光明的走出房間,門還是一樣會自動上鎖。」
  「還要再繼續這個話題嗎?不是我懷疑你說的話,我想確認一下她是否真的死了,所以我想先離開一下。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我們得趕緊採取許多措施才行。」
  「你可真有效率。明明關係那麼親密,卻絲毫不受影響。」
  「你說我們關係親密,但我們真的只是作家和編輯的關係。雖然每位作家作風不同,不過她是和編輯不會有私交的那種類型……可以了吧?」
  「您指的是?」
  「這個話題可以到此為止吧?」
  「啊,我跟您說明過我來這裡的用意嗎?」西條似乎很享受這場對話。「真不好意思,可以再陪我一下嗎?因為這關係著某人的性命。」
  「誰的性命?」
  「當然是我。要是讓這個工作機會溜走,我可就真的得上吊了。」
  「你這是在耍我嗎?」_
  「哪兒的話呢。我真的很傷腦筋。因為幾年前工作搞砸,從那之後一直都沒做過什麼正經的工作。您知道我是怎麼搞砸的嗎?」
  「誰知道。是在一場重要的案件中,打輸了官司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根本不算是什麼問題。我是因為這個。」西條豎起暗示愛人或情婦的小拇指。
  「你勾搭女性被告人嗎?」乙田對此並不感興趣,但他一心想早點結束這個話題,所以問了對方希望他問的問題。
  「我勾搭了雇主的情婦。或者應該說,是她來勾搭我。」
  「真的?」乙田朝西條上下打量。怎麼看都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大叔。
  「不,當然背後另有原因,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雖然另有原因,不過雇主的情婦真是個大美人,對此我並不後悔,但之後引發不少麻煩事就是了。」
  「麻煩事?」
  「沒錯。就是『密室殺人』。」
  「是利用飯店自動鎖的那種嗎?」
  「當時是真正的密室殺人。不,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是真正的密室,不過在搜査途中,我和那個情婦的事穿幫,被雇主知道了。」
  「你扯上了殺人事件?」
  西條猛搖頭。「開什麼玩笑。扯上殺人事件的,是那個情婦。其實情況很複雜——」
  「嗯,我沒時間聽你細說那複雜的遭遇。」
  「對對對。您想聽我來找您的原因對吧。因為這樣而丟了工作的我,開始找尋突如其來的工作。」
  「突如其來的律師?就算沒這麼做,應該也是會有很多委託案上門吧。」
  「雖說是律師,但委託工作大多是透過人脈關係取得。很少有人是翻電話簿找律師事務所,然後上門委託。另外,登記義務辯護律師也是個方法,但這種律師報酬極少,不值一提。於是我心生一計,到車站發面紙。最近色狼的冤獄事件頻傳,於是我針對上班族,鎖定車站前。被人大叫色狼時,絕不能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跟著站務員走。站務員不會聽人解釋。就只會把人交給警方。到時候便算是逮捕成立。一旦被人叫色狼,就得先聯絡律師來,這是先決條件。不過,認識律師的人有多少?像這種時候,附上我聯絡方式的隨身包面紙就派上用場了。」
  「律師在街頭發面紙?」乙田忍住笑意。
  「不不不,當然不是我直接發送。我雇了打工人員,還付他們時薪。不過這些傢伙都不好好發放上頭印有廣告的面紙,直接扔進垃圾桶,所以造成我嚴重虧損。不得已,最後我只好自己……」
  「看吧,果然是自己發面紙。」
  「不過始終都沒有電話上門。是色狼的冤獄事件沒那麼頻繁,還是當事人被叫色狼時,腦筋一時轉不過來,沒想到面紙呢?總之,就在我心想,得另外想個作戰策略時,電話上門了。」
  「誰打來的?」
  「一谷淳先生——也就是二宮里香美小姐的丈夫。您知道嗎?」
  「知道。見過一兩次面。在得獎慶功宴上,二宮小姐曾帶他前來。一谷先生被誤認是色狼嗎?」
  「雖然沒猜中,但也很接近了。一谷先生不是被誤認為色狼,而是殺人犯。」
  「請、請等一下。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你是說,一谷先生有殺人嫌疑?」
  乙田是真的感到慌亂。在這之前,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比對方早一步握有資訊,但這時西條卻道出驚人之語。
  「目前還不算是嫌犯。警方似乎當他是重要證人。他能想到放在口袋裡的面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殺人嫌疑?……是指殺了二宮小姐嗎?」
  西條點頭。
  「到底是基於什麼原因懷疑他呢?」
  當真是意想不到的發展。總之,得先看清楚是對自己有利還是不利。
  「他今天到飯店找二宮小姐。正好就在推測的死亡時間那時候。」
  「確定有這回事?」
  「他自己也承認去了飯店房間。另外,飯店的監視器——電梯裡的監視器,也拍到一谷先生的身影。而很不妙的是,他離開時顯得很慌亂。」
  乙田在心中竊笑。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始終都表現得很凝重。「真的很不妙。二宮小姐是他殺嗎?」
  「就像我剛才說的,他殺、自殺、意外……全都有可能。她是觸電而死的。」
  「她手腳被捆綁嗎?」
  西條搖了搖頭。「不過她死亡時,呈酒醉狀態。好像是鎮定劑連同酒精一起服用。啊,剛才我說的話,請不要對外公開。」
  乙田頷首。「我明白。不過,我記得她好像常服用鎮定劑呢。」
  「好像是。光憑房內的狀況,無法判斷究竟是他殺、自殺,還是意外。不過,另外還留有一項證據。」
  「拍下她丈夫一谷先生來訪的錄影帶是嗎?」
  「沒錯。如果他是在推測的死亡時間前後到來,就能排除自殺和意外的可能。」
  「也可能是在他面前發生意外或自殺吧。」
  「就算是那種情況,他明知對方會死,卻還見死不救,過失殺人的罪名很可能成立。」
  「照這樣看來,他可能無從為自己解釋了。」
  「一谷先生堅稱他沒走進房間。他在門外一再的叫喚都沒回應,門甚至完全沒開。」
  「那麼,有可能那個時候人就已經死了。驗屍不是能以分鐘為單位,推算出死亡時間嗎?」
  「不過,以這次的情況來看,很清楚正確的死亡時間。在二宮小姐觸電的那一瞬間,房裡的總電源開關就關閉了。總電源開關是由電腦管理,會記錄關閉電源的時間。時間為下午四點五十分。」
  太好了。雖然比預定時間早一些,但正好與他在編輯室訓話的時間一致。
  「拍到一谷先生前去找二宮小姐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四十七分。而拍到他走出飯店的時間是下午五點五分。」
  「如果一谷先生說的是真的,那麼他就在房門前呆站了將近二十分鐘。雖然我和他無冤無仇,不過這實在有點不自然。」
  「聽說他一直猶豫不決,在走廊徘徊良久。後來好不容易才按下房間的門鈴,當時已經都過五點了,等了一會兒沒回應,於是他才下樓。」
  「意思是他有下手殺人的機會是吧。動機是什麼?」
  「聽說最近他妻子逼他離婚。」
  「這樣啊。原因是什麼?」
  「女方說是雙方個性不合。一谷先生說他想不出是什麼原因,所以想問清楚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但她已經離家出走了。好不容易從出版社編輯那裡問出她所住的飯店,前去找她,結果遇上了這種事。」
  「隨便說出作家住處的編輯,真是失職啊。」乙田的腦袋靈活運作著,如此應道。「剛才說到離婚的事,這證實過了嗎?」
  「二宮小姐沒跟人說過,一谷先生則是和幾名朋友談過。」
  「這樣的話,有可能根本沒這回事。」乙田隔了一會兒接著道。「那麼,你認為人是他殺的嗎?」
  「他是我的雇主。我會以他是無辜的作為前提,採取行動。」
  「那麼,你是想證明他是無辜的嘍?」
  「沒錯。所以我才來請教您。」
  「原來如此。」乙田佯裝思考。「剛才你提到,飯店的電梯設有監視器。這表示你已經知道我到她房間去的事。」
  「嗯,沒錯。」
  「好在我沒扯謊,說我沒去飯店。要是我真那樣說的話,就會被懷疑和這起命案有關。」
  「為什麼您有說謊的必要呢?」
  「因為和你扯上關係,覺得很麻煩。」
  「您可真老實。」
  「那麼,你到底想問我什麼?」
  「您今天到二宮小姐房間去了吧。」
  「這點應該是瞞不了吧。」
  「您去做什麼?」
  「和她討論連載小說內容。」
  「您和二宮小姐之間,是否有……男女之情?」
  乙田放聲大笑。「怎麼可能,她和我就只有生意上的關係。」
  「不過,在飯店房間裡,就只有你們兩人獨處吧。」
  「現今這個時代,就算只有兩人在房內獨處,也不會被當作是男女朋友吧。她早習慣和男性編輯在房間裡討論事情。當然了,我們不會有什麼逾越之舉。畢竟我也是專業人士。」
  「原來如此。」西條搔著頭,翻動手中的記事本。「呃……當時她有沒有什麼異狀?」
  「嗯〜感覺和平時沒有兩樣。……啊,真要說的話,感覺她好像帶了點醉意。」
  「您在討論時喝了酒嗎?」
  「這我可得解釋一下了。雖說是討論,但作家和編輯之間的討論,和上班族的討論方式可是截然不同的。作家這種特殊人種,特別討厭拘束。工作時不能喝酒的規定,他們根本不吃這一套。當然了,我們雖然是上班族,但有時也得陪作家在討論時喝酒。」
  「您今天也喝酒了嗎?」
  「不,我今天必須回公司,所以沒喝。」
  「她沒說今天有客人會來嗎?」
  「不,沒特別說。」
  乙田差點啐了一口。
  這傢伙幹嘛老問不相干的事?差點一不小心脫口說出不該說的話。還是說,他就是看準這點?他在懷疑我嗎?不,沒問題的。他沒理由懷疑我,至少目前是這樣。
  「您是否發現其他奇怪的事?」
  乙田手抵額頭,故作沉思狀:「不,想不出來。你說奇怪的事,例如呢?」
  「例如……她透露說要自殺,或是曾說過受什麼人威脅之類的。」
  「很遺憾,什麼都沒發現。」
  「那麼,今天就問到這兒吧。」西條開始準備離去。「要是您想到了什麼,請跟我聯絡。」
  乙田感到有點掃興。
  律師先生,你忘了重要的事啊。
  「呃,西條先生……」
  「什麼事?」
  「在這種情況下,不是都會問一下的嗎?」
  「問什麼?」
  「不在場證明啊。就算監視器沒拍到,也還是要查清楚不在場證明吧?這樣的話,我也會比較放心。」
  西條愣了一會兒。「哦,不在場證明是吧。那不重要。根本沒必要問。」
  「這表示你認為二宮小姐的死因是意外或自殺嘍。」
  「不,乙田先生。」西條定睛凝視著乙田雙眼。「這是殺人案。」
  
  八月六日早上五點三十分
  「所以我說了,這還不算是逮捕,你大可不必這麼勤往警局裡跑吧。」谷丸警部很不耐煩的說道。「而且還一大清早的。」
  「等逮捕後就來不及了。我的委託人不想被逮捕。不過,就一般人來說,當然都不希望被逮捕。」西條說。
  「不過,雖說是被逮捕,但還沒確定是否有罪。因為要等到檢察官起訴,法院做出有罪的判決,被告不服,提出上訴或上告,這才確定是罪犯,所以……」
  「世人可不是這麼想哦。一旦被逮捕,就是罪犯。世人就是這麼看待。」
  「也是啦。」
  「所以你們打算逮捕嘍?」
  「目前有五成的打算。當然了,也有自殺的可能性,但對方在推測的死亡時間前往死者房間,這點實在很可疑。要是再有一項證據,就能馬上提出逮捕令了。」
  「說到嫌犯,不是還有另外一人嗎?」
  「誰啊?」
  「乙田三郎太——死者的責編。他在命案發生前到過死者房間。」
  「為什麼你知道?」
  「我到飯店打聽過。我表明自己律師的身分後,他們馬上就告訴我了。」
  「喂喂喂,這可是偵辦中的案件啊。你四處打聽,這可是有違規矩的。」
  「那麼,警方遇上偵辦瓶頸時,請民間偵探查案,這樣就行嗎?之前我因為女人而搞砸的那起案件……」
  「那是特殊案例。現在不是談那件事的時候。」谷丸警部頻頻擦汗。「對了,你為什麼懷疑他?」
  「死者在命案發生的前一晚,出席文壇的派對。然後直接搭計程車回飯店。之後一直到確認她死亡之前,只可能和兩個人見面,分別是她的丈夫一谷和乙田。」
  「但她的推測死亡時間……」
  「不是有可能錯開推測死亡時間,或是以定時裝置製造不在場證明嗎?話說回來,她到底是怎樣的死法?我只聽說是觸電而死……」
  「關於這點,飯店員工也不知道。她是抱著吹風機泡在裝滿水的浴缸裡喪命。」
  「確定是觸電而死對吧?」
  「嗯。這點很確定。」
  「現場當然沒有定時器之類的東西對吧。」
  「這點也確認過了。」
  「浴缸很令人在意。這最適合安排了。」
  「怎樣安排?」
  「在小學生的推理謎題中,常會以冰塊來做詭計。先讓被害人睡著,再讓她泡進浴缸裡。只要讓大冰塊浮在水面上,將吹風機放在上頭,等冰塊受熱融化後,吹風機就會落入水中。到時候被害人就會觸電。凶手若無其事的做出不在場證明。」
  「那麼,冰塊要從哪兒帶來?」
  「應該是在冰箱裡吧。」
  「飯店房間裡的冰箱,沒有冷凍室,只有小小的製冰室。從結霜的情況來看,這幾天製冰室裡沒留下放置過容器的痕跡。」
  「啊,你們想過冰塊的可能性對吧?」
  「那當然。我們可是專家呢。」
  「如果房間裡沒有的話,那就是從外頭帶進來的。飯店裡應該有自助取冰的地方。或是利用客房服務也行。」
  「冰塊一直都有,不過是位在電梯間正前方,是一定會被監視器拍到的位置。話說回來,小小的冰塊承受不了吹風機的重量,而且他也沒叫客房服務。」
  「那麼,乙田就是從外頭帶進來的。」
  「也沒這個可能性。乙田穿著一件cool Biz裝1,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攜帶大型冰塊。」
  「那如果是小冰塊呢?他兩手空空嗎?」
  「他帶著一個小袋子。」一名坐在谷丸警部身旁,一直沒說話的年輕刑警,這時插話了。「約長十五公分,寬十公分的大小。厚度約五公分。」
  「喂,西中島,不要隨便講出搜查內容。」
  「警部,你自己不也跟他說了嗎?」
  「我是經過一番挑選取捨後,才透露這些資訊。」
  「有沒有可能將冰塊板裝進袋子裡?」西條不理會這兩名刑警的對話,繼續發問。
  「不可能。那種厚度的冰塊,如果放在熱水上,短短幾分鐘便會融解,失去浮力,無法用來製造不在場證明,這點我們已經實驗證實過了。」
  「我再問一次。他的襯衫或長褲裡也沒有可藏冰塊的空間對吧?」
  「鑑識課利用最新技術來分析影片。不可能會看漏。」
  「那就不是讓冰塊浮在水面上了。」西條說。
  
  八月六日凌晨十二點十五分
  「您好,這麼晚來找您,真是抱歉。」西條的態度,感覺不出一絲歉疚。
  「明天再談不行嗎?我已經在休息了。」乙田揉著眼睛說道。
  「已經是明天了。」西條看著手錶說道。「或者應該說,發生命案已經可說是昨天的事了。」
  「是緊急情況嗎?因為二宮小姐過世,明天的……已經算是今天了。今天一早,我們要召開一場商討對策的會議。」
  「不會佔用您整晚的時間。我保證。」
  「是什麼事呢?」乙田語帶不悅的說道。
  「後來我想了許多事……」西條開始拖拖拉拉的說了起來。「我在想,這可能是一起殺人案件。」
  「我記得你在公司裡也是這麼說。你當時說一谷先生是凶手對吧?」
  「不不不,不是這樣。」
  「可是,二宮小姐喪命時,現場只有一谷先生在場吧?」
  「一谷先生不在現場。他本人也這麼說。」
  「如果是這樣,那就兜不攏了吧?二宮小姐喪命時,能走進房內的,就只有一谷先生。這都有錄影畫面可以證明不是嗎?」
  「如果是當作有可能的問題來看,確實是如此。但事實上,一谷先生並未走進房間。二宮小姐當時已經喝了酒,而且服下鎮定劑,可能是處在不省人事的狀態下,或是已經死亡。沒人可以進入房內。」
  「會不會門沒鎖?」
  「因為是飯店的自動門鎖,所以不會一直開著沒關。當然了,如果有東西夾在門內,門就不會上鎖,但這樣很不自然。乙田先生,您離開時是這樣的狀態嗎?」
  「不是。」
  「那也就是說,在推測的死亡時間,房裡只有二宮小姐一個人。」
  「請等一下。這話有矛盾。」
  「矛盾?哪裡?」
  「西條先生,你說這起案件是他殺。但如果在推測死亡時間,房裡沒任何人的話,那就不可能是殺人案。不是自殺,就是意外。」
  「您說到重點了。這就是我弄不明白的地方。」西條面露困惑之色。「只要能證明在推測死亡時間,房裡空無一人,那就會像您所說的,不是意外就是自殺。到時候,一谷先生便能洗刷嫌疑,我的工作也就這樣順利結束。但如果不能證明這點,則當時有可能進入房間的人,就只有一谷先生了。這真的很糟糕。這並非判定他有罪的決定性狀況證據,但卻是很不利的事證。」
  「可是你說這起事件是他殺。」
  「沒錯。」
  「這樣的話,一谷先生不是更加不利嗎?」
  「那可不見得。不論是將這起事件當作自殺或意外,幾乎都無法加以證明。不過,一谷先生當時要是沒去那個房間的話,要這樣斷定倒也無妨。但不幸的是,一谷先生去了那個房間。因此才會在自殺和意外的可能性之外,又跑出一個他殺的可能。」
  「如果不消除他殺的可能,一谷先生就會有嫌疑。你現在該做的,是排除他殺的可能性。這麼一來,一谷先生的嫌疑就——」
  「所以啊,現在已經不可能排除他殺的可能了。」
  「我們兩人的談話一直在原地打轉呢。無法斷定這是自殺或意外。如果不是自殺和意外,就是他殺。但如果是他殺,除了一谷先生之外,沒人辦得到。這樣的邏輯再明確不過了。」
  「沒錯。要完全洗刷一谷先生的嫌疑,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證明這起殺人事件是一谷先生以外的其他人所為。」西條望向乙田雙眼。
  「這不可能。」乙田回望西條。
  「您為什麼這麼想?」
  「這是當然,因為沒有證據。不過,要是相信你的話,認定這是一起殺人案的話,那很遺憾,除了一谷先生外,凶手不作第二人想。不過,我相信這是一起意外。這也並非有符合邏輯的確切證據,單純只是我個人感傷的期望。」
  「為什麼只有一谷先生有可能是凶手?」
  「在凶手行凶時——當然,前提得假設這是殺人案——當時能和被害人在一起的人,就有可能是凶手。」
  「真的嗎?」西條朝乙田投以緊纏不放的視線。
  「不,我還是別下斷言吧。」乙田感到一陣心神不寧。「我不是犯罪捜查的專家。這種事,還是警方或是像你這樣的律師比較清楚。對吧?」
  「很聰明的判斷。」
  「那麼,不在命案現場的人,到底要如何殺人呢?」
  「之前在公司和您見面時,您很在意不在場證明對吧?」西條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說道。
  「是的。就像我剛才說的,只要有不在場證明,就不是凶手,所以要證明無罪,這應該是最簡單且確實的方法吧。」
  「所以啊,只要能完美的提出不在場證明,凶手就有可能脫罪。」
  「也就是說,你想主張有人製造了不在場證明?」
  西條用力點頭。「只要能證明這點,對一谷先生來說,是極為有利的事證。」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乙田嘴角輕揚。「如果無法證明這是意外或自殺,便無法洗刷一谷先生的殺人嫌疑。既然這樣,只要能改成是其他人下手行凶,一谷先生就無罪了,是這樣沒錯吧?」
  「很過人的洞察力。」
  「那麼,你找我有什麼事呢?就像我剛才說的,我並非搜查的專家。」
  「不過,您多年來都擔任二宮小姐的責編對吧?聽說她是推理作家。如果您是推理作家的責編,對推理小說應該是知之甚詳,所以我想來借助您的智慧。」
  「推理小說和實際的犯罪不一樣。應該是幫不上你的忙。」
  「哪裡不一樣?」
  「舉例來說,小說裡有很多現實生活中不可能有的設定。在孤島或大風雪的山莊裡發生殺人案的可能性有多高?另外,業餘偵探接連遭遇命案的可能性又有多高?少年偵探有可能和案件扯上關係嗎?」
  「嗯,設定不重要。」西條抬起手揮了揮。「我想問的是不在場證明的詭計。只要能證明這點,一谷的嫌疑就能減輕許多。」
  「你突然問我不在場證明的詭計,我一時也答不出來……」乙田盤起雙臂。「最有可能的,或許是縮短時間吧?」
  「這是什麼詭計?」
  「這很簡單。凶手犯案後,在一般人想像不到的極短時間內,出現在另一個地方,假裝自己有不在場證明。例如使用密道,或是光看列車時刻表所看不出的捷徑。」
  「你說的捷徑是什麼?」
  「換言之,這不是規矩的照列車時刻表來行進,而是中途下車,利用其他交通工具,搭另一班更早的列車。當鐵路是呈環狀線時,這種手法就能成功。」
  「呃……」西條搔著頭。「飯店有捷徑可走嗎?」
  哎呀,好險。
  「不好意思,你是在想從飯店移往某個地方嗎?」乙田向西條詢問。
  「去什麼地方都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呢。應該是要看準誰是凶手之後,才來思考。你是不是懷疑某人?」
  「那就先假設某個地點吧。」西條十指交握,望向空中。「有了。就出版社吧。如果是要移往您工作的出版社,有哪些方法呢?」
  「你是在開玩笑嗎?」乙田不耐煩的說道。
  「不,我是認真的。請告訴我您的想法。」
  「從飯店到出版社,不需要搭地鐵。如果是坐計程車的話,短短十五分鐘就夠了。你說她的推測死亡時間是幾點?」
  「四點五十分。」
  「這表示就算在四點三十五分前人在出版社裡,一樣不具有不在場證明。另外,就算五點五分之後人在出版社裡,也一樣不具有不在場證明。」
  「有更快的移動方式嗎?」
  「如果是騎摩托車的話,或許可以更快。再來就是直升機了。」乙田噗哧一笑。「雖然覺得不太符合現實,但所謂的另類推理,就是這樣。」
  西條沒笑。「有進一步縮短時間的可能對吧?」
  「沒錯。不過,不管用什麼方法,都不可能完全不佔用時間。能辦到這點的,就只有時光機了。也就是說,在被害人的死亡時間,如果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這招詭計就無法成立。」乙田臉上泛起詭異的笑容。「西條先生,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不在場證明嗎?我在下午四點五十分——」
  「哦,不在場證明是吧。那已經不重要了,沒必要問。」西條強忍哈欠,合上記事本。「我該告辭了。今天很謝謝您,要是想到什麼,會再來向您請教。」
  
  八月六日早上六點
  「所以我剛才也說了,沒有讓冰塊浮在水面上的可能性。幹嘛又提這件事……」谷丸警部以不耐煩的口吻說道。
  「其實是架冰橋。」西條一臉開心。
  「咦?」
  「如果不是浮在水面上,而是在浴缸邊緣架橋,如何?這樣的話,就算是不到一公分的厚度,也能撐起吹風機吧?」
  「這不可能。吹風機掉在死者的肚子上。浴缸的寬度約五十公分。就算在邊角處架橋,吹風機也沒辦法掉在她肚子上,所以冰塊的長度,至少也要像浴缸一樣寬,也就是最少得要五十公分以上。這麼長的冰塊板,不可能帶得進來。」
  「雖然不可能帶這麼長的冰塊板進來,但有可能自己做啊?」
  「剛才我也說過,製冰室很小,沒那麼大的空間。」
  「小小的冰塊板,例如厚一公分、長十三公分、寬四公分的冰塊板,一共四片,放進袋子裡帶進房內,這是可行的。」
  「將它們黏在一塊,變成一片冰塊板是嗎?不過,冰塊沒那麼容易黏在一起吧。」
  「如果是以溼手碰觸冰塊,就會黏在冰塊上哦。」西中島說。
  「那是冰的表面溫度遠低於冰點的情況。」谷丸警部回答道。「就算放進袋子裡好了,在夏天的大太陽底下搬運,冰塊表面會融化。」
  「如果是用乾冰來冷卻呢?」
  「要是白色的霧氣從袋子裡逸洩出來,就連被害人也會發現吧。而且監視器沒拍出那樣的情況。」
  「乾冰不太符合現實。」西條翻了個白眼。「如果放進足以讓冰塊充分冷卻的乾冰,那麼袋子裡就沒空間塞冰塊了。」
  「我懂了,是用黏著劑黏上的。」西中島雙手一拍。
  「西中島,你頭腦清楚點好不好。表面開始融化後,黏著劑就失效了。」
  「關於這個詭計,已經破解了。」西條說。
  「是嗎?」
  「這麼一來,乙田就有下手的機會和手段。問題在於動機。」
  「你或許忘了,一谷也有機會和手段,而且還有動機哦。要是離婚的話,他就會失去女方的財產。」
  「乙田的妻子是他們那家出版社的董事千金。如果乙田和二宮小姐有男女關係,不想讓妻子知道這件事,那他會怎麼做?」
  「他們兩人有男女關係,這件事有證據嗎?如果單純只是推測,是當不了證據的。有沒有更強力的證據?」
  「接下來我會去蒐證。」西條嘴角輕揚。「可以勞煩警部和西中島先生也跑一趙嗎?」
  
  八月六日早上七點
  「哇,。」乙田在開門的瞬間,眼睛瞪得老大。「西條先生,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這兒的?你這樣就像糾纏不放的跟蹤狂,小心我告你哦。」
  「我才剛來。正準備按門鈴時,剛好門打開,您走了出來。」
  「總之,可以請你今天先回去嗎?昨晚我說過,今天我有一場重要的會議。」
  「不會佔用您太多時間的。只是有兩三件事想向您確認。」
  「後面那兩位是什麼人?」
  「哦,這兩位您不必在意。」
  「是你的助手嗎?」
  「可以這麼說。」
  谷丸警部輕咳幾聲。西中島則是在一旁嬉皮笑臉。
  「可以請你快一點嗎?」乙田望向手錶。「我快趕不上電車了。」
  「哎呀,好險在您上班前趕上。要是沒趕上,晚上又得來一趟了。」
  「公司的午休時間,我可以陪你聊聊。」乙田語帶嘆息。
  「不,在公司不行。得在您家中才行。」
  「西條先生,如果您是要調侃我的話,請您打住。我要生氣了。」
  「不不不,要解決這起事件,無論如何都需要您的協助。」
  「好了,快點把要事辦了吧。」乙田粗魯的應道。
  「謝謝您這麼爽快的答應。」西條取出記事本。「哎呀,後來我一直在想不在場證明的事。甚至還熬夜苦思,您看我多認真。所以才想來向乙田先生您請教幾個問題。」
  「如果是那件事,昨天我原本就想告訴你。我是四點半離開飯店,坐上計程車,於四一點四十五分抵達公司。關於這點,我有計程車收據和部下的證詞——」
  「哦,這件事不重要。」
  乙田板起臉。「我不是叫你別再調侃我了嗎。」
  「我哪敢調侃您呢。我一直都很認真啊。」
  「那為什麼每次我想說明我的不在場證明,你都要打斷我的話呢?太沒禮貌了。」
  「這惹您不高興嗎?如果是這樣,我向您道歉。不過,您什麼時候回出版社,這件事真的不重要。」
  「既然這樣,你來找我做什麼?」
  「您在四點半之前,一直都待在飯店裡。關於時間方面的資訊,有這點就夠了。再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您知道Spring-8這項設備嗎?」
  乙田為之一驚。「好像聽過……」
  「是位於關西的一種大型放射線設備。舉例來說吧,它產生的X光,比以往的其他設備高出數億倍。」
  「你就只是為了問我知不知道那個Spring什麼的,而一大清早跑來……」
  「幾年前,發生一起毒殺事件。從嫌犯家中找到用來裝毒物的容器。但用來裝下毒菜餚的餐具,已經清洗過了,所以無法確認實際犯罪所用的毒物與嫌犯家中的毒物是否為同一種。」
  「我不懂你說這話的用意。」乙田推開他們三人,從中穿過,朝車站走去。
  「透過Spring-8的強力X光分析,驗出洗過的餐具上殘留著微量的毒物,從中查明,與嫌犯家中的毒物成分相同。」
  乙田的動作停住。
  「乙田先生,我要拜託您做的事很簡單。只要從您的廚房取一些樣本,送往關西做成分比較的話——」
  「這種東西能當什麼證據!」乙田轉頭狠狠瞪向西條。
  「為什麼您覺得當不了證據?」
  「每戶人家的食鹽,一定都是同樣的成分吧!」
  西條滿面笑容。「您說食鹽?為什麼您認為我要帶走的是食鹽?」
  乙田面露焦急之色。「這是很簡單的推測。只要用食鹽,就能讓冰塊接合在一塊,這連小學生都知道。」
  「沒錯。食鹽是最容易入手,可用來當冷卻劑的物質。與冰塊混合後,凝固點下降,一冰塊雖然融化,卻會繼續冷卻下去。只要撒上鹽巴,將開始融化的冰塊放在上面,則冰塊表面就會一邊融化一邊冷卻,冰塊整體的溫度隨之下降。而除了直接與食鹽接觸的底部外,冰塊的其他面會再度凍結。這時如果與其他冰塊接觸,就會黏合在一塊。」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知識。」乙田做了個深呼吸:「雖然知道,卻當不了證據。」
  「可是您卻擁有只有凶手才會知道的知識。」西條臉上的笑容愈來愈惹人厭。「如果您不是凶手的話,應該不知道這次的案件用了冰塊的詭計。」
  「我、我是從報上看到的。也可能是電視新聞——」
  「這不可能。」谷丸警部一面出示警察證,一面開口道:「二宮小姐在浴缸中喪命的事,以及有可能是使用冰橋當詭計的可能性,我們都一概沒向媒體發表。」
  「是他!」乙田指向西條。「我是昨晚從他口中聽說的。他告訴我只有凶手才知道的事,打算讓我背黑鍋!」
  「乙田先生,很遺憾,這也是不可能的事。因為西條先生也是在來這裡之前,才第一次聽我們提到這件事。」西中島語氣平靜的說道。
  「可惡!你們使詐!你們全部串通好,想誣陷我是凶手!噢〜冤枉!冤枉!各位街坊鄰居,我冤枉啊!」乙田大喊大叫的往外衝。
  谷丸警部和西中島撲向逃跑的乙田,好不容易才將大鬧的乙田壓制住,但兩人衣服都沾滿泥濘,渾身擦傷,模樣狼狽。
  谷丸警部出示警察證,驅趕圍觀群眾的這段時間,西中島極力壓制住乙田。
  「喂。西條,你也來幫忙吧?」
  「我只是一般市民,沒這個義務。而且在逮捕凶手方面,我已幫了不少忙。」
  最後還叫來了支援部隊,四人合力才把乙田押上警車。
  「給我記住!」乙田咒罵道。「我在法院上一定會獲判無罪。你把脖子洗乾淨等我!」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像你這樣的人也算少見了。」谷丸警部也看得直搖頭。
  「他應該是很後悔吧。」西條仍是那嬉皮笑臉的模樣。「因為身上背負的東西不一樣,所以他是贏不過我的。」
  「你背負的是什麼?」
  「我的平日生活啊。當他想著要倚靠妻子的財產過安穩日子時,他就已經沒勝算了。總之,得先從發面紙的工作做起才行。那才是勝負的開始。啊,對了,」西條像是猛然想到似的,從口袋裡取出印有廣告的面紙包。「待會兒可以幫我將這個交給乙田嗎?昨天我遞名片給他,但他現在或許沒帶在身上。好不容易有這位顧客,要是讓義務辯護律師搶走,那我可就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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