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玫瑰】〈13.6〉 By jht
夜玫瑰 by 蔡智恆
2020-2-7 18:59
只剩六分鐘就12點了,我趕緊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解繩子。
混蛋,什麼叫親人包裝法?結還是打得那麼緊。
我只好用嘴巴幫手的忙,努力解開繩子。
「用剪刀吧。」葉梅桂拿了把剪刀遞過來。
『不行。』我嘴裡咬著繩子,搖搖頭,含糊地說著。
「如果要用牙齒,叫小皮就好了呀。」她笑著說。
呼……總算解開了。
我拿出蛋糕,把蠟燭插上,急著點火,卻找不到打火機。
『打火機、打火機……』
我把蠟燭拔出,跑到廚房,扭開瓦斯爐,點燃後,再插回蛋糕上。
『關燈、關燈……』
我站起身,準備跑去關燈。
「等等。」葉梅桂突然說。
「你看你,滿頭大汗的。」
她走近我,手裡拿著面紙,幫我擦去額頭的汗。
『待會再擦吧,快12點了。』
「不行。」她又換了一張新的面紙:「把汗擦乾再說。」她再擦拭了一次。
『可以關燈了吧。』
「嗯。」
我關了燈,坐近她身旁。
清了清喉嚨,抱起小皮,抓住牠的前腳,邊拍邊唱:『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你搶拍了。」
『沒關係的,先讓我唱完。』
「不行。」她笑了笑:「你唱那麼快,是詛咒我快死嗎?」我只好放慢速度,再唱:『祝妳生日快樂……』「太慢了。你希望我拖拖拉拉地過日子嗎?」『玫瑰,別玩了。讓我好好唱。』「好吧。」她笑得很開心。
『許願吧。』唱完生日快樂歌后,我說:『可以許三個願望,前面兩個說出來,最後一個不要說。』「嗯。」她雙手合十,閉上眼,低著頭,輕聲說:「第一個願望,我希望那個人以後不迷糊,凡事都會小心點。」她這次講『那個人』時,不再加重音,只是輕輕帶過。
「第二個願望,我希望那個人工作順利,日子過得平平安安。」『第三個願望千萬別說出來喔。』我低聲叮嚀她:『也不要把願望浪費在我身上。』「你管我。」她睜開眼睛,瞪了我一眼:「我的生日我最大。而且我有說那個人就是你嗎?」『喔。既然不是我的話,那我就可以繼續迷糊,工作也可以不順……』「喂!」她打斷我的話:「別亂說。」『好。』我笑了笑:『趕快許最後一個願望吧。』葉梅桂又閉上眼、低下頭,雙手合十。
看起來好像是含苞的夜玫瑰,花瓣緊緊包著花蕊。
客廳內沒有燈光,只有微弱的蠟燭火光。
於是我第一次看到,在火光下搖曳的夜玫瑰,靜謐而嬌媚。
並且安靜地,等著綻放。
她許完願,吹熄蠟燭,我再打亮客廳的燈,離12點只剩30秒了。
『好險喔。』我笑了笑,跟她說:『生日快樂。』「謝謝。」她也笑了笑。
然後她切開蛋糕,我們坐下來吃蛋糕。
我坐在她左手邊的沙發,而不是靠陽台的那張沙發。
『咦?這張沙發好像比較軟。』我在沙發上坐著,彈來彈去。
「是嗎?」她淡淡地說:「那你以後就坐這裡好了。」『真的可以嗎?』我問。
「廢話。你想坐哪便坐哪。」
『玫瑰。』
「幹嘛?」
『我好感動。』
「你可以再無聊一點。」
『我真的好感動。』
「喂!」
『玫瑰。』
「又想幹嘛?」
『很抱歉,時間太倉促,我沒準備禮物。』「又沒關係。你已經買了蛋糕,我就很高興了。不用再送我禮物。」『是嗎?』我拍拍胸口:『還好。』「喂,你好像很不想送我禮物哦。」『不是不想,而是妳的禮物太難送了。』「為什麼?」
『因為沒有任何一種禮物可以配得上妳。』「無聊。」
她拿起裝著蛋糕的塑膠袋,看了看裡面:「怎麼有這麼多紙盤子?」『喔。』我只好說:『那個老闆很客氣,他多送的。』我當然不敢告訴她,這是可以用來裝蛋糕然後往臉上砸的。
因為我一定不夠心狠手辣,不可能砸她;但她若要往我臉上砸時,未必會眨眼睛。
「咦?還有一張卡片。」
她拿起卡片,看著上面的字。然後唸出:「玫瑰,祝妳生日快樂。」「以後的日子天天快樂,就連快樂也要嫉妒妳。」「願妳永遠像夜玫瑰,嬌媚地綻放。」『不好意思。』我搔搔頭:『當時很趕,字跡比較潦草。』「不會的。」她笑了笑:「寫得很好看。」她又仔細地看著那張卡片,然後說:「不過,『願妳永遠像夜玫瑰,嬌媚地綻放』這句,寫得不好。」『哪裡不好?』
「我根本不必像夜玫瑰呀。」
『為什麼?』
我不僅疑惑,而且很緊張。
因為如果連葉梅桂都說她自己根本不像夜玫瑰的話,我豈不是成了「亡鈇意鄰」那篇文章中所說的,那個丟掉斧頭的人?
「笨蛋,我就是夜玫瑰,幹嘛還像不像的。」葉梅桂笑得很開心,眼神蕩漾出笑意,聲音充滿熱情。
剛剛在黑暗中含苞的夜玫瑰,突然在這時候綻放。
我終於明白了,我絕對不是那個丟掉斧頭的人。
因為……
葉梅桂就是夜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