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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玫瑰】〈12.6〉 By jht

夜玫瑰 by 蔡智恆

2020-2-7 18:59

  每當下學期快結束時,社團便會為即將畢業的學長姐們,舉辦一個告別舞會。

  我們戲稱這個舞會的名字,叫「The Last Dance」。

  這個舞會沒什麼太大的特別,只是快畢業的社員通常都會到。

  因為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在廣場上跳舞的機會。

  還有,每個即將離開廣場的人,都有權利指定一支舞。

  我只是大三,並不是「The Last Dance」中的主角。

  但學姐已經大四,她是主角。

  是啊,學姐快畢業了。

  而我還有一年才畢業。

  每當想到這裡,我總會下意識地看一下廣常我不知道學姐不在後的廣場,是否還能再圍成一個圓?

  「The Last Dance」舉辦的時間,就在今晚。

  距離第一次跟學姐跳夜玫瑰的夜晚,已經一年三個多月。

  在等待夜玫瑰出現的夜晚裡,總覺得時間很漫長。

  可是終於來到「The Last Dance」時,我卻會覺得那段等待的時間,不夠漫長,時間過得好快。

  學姐今晚穿的衣服,跟她在廣場上教夜玫瑰時的穿著,是一樣的,身上同樣有難得的紅。

  學姐的人緣很好,廣場上的人都會搶著邀學姐跳舞。

  即使是不邀請舞伴的舞,也有人爭著緊靠在她身邊。

  我一直遠遠望著學姐,沒有機會擠進她身邊。

  我的視線穿過人群的空隙,靜靜地看著夜玫瑰。

  偶爾學姐的目光與我相對,她會笑一笑、點點頭。

  有時會拍拍手,示意我剛剛的舞跳得不錯。

  舞一支支地過去,學姐的身邊始終圍著一圈人。

  我最靠近學姐的舞,是以色列的水舞,學姐在我對面。

  如果把我跟學姐連成直線,這條直線剛好是圓的直徑。

  原本這種距離在圓圈中是最遠,但向著圓心沙蒂希跳時,我們反而最接近。

  沙蒂希跳時,圓圈內所有人的口中會喊著:「喔……嘿!」,「嘿」字一出,左足前舉,右足單跳。

  以往學姐總是要我要大聲一點。

  不過今晚我第一次做沙蒂希跳時,卻無法嘿出聲音。

  但學姐第一次做沙蒂希跳時,很努力將舉起的左腳往我靠近。

  由於用力過猛,身體失去重心而摔倒,幸好兩旁的人拉起她。

  學姐只是笑一笑,沒有疼痛的表情。

  快要做第二次沙蒂希跳前,學姐眼神直盯著我,並朝我點點頭。

  我也朝學姐點點頭。

  於是我和學姐幾乎拖著兩旁的人往圓心飛奔,同時將左腳伸長、用力延伸,試著接觸彼此。

  但還差了一公尺左右。

  而我口中,終於嘿出了聲音。

  我們一次次嘗試,左腳與左腳間的距離,愈來愈短。

  在最後一次,我們舉起的左腳,終於互相接觸。

  而我在嘿出聲音的同時,也嘿出了眼淚。

  是的,學姐。廣場是我們共同的記憶。

  無論是妳第一次拉我走入圓圈的田納西華爾滋,還是現在的水舞,今晚的每一支舞,都曾經屬於我們。

  我們的腳下,踩過美國、踏過日本,並跨過以色列、波蘭、土耳其、馬來西亞、匈牙利、希臘……世界就在我們的腳下啊!

  水舞快結束了,音樂依然重複著「Mayim…Mayim…」的歌聲。

  圓圈不斷順時針轉動,就像我們不斷繞著世界走一樣。

  學姐,是妳將我帶進這個世界中,我永遠會記得。

  水舞結束後,所有的人還圍成一個圓。

  我跟學姐都席地而坐,略事休息。眼神相對時,交換一個微笑。

  廣場上突然傳來:「接下來是今晚的最後一支舞了。」在眾人的嘆氣聲中,學姐迅速起身,朝她左手邊方向奔跑。

  「最後一支舞,是由意卿學姐所指定的……」我突然驚覺,也迅速起身,往我右手邊快跑。

  學姐往左邊,繞圓圈順時針跑動;我則往右邊,繞圓圈逆時針跑動。

  我們兩個總共繞了半個圓,相遇在最後一句話:「夜玫瑰。」【夜玫瑰】〈13.1〉 By jht

  【13】

  我又回到剛來台北上班時的生活習慣,八點20起床,八點半出門。

  葉梅桂便又開始比我早五分鐘出門。

  以前我們維持這種出門上班的模式時,她出門前並沒有多餘的話。

  如今她會多出一句:「我先出門了,晚上見。」我則會回答:『嗯,小心點。』

  她還會在客廳的茶几上,留下一顆維他命丸,與一杯半滿的水。

  我會喝完水、吞下藥丸,再出門。

  當然如果不是穿著北斗七星褲的話,我還得跟小皮拉扯一番。

  也許是習慣了擁擠,或者說是習慣了這座城市,我不再覺得,在捷運列車上將視線擺在哪,是件值得困擾的事。

  下班回家時,也不再有孤單和寂寞的感覺。

  我只想要趕快看到陽台上那盞亮著的燈,還有客廳中的夜玫瑰。

  改變比較多的,是我的工作量。

  剛上班時,我的工作量並不多,還在熟悉環境之中。

  但現在我的工作量,卻大得驚人,尤其是納莉颱風過後。

  為了不想讓葉梅桂在客廳等太久,我依然保持七點半離開公司的習慣,但也因此,下班時的公事包總是塞得滿滿的。

  而我睡覺的時間,也比剛上班時,晚了一個半鐘頭。

  每天下班回家,吃完飯洗完澡,在客廳陪葉梅桂說一下話後,我就會回房間,埋首於書桌前。

  然後我在房間的書桌,她在客廳的沙發,度過一晚。

  由於我和她都很安靜,又隔了一道牆,因此往往不知道彼此的狀況。

  於是每隔一段時間,我會走出房間看看她的樣子。

  如果她依然悄悄地綻放,我就會放心地回到書桌上。

  而她也會每隔一段時間,從我半掩的房門探進身來看看我。

  當眼角的餘光瞄到她時,我會立刻轉過頭看著她。

  她有時是笑一笑,就回到客廳;

  有時則問我要不要吃點什麼?或喝點什麼?

  即使我已經比以前晚一個半鐘頭才睡覺,我仍然比葉梅桂早睡。

  因此睡覺前我還會到客廳跟她說說話,和逗逗小皮。

  『我先睡了,妳也早點睡。晚安。』「嗯,晚安。」

  這通常是我們在每一天要結束前,最後的對白。

  偶爾我覺得這種對白太單調,便會在進房間睡覺前跟她說:『玫瑰。』「幹嘛?」

  『願妳每個沉睡的夜,都有甜蜜的夢。』「你有病呀。」

  『還有,妳睡覺時,習慣舉右手?還是左手?』「我怎麼會知道。」

  『如果妳習慣右手高舉,會很像自由女神喔。』「無聊。」

  『還有……』

  「你到底睡不睡?」

  『是。馬上就睡。』然後我會立刻閃身進房。

  工作量變大並不怎麼困擾我,最困擾我的是,跟老闆之間的相處。

  主管對我的工作表現,還算滿意,常會鼓勵我。

  可是老闆對我,總是有些挑剔。

  「小柯,你的辦公桌未免太亂了吧。」老闆走近我的辦公桌。

  我沒說話,只是探頭往疏洪道更亂的辦公桌上看了看。

  「你不必跟他比較,他比你亂又如何。難道可以因為別人已經搶劫,你就認為你偷東西是對的?」『這……』

  「一位優秀的工程師應該是井井有條、有條不紊,你連辦公桌都無法整理好,工作怎麼會認真?」我只好放下手邊的工作,開始收拾辦公桌。

  而我和老闆對工作上的意見,也常會相左。

  「我們是工程顧問公司,不是行政單位,只能做建議。」老闆說。

  『我知道。所以我們更應該提供專業上的意見。』「你知道你所謂的『專業意見』,會造成多大的影響?」『我不懂你所謂的影響是指哪方面?』我問。

  「反正這些意見不能出現在報告中。」老闆淡淡地回答。

  『為什麼不行?難道有錯嗎?』

  「也許是對的,但我不管。總之,照我說的做。」『可是……』

  老闆揮揮手,阻止我再說下去,然後說:「你可以走了。」我只好離開他的辦公室。

  每當我跟老闆有一些衝突時,疏洪道總會勸我:「你知道河流都怎麼流嗎?」『就這樣流埃』

  「河流總是彎彎曲曲地流,這樣流長會比較大,坡度才不會太陡。」『這我知道埃』

  「所以囉……」疏洪道拍拍我肩膀,笑了笑:「你這條河流太直了,應該要再彎一點。」疏洪道平常很白爛,可是規勸我時,卻很溫和與正經。

  我心裡很感激他。

  我在台北,除了疏洪道和我大學同學 -藍和彥(攔河堰)外,幾乎沒有所謂的朋友。

  當然,我是沒有把葉梅桂算在內的。

  因為在我心裡面,葉梅桂不只是朋友。

  在我的感覺中,她應該比較像是親人或家人。

  或是一種,在生活中有了她會很習慣與安心,但從沒想過沒了她會如何的那種人。

  所以我一旦想到,要將我與葉梅桂歸納為何種關係時,總會很自然地跳過。

  不管是朋友、親人還是家人,都無所謂。

  反正對我而言,她是一朵嬌媚的夜玫瑰。

  今天早上,老闆看到我時,又跟我說:「小柯,你的衣服太花了,一位優秀工程師的穿著應該很素淨。」我低頭看了看我的衣服,是藍格子襯衫,也就是疏洪道所說的,格格blue那件。

  老闆走後,疏洪道幸災樂禍地笑著。

  中午和疏洪道吃過飯後,他又提議要一起喝杯咖啡。

  好像只要他看到我挨老闆的罵時,都會想跟我喝咖啡。

  於是這陣子,我幾乎天天喝咖啡。

  今天我心血來潮,帶他到原杉子姐妹所開的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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