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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我很愛你

BL全球高考 by 木蘇里

2020-2-6 19:14

  
  時鐘剛過8點。
  
  聯合考場的其他考生正從傍晚的小睡中醒來,他們有的剛在沙發上落座,有的才出房門,有的正對著最後一晚的題目抓頭。
  
  聽到宣告的剎那,他們一如尋常,該幹嘛幹嘛。
  
  這兩天的刷屏令他們從震驚到亢奮再到麻木,聽到名字的時候只會想:
  
  「噢⋯⋯他又又又又死了。這次要死多少回?這bug還能不能除了?」
  
  沒過幾秒,各個考生不約而同愣在當場⋯⋯
  
  剛剛說誰死了??????
  
  監考區內,考官們的反應又不一樣了。
  
  他們其實也被刷到麻木了,但這個麻木只截止到今天下午。
  
  自從他們意識到「游惑」就是主監考A,心情就變得微妙起來——
  
  一方面,他們希望考場平淡一點,考生放過彼此,好好考完這場別出么蛾子,不然害的是自己。
  
  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又莫名有點激動。
  
  這種暗潮洶湧的激動在晚飯時刻表現得最為明顯。
  
  一整個餐廳的考官都在做同一種小動作:吃幾口,瞄一眼頭頂大屏幕。吃幾口,再瞄一眼頭頂大屏幕。
  
  一頓飯愣是從5點吃到了8點,還在吃。
  
  到最後021受不了了,忍不住說:「這是幹嘛呢,打算在餐廳坐個白頭到老麼?」
  
  「都在等呢。」922感同身受,詮釋起來頭頭是道:「等著看他再刷屏吧,畢竟是傳說中的A,又是這些人曾經的領頭。之前看刷屏蛋疼,現在是興奮和期待。你不懂。」
  
  說完,這棒槌喝了一口紅酒。
  
  下一秒,他酒就嗆喉嚨口了。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他們這桌人對游惑的騷操作早就習慣了,見怪不怪。下午湊熱鬧去看詳情記錄的,只有他一個。
  
  高齊、趙嘉彤也好,021、154也好,他們一整個下午都在自己房內休息,這會剛進餐廳,根本不知道A什麼事。
  
  從922的角度來看,他一不小心暴露了兩個大秘密:
  
  1、游惑是考官A。這點021和154應該不知道。
  
  2、他知道游惑是考官A。這點誰都不知道。
  
  但是,直到他抽了餐巾紙胡亂擦著嘴巴,又喝了兩口紅酒壓驚⋯⋯桌上其他人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154拍著他的背,021納悶地說:「怎麼喝紅酒還能嗆到。」
  
  趙嘉彤問他要不要清水,高齊⋯⋯高齊看其他人動了,收回手繼續喝酒。
  
  922:「?」
  
  922:「???」
  
  這反應不對吧?!
  
  922滿頭疑問,神色詭異地呆坐著。
  
  又過了片刻,一整桌人後知後覺地凝固了。
  
  周圍萬般吵鬧,只有他們是靜止的。
  
  高齊放下正在倒酒的瓶,一臉複雜地看趙嘉彤。趙嘉彤用口型說「看我幹什麼」,她叉著一口面,看對面的021,021訝異地瞪著922,922盯154。
  
  食物鏈最底端的154嚥下羊排,在心裡罵娘。
  
  197考場的死亡宣告就是這時候切進來的。
  
  大屏幕的動態提示音起到了滴水入油的效果,安靜的餐廳頓時炸了鍋。嗡嗡的議論聲從四面八方湧來,沖淡了這一桌的尷尬。
  
  「我就知道,肯定還要刷屏的!」旁邊那桌一個監考官說。
  
  「是啊,果然還是不消停。」
  
  「這很難預料嗎?畢竟主監考⋯⋯」
  
  還有人居然遺憾地說:「這次居然只有兩條?」
  
  「四五條的看慣了,突然兩條我居然覺得不太對,我得反省反省。」
  
  他們的重點都在「考生游惑」那四個字上,宣告內容具體是什麼,根本沒細看。
  
  又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人驚詫地說:「哎呦我操?」
  
  「怎麼了?」
  
  「不是,你們再看看那兩條!看看究竟誰死了。」
  
  沒等眾人細看,系統通知就來了。
  
  屏幕上刷出一個偌大的感歎號,系統的聲音在餐廳內響起:
  
  【197考場NPC雪莉、薩利死亡,該考場考試終止,請責任監考官立即前往考場,將考生帶回監考處處罰安置,等待第二階段考試正式開啟。】
  
  大家沉默片刻,突然激動。
  
  --
  
  與此同時,197考場。
  
  游惑他們把小雪莉安置在後院,睡在一片小雛菊旁邊,因為她父母在日記裡提過,後院這片小雛菊是雪莉要求種的,她喜歡。
  
  細嫩的花朵在風中顫了一會兒,又恢復平靜。
  
  像哭累了終於睡著的孩子。
  
  死亡宣告發出之後,秦究和楚月終於從被同化的狀態裡脫離出來。兩人萬分疲倦,在客廳扶起兩張沙發,靠著就睡了過去。
  
  游惑客房扯了兩條被子過來,剛給他們蓋上,飄落在旁的答題紙就起了新的變化。
  
  「又要放什麼屁?」楊舒不客氣地說。
  
  她撿起來一看。
  
  就見紙上第二題旁多了個零蛋,接著出現了「第三題」這幾個字樣。
  
  可惜它憋了快五分鐘,只憋出一句:考場錯誤,考試終止,考題未解析。
  
  楊舒「呵」地笑了一聲,拎著這破卷子全員傳閱。
  
  很快,紙上空白處多了幾行字,顯示系統正在核算第一階段分數——
  
  在他們齊心協力的規避之下,八個智商正常的成年人一共只答對兩道題,共計18分。
  
  扣掉2分卷面,再扣掉他們欺負題目的5分,還剩11分。
  
  鮮紅的11分下,又見熟悉的一句話:
  
  違規情況及考場問題以通知監考處,監考官922、154、021等人正在趕來的路上。
  
  「等?」于聞把卷子遞給游惑說:「我第一次看到監考官後面還跟個等,哥,你說這次會有多少人負責?」
  
  「不知道。」游惑說:「七八個吧。」
  
  他們這個考場一共8個考生,就算一盯一,八個監考官也妥妥夠用。
  
  然而,事實證明他還是低估了這個「等」字。
  
  十分鐘後,門鈴叮咚一聲響。
  
  于聞萬分積極地跑過去開門,然後傻在了當場。
  
  門外,154依然是那副老樣子,頂著棺材臉,捏著通知條。
  
  他左邊站著922和021,右邊是趙嘉彤和高齊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身後⋯⋯
  
  烏烏泱泱的人頭一眼居然望不到邊!
  
  于聞瞠目結舌,半晌轉頭衝屋裡喊:「哥!!!三十多個監考官過來抓我們了!」
  
  游惑:「?」
  
  有病吧?
  
  門外的154翻了個驚天大白眼,心裡活動跟游惑一模一樣。
  
  他覺得後面這群同僚統統有病,一個違規「傾巢出動」,八輩子沒見過考生似的。
  
  明明國內考生的負責人就他們幾個,這群人非要過來湊人頭。
  
  這下好了,湊得他像個導遊。
  
  「安靜,有什麼要聊的回去再說。」
  
  他轉頭警告那群丟人現眼的同事。
  
  可惜,毫無作用。
  
  那些人看見于聞就是一愣,接著七嘴八舌地問道:「怎麼是個小孩?」
  
  「你是誰?」
  
  「A呢?197考場不是他的地方麼?你怎麼來的?」
  
  他們嘴比較多,問題一個又一個。
  
  于聞應接不暇,就記住最後一個回答說:「我翻牆來的。」
  
  監考官們愣了一下,終於明白那1/8是怎麼來的了。
  
  敢情他們鑽了某個漏洞,往這裡強塞了八個人。
  
  有一個明白人說道:「我知道,組隊卡吧。」
  
  于聞也不知道說啥。
  
  出於學生本能,他看見四個以上監考官就手心出汗。
  
  「嗯,確實是用了組隊卡。」他點頭應道。
  
  監考官們更來興趣了,議論聲又多一層。
  
  于聞隱約聽到了幾句:
  
  「A還會跟人組隊呢?」
  
  「我還以為他就算有組隊卡也是扔了不要的。」
  
  「我也以為⋯⋯不知道他都組了些什麼人。」
  
  大概是于聞的表情過於懵逼,922看不下去了。
  
  他抬手掩著嘴說:「都是你哥的前同事。」
  
  于聞:「哈?」
  
  他想到楚月說的那些,又恍然大悟:「哦,都是那什麼初代監考官?」
  
  922點了點頭:「你知道?」
  
  于聞訝異地說:「聽說過一點,不過不是說人很少麼?這麼巧湊一個場?」
  
  這哪是監考,這就是三十五人副本觀光團啊,專門來刷boss臉的。
  
  922說:「就當緣分妙不可言吧。」
  
  見他們越說越扯,154不得不出聲掰回正道。
  
  他抖了抖手裡的通知條,例行公事地念道:「很遺憾,十分鐘前我們接到通知,你們在答題中出現了違規情況,導致本階段考試終止,現在得跟我們走一趟。」
  
  這套流程在場的已經很熟了。
  
  于聞轉頭招呼道:「哥,又要去監考處!你們收拾收拾?行李、吃的,樓上還有幾個包吧?」
  
  154覺得自己更像導遊了。
  
  不消片刻,在三十多雙眼睛的注視下,于聞挎著背包扶著多次受傷的老于出來了。
  
  接著舒雪挺著大肚子扶著腰,裝跟真孕婦一樣也出來了,在她後面是並肩而行的吳俐和楊舒。
  
  到這裡,監考官們的反應都還正常。
  
  就是這老弱病殘一應俱全的風格,讓他們目不忍視。
  
  就在他們以為考官A組隊是為了扶貧的時候,楚月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下了台階。
  
  人群嗡地一聲,又起了一陣議論。
  
  「楚月???」
  
  「Z?
  
  「楚老闆?」
  
  新稱呼舊稱呼混雜著撲她一臉。
  
  這位女士嘴張到一半,含著兩眼淚花和三十多位老同事面面相覷。
  
  她還沒回過神來,監考官們又伸長了脖子。
  
  楚月轉頭一看,游惑出來了。
  
  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換了衣服。那件沾了灰塵泥土的襯衫被他丟了,這會兒穿的是一件淺灰色圓領衫,從休息處裡撈來的。
  
  這個顏色沒有黑色那麼鋒利,也沒有白色那麼溫和。顯得他格外白,也格外冷淡。
  
  雖然沒穿制服,沒戴臂徽,也沒拿什麼會議文件。他的目光也只是蜻蜓點水地掃了一圈,並沒有盯著什麼人,但監考官們仍舊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們下意識地板直了脊背,一如當初。
  
  彷彿什麼意外都沒有發生,A沒有被除名,他們沒有被分散,也沒有被放逐海外。會議通知總是突如其來,有時在上午,有時在午後。他們會拿上文件,一邊爭論一邊步履匆匆,穿過核心區長長的走廊,在某張圓桌旁坐下。
  
  游惑出來前,他們還議論紛紛,亢奮不已,想著再見面會是什麼情景。
  
  出來後,他們卻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楚月抹著眼角,睏倦帶來的生理性眼淚居然增添了一點重逢的味道,她感慨說:「居然是你們。」
  
  「對啊。」有人應了一聲:「居然是我們。」
  
  曾經的曾經,他們之中有關係親密的朋友,也有禮貌客氣的同事。有些人發生過口角摩擦,有些人志趣相投。有人刻板,也有人熱情活潑。
  
  他們性格迥異,但共事了很久。
  
  有同樣的苦惱,同樣的約束以及同樣的負擔。
  
  他們住在同一塊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差不多是系統內最熟悉的人。
  
  現在驟然重聚,卻發現每一個人都有一分陌生。
  
  相較於楚月,游惑其實沒什麼感慨。
  
  他記憶還沒恢復完全,對這些人印象並不深刻,只能在某些習慣性動作中找到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
  
  直到人群中,不知誰突然說了一句:「主考官,楚,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
  
  簡簡單單四個字,游惑突然意識到,他們都是故人。
  
  不過百感交集的重逢場面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最後一個人出來了。
  
  秦究沒注意外面的陣仗,他還睏得很,拎著包下樓的時候甚至連眼睛都懶得抬。
  
  他走到門口,伸手勾住游惑的肩膀說:「借個力,我眼皮直打架。」
  
  說完,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氣氛不對。
  
  幾盞路燈有點刺眼,他瞇著眸子抬眼一看,就見三十多雙眼睛盯著他,那臉色怎麼說呢⋯⋯給他們發點鶴頂紅能當場吹一瓶。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154嘴皮子一動,打破死寂:「要不大家抓緊時間先回去?」
  
  他拉了于聞和老于一把,帶著197考場8名考生往監考處的方向走。
  
  知道他們的身影穿過西北邊的草叢,沒入白霧,落在隊尾的幾個監考官才憋出一句:「什麼情況這是?那是001吧,我沒瞎?」
  
  高齊和趙嘉彤被他們強行拽住,留在隊末答疑解難。
  
  「沒瞎,就是001。」高齊沒好氣地說。
  
  「他怎麼可能跟A勾著肩膀走?他瘋了還是A瘋了?」
  
  高齊消極答題:「都瘋了。」
  
  那監考官「嘖」了一聲,「是不是朋友?以前是誰天天陪你泡酒?」
  
  高齊聞言笑了一聲。
  
  他們太久沒見,他又故意避開核心好幾年,頹慣了,說話都有點生疏。
  
  這會兒短短一句話,勾起不少回憶。
  
  高齊似乎又找到了當年的感覺。
  
  他不再敷衍,點了點頭說:「記著呢,喝大了有一半是你給我抬回去的。」
  
  「哎,這就對了。說,001跟A怎麼吃錯藥了?」
  
  高齊:「那認真說吧。他倆碰到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湊一起考了幾場試,現在⋯⋯現在關係挺好的。」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不,特別好。」
  
  「見了鬼了。」那監考官依然難以置信,「特別好是多好,跟咱們當年比呢?跟你和A比呢?有那麼好?」
  
  高齊:「⋯⋯」
  
  您真會瞎特麼比。
  
  他捏著鼻子含糊地說:「差不多吧,比我和A更親近點。」
  
  監考官更見鬼了:「不可能吧?別說A,就是001也沒見他跟誰特別交心過。」
  
  高齊:「啊⋯⋯」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監考官又提了個更魔性的問題:「那你不嫉妒麼?朋友被人搶了。」
  
  高齊:「⋯⋯」
  
  我嫉妒個鳥。
  
  --
  
  監考處的氛圍從來沒有如此複雜過。
  
  一是因為初代監考官重聚,他們這群人牽涉的事情太多,憋了很多話題卻偏偏諱莫如深,不方便細聊,只能在澎湃心緒中大眼瞪小眼。
  
  二是因為游惑和秦究。
  
  這倆沒有在外人面前黏黏膩膩的癖好,再加上高齊等人的泛化解釋,所有監考官都以為他們成了拜把子的好兄弟。
  
  這個結論讓游惑和秦究哭笑不得,更讓一眾監考官感到窒息。
  
  好在系統及時出聲,解救萬民於水火。
  
  它說:
  
  【請監考官立即處罰違規考生!】
  
  021沒好氣地說:「就來。」
  
  雖然監考官們人數眾多,但真正負責國內考生的還是021他們。
  
  「走吧,禁閉室在三樓。」021說。
  
  他們被帶往樓梯口,其他監考官沒有跟過去,依然留在餐廳裡。
  
  游惑轉過拐角的時候,突然感受到了幾簇目光。
  
  他朝餐廳方向淺淺一掠,對上了好幾雙眼睛。
  
  記憶的缺失讓他對那些同僚感到陌生,但很奇怪,只是這樣簡單一眼,他就能捕捉到對方的情緒。
  
  他能感覺到那些人克制的期待,就像在等他或者其他某個人發一聲號令。
  
  也許是壓抑得太久、太久了吧。
  
  這次的禁閉室數量足夠多。
  
  這甚至讓游惑想到了秦究最初那棟小樓,一條走廊下去,兩邊全是房間,同時關上二三十個考生都不成問題。
  
  合併慣了,冷不丁要單人一間,他居然生出一絲小小的遺憾來。
  
  021很快安排好了房間,就像普通酒店刷卡一樣,一一刷開最裡面的幾扇門。
  
  「你進這扇吧。」高齊把楚月引進了第一間。
  
  又把于聞引進第二間。
  
  這位小同學在這種時候總是很有孝心,他對自己的禁閉之旅並不太擔心,他比較擔心老于。
  
  從進到三樓起,老于的臉色就變得很差。
  
  游惑看了他好幾眼。
  
  在他有限的記憶裡,老于雖然也有點怕他,但跟其他人並不一樣。
  
  他這個舅舅並不擅長掩飾情緒,每次見到他,忌憚和畏懼總會本能地流露出來。但緊接著,他又會用極度熱情和自來熟的語氣把那些情緒壓下去。
  
  游惑能感覺到,他在努力。
  
  老于一直在努力,一邊怕一邊又竭力克制,想盡一切辦法表達親近。
  
  人對善惡有種本能的感應。
  
  好意還是惡意,不是隨隨便便能裝出來的。在老于身上,游惑少有地可以感受一種來自長輩的、略顯笨拙的善意。
  
  這是他在其他長輩身上從未感受過的,也是他願意和老于父子來往的原因。
  
  不過,自從得知他和系統的淵源,老于的很多反應又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倒不是說他別有用心,而是⋯⋯他似乎和系統之間也有些瓜葛,並不是簡單的因為醉酒被誤拉進來。
  
  「還行麼?」游惑問了他一句。
  
  老于似乎在出神,聞言驚了一下,又苦笑起來:「還成吧!雖然退伍這麼多年了,也不能給部隊丟人是不是?」
  
  于聞插話說:「我們之前其實關過一次禁閉,就誤打誤撞考政治那次,不小心違了個規。我還行吧,頂多就是夢迴高考,9門大綜合統統來一遍,然後什麼作文一個字沒寫鈴聲就響了,收卷發現答題卡橫的塗成豎的,數理化大題一道不會巴拉巴拉。再狠也不至於要命。但是我爸!老于同志——」
  
  他指著老于對游惑說:「他上次出來差點兒把我給嚇著了,我以為他心臟病都要犯了,臉白得跟鬼一樣。你看看他的膚色,能白成那樣得多害怕。而且他額頭全是冷汗,抹得我一手濕乎乎的。」
  
  被兒子這麼一擠兌,老于反而好了一點。
  
  他踹了于聞一腳說:「沒大沒小,盡不說你爹好話。小惑,你別聽他的。」
  
  老于又對游惑解釋說:「沒事,誰還沒點害怕的東西。我那個也不至於要命,就是回想起來不太好受而已。放心,啊。」
  
  他看著游惑,有那麼一瞬間似乎想要說點什麼。
  
  但他目光朝上瞄了一眼,又忽地歎了口氣。
  
  最終,他只是拍了拍游惑的肩膀,轉頭進了禁閉室。
  
  021把楊舒也送進去,關上門後對游惑說:「走吧,去前面那間。」
  
  游惑從秦究身邊走過,在沒人注意的地方。
  
  秦究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
  
  這裡的禁閉室一如往常,跟地下室的那間相比,要冰冷簡陋很多。
  
  沒有衛生間淋浴室,也沒有床。
  
  游惑剛在桌邊站定,021就背手關了門。
  
  她靠著門板低聲問:「這次的監考官安排特別怪,你察覺到了嗎?」
  
  「這還用察覺?」游惑說:「楚月告訴我,幾乎所有初始監考官都在這裡了。哪有這麼巧的事?」
  
  「其實也不是所有。」021說,「我後來仔細核對過,有幾個漏掉的。」
  
  游惑說:「哪幾個?」
  
  021:「⋯⋯」
  
  說了你認識還是怎麼?
  
  游惑自己很快意識到,又改口說:「算了,你們數字編號太多,我也記不清。」
  
  021飛快地說:「就是漏掉的幾個讓我覺得很奇怪。」
  
  「什麼意思?」
  
  「我這兩天一直在查各種資料,那幾位監考官⋯⋯唔,怎麼說,從我收集到的蛛絲馬跡推斷,以前跟著你的時候,應該不是完全向著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游惑皺起眉:「你確定?」
  
  「確定。」
  
  這就讓他很意外了。
  
  「問你個問題。」游惑說
  
  「你問。」
  
  「監考官的安排,是系統抽取?有規律麼?」
  
  「按規則來說是隨機。不排除有人趁機動手腳,但是⋯⋯」021表情非常複雜。
  
  「這手腳不是誰都能動吧?總會經過系統的。」
  
  「對!」021附和道:「這就是我覺得最奇怪的地方!據我所知,能有這麼大權限的,也就是以前的你吧。權限範圍我也不太確定,畢竟我那時候沒監考,現在的資料又很難查。反正,如果你都不行,也就沒誰可以了。那麼問題來了——」
  
  她很認真地說:「你被除名之後,系統的防備等級又提升了不少,再沒給監考官開過那種權限了。001是現在最高的吧,他也沒有。所以誰能動這個手腳?我真的想不到人。說個笑話,我下午在房間悶頭做排除法,排了半天,最後得到了一個答案。」
  
  游惑:「什麼答案?」
  
  「系統。」021自己都笑了,「我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劃,把所有不可能排除掉,最後能辦到這件事的,居然只剩系統本身,你敢信?」
  
  意料之外,游惑沒有跟著笑,也沒有露出什麼嘲諷的意思。
  
  他居然點了點頭說:「也不是不可能。」
  
  021:「開什麼玩笑???」
  
  游惑沒開玩笑,他只是想到了一樣東西。
  
  楚月說,他和秦究第二次聯手失敗時留了後招,是一個系統自我修正程序,但是很可惜,這個程序後來丟失了。
  
  它長什麼樣,儲存在什麼介質裡,游惑都沒能想起來,暫時也無法預判它會以什麼理由、什麼方式消失。
  
  但是021的話提醒了他。
  
  沒準做這些安排的,就是那段程序呢?
  
  畢竟它如果介入成功,也算是系統自身一部分了。想要做到這些,不是沒有可能。
  
  但這只是猜測而已。
  
  沒能證實的猜測,暫時都是放屁。
  
  021看了一眼時間,說:「既然你注意到了,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什麼發現我再跟你說。這次監考官太多了,保不齊有喜歡看監控的,我也不方便在這裡留太久。」
  
  「稍等,還有兩個小問題。」游惑說。
  
  「嗯?」
  
  「我舅舅,就是前面那個禁閉室的老于。你見過他麼?」游惑問。
  
  021搖了搖頭:「沒有,我剛剛聽他說,他好像以前當過兵?你們家部隊出身的人還挺多。」
  
  游惑輕輕抿了一下唇。
  
  這個表情變化太微妙,021又說得急,所以沒有注意到:「如果在哪兒見過的話,我應該會覺得眼熟,而且肯定第一次就問你了。」
  
  也是。
  
  游惑心想,如果021或者楚月又或者其他什麼人曾經見過老于,一定會有所表現。
  
  她們既然沒有提過,應該是真的沒有交集。
  
  他點了點頭。
  
  021說:「第二個小問題是什麼?」
  
  「關於記憶。」游惑說:「我上次聽到一個說法,說系統消除的記憶有一種辦法可以撤銷,只要能撤銷操作,所有的記憶可以瞬時恢復。在哪撤銷你知道麼?」
  
  021默然無語。
  
  游惑:「?」
  
  這位小姐動了動嘴唇說:「哪個瘋子告訴你的辦法?我去打他。」
  
  游惑挑了一下眉,毫不猶豫賣男朋友:「秦究。」
  
  021:「⋯⋯算了,打不過。」
  
  她就知道!
  
  系統裡還找得出第二個瘋子?
  
  哦,不對。
  
  真找得出,面前就是一個。
  
  游惑說:「沒打算試,只是問一下。」
  
  021:「你當我是傻的啊?人不要這麼敷衍好嗎考官先生?」
  
  游惑拉開椅子坐下:「真不說?」
  
  021看著這張臉,意志力開始動搖。
  
  所以說人吶,就不能長得太好看。
  
  尤其是同一陣營的朋友,特別容易讓人喪失原則。
  
  你讓001坐這試試?
  
  021在心裡瞎琢磨,但很快她絕望地發現,001現在跟她也是同陣營。靠那張臉,十有八九也行。
  
  這位小姐自我抨擊了一秒,飛快地說:「我不能說得太細,不然良心過不去。」
  
  游惑:「可以。」
  
  021說:「你記得監考區的雙子大樓吧,專門處罰人的那個。」
  
  「嗯。」
  
  「樓下一共有三個電梯,一個是監考官專用,一個是考生專用,還有一個比較特殊。我聽說——」021強調了一遍:「只是聽說啊,不確定真假,畢竟我權限哪能跟001比呢是吧。聽說那裡對系統而言非常重要。」
  
  「人不常說戳了誰的肺管子麼?那裡不說心臟吧,起碼也是系統的肺管子。」
  
  說完,這位小姐擰開門把手飛速溜了出去,生怕再被套出點什麼話來。
  
  021一走,禁閉室便陷入安靜。
  
  游惑靠在椅子上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出神,腦中依然在琢磨剛剛那些話。
  
  但是禁閉室之所以被稱為禁閉室,就是有它的特殊之處。
  
  它總能蠱惑你的思緒,讓你變得比平時感性,想起一些往事。這讓,它才會勾起各種人可怖的回憶。
  
  以前游惑總是無事可想。
  
  這次不知怎麼回是,他總想起秦究禁閉室的那片廢墟。
  
  也許是在秦究那邊待了幾次,被同化了?
  
  又或者,曾經模模糊糊抓不住的東西忽然有了著落。
  
  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以前那片填充著禁閉室的黑暗並不是純粹的黑暗,他並不是單純地厭煩曾經失明的感覺。
  
  那片黑暗之下,應該還有一些東西。
  
  比如四面圍著的鐵絲網,比如生鏽的機器,比如鋼筋和水泥管。
  
  他身後應該有大片的樹林,空氣從裡面走一遭都會變得更加冷寂。他身前的遠處會有硝煙的味道。
  
  眼前有個越來越模糊的人影,從他身上,可以聞到一絲血腥味。
  
  但是伸手,卻只能摸到柔軟乾燥的圍巾。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厭惡黑暗。
  
  只是厭惡黑暗不斷吞噬,逐漸蓋過那個人影。
  
  他恍然聽見一個聲音在黑暗中傳來,近在咫尺,又遙遠模糊。
  
  對方的聲音很疲憊,卻又帶著一絲笑,他說:「大考官,勞駕低一下頭,跟你說個事。」
  
  他應該是彎了腰。
  
  對方的手指伸過來,擦過他的側臉留下一片溫熱。然後似乎撥弄了一下他的耳垂,又或者轉了耳釘。
  
  具體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耳垂有點刺痛。
  
  那個瞬間,他忽然焦躁又難過。
  
  他在從未有過的慌亂中聽見對方說:「我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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