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日記本
BL全球高考 by 木蘇里
2020-2-6 19:14
「我有點懵⋯⋯」
陳斌指著墓碑輕聲說,「這是什麼意思?」
游惑沒有立刻回答。
他往旁邊走了幾步,沿著另兩隻鬼手挖掘的痕跡掃開一層泥。
第二個墓碑露了出來。
姓名:儲曉楠
准考證號:860575-04221703-1124
我將永遠懷念你。
立碑人:乙
地址:查蘇村2號
照片上是一位鵝蛋臉的姑娘,梳著高高的馬尾,沒帶笑。看起來清秀又幹練。
如果把她的頭髮散下來幾綹,裹上厚重的圍巾,換一件長到腳踝的冬衣,再配上乾裂發白的嘴唇和黯淡的眼珠⋯⋯
那就是在河邊每日鑿冰的女人。
眾人臉色更難看了。
他們沉默地站了片刻,紛紛開始挖泥。
第三塊、第四塊、第五塊⋯⋯
大家翻找的面積越來越大,露出來的墓碑就越來越多,多到人頭皮發麻。
他們陸續找到其他熟悉的面孔。
比如另外兩位每日去河邊的村民,再比如村長⋯⋯
陳斌臉色刷白。
這次不用確認,他也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那些看起來渾渾噩噩的村民,曾經都是考生。
那些被稱為「甲乙丙丁」的人,並非生來就是這個山村的NPC,他們曾經有名有姓。
游惑蹲在某個墓碑前,抬頭看出去。
樹林一眼望不到頭。
他們不可能在這挖一夜,更何況即便真的不吃不睡,也挖不完這片山野。
林子下究竟埋葬了多少人,無從得知。
・
老于惶恐地喃喃道:「怎麼會這樣?他們為什麼會變成村民?而且⋯⋯而且這麼多墳,要是這些考生會變成村民,怎麼會只有18戶人?」
「這邊有東西!」于遙突然出聲。
她跪坐在趙文途的墓碑前,手裡舉著一個透明的防水袋。
「哪找的?」游惑走過去。
「埋在這裡的。」于遙指了指地面。
她大著肚子不方便挪動,便沿著趙文途的墓碑邊緣,一點一點往外挖。
沒挖多久,就翻到了這個防水袋。
袋裡封裝著一支筆和一本皮面本。
「應該是這個趙文途的遺物吧。」于遙說。
游惑拆開防水袋掏出本子,正要翻開又頓了一下。
他垂眼看著趙文途的墓碑,說:「借來看看。」
他這話聲音很低,就像一句隨口的咕噥,沒什麼人聽見,除了必須跟著他的監考官。
秦究聞言目光輕輕一動,看了他一會兒。
而墓碑上的年輕人依然笑著。
・
隨便一翻就能知道,這是趙文途的日記本。
更準確地說,是他的考試記錄本。
游惑略過其他,直接翻到了這場考試。
・
外語第1天晴
這次運氣實在很差,抽到的居然不是英語!
全世界說吉普賽語的人都不剩多少了,這鬼系統居然敢考。不過也不是毫無道理,新隊友裡真的有位妹子略懂。
我覺得「略」是謙辭,反正聽力題她翻譯得挺溜。
妹子當場就把那位黑婆的名字寫出來了,牛逼!
她說Floure這個名字是「花」的意思,挺美好的⋯⋯
行吧,我真的無話可說。
除她以外,其他隊友看上去都不靠譜(希望不久之後,我會回來狠狠抽這句的臉),也可能是我期望太高了,畢竟之前那種牛逼隊友真的可遇不可求。
村民說,進黑婆的門得抽卡(感謝前女友讓我認識塔羅牌,並且背會了全套牌的含義。打死也沒有想到這東西還能排上真用途。)但我手賤,抽了一張倒吊人⋯⋯
下午被黑婆關在屋子裡縫了半天娃娃。手工活簡直要我老命,一下午就縫了一隻手一條腿。
有點擔心,不知道這是什麼意圖,反正不會是好事。
現在是夜裡9點,準備睡了,祝我好夢。
Ps:這村子真詭異。
外語第2天陰
死人了,兩個。
一個是因為娃娃被砍了四肢。
我就知道縫娃娃沒好事,不縫就是死,縫得最多的又會被砍。媽的血流那麼多,人也消失了,這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那個倒霉的隊友年紀挺小,好像還在讀高中。昨天剛認識,我就記得他說自己爸爸姓林,媽媽姓唐,所以叫林唐。
哎⋯⋯
現場太血腥,不想回憶也不想詳記。
另一個是因為答錯題被強制入棺。
聽力第二題我們答錯了,但怎麼會錯呢?真的想不通⋯⋯
妹子給我們翻譯過黑婆講的故事。說是因為上一任村長太刁,嫌她幹死人活太晦氣,長年累月地排擠,搞得雞飛狗跳死了丈夫和孩子(我都懷疑是村長找人幹的,然後黑婆又把上一任村長搞死了?)她說把一家人都葬在東樹林了,從此以後沉迷做娃娃,因為在她那一族的信仰裡,娃娃能傳遞一切情感,她要以此懷念家人。
妹子填了東樹林,以防萬一又加了一句墳墓裡。這樣居然會錯!
想不通,搞得我想去東樹林看看。不過村民提醒過我們千萬不要進樹林,他們好像特別害怕那裡。有了昨晚的教訓,今天縫娃娃大家協商一致,都只縫左胳膊。這樣就挑不出最多的了。
現在是夜裡8點,過會兒要開會商議答案,祝我好夢。
Ps:還是覺得村子詭異,尤其那些村民。妹子說村外的地碑刻的吉普賽語代表「黑色土地」,黑色象徵不詳和死亡,就和黑婆的「黑」一個意思。
這就是個「死亡之地」。
外語第3天陰
又死了一個隊友。
還是因為娃娃。
縫得一樣也沒用,居然是按照兩天疊加來算的。那我豈不是已經縫了兩條胳膊一條腿了?
唯一慶幸的是今天答題答對了。
黑婆的禱告信很長,妹子只能看懂一小半。我們連蒙帶猜,覺得那個黑衣服的娃娃跟村民甲有點像。禱告信裡說,要站在門口敲三下門,說「我有個禮物送給你」,不能送錯。我們照著做了,門倒是真的開了,但甲看到娃娃當場發了瘋⋯⋯
算了,打打殺殺的不記了,太累,活著就行。
今天大家又協商了一下,保持縫娃娃的總量一樣。
現在是夜裡8點,過會兒又要開會蒙答案⋯⋯人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就不能叫開會了。
外語第4天
又死一個。
縫娃娃總數一樣,砍人就變成了隨機。
另外,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村民甲的房子換了人住,住進去的人居然是第一天死掉的林唐。
真的是林唐,不是長得像的誰誰誰,連痣都一模一樣。
他看上去很恍惚,跟其他村民一樣抱著個鐵盆鑿冰。最可怕的是,他不認識我們了,也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他說他叫甲,之前的房主離開了,房子空了出來。他今天剛搬來住,以後就在這裡定居了。
難道⋯⋯拿了娃娃代表解脫?被砍過肢體的考生,會替代他成為新的村民?
現在是夜裡7點,只剩三個人了。
我想⋯⋯這場考試我可能熬不過去了,雖然每場考試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到這時候還是有點難過。
希望保妹子多活一天吧,這場考試難為她了。
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們順利過關⋯⋯希望某天在某個城市再見到她,換個不那麼搓的自我介紹,重新認識一下。
好了,我在做夢。
外語第5天
我被砍了,但又活了。
有手有腳,摸著很奇怪,像棉絮。
如果這是活的話⋯⋯
我有點記不清昨天的事了。
趁著還有時間,我要挖一個墓。
希望墓挖完我還能記得自己是誰。
祝她好夢
我叫趙文途。
我叫趙文途⋯⋯
・
真正的記錄到這裡戛然而止,最後一篇已經有了語無倫次的跡象。
而在這篇記錄的反面,寫滿了「我叫趙文途」這五個字,越到末端越笨拙。
最後一行,只剩一個「我」。
・
看完趙文途的日記,所有人胸口都是冰涼的。
從日記內容來看,這座墓碑真的是趙文途自己立的。
他在立之前還不斷重複自己的名字,努力讓自己記得久一點。
可當他真正在墓碑上寫下「安息」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村民丁,什麼都不記得了。
也許在極偶爾的瞬間,他會忽然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忽然覺得某個來客似曾相識,但他永遠也說不出原因。
於是,他成了這裡眾人皆知的瘋子。
鬼手砍人時說過,聽話的客人可以活著,不聽話的只能去死。
這能叫活著?
砍去手腳就像一種詛咒,受了詛咒的考生就此變為村民,永遠被捆縛在這個山村裡,頂著甲乙丙丁這樣的稱呼,直到某一天,有新的考生把正確的娃娃送給他。
直到那時候,他才能真正死去⋯⋯
怪不得那些村民如此懼怕黑婆,因為他們曾經都是考生。
也怪不得他們不願進入林子,因為這裡有他們自己的墳。
・
游惑翻完最後一頁,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他把日記本塞回防水袋,本打算埋到原處,卻在半途改了主意。
他拎著袋子說:「走了。」
「去哪兒?」大家還沒從情緒中緩過來,非常茫然。
游惑:「不想考了,趁今晚把娃娃送完。」
大佬嘴上說的是「送娃娃」,臉上寫的卻是「炸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