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蟠桃

　　
　　浮黎看看手上的紅線，再看看經由邀月杯不斷湧入白澤身體的月華，大概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白澤乃上古神獸，對日月精華的吸收是一種本能，不像他們這些由人形修煉而成的仙人，吸收緩慢。
　　
　　月老的紅線，是將兩人的身體和靈魂牽到一起，也會把白澤吸收的月華均分到天尊的身上。變成青年模樣，再不復先前三尺高時的無力，浮黎眼中露出些許笑意，抬手，摸了摸白澤的大腦袋。
　　
　　次日，陽光照在白澤毛茸茸的身體上，把毛毛烤得暖乎乎鬆軟軟的。刺眼的光芒，擾了好夢。白澤睜開琥珀色的大眼睛，咂咂嘴說道：「我昨天晚上，夢到一個美人。」
　　
　　「什麼美人？」睡在他身上的月老從毛毛中冒出頭。
　　
　　「唔，我也不記得了，就是很好看的美人……」白澤四顧，看到一臉平靜望著他的浮黎，還是三尺高的身材，小小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直勾勾地看著他，讓他把後面的話生生吞了回去。那美人穿著一身青色廣袖長袍……
　　
　　白澤變成人形，去給孩子們弄吃的。
　　
　　法力流失，這些孩子的身體會漸漸無力，需要吃點東西來維持體力。白澤找了寒泉水種的粳米，星子瀑布裡撈的小魚，又拿了一顆孩子們在玉清宮竹林裡挖的筍，給大家煮粥喝。
　　
　　天界的食材不多，仙人們不需要吃東西，平日裡也就是喝茶、吃水果品個味道。白澤摸摸下巴，準備在玉清宮中開一片地來種菜。
　　
　　順風耳聽到這個提議，迅速飛過來嘲笑他。堂堂天尊居住的玉清宮，乃是九天十地最神聖的地方，卻被這傢伙用來種菜。想想以後前來聆聽天尊教誨的上仙，看到雲海繚繞中的韭菜蘿蔔，那表情一定相當精彩。
　　
　　然而玉清宮的主人浮黎，對此卻沒什麼意見，只是默默跟在扛著鋤頭的白澤身邊。白澤去哪裡，天尊就去那裡，保持三步以內的距離。
　　
　　白澤看看跟在身邊的天尊，忍不住撓頭，這孩子怎麼突然變得黏人了？白澤幹活，浮黎就抱著手臂站在一邊，日月精華灌注到白澤的身體裡，流轉一圈，就會有一部分通過姻緣線傳入他的身體裡，離得越近，傳得就越快。
　　
　　李靖見白澤他們要鋤地，也興致勃勃地去找鋤頭。月老對這個不感興趣，自己坐在蓆子上，用紅線編手鏈。老君坐在白玉橋上吃糖豆，看著他們的行動皺眉：「這玉清宮的地，能種菜嗎？」
　　
　　話音剛落，白澤聽到了鋤頭折斷的脆響。
　　
　　靈氣逸散可使玉石化為塵土，而靈氣濃郁又會使塵土化為美玉。這玉清宮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天尊的靈氣日日洗刷，日久天長之下，就變成了玉石。所以，雖然看起來還是褐色的地面，敲擊下去卻堅如磐石。
　　
　　玉清宮中生長的竹子和青草，皆非凡品，可以在玉石中扎根。但韭菜、蘿蔔可不行，總不能為了吃個菜，先點化它們成精吧？
　　
　　白澤愁眉苦臉地放下鋤頭，蹲在地上劃拉那堅硬的地面。
　　
　　「笨蛋白澤，連個地都不會種，看看我的蟠桃園，長得多好。」王母準時來上稚子園，看到白澤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嘲笑他。
　　
　　蟠桃園……聽到這三個字，白澤眼睛一亮，要說天界哪裡還有能種植的土壤，非蟠桃園莫屬。蟠桃所生長的土地，乃是從凡間挖過來的土，不過是用上古蟲獸的精華澆灌，將之養成了萬年靈土。如果在那些土上種菜，估計剛種下沒幾天就能收穫綠瑩瑩脆生生的新鮮菜品了。
　　
　　「王母，你想不想吃好吃的烤餅呀？」白澤蹲下身，開始誘拐。
　　
　　王母眨眨眼，烤餅子，那是凡間的食物，以前偷偷溜下界的仙女帶給她吃過，比平時吃的那些寡淡的果品要香很多。想到這裡，王母立時點了點頭。
　　
　　「那，帶我去蟠桃園挖些土回來吧，用土可以種出靈麥、靈菜，這樣就可以給你們做烤餅子，還有餛飩、雞絲面、蘿蔔餅……」白澤掰著指頭細數他在凡間吃到的小吃。因為這些孩子都是神仙，所以凡間的食物他們吃了也不能補充力氣，必須要吃帶有靈氣的東西，但天天吃水果也不是個辦法。
　　
　　王母吸了吸口水，二話不說帶著眾人前往蟠桃園。
　　
　　蟠桃園，位於第八重天，裡面種著王母心愛的蟠桃樹。園子非常廣闊，一望無際，遠遠看去，只能看到綿延不絕的綠樹和繚繞不絕的仙霧。
　　
　　守園的土地見到一行人，很是驚訝：「見過白澤神君，敢問神君前來，所為何事。」滄海桑田輪迴之事，像他這種低等仙人是沒有資格知道的，眼見白澤領著一群眼生的孩子，很是稀奇。
　　
　　「哦，我們奉王母之命來挖些靈土。」白澤把小小的王母抱起來，王母懶得跟土地廢話，直接拿出一塊玉牌，彈指拍在了蟠桃園的禁制之上。隨著一聲轟響，原本迷霧重重的大門瞬間顯露出來。
　　
　　說是大門，其實乃是兩座相疊的高峰，在玉牌沒入其中之後，兩座高山緩緩分開，露出了他們在天上看到的那一片桃園。
　　
　　蟠桃園分三個區域，前面的桃樹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中間的桃樹六千年一開花，六千年一結果；最後面的桃樹九千年一開花，九千年一結果。相應的，裡面的土地也不一樣。
　　
　　當年開闢桃園，前面的土地用的是低等魔蟲的精華澆灌；中間的土地用的是高等魔蟲；而高等的土地，則是王母斬殺了八十一條上古蟲獸來澆灌的。
　　
　　既然要拿，自然就拿最好的，以後浮黎恢復了，也能用這片土地種點靈草。白澤在心裡打著小算盤，帶著一群小朋友，浩浩蕩蕩地往蟠桃園最深處行去。
　　
　　因為蟠桃盛會舉行在即，這裡的桃子也到了成熟的時候，越往裡走，桃子就越大。香甜的氣息撲鼻而來，惹人沉醉。
　　
　　王母隨手摘了一個，在裙子上蹭蹭。老君眼巴巴地湊過去：「我能吃一個不？」
　　
　　「不能！」王母小氣地說，抱著比自己腦袋大的桃子啃了一口。蟠桃跟凡間的桃子不一樣，並沒有表面的那層毛毛，蹭一蹭就可以直接吃。
　　
　　這些上仙雖然變成了小孩子，但作為上仙的尊嚴還在，不問自取這種事是不會做出來的。王母是桃園的主人，他們就跟著巴結王母，想要討個桃子吃。
　　
　　「哼，我要看誰表現好，才給誰吃。」王母抱著桃子坐到一塊石頭上，揚起小下巴看著這群人。
　　
　　「我有仙丹，跟你換。」老君拿出他煉製的糖豆，晃了晃，糖豆碰撞瓶子，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我的寶塔給你玩。」李靖也跟著湊熱鬧，舉著自己的小寶塔。
　　
　　「我……我陪你翻花繩。」白衣的小小月老有些害羞，拿出兩根紅線，靈巧地翻動手指，撐起一套花繩來，湊到王母身邊。
　　
　　王母看著有些心動，啃了一口手中的桃，轉了轉眼珠子，轉頭去看浮黎和白澤。
　　
　　白澤拿出個布袋，認真地挖土。這土地肥沃得彷彿摻了油的黑金沙，摸起來柔軟黏膩，靈氣十足。想著多挖一點回去給孩子們種好吃的，也就無暇顧及小朋友們在做什麼了。
　　
　　浮黎抱著手臂站在白澤身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挖地。
　　
　　「浮黎，你不想吃蟠桃嗎？」王母忍不住開口叫他，所有的男孩子都來討好她，只有天尊對她視而不見，這讓王母有些不高興。
　　
　　浮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用清越稚嫩的聲音緩緩地說：「有蟲子的桃子，本座不吃。」
　　
　　蟲子？王母頓時氣紅了臉：「誰說我的桃子有蟲子的！我……」說著，正要把手中的桃子舉給天尊看，突然看到剛剛她咬過的地方，一隻白色的蟲子探頭探腦地鑽出來，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啊——」尖叫聲將枝頭的仙鳥驚得高飛，那只咬了幾口的九千年大桃，被扔得遠遠的。其他三個本來想吃桃子的小朋友，看到這一幕，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呀，這土裡怎麼也有蟲。」還沒等王母回過神來，白澤一鏟子下去，露出了深層的土地，兩三隻小蟲不情不願地鑽出來，又鑽回去。
　　
　　「快，快抓住這些蟲！」王母殘存的記憶告訴她，不鎮住這些蟲子，她的蟠桃樹就要毀了。
　　
　　這九千年桃園裡，其實鎮壓著上古魔蟲，平日都靠王母的法陣來鎮壓，用它們本身的精華源源不斷地供給桃園。但現在王母變小，法力減弱，法陣鬆動，這些蟲子自然而然就冒頭了。它們會啃斷蟠桃樹的根，吃空剛剛成熟的蟠桃。
　　
　　蟠桃會在即，如果不把這些蟲子消滅，到時候呈給九天十地仙人的，就只有被蟲鑽空了的蟠桃了。
　　
　　白澤明白其中的利害，且王母法力減弱的事又不能暴露，所以，捉蟲子的任務就落到了他的頭上。白澤無法，只能放下鏟子，擼起袖子開始除蟲。
　　
　　這些蟲子，名喚「百截」，意思是蟲身有一百截，一截接一截，整條抓出來非常的長，也非常的噁心。白澤嫌棄地想要乾嘔，將法力施展於雙手，澄澈的水汽從修長白皙的指尖瀰漫開，沿著土地一寸一寸地侵蝕，片刻之後，便有大片大片的蟲子被翻出。
　　
　　白澤看著噁心，迅速用水團將蟲子聚合在一起，丟給老君。老君打開他的寶貝煉丹爐，放出一縷三昧真火，瞬間將蟲子化為灰燼。小小的老君連忙掏出乾坤袋，把那些灰燼收集起來，這些魔蟲燒成的灰燼，也是煉丹的一種好材料：「這個煉出來的仙丹會更好吃。」
　　
　　幾個吃過他糖豆的小朋友，瞬間綠了臉。原來蟲子也能煉丹，那以前他們吃的東西都是什麼煉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浮黎：你竟然給我們吃蟲子！
　　
　　老君：普通仙丹都是靈草煉丹，別怕
　　
　　浮黎：那不普通的仙丹呢？
　　
　　老君：不普通的仙丹都給玉帝吃啦！
　　
　　玉帝：（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