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驚世大海難 by 懷舊船長
2020-2-4 16:20
這是一間寬大的書房,四面用實木書架圍着,中間放了一張差不多有乒乓球案子大小的無屜書桌,桌上只放了一部奇大的電話。蕭邦在書桌前坐下來,感覺自己正置身於一個小型圖書館中。
林海若端上茶,輕輕地關上門,出去了。蕭邦自然知道,蘇老爺子似乎有重要的話要與他單獨談。
顯然,蘇振海並不是一個囉唆的人。蕭邦注意到,自從自己走進蘇家的客廳,看到陳毅的《滿江紅》後,蘇振海三言兩語,就直奔主題。但他只提到蘇浚航並不是他的養子,而是他的親生兒子後,馬上就住了嘴,安排林海若擺晚飯,還喝了一點張裕乾紅。席間,蘇振海隻字不提有關海難的事,而是閒聊些天氣、時事之類。
現在,蘇振海就端坐在輪椅上,似乎陷入了沉思。蕭邦打破了這種沉默:「蘇老船長,剛纔我們談到印尼接僑的事,我就想到在1998年,印尼又發生大規模的排華事件,大批華人遭到迫害。要說,全球都有華人,爲什麼印尼頻繁發生這種事件呢?」
「這是有其歷史根源的。」蘇振海似乎從遼遠的回憶中回過神來,「說到底,是中國在明清兩朝放棄制海權所帶來的後遺症。明成祖時期,鄭和七下西洋,中國人瞭解了一些外面的世界。每逢政局動盪或戰亂,就有不少沿海的中國人陸續到他國避禍謀生,他們也就是較早的華僑。中國人生存能力強,能吃苦,擅經商,因此在印尼,就有不少兩廣、山東一帶的人移民過去了。而在中國閉關鎖國時,葡萄牙、荷蘭相繼侵佔印尼羣島,是造成印尼華人悲慘處境的遠因。而近因,則是荷蘭、日本兩國在印尼進行了長達百年的殘暴統治,尤其對華人十分歧視。印尼在1945年建國後,長期處於政治動盪中,右派軍人集團仇視和憎恨華人。每逢政治動亂,華人都要遭殃,燒殺搶掠強姦,無所不爲。1960年,印尼發生了歷史上最大的排華事件,中國政府決定將難僑接回國內,於是就有了新中國第一艘遠洋船‘光華’輪。」
「中國曾是航海大國,據說鄭和時代的船隊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爲何到上世紀六十年代纔有遠洋船?」蕭邦不解地問。
蘇振海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說:「鄭和時代,是爲了彰顯國威,本着和平友好,才建造了規模浩大的船隊。但明成祖死後,船隊就解散了,至今,那種寶船的建造技術,仍然是個謎。在清代,由於清政府禁止海運,中國的造船技術萎縮。晚清時期,李鴻章斥巨資買船,建立了北洋水師,然而只是船隊規模上去了,對航海、造船技術甚至船隊的維護都非常落後,懂海戰的軍人更是寥寥無幾,老慈禧又把軍費挪用去修園子了,所以讓日本人打得全軍覆沒。到了民國時期,中國的船隊有所發展,但國民黨去臺灣時,將能用的船舶幾乎都帶走了,不能用的,也都炸沉。新中國成立時,中國的航海幾乎是一片空白,再加上聯合國通過決議案,禁止我國船隊在世界航行,美國第七艦隊又長期封鎖臺灣海峽,根本出不去。後來沒有辦法,才與波蘭、捷克兩國成立了合資公司,即‘中波公司’和‘中捷公司’,以他們的名義開始遠洋運輸,但我們沒有自己的船。在1960年印尼反華事件發生後,中央政府認識到中國沒有自己的船隊,對經濟發展是個瓶頸,才決定買船去接難僑,開展遠洋事業。剛纔所說的這艘‘光華’輪,原名‘瑪麗雅娜’號,1930年由英國貝爾法斯特船廠建造,8944載重噸,653個客位,是條老舊船,都快退役了。當時,周總理親自批了26萬英磅,派人從希臘的船公司買回來,這在‘三年困難時期’,是極爲罕見的。買回來的這條船,經過修理、改裝後更名爲‘光華’輪,意爲‘光我中華’。1961年4月27日,也就是中國遠洋運輸公司成立那天,‘光華’輪從廣州黃埔港起航,前往雅加達接僑。我清楚記得,‘光華輪’首航時,全船共189人,船長是陳宏澤,政委是袁業盛,輪機長戴金根。而我,當時只是一名普通船員。」
蕭邦沉默了。雖然,他急切地想知道蘇浚航的事,但當蘇振海簡要地講述了這段歷史的前因後果時,他的心頭陡然涌起一種悲愴。歷史已成過去,不可更改,但慘痛的教訓,實在讓每一箇中國人都無法釋懷。
爲了轉移這種沉重,蕭邦問蘇振海:「蘇老船長是學航海的嗎?」
「我哪是學航海的呀。」蘇振海微微一笑,「當時的船員中,很少有懂航海的。那時,我在青島的一家德國船公司當船員,知道了印尼排華事件後,辭職參與了修理‘光華’輪的工作,接着便自告奮勇要去當船員。沒想到這一干,就是幾十年,也與航海結下了不解之緣。」
「蘇老船長一直在這條船上工作嗎?」蕭邦問。
「‘光華’輪首次到達雅加達,是5月3日。當時我國駐印尼大使黃鎮接見了我們,並安排我們在大使館吃飯。第一航次,在雅加達接僑577人,於5月17日順利抵達黃埔港。第二、三航次去了棉蘭,每航次接僑五六百人,回程港是廣東湛江。難僑中,有很多是種橡膠的技術工人,回國後就到海南島安家,發展橡膠事業。後兩個航次去其他港口,整個印尼接僑工作至1961年10月17日結束,共分5次,接回僑胞兩千多人。每航次接僑的港口、人數等,是由中僑委和中國駐印尼大使館、領事館安排的。」
「難爲蘇老船長記得那麼清楚,蕭邦十分佩服。」說這句話時,蕭邦是帶着敬意的。
「唉,其實我並不是一個記性很好的人,但這件事,烙印很深,是無法忘記的。」蘇振海略一沉吟,擡頭看了一眼蕭邦,終於說,「其實我主動報名參加‘光華’輪接僑,除了愛國熱情,還是有私心的。說來話長啊,簡單地說,就是爲了浚航他娘……」
蕭邦一驚。終於說到正題上了……他將身子向前傾了傾,小聲地問:「您是說,蘇浚航先生的母親,也是難僑?」
蘇振海將輪椅一轉,把目光投向黑沉沉的窗外,開始講述:「這都是我年輕時犯下的罪孽……浚航的生母,也是青島人,我倆可謂是青梅竹馬。她叫李淑華,比我小4歲,12歲那年跟隨父親到印尼去了。淑華的父親李聲濤先生,最初是在印尼從事橡膠加工,後來開始涉足近海運輸,有了自己的產業。1958年,李聲濤先生帶着淑華回青島省親,我和淑華闊別了14年才得以見面。當時我年屆三十,早該成家了。可是,我一直惦記着淑華,不肯娶親。我們家與李家是世交,我叫李聲濤先生做伯伯。李伯伯回國,除了探親,還要拜訪一些商家,所以就將淑華安排在我們家住下,隻身前往濟南、上海和北京辦事。應該說,這一次見面,我和淑華都有了那個意思。可是,李伯伯已經將淑華許配給了印尼的張家。張家也是華僑,在印尼已有四代,是個大家族,當初李伯伯就是投靠張家而去的。等李伯伯回到青島,得知我與淑華有了感情,非常生氣。他是傳統的人,非常講究信譽,說什麼也得將女兒嫁給張家。淑華沒有辦法,臨行前便與我有了越軌之事。回印尼後,淑華就在父親的強行安排下,迅速嫁給了張家……我得知消息,悲痛欲絕,但毫無辦法。過了兩年,我從報紙上得知印尼發生了慘絕人寰的排華事件,心裏十分擔心淑華的安全,便趁着‘光華’輪接僑之機,主動報名參加了這項工作。我到雅加達後,急忙通過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打聽李伯伯一家的情況。然而,當時印尼十分混亂,時間又緊,一時無法打探到消息,我只好託使館的一名翻譯幫忙打探,還給了他我的聯繫地址。第一個航程回來,‘光華’輪稍事修整。這期間,我接到那名翻譯的急電,說李伯伯的莊園已被毀,東西被搶劫一空,好像一家人遷到棉蘭去了。我心下稍安。但緊接着又傳來棉蘭有更多的華僑遭到殘酷迫害的消息。‘光華’輪又立即啓程去棉蘭。這次我留了個心眼,央求那名翻譯通過棉蘭領事館打探到李伯伯一家在棉蘭的地址。可是,當我們抵達棉蘭後,李伯伯和伯母已慘遭殺害,一起逃往棉蘭的張家也被衝散,淑華不知去向。我非常悲傷,一面接待紛紛逃向‘光華’輪的難僑,一面向僑胞打聽淑華的下落。有一個老華僑告訴我,淑華的丈夫被活活打死,淑華帶着小孩逃跑了。我心中大痛,但也無能爲力,只得托領事館的人繼續幫忙尋找。第三次去棉蘭,已是八月份了。沒想到,這次我們的船剛剛靠港,領事館的人就告知我,李淑華找到了……」
蕭邦聽得入了神。但蘇振海講到這裏,卻停了下來。蕭邦看見,他那雙很有神采的眼睛,此時竟有了淚花。
「功夫不負有心人啊。」蕭邦嘆道,「這次,是不是將李阿姨接到了?」
蘇振海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洪亮的嗓音變得低沉:「我是見着淑華了。可是,她……她已經不成人形了。當領事館的人將她解救出來時,她已有些癡呆了。天知道她受了什麼非人的折磨,見到我時目光呆滯,但手裏緊緊抱着一個頭部受了傷的男孩……當然,這個男孩就是浚航。淑華見到我,半天才哭出聲。我安慰她,祖國的船來接你回家,我來接你回家……淑華放聲大哭。她找了一個無人的所在,輕聲告訴我,說她的心已死,不用回國了,掙扎着活到今天,就是爲了等你……這個孩子,你帶回去吧,他是我們的孩子……我並沒有吃驚,我知道淑華不會騙我。這孩子也硬氣,頭上流了血,就是不哭。淑華將孩子交給我,便一頭向碼頭的鐵柱子上撞去。我嚇呆了,等我回過神來時,淑華的腦漿都流了出來……我呆立當場,孩子這才哭出聲來。事後,領事館的人才告訴我,淑華遭到當地軍警的輪姦,要不是爲了保全孩子,她早就自盡了……」
講到這裏,蘇振海渾濁的眼淚流了出來。他也不去擦,任憑它像蚯蚓一樣在臉上亂爬。蕭邦被這種悲壯的氣氛深深感染,也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牆上的掛鐘發出嗒嗒的聲音,使整個書房顯得愈加安靜。蘇振海青筋暴突的手使勁地握住輪椅把手,半晌,才迸出一句話:「該死的畜牲!」
1998年發生的印尼排華暴亂,蕭邦略有所聞。但今天聽蘇振海講述40多年前的暴行,他的心靈被深深震撼了。爲了將蘇振海的注意力從悲憤中轉移出來,他小聲地問:「印尼這些畜牲,難道就得不到懲罰嗎?中國怎麼不派海軍去教訓他們?」
「唉,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蘇振海這才抹了一把眼淚,聲音又恢復了原有的洪亮,「中國一貫主張和平,主張韜光養晦,等自身強大後施加影響,因此不派軍隊攻打任何國家,雖然,很多人不贊成這種國策,但如果真的派兵南洋,勢必讓敵對國家鑽空子,只能忍。關於印尼的反華事件,1960年還不是最厲害的。1965年9月30日,印尼又發生了震驚世界的‘9.30’排華事件,總統警衛部隊謀反,華人遭到更爲殘酷的迫害。中國政府只得中斷了與印尼的交往,直到1988年才恢復外交關係。你說的1998年那次排華事件,是印尼歷史上最爲殘暴的一次,是1998年5月13日至15日發生的,稱‘5.13’事件。僅雅加達市,在50個小時內,27個地區發生暴亂,近1200名華人死亡,468名婦女遭強姦,最小的只有9歲,舉世震驚,兇手當場分屍、焚燒,最可恨的是暴徒居然稱華人婦女骯髒的生殖器玷污了他們聖潔的陰莖……」
「這幫禽獸不如的東西!」蕭邦怒火中燒。1998年,他還在服役,印尼發生慘案時,他正在毛里求斯參加多國聯合軍演,並留在那裏任教,對「5·13」慘案只是道聽途說。今夜經蘇振海講起,蕭邦恨不得立即衝到印尼,與這幫暴徒決一死戰!
書房又陷入短暫的沉默。良久,蕭邦才恨恨地說:「難道就任憑這幫暴徒無法無天嗎?這世界還有人道麼?中國政府難道坐視不管?」
蘇振海輕嘆一聲:「‘5.13’慘案發生後,世界各國均自發譴責印尼,全球一片聲討聲。中國政府發表嚴重聲明,譴責印尼暴行。但印尼方面只說是部分不法分子所爲,並無實際的懲罰行動。這主要是印尼政局不穩,一直都是軍方操控,一發生動亂,就拿華人開刀。說真的,中國人民對此次暴行十分憤怒,對政府沒有采取過硬的行動較爲不滿。而據我所知,中國政府並沒有坐視,但又不能直接出兵印尼。那樣,會引起國際局勢動盪,費盡心機建立起來的和平秩序將被打亂。這裏有一個祕密情況,可見中國政府也是採取了果斷措施的。1999年,中國派軍艦南下,增兵泰國攀牙,名義是接受泰國邀請,實際是威懾印尼海軍。當然,要論當今海上力量,美國當執牛耳,一直對中國形成威脅。但對於‘5·13’事件,美國也看不過去,不願直接干涉,拒絕了印尼尋求保護的請求,沒有派駐海軍前往安達曼海城。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海軍於2000年至2003年聯合印度海軍進行演習,頻臨印尼海域,甚至處理過該海域一艘印尼艦船。印尼迫於強大的軍事威懾,不得已於2003年處理了多名參與‘5.13’事件的高級將領,並在‘兩國諒解備忘錄’中承諾,在印尼本土和內衛警察部隊搜尋參與該事件的人員,進行祕密抓捕處理,這件事纔算告一段落。」
對於蘇振海講的這段祕聞,蕭邦聞所未聞。作爲受部隊培養多年的老兵,他深感一個國家的強大太重要了。於是他脫口而出:「我想,如果美國人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發生這種慘劇,美國一定不會罷休。再說,也沒有哪個國家敢對美國人這麼幹!」
「說得好!」蘇振海讚道,「只有國家強大,纔不會被欺侮。其實什麼嚴正聲明、抗議都是沒有用的,歷史是強者改寫的。蕭兄弟,不知你讀過被稱爲‘海軍聖經’的《海權論》這本書沒有?」
「沒讀過。」蕭邦不好意思地一笑,「但我聽說過。好像是美國戰略家馬漢的著作,此書直接刺激了德、日、俄、美海軍的發展。」
「是這樣。」蘇振海說,「馬漢從歷史的角度分析了制海權的重要,總結研究了有史以來海戰的戰略戰術及其影響,提出了制海權決定一個國家國運興衰的思想。他認爲,影響一個國家海上實力的主要因素是地理位置、形態構成、領土範圍、人口數量、民族特徵和政府特徵。馬漢在著作中,以專門的章節論述了‘以中國爲中心’這一理論,認爲中國四周還有其他陸地或海上的富庶地區,構成了從爪哇到日本的東亞世界,是繼日本之後必然的海上強國。因爲交通狀態是決定戰爭成敗的重要因素,中國綿長的海岸線和縱深的長江沿線爲中國的交通發展提供了很好的地理環境。在中國近代歷史上,屢屢拱手讓出對海上的交通控制,因而放棄了制海權,放棄了藉以在一地施壓以緩解在另一地區所受壓力的主要手段,才變得被動。我認爲,所謂海上力量,包括商船隊。一個國家擁有強大的商船隊,海上力量自然就能夠加強。英國的查爾斯二世在給路易十四的信中曾提及:一個國家只有依賴於商船隊和海軍的力量纔會佔據一席之地。這個理念到現在仍然具有指導意義。我在幾十年的航海活動中,深切感受到一個國家的船隊對海上力量的支撐是多麼重要!而我畢生的心血,就是要爲我國的航海事業盡最大的努力,因此我創立了藍鯨公司,並希望浚航他們能夠將航海精神發揚光大。蕭兄弟,我所說的這些,雖然比較亂,但意思卻很明顯,不知你能不能體諒我的用心?」
蕭邦鄭重地點了點頭:「蘇老船長爲了國家的航運事業,披肝瀝膽,這是業界人士都知道的,蕭邦十分佩服。」他頓了頓,繼續說,「據我所知,蘇老船長自從當選爲全國政協委員後,每逢兩會,必提交關于海洋建設和航運方面的提案,而且每次都受到重視,有的甚至已被列入國家的發展計劃。僅憑這一點,就說明您是對國家有很大貢獻的人。」
蘇振海微微一笑:「蕭兄弟過獎了。其實在這方面,我做得很不夠。我很佩服兩個人,一位是海軍原副司令、軍事科學院原政委張序三中將,另一位是國家海洋局的杜碧蘭女士。他們的提案,直接促成了國家重大海洋戰略的部署和實施。而我,只不過是打點補丁,盡一個政協委員的職責罷了。」
「現在,我國在這方面的成績今非昔比啊。」蕭邦接過話頭,「我國的造船已名列世界第三,航運實力排在世界前四位,正在向海事強國邁進。我想在不久的將來,中國一定能像馬漢預言的那樣,成爲真正的海事中心。」
「是啊,」蘇振海感嘆,「這就需要你們這些年輕人努力奮鬥,纔有可能實現。很可惜,我們家浚航英年早逝,航運界失去了一顆明星!」
蕭邦心裏一震。果然,老頭子要進入正題了。
「蕭兄弟,你來找我,實際上是爲了‘12.21’海難的事。」蘇振海轉過輪椅,目光如電,看着蕭邦,「而我想見你,也正是爲這起案子。我老了,但並不糊塗。浚航是我的希望,誰要是破滅了我的希望,我就會讓誰加倍償還!」
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蕭邦從蘇振海眼裏讀到了一種憤怒。顯然,老頭子動了感情。
「也許,蕭兄弟認爲我與這起海難有關。」蘇振海說,「的確,雲臺輪渡公司是藍鯨的子公司,浚航又是我的孩子,要說沒有關係,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虎毒不食子,我又怎麼可能將一艘載着我兒子的船弄沉?」
「蘇老船長多慮了。」蕭邦連忙插嘴,「事實上,蕭邦沒有懷疑老船長您。蕭邦這次來,就是想請教老船長一些不明白的問題,以便對這起案子的複查提供更多的線索。」
「當然,懷疑也並非空穴來風。」蘇振海緩緩地說,「我這兩年強忍悲痛,保持沉默,可卻有人將矛盾往我這裏引,故意製造一些事端。我不怕,我在海上漂泊半生,有幾次差點被海盜砍死,幾次被冤枉,差點坐牢,我還怕什麼?這起案子,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和他們鬥爭到底!」
「他們?」蕭邦馬上抓住了這兩個字,「不知蘇老船長所說的‘他們’是誰?」
「他們就是想要我全家的命,奪走藍鯨的人!」蘇振海哼了一聲,「當然,同時也是想要你的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