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 驚世大海難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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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驚世大海難 by 懷舊船長

2020-2-4 16:20

已是深夜兩點,但天天漁村30號包房裏仍然亮着燈。

孟中華還是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人位置。他的旁邊,坐着衣冠楚楚的王嘯巖。孟欣像一個小百靈一樣,給孟中華和王嘯巖倒酒。

王嘯巖的酒量不錯。喝到第八杯時,他才舉手告饒:「孟總,您真不愧是當過兵的,嘯巖甘拜下風!」

孟中華哈哈大笑,拍了拍王嘯巖的肩膀,大聲說:「王總客氣了。我老孟是個粗人,招待不週,還望見諒。」

王嘯巖單刀直入:「孟總,您找嘯巖來,到底爲了何事?請直說。」

孟中華沉吟了一下,說:「王總,您是大公司的領導,也許瞧不起像我們真相這樣的小公司。以前請過您幾次,您都沒有賞臉。今天您大駕光臨,當然是有事要向您求教。」

王嘯巖裝出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說:「孟總說的是哪裏話?在大港乃至整個中國,有點名堂的人誰不知道孟老闆神通廣大?據說你們真相的業務已經擴展到了國外,能與孟總結識是嘯巖的榮幸!前幾次不是我不來,是公司那邊雜事實在太多。您也知道,我在公司,又沒實權,只是個打雜幹活的罷了。」

孟中華說:「王總太客氣了。說真的,以前我倆見過面,但沒有深交。我老孟沒有別的本事,就是甘願爲朋友兩肋插刀。今天您既然來了,說明我們還是有緣分的。如果王總不嫌棄,我們交個朋友如何?」

王嘯巖馬上敬了孟中華一杯,說:「那真是嘯巖的福分!來,乾了這一杯!」

二人一飲而盡。

孟中華忽然嘆了口氣,說:「實話實說,至少王總目前還沒有把我老孟真當朋友。」

王嘯巖一愣,說:「此話怎講?」

「因爲王總太忙,沒有時間瞭解我們真相公司,更沒有時間瞭解我老孟這個人。」孟中華見王嘯巖在聽,接着說,「王總一定問爲何要了解你們呢?一家小小的調查公司而已嘛。但請允許我說句大話,如果王總在兩年前能同我老孟像今天這樣喝酒,現在的藍鯨掌門人不姓葉,而是姓王!」

王嘯巖一震。

他雖然不太瞭解真相是怎麼回事,但也有耳聞。那些與自己過從甚密的業務夥伴在平時的閒聊中,都曾談到孟中華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

但王嘯巖是個驕傲的人。他擁有研究生學歷,出過國,在航運界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平時拒絕與那些沒有身份地位的人交往。在他看來,一個沒有上過大學的人,或許能夠賺點來路不明的錢,但絕對上不了檔次。因此,雖然對真相公司和孟中華這個人早有耳聞,但他一直沒當回事。一個當過兵、幹過幾天警察的人,能有什麼作爲?

但王嘯巖並非等閒之輩。他今天通過短暫的接觸,感覺到面前這位肥頭大耳的私企老闆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朦朧地意識到,今晚孟中華並不是僅僅爲了請他喝酒。

他馬上變得鄭重起來,端起一杯酒,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敬了孟中華一杯,說:「嘯巖愚笨,願聽孟總賜教。」

孟中華也站起來,用肥手托住杯底與王嘯巖的酒杯撞了一下,仰脖子幹了。放下杯子後,他點了根菸,不緊不慢地說:「賜教不敢當。王總是研究生畢業,又出過國,跟海打了16年的交道,發表過46篇高質量的學術論文,30歲就當上了航運帝國的副總裁,放眼海內,能有幾人?最重要的是,王總爲人低調,謙虛謹慎,做事周密,人脈通暢,必在不久的將來成爲中國航運界的領袖人物。我只是一家小企業的老闆,哪敢指教您呢?」

王嘯巖一驚。孟中華三言兩語,已全然昭示他對自己瞭如指掌,而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倘若跟他做生意,豈不是要吃大虧?他暗自叮囑自己,今晚一定多加小心!

不等王嘯巖開口,孟中華繼續說:「不但我不能指教您,我還想請教王總一個問題呢。」

「請講。」王嘯巖聽着。

「依王總看來,您認爲中國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孟中華彈了一下菸灰。

王嘯巖想了想,說:「中國目前的問題很多,我說不好。但依我看來,應該是中國的民主問題吧。」

孟中華說:「哦?請王總說得具體點。」

王嘯巖說:「中國的經濟發展很快,但總體來說,與歐美差距仍然很大。而歐美的經濟發展得益於民主政治。雖然說中國這些年的民主進程走得很好,但遠遠不能和西方國家相比。民主就是保護隱私、自由和人權,反對專制,使整個社會在完善的制度下健康有序地發展,這樣大家纔有幹勁,生產力纔會提高。大道理我就不講了,就拿我們藍鯨來說,簡直就是戴鐐起舞,非常痛苦。本來,一家股份制航運公司,有着多年的國際運輸資源,發展起來非常容易。可是我們呢?不能出一點事故,出了一點事故相關部門就盯着你,三天兩頭整頓、檢查、指導。您也知道,我們藍鯨集團下屬的公司出過事,但這種事情遠的不說,就是在香港或者新加坡,都是由市場來解決的,而不是由政府強行干涉。海上事故,應該由保險機構來處理。市場有市場的規律,如果強行干涉,必然導致走形式主義路線,非但對安全無益,反而會阻礙公司業務的正常發展。我瞎說啊,孟總多批評。」

孟中華擊了一下掌,說:「哪是瞎說?很有道理啊。但這就是我們的國情,沒有辦法。民主當然是個問題,但不是迫在眉睫的問題,這需要時間啊。中國從封建社會直接過渡過來,今天搞成這樣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再者,如果真正的民主在我們80歲時纔來,我們也幹不動了啊。」

王嘯巖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聽孟總的意思,您已經找出了中國目前面臨的最大問題?」

孟中華說:「當然,也是我的一管之見。今天結識王總很高興,就隨便聊聊,說完就完了,不要當真。依我看來,中國目前最大的問題是貧富差距問題。中國幾千年的戰爭史,其實就是利益分配不均而造成的。杜甫的詩寫得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個人活都活不下去了,他就會爲爭取生存的權利而戰鬥。就拿近代史來說,共產黨爲什麼能夠打敗國民黨?因爲國民黨代表地主階級,而共產黨代表工農階級。工人農民活着都成困難,就不會怕死了,所以要戰鬥,爭取自己的權利。當然,這也跟您剛纔講的‘民主’有着密切關係。可是現在都21世紀了,貧富差距仍然存在。您隨便翻翻報紙,那些兇殺案、搶劫案,多數都是這個原因。一些有培養前途的人因爲上不起學只能打工,一些漂亮的女孩本來可以成爲明星,但迫於壓力只能做地下小姐,靠賣淫爲生;還有一些人本來可以活得更長一些,卻因爲交不起昂貴的醫療費只能眼睜睜地等死;還有更多的人,終身目標只是爲了得到一張寫有自己名字的房屋產權證。這些社會現象,說明我們的社會正在兩極分化,即有錢的人可以利用金錢獲取更多的機會和權利,而沒錢的人喪失了學習和工作的機會。我不懂科學,但也知道空氣有冷有熱,導致了風的形成。因此,這個社會變得越來越複雜,使人越來越沒有安全感,這難道不是一個重要問題嗎?」

王嘯巖認真地聽着。他突然發現像孟中華這樣通常被人不屑的人,思考的問題反而會更尖銳更實際,不由得心下暗服。他說:「看來孟總是個憂國憂民的人。但這是大氣候,不是我們商人能左右得了的。」

孟中華笑了。他說:「王總,您誤解了我的意思。這一點我還有點自知之明。國家大事自有人去處理,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會比你我研究得更透徹。我們分析和認識這種現象,就是要從中找到縫隙,看有沒有生意可做。」

做生意?王嘯巖弄糊塗了。再說,我是搞航運的,你是搞地下偵探的,風馬牛不相及,有何生意可做?

但這只是他內心的想法,他並沒有表露出來。不過他已經意識到,今晚孟中華請他出來,還不單單是有事,而且看來事還不小!但既然孟中華沒有切入正題,他也不能顯露出急躁。

於是他打了個哈哈:「嘯巖愚鈍,在對社會階層的認識上難及孟總萬一。今晚聽孟總一席話,當真是茅塞頓開啊。但嘯巖還是想不出,這些跟生意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至少跟我的生意有關係!」孟中華肯定地說,「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假如有一天,王總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出現幾個人攔截了您的奔馳600並威脅您,您該如何處置?」

「報警啊,」王嘯巖想都沒想就說,「我們納稅人養了那麼多警察,他們幹嗎吃的?」

孟中華大笑起來,說:「王總真的認爲警察是萬能的嗎?你或許還不知道,中國大陸近五年來被暗殺的富豪就有200多人,遭綁架和敲詐的大案就有1200多起,而且每個人的資產絕不比王總少啊。我從事調查工作多年,深感貧富差距導致那些貧窮的亡命之徒一再鋌而走險。在南方,結果一個富豪的命就可以得到上千萬的錢。當然,一旦案子被破,兇手是活不成的,乾脆將罪過全部攬下,這樣,幕後兇手就可以在滅掉對手後逍遙法外。王總啊,陰謀在這個社會是存在的,不可不防啊!」

原來說了半天,是想讓我尋求保護!王嘯巖感覺自己虛驚了一場。看來這個孟中華也不過如此!他心裏冷笑了一下。但他的演技已爐火純青,依然笑着說:「孟總,如果我有什麼事,一定會請您幫忙的。但我堅持認爲,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哪會怕什麼陰謀?只要自己不用陰謀害人,也不怕別人算計。」

孟中華突然不說話了。他沉下了臉,對一直在旁邊微笑着倒酒的孟欣說:「小欣,把我的包拿過來。」

孟欣起身將一個高檔的真皮手包用雙手遞給了孟中華。

王嘯巖打了個哈欠。剛纔一直與孟中華瞎侃,差點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難道你想利用美女拉業務?王嘯岩心裏冷笑,這一招恰好不靈……他簡直就想起身告辭了。

孟中華突然嚴肅起來,對孟欣說:「小欣,你先出去,我與王總有事要談。」

孟欣很深地看了王嘯巖一眼,便出去了,並將門關死。

來了!王嘯岩心想,看你要幹什麼?

孟中華看着王嘯巖,壓低了聲音說:「王總,您剛纔說不怕陰謀,但如果是一個天大的陰謀呢?」

王嘯巖一震,感覺頭皮麻了一下,睏意全消。「您……您是什麼意思?」他話都說不利索了。

孟中華並沒有回答他,只是從包裏拿出了一張照片,放到王嘯巖的面前,低聲問:「請問,王總認識這個人嗎?」

王嘯巖拿起照片看了一下。照片上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長得很精幹,梳着一箇中分頭,打着領帶,但一看就是個經過包裝的鄉下青年。王嘯巖並不認識他。

他將照片還給孟中華,淡淡地說:「不認識。是孟總的什麼人嗎?」

孟中華沒有回答他,而是又從包裏取出一張照片,放在他的面前,小聲地說:「這個,王總應該認識吧?」

到底在搞什麼鬼啊。王嘯巖懶懶地看了一眼。

突然,他的臉一下變得蒼白,如見鬼魅一般,瞳孔一下放大了。

照片上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身着藍色夾克衫,大背頭,嘴角長了個很大的痦子。

「您怎麼了?王總?」孟中華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嘯巖才回過神來,語無倫次地說:「沒……沒怎麼。」

孟中華拿了根菸,貼在鼻子上聞了聞,沉聲說:「王總,如果您連這個人都不認識,那就是我老孟交錯了朋友!今天我們就到此爲止吧!」

王嘯巖的冷汗滲了出來。他清醒地認識到,今晚的正題,纔剛剛開始。

「我認識他,他叫杜志明,是一家貨運公司的老闆。但是,他已經死了。」他不敢看孟中華的眼睛。

「說實話,王總,您真的拿老孟當朋友嗎?」孟中華聲音柔和下來。

「當然。不然,我今天怎麼會來?又怎麼會和您聊得如此投緣?」王嘯巖強作鎮定。

「那好。作爲朋友,我就直話直說。這人的確叫杜志明,是江蘇連通貨運公司的總經理。他跟您可不是一般的關係,他的母親您叫她姑媽,他的公司還是您幫他籌建的。而且,他70%以上的業務都靠您罩着,對吧?」孟中華現在說話的語氣不容質疑。

「您……您在調查我?」王嘯巖有點慍怒地看着孟中華。

「我不調查你,怎麼能夠救你?」孟中華已經不像先前那麼客氣了。

「救我?我怎麼啦?有人要暗殺我嗎?」王嘯巖生氣了。

「比暗殺更可怕。暗殺有可能躲得掉,但犯了國法,就非常麻煩了!」孟中華也加重了語氣。

「我犯法?我犯了什麼法?你別信口開河好不好?」現在的王嘯巖,身上的儒雅氣質早已蕩然無存。

「你別生氣嘛,王總。」孟中華的聲音又調到了合適的分貝,「要知道,我老孟雖然不是什麼有身份的大企業家,但目前還沒有一個人說過我信口開河。沒有依據的事,我絕對不會下定論!」

王嘯巖喘了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他居然拿起了酒,給孟中華滿上一杯,心平氣和地說:「孟總,您別生氣。嘯巖只是因爲看到表哥的遺像,有些激動。今天您找我來,有什麼話就直說,我一定配合您!」

這纔是個態度嘛!孟中華心裏在冷笑,但臉上卻又堆起了笑容,說:「那我就隨便講講。您的這位表哥,是在兩年前的‘12.21’海難中去世的,對吧?」

「是啊。」王嘯巖嘆了口氣說,「想不到我的表哥會死在我們公司的船上,真是遺憾啊!」

「有句話你可能不愛聽。」孟中華淡淡地說,「你的表哥實際上是死在你的手上!」

王嘯巖渾身一震,臉又刷地白了。

不等他說話,孟中華搶着說:「因爲,你讓他執行由你策劃的一個陰謀,將他自己的車引爆,從而導致了一場驚世大海難!」

王嘯巖嘴脣劇烈地顫動,冷汗滾滾而下。但他還是掙扎着說:「你瞎說!我怎麼會害死我的表哥?」

「你原本不是要害死你的表哥,而是要殺害你的大舅子,蘇—浚—航!」孟中華一字一頓地念出了這個名字,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你……你有什麼證據?」王嘯巖高大的身軀頓時矮了半截,顯然是落了下風。

「這就是證據。」孟中華將第一張照片甩了過去,「這個人叫李子儀,是杜志明的司機。他還活着。」

王嘯巖忍不住用袖子擦了一把汗,仍在狡辯:「表哥的司機是小張,我認識的。這個人一定是冒充的。你不要聽他亂說!」

「一個20來歲的單純小夥,怎麼會亂說?我問你,發生海難事故那天,你在船上嗎?」

「沒有啊。」

「就是嘛。你又沒在,怎麼知道李子儀不是你表哥的司機?實話告訴你,這個李子儀是你表哥在事發三天前臨時找的。他怕自己的司機太熟了,將來說不定會漏了嘴,因此臨時招了個司機,完事後就辭掉他,給他一筆錢,讓他遠走高飛。」

王嘯巖一時怔住。

孟中華端起酒杯,說:「王總是聰明人,細節我就不講了。實話告訴你,這個小夥子已經將所有的情況向我講了,他現在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王總,要是您還認我這個朋友,請乾了這一杯,我們就以朋友的方式去做事。時間長了您就會知道,我老孟爲朋友兩肋插刀,並不是一句空話!」

王嘯巖說不出話。他感到自己就要虛脫了。但他還是用盡全身力氣抓住酒杯,將酒倒進了喉嚨裏。

五分鐘後,孟中華和王嘯巖離開了飯店。

等他們下了樓梯,一個蓄板寸的男服務生走進這個包房,貓腰鑽入桌子底下,取出一個小小的盒子。然後,他輕輕地關上房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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