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燃燒的大腦 by 蘇珊娜‧卡哈蘭
2020-2-4 16:19
查扣
第二天清早,母親和艾倫過來接我。一看見那輛斯巴魯轎車,我就從父親的房子裏跑了出去。「他們綁架了我,他們強行綁架我。那裏有壞事發生。快開車!」我命令道。
父親已經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說給他們聽了。在我說了那些可怕的話,並且非要他走開以後,他上樓來到一個通過薄牆可以監視我的房間裏,我卻不知道。他努力保持清醒,最後卻睡着了。他一聽見我撞門的聲音,就跑下樓,發現我把自己鎖在衛生間。他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我勸出來,讓我坐到沙發上,他陪我坐在那裏,直到黎明。他給母親打了電話,他們一致同意應該送我到醫院去。但是,有一點他們都很堅決,就是不能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艾倫開車送我回貝利醫生的辦公室,我在後座上休息了一會兒,再次向命運妥協。
「她的腦電圖是完全正常的,」貝利醫生翻看着我的病例說道,「核磁共振結果正常,測驗結果正常,血液化驗結果正常,一切都正常。」
「不,她不正常。」我母親快速說道。我坐在那裏,安靜禮貌地把雙手放在大腿上。母親和艾倫打定主意,不從貝利醫生那裏要到住院證明,絕不離開他的辦公室。
「她喝了太多酒,出現了酒精戒斷的典型反應。」那些症狀包括:焦慮、抑鬱、疲勞、易怒、情緒波動、噩夢、頭痛、失眠、食慾喪失、噁心、混淆、幻覺和癲癇。「我知道,對你們來說很難接受自己的女兒出現這種情況,但是真的,我能說的只有這些。她只需要吃藥,然後不再去派對就可以了。」他說着,意有所指地衝我眨眨眼。
「酒精戒斷?」母親拿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划着紅線的紙。「這些是她的症狀:癲癇、失眠、偏執,而且這些都越來越嚴重。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她喝過酒了。她現在需要住院。不是明天,是現在。」
他看了看我,又看回她。他從未懷疑過自己診斷的正確性,但是,他知道爭辯也沒有用。
「我會打幾個電話看自己能做些什麼。不過,我必須重複的是:我的感覺是,這是一種過度飲酒的反應。」
他離開辦公室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告訴我們一個新消息:「紐約大學有一個24小時的腦電圖監控室。你們願意去那裏嗎?」
「是的。」母親說道。
「他們現在正好有一個牀位。我不知道能保留多長時間,所以,我建議你們去紐約大學,立刻去。」
「太好了,」她一邊說,一邊收拾錢包,並把那張紙折起來,「我們這就去。」
我們通過旋轉門,來到紐約大學朗貢醫學中心新裝修的、繁忙的大廳。
穿綠色制服的護士後面跟着穿紫色制服的助理護士,穿白大褂的醫生們在走廊交叉口交談,而病人們,有的綁着繃帶,有的拄着柺杖,有的坐着輪椅,有的躺在擔架車上被人推過,目光呆滯,一言不發。我怎麼會屬於這個地方呢?
我們好不容易來到住院處,一堆椅子圍着一張小小的桌子,一名護士在那裏把病人分派到這家巨大醫院的不同樓層。
「我要去喝咖啡。」我說。
母親看起來很不耐煩。「真的嗎?現在?好吧,但是盡快回來。」母親內心有一部分依然相信先前那個有責任心的我還在某個地方,她相信我不會逃跑。幸運的是,這一次,她是對的。
在賣咖啡和烘焙食品的一個小櫃檯前,我選了一杯卡布奇諾和一瓶酸奶。
「你嘴裏吃的是什麼?」我回來的時候,母親問道,「你爲什麼要那樣笑?」
我的上嘴脣上有奇怪的泡沫,像是香草和奶精的混合物。
到處都是白大褂。
醫院冰冷的地板。
「她癲癇發作了!」母親的聲音在巨大的大廳裏迴響,3位醫生跑過來壓住我顫抖的身體。
從這裏,從一進醫院開始,我只記得一些片段,多數是幻覺。跟過去不同,這裏少了過去那個可靠的「我」,那個過去24年裏的蘇珊娜。雖然在過去的幾個星期中,我開始一點點迷失自我,我的意識和我的身體之間的關係卻是從現在開始全面破裂的。從本質上說,我已經不在了。我希望自己能夠理解自己的行爲,和這段時間行爲的動機,但是,這裏沒有理性意識的作用。當時我搞不明白,現在依然如此。
這是我迷失的瘋狂歲月的開端。
第2部分
鐘錶
今天幾號?
總統是誰?
每部交響樂都是一次延遲的自殺,對還是錯?
每一片雪花都要爲雪崩負責嗎?
給你10分鐘,你會做些什麼?
痛苦的存在和它經常的消失,哪種情況更令人不解?
天上神明的數量是奇數,地下鬼魅的數量是偶數,還是正好相反?
你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嗎?
你爲什麼要來?
——弗朗茨·賴特,《受理面談》[1],移動汽車旅館
[1] 受理面談,也叫預備諮詢,是指對前來進行心理諮詢的人所存在的心理問題及對此可能給予的心理援助進行判定的、正式諮詢前的談話。——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