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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燃燒的大腦 by 蘇珊娜‧卡哈蘭

2020-2-4 16:19

冷玫瑰


第二天,我回去上班。那天是星期四,我還有足夠的時間寫完一則報道,再改兩篇稿子。可是,這幾篇稿子都沒有達到要求。

「請你先去LexisNexis(世界著名的數據庫)查詢一下。」史蒂夫在那兩篇經我潤色的稿子上寫道。

我告訴自己,不安全感是工作的一部分。記者總是處在一種持續性的自我懷疑的狀態中:有時,當報道的稿件無法通過,或者人們不肯透露消息源的時候,我們的日子就會變成災難;有些時候,那些我們自己都不大看得上的稿子,卻可能成爲撒手鐗;有時候,我們覺得自己是行業裏幹得最好的;有時候,我們又會覺得自己是個蹩腳記者,應該着手去找一份穩定的辦公室工作纔對。不過最後,甚至連這些起起落落的情緒都沒有了。爲什麼我的一切突然變成這樣?幾個星期以前,我還對自己的記者職業感到滿意,現在居然變成這樣。一想到這裏,我就害怕起來。

我對自己的拙劣表現深感沮喪,於是再次跟上司提出想早點兒下班,希望這都是由於單核細胞增多症的關係。也許一夜好眠能夠讓我回歸正常的自我。

那天晚上,我輾轉反側,心中滿是對自己生活的擔憂。第二天早上鬧鐘響起的時候,我一邊按下靜音按鈕,一邊決定再請一天病假。又睡了幾個小時,我才醒來。經過這樣的休息,我感覺自己平靜了許多,彷彿那個單核細胞增多症只是一場遙遠的噩夢。現在,週末已經在地平線向我招手。我給斯蒂芬打了個電話。

「我們去佛蒙特吧。」這是一種通知,而不是商量。幾個星期之前,我們曾經計劃要去佛蒙特,在我堂哥的家裏住幾天,可是,自從我生病之後,這個計劃就被我們心照不宣地擱置下來了。斯蒂芬似乎感覺到我並沒有恢復以前的狀態,列舉出好幾條理由,來說明我們爲什麼不應該急於開始這次旅行。

這時,我的手機顯示有另一個來電,是羅斯坦醫生。

「血液檢測的結果出來了,你的單核細胞增多症檢查結果並不是陽性。」他說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

「哦,那一定是跟花園有關的某種病毒,現在,它已經不在你的身體裏了。」

我興奮地給斯蒂芬打回電話,堅持說我們應該收拾好行李出去度個週末。他答應了。那天下午,我們借了母親的黑色斯巴魯汽車,往北驅車4個小時,來到佛蒙特的阿靈頓。那是一個完美的週末: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早晨,我們一起去當地一家名爲「起來吃早餐」的餐廳吃飯,然後去奧特萊斯購物,去滑雪(或者說是:斯蒂芬去滑單板,我則在小屋裏看《遠大前程》)。

星期天,一場暴風雪來襲,我們很高興有理由在這裏再待一天,這意味着又要多請一天假。最後,我答應跟斯蒂芬一起出去滑雪。他把我帶到一座小山頂上。過去我曾經滑過幾次,並沒有覺得中級道很難,當然,我也算不上一位專家。

可是這一次,當冷風夾雜着雪片,把臉頰吹得生疼時,我忽然覺得這座山顯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陡峭得多。腳下的雪道又長又窄,充滿挑戰。我忽然覺得非常無助,內心恐慌起來。我曾讀過關於內心深處的飛行恐懼症的文章,但自己從未經歷過。

「準備好了嗎?」斯蒂芬的聲音在咆哮的風中顯得很遙遠。我的耳朵能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直跳,一邊滑着,一邊想到更加可怕的場景:萬一我再也爬不起來怎麼辦?萬一斯蒂芬把我留在這裏怎麼辦?萬一他們再也找不到我的屍體怎麼辦?

「我做不到!」我大喊道,「我不想滑了,請別逼我。」

「來吧!」他說,可當他覺察我的焦慮時,就不再逗我了,「沒關係的,我向你保證,你不會有事的。我們會慢慢滑。」

我緊張地跟着斯蒂芬,沿着中級道往下滑。我慢慢加快速度,感覺自己剛纔被嚇成那樣真是太傻了。幾分鐘後,我們平安到達山腳下。這時我意識到,剛纔的恐慌絕不僅僅是對高度的恐懼。不過,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對斯蒂芬說。

星期一晚上,回到母親在新澤西的房子,我還是很難入睡,感覺自己真是想家了。我翻看了以前的舊衣服,發現大學時期只能提到大腿的褲子,現在居然正好穿上。我高興地想:自己總算是做了件對的事情。

我將很快親身體會到,這種病的特點就是時好時壞,使得患者相信最糟糕的時候已經過去,但其實它只是暫時被削弱,很快又會反彈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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