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3 名門潦倒，怎生盼得，華發銀輝（八）

眾人原以為了盡和厲工之間的交手會僵持一段時間，不曾想眨眼便分出了勝負，而且還見血了！等到大夥兒能看清楚的時候，兩人已經分開，各自退了一步站定。但兩人胸前的衣衫都有些破損，更是灑滿了鮮血。血流的極多，連腳下的石頭上也灑滿了，卻瞧不清楚那血是誰的。單看兩人露出在外的皮膚，血痕宛然可見！

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那厲工定定的站著，任由胸前的血不斷的往下滴，神情竟有些茫然。了盡卻「阿彌陀佛」一聲，雙手合十，淡淡道：「有因就有果，有果必有因！今日之果乃他日之因，但又何嘗不是日後恩怨紛爭的起點呢？你也該清醒一些了。人心難測，慾壑難填，切不可在這一條路上陷入太深而無法自拔！否則即便日後能破碎虛空，也會有無法掌控自己的意念和情緒的極大風險，落得一個瘋瘋癲癲的下場！」

厲工冷冷的盯著了盡，嘴角動了動正要說話，忽然間劇烈的咳嗽了幾下，竟是吐出一大口血出來。看樣子他的傷勢極重！了盡歎了口氣，又緩緩道：「看來你要等的那人應該不會出現了……想當初，我答應和你聯手，心裡明知道你野心不小，倒也是存著有朝一日將你徹底感化的念頭，如今想來，未嘗不是我的個人癡念！罷了，罷了！」

說完他竟不理會厲工，轉身走到了那卓一航的身邊。厲工竟也站在原地不動，沒有其他動作。了盡走到卓一航身邊，緩聲道：「卓施主，今日的事情原是我了盡的錯！不曾想驚擾了施主的事情，老僧便給你一個彌補吧！」

說完他輕輕揮動雙手，手指彈動，竟是將手中沾染的鮮血都撒了下來，準確的彈到了幾尺之外的兩朵優曇仙花上。原本優曇仙花還沒有開放，只是花骨朵的狀態，但神奇的是，這幾滴血一落下便迅速被花骨朵吸收，然後兩朵花輕輕抖動，在眾目睽睽之下便是肉眼可見的速度抽絲剝繭，伸展枝葉，層層疊疊的綻放開來！

兩朵曇花，一紅一白，交相輝映，剎那間芳香滿山！它們盛開的如此突然又如此高潔美麗，以至於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驚艷之餘，頭腦中竟只存了欣賞這難得一見的奇景的唯一念頭！

卓一航「啊」了一聲，上前兩步站在了曇花旁，似乎想伸出雙手去觸摸，又怕污損了曇花，手伸到半空便縮了回來！

這是真正的優曇仙花！

儘管也是第一次見到，但他在內心裡十分篤定！數十年的守護，已經讓他與優曇仙花之間生出了某種玄奧難言的聯繫。這一刻他等了數十年，當年沒有親眼得見，今日總算是得償所願。花開比蒂，絢麗難言，看著眼前的奇花，一時間數十年的記憶都在心頭流過，便是這位當年的天之驕子也情難自禁，眼角已然濕潤！

耳中聽著了盡的聲音繼續道：「厲工的血液之中有一種神奇的生機，我用它來催發優曇仙花，不僅沒有副作用，反而可以增強優曇仙花的效果！卓施主，這算是了盡一個小小的心意！」

「……大師，多謝了！」

卓一航震動之餘不忘向了盡致謝，罷了他又加上一句：「今日的事情其實不是大師你的錯，主謀在於這厲工！我還要謝過你當年的點醒之恩呢！」

了盡微微一笑：「當年你我偶遇，老僧曾經與你說過一些禪語，不知你是否還記得？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這兩朵花，你便是採了去做你的事情吧！那位苦盟主說得對，所謂的一些交代，其實不是給別人的，而是給自己內心的，但也正因為如此，往往都會成為內心裡的障目一葉罷了！」

這句話充滿了禪機哲理，卓一航身軀震動，臉上似喜非喜。他朝那了盡深深一禮，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了盡微笑點頭，緩步走回了原本站立的位置，只是這一次走的比較緩慢。人們看得清楚，了盡每走一步，腳下都會滲出一些血水來，將地面都染紅了！看來方才與厲工的一戰，他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大師！」

卓一航伸手要去扶他，卻被了盡輕輕地推開了。老和尚慢慢走到了封禪台的邊緣，忽地衝著滿山群豪彎腰施禮，長歎一聲道：「了盡今日犯下大錯，也不敢奢求諸位的原諒。日後如有機緣，定會為今日之事盡責！」

話音剛落，之前幫助了盡做事的玩家就紛紛收到了一條消息：「得到淨念禪宗宗主了盡的承諾，答應玩家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因為了盡禪主被人誤導，犯下大錯，在任務期間跟隨他並利益受損的玩家，有權要求了盡幫忙做一件事情。事情的價值與玩家之前的貢獻度齊平。無論了儘是否死亡和重生，該任務一直存在，不會掉落，直至任務完成！」

得到這個消息的玩家面面相覷，又驚又喜。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算是系統的承諾，了盡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或者重生復活多少次，這個任務都會存在，不至於因為變故被歸零了！

看來這是了盡給予玩家的一番心意了。只是玩家們有補償，是否現場的npc也會同樣得到了盡的承諾？不過這不是玩家們能夠知曉的了，不少npc的臉色都帶著訝然，想來也有另一番交割在裡面。

卻見那了盡說完，又對不遠處的虛玄和了空一拜，道：「日後要辛苦兩位了！惹出這麼大的事情，還累的禪宗千年清譽受損，了盡真是過意不去！」

不同於旁人，那兩人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們嘴唇微動，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用禪宗的大禮回了過去，臉上帶著淡淡的悲傷。很多人也開始意識到了不妥，了盡這一番舉動，更像是要掛了之前的徵兆啊！只見了盡最後又衝著阿飛的方向一拜，道：「多謝苦施主和諸位英雄奔波辛苦！嵩山若不是有苦盟主和諸位出面，或許今日的局面更加不堪，了盡真是萬死莫辭了！」

阿飛道：「我也是受人所托，原也沒有什麼。大師，嗯，大師？」

他喊了兩句，發現那了盡擺了一個下拜的姿勢再也不動了。眾人吃了一驚，早有人搶上前去查看，剛剛碰到衣衫，就發現了盡和尚腳下的鮮血已經流了一大灘，將整個地面都染紅染透了！而他本人早已經沒有了氣息，氣絕身亡。

禪宗的和尚們登時放聲大哭，有人將了盡小心放平了，才發現他的胸前位置有個大洞，卻是被人用手生生插入，破壞了心臟要害。裡面的血大都流了出來，生機其實早就斷絕了！

眾人都是嘩然！這一定是方才與厲工動手所傷！這麼恐怖的傷，別說是面不改色的說話了，就是站在這裡都是極難。而了盡與厲工鬥過之後，竟是撐著做了這麼多事情，委實叫人難以相信！

可他這般「以命換傷」是為了什麼，盛怒之下對厲工的反擊？還是為了彌補對卓一航那份信任的愧疚，亦或者是想挽回禪宗的清譽？人們在心裡默默盤算，更多的還是感慨一代高手的隕落。

畢竟是白道聖地之主，了盡的死還是引起了現場的震動，甚至還伴隨著一些騷動。感慨唏噓之餘，有人低聲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了盡還是刻意尋死去了！」

「哼哼，犯錯之後一死了之，想以一人之身挽回門派的清譽？npc的這種伎倆早就被用爛了啊！」

「我也覺得了盡沒有這個必要！局面都已經如此明朗了，封禪台這麼多高手已經將厲工團團圍住，他還能插上翅膀飛走不成……我想或許是了盡禪主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關！」

「可能這是npc的思維吧！而且也只有這種方式才能取得厲工的血，從而催發優曇仙花呢！」

「要我說即便沒有厲工的血。優曇仙花一樣會開，只是開的晚一些。嗯，或許在效果上也會差一些。但這並不影響最終結果啊！」

……

議論這些話的大都是玩家，聲音也都是壓得很低，npc可不會公然這般說，尤其是對方屍骨尚在的時候。但這些聲音還是逃不過阿飛這等高手的耳朵，他心裡微微一動，轉頭看了一眼上官婉兒，發覺對方竟也是同樣的表情正在看著他。

「嗆！」

便在此時，一聲悠揚悅耳的拔劍聲音忽地響起。旋即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飄然上台，手中長劍直接指著厲工和大密宗兩人！

大夥兒一片驚呼，不僅是因為這女子身上驟然爆發出來的驚人氣勢，更因為這女子的身份！卻聽得這女子緩緩道：「慈航靜齋秦夢瑤，今日用手中飛翼劍，向血手厲工和藏青大密宗討教！夢瑤誓要將首惡除盡，以慰了盡師傅之靈！」

「秦夢瑤！」厲工臉色一沉，「你不是發誓只守護曇花，旁的事情一概不理嗎？難道慈航靜齋的人說話，也都是這麼不算數了？」

那秦夢瑤近乎無暇的俏臉上顯出了一絲悲傷的神色：「是了，夢瑤是這麼說過！眼下優曇仙花已開，這個誓言我也會繼續遵守下去。但是對於了盡大師……當年夢瑤在禪宗學藝三年，正是拜在了盡大師的門下，他相當於是我的師傅。方才夢瑤料不到了盡師傅會用這種方式來補償旁人，但事已至此，夢瑤能做的就是不讓傷害了師傅的兇手繼續逍遙下去了。如果非要說夢瑤說話不算數，那夢瑤情願背上這個說話不算數的污點！」

話說到這裡，飛翼劍忽地化作了兩點寒星，同時朝厲工和大密宗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