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斑駁夕陽幾度紅，家國言英雄（四）

「嘖嘖，要攤牌了麼？我覺得那黃蓉說得挺有道理的。這裡面一定有內幕，華箏身上的秘密著實不小啊！」

「內幕什麼的都無所謂了！沒看到那魔師已經下達了最後通牒了麼？想必一會兒此事就會有個了結。哎呀媽呀，老子今天被困在襄陽城三個小時了。搞得我今天的門派任務都黃了！」

「哎，你們說，這郭靖會做什麼選擇？」

「這哪裡猜得出？不過他既然是大俠，應該是以大局為重吧！」

「是啊，畢竟他是為國為民著稱的郭大俠！送走了華箏著實對大家都好！只是苦了那華箏......若是以後郭大俠再來點補償或許就行了。」

「嘿，事後補償？我倒是不這麼認為呢！這裡面陰謀多多，郭靖要是個男人，就應該熱血一點，與那龐斑直接擼袖子幹起來。」

「對的，先打起來再說啊！我們都等大場面等了半天了！」

......

此時的襄陽城，被困在城裡面的玩家正通過系統頻道相互交流。眾人雖然不能把消息傳出去，但可以在這個區域內部形成一個覆蓋數千玩家的聊天群，裡面說什麼的都有，相互之間也是公開的，便是阿飛也能夠看到眾人在說些什麼。

討論最多的自然就是眼下的局面了。面對魔師宮與龐斑所設下的局，郭靖最終的選擇會直接決定了今日是戰是和，這可是與玩家們的利益息息相關。大部分玩家普遍覺得郭靖可能會以某種形式的退讓來換取襄陽的和平，畢竟城下那些被俘的人以及襄陽城的軍民，看起來還是要重要一些。若是為了一個華箏而犧牲了這些人，怎麼看都不像是郭靖的作風。

不過也有人持反對意見的，直接言明郭靖不可能退讓。黃蓉都態度鮮明的質疑了，而且這局面明顯就是城下之盟，若是接受了魔師宮的要求，且不說郭靖的個人聲望會遭受一些非議，更要提防魔師宮可能的陰謀詭計。

畢竟魔師宮之前事先使人殺了呂德，想必對此也是早有準備。就如那黃蓉所言，一個華箏就真的這麼重要，要整個域外武林都興師動眾的前來簇擁迎接麼？若是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大夥兒都是不信的，郭靖更不會輕易的放手。

「飛哥，你覺得郭靖會做出什麼選擇？」

小年趴在遠處牆頭上看了一會大戲，忽地轉頭，低聲問了阿飛一個問題。

阿飛正看得出神，乍一被問也是一愣，一會兒才搖搖頭道：「不知道。無論什麼選擇都難，總要犧牲掉另一方，這就看個人的權衡了。所以之前郭靖親自陪同華箏去域外，實在是一個妙招。至於現在，或許......哎，不好說！」阿飛本想說他也認為郭靖會以國事為重的，但內心裡不知怎地又有了不確定性。

「那我們還是按照計劃行事？」小年問道。

阿飛點頭道：「按照計劃吧！無論郭靖做什麼選擇，我只要郭襄與何足道安全就行，這是我今日的唯一目的！」

小年衝著阿飛一豎大拇指，笑道：「飛哥對那兩位朋友真是不錯啊！你目的和動機明確，不像其他人！」

阿飛奇道：「什麼其他人？」

「襄陽城裡的其他玩家啊！」小年歎了口氣，「他們動機不純，可盼望著這兩方人馬盡快打起來呢！」

阿飛登時明白過來，兀自微微一笑。

方纔他也大概看了玩家的發言，的確大部分人並不關心郭靖的最終選擇是什麼，而是都帶著某種特殊的期望，希望這兩家勢力無論如何都要打起來的！

畢竟只有打起來場面才會好看，更重要的是，只有撕巴起來的npc才能給玩家帶來實在的收益。要知道npc的死亡和隕落，往往也伴隨著一本本絕學秘籍的現世。在這樣一個架空虛擬的世界中，真正關心所謂家國大義的還是屬於少數。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郭靖死了能夠百分百爆出降龍十八掌和九陰真經秘籍，說不定現在就有玩家開始動手了。

不說旁人，即便是阿飛他自己，也只是制定了針對那兩人的救援計劃，沒有將自己放在家國大義的角度來援助郭靖，或者依仗盟主身份搞一些江湖義舉什麼的。畢竟遊戲中的國家和民族大義都淡漠了許多，很多玩家甚至一開始就選擇了域外的江湖門派，他們追求的只是武學高低，而不是那些虛無縹緲的民族情懷了。

在這種背景和氛圍下，素來講究家國情懷的郭靖一直以來並沒有太多展示自己「俠之大者」的舞台！即便是系統強行塑造出來兩個民族的對立劇情出來，也無法讓玩家深入參入。現實世界大一統，自然不會在遊戲的世界中莫名其妙的相互仇恨。因此郭靖、張丹楓等人多年來遠不如東方不敗、葉孤城等人來的耀眼炫目。

想到這裡，阿飛心下好奇問道：「小年，你呢？除了幫我之外，你還有什麼計劃？」

「我嘛！」小年輕輕的撓了撓頭，「如果有機會，我倒是願意幫郭靖一把。」

「哦，這倒是一個新的角度。富貴險中求麼？」阿飛笑道。

顯然他誤會了小年的意思，卻見那小年搖頭笑道：「富貴什麼的倒是後話。畢竟，畢竟那是郭靖大俠啊！」說到這裡他的語氣有些歎息，抬起頭，眼中彷彿是回憶起了很多事情，「當初我之所以答應了賜你一槍在襄陽做線人，就是因為在襄陽能夠近距離的接觸一下這位傳說中的大俠。他是我童年偶像，至今也挺佩服他的。這些日子我見了他的行事作風，果然處處透著俠義的風範。今日要是我換做是他，別說是站在這裡做什麼決定了，就是安穩的站在這城牆上都難。他無論做出什麼決定，一定都會有得有失，我只希望能夠盡我所能，不至於讓這位俠之大者太過於為難。」

阿飛愣了一下，對小年有這樣的想法甚感驚訝。

小年有些不好意思道：「倒是讓飛哥您見笑啦！」

阿飛卻搖搖頭，正色道：「你能夠不為趨利而來，至少說明你是一個有原則有俠義心腸的人。我很佩服，賜你一槍倒是好眼光！」

小年一笑沒說什麼。阿飛也沒有再說話，大江湖是一個極為開放的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遊戲江湖的方式。像小年這樣為了情懷而堅持自己要做的事情，在這個江湖中或許並不算多，但這不妨礙阿飛對他的欽佩。

就連阿飛有時候也會因為情懷而做出一些無利可圖的舉動，無非是想更深入的體味這個江湖罷了。郭靖在他的心目中也是一個光輝萬丈的人物，如果不是今日有著更明確的目標，說不定他也會加入小年的行列。

阿飛深吸一口氣，知道此時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當即默默運轉玄功。此時城上城下的目光都落在了郭靖的身上，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極長。卻見那郭靖長長的歎了口氣，垂首道：「今日之局，郭某雖不曾預料，卻也並非沒有絲毫準備。早在那一日呂太守被人所害，我便擔心有人會因此對襄陽不利。所以日後種種事件，但凡會涉及到襄陽的，我郭某人都會推脫開來，甚至不惜得罪那武曌女帝也不想沾身。只可惜我雖竭盡全力，依舊擋不住有人成心算計。」

眾人不知郭靖為何忽然說起這話來，城上城下都是安靜的聽著。那郭靖繼續道：「今日之事，具有因果，倒是讓諸位笑話了。其實家事國事，郭某從來都沒有真正分清楚過，只知道有一些事情不能去做，有一些則非要去做罷了。」

說到這裡，他自左到右看了一眼襄陽內城的群豪，又轉過頭去極目遠眺那襄陽城全貌。以內城為核心，襄陽城往外擴展算得上樓閣起伏，更有無數的樓台隱沒在夕陽下的薄霧之中，逐漸與那遠處青山溫柔起伏的曲線連成了一線。這個城他已經守護了數十年，卻從來沒有如今日這般看過。

「在今日之前，郭某已經給女帝去了一封信，言明華箏就在我府中，相關過往我都據實寫在了信中。至於女帝要怎麼做，自然會由她來決定。不過我也說了，待華箏盤桓做客數日之後，我會親自陪她去域外見大汗。後續朝廷軍務，都會由女帝重新指派人手來接任。想如今，這封信應該已經到了京城了。」

眾人也都是嘩然，心想郭靖竟然還有這般的安排，原來也不是全無準備，是那黃蓉給的主意麼？卻聽得那郭靖繼續歎道：「世人稱我為大俠，並不是因為我武功多麼高強，實則是因為我郭某數十年來為中原武林的和平安定盡了一些綿力。但不曾想今日，卻因為我私人的事情給襄陽城帶來了如許災禍。那今日的一切，便是由郭某來一力承擔吧！」

說完他忽然縱身一躍，跳下了矮矮的內牆，如蒼鷹一般落入了對方人群之中。那裡正是魔師宮劫掠的襄陽群豪所在，郭靖落地之後，左右手分別拍出數掌。這是練到了極致的降龍十八掌，剛猛力道委實世間第一。登時狂風大作，人群不由得一陣大亂，一群蒙古武士根本無法抵擋郭靖神力，被吹得東倒西歪，潰散開來。那郭靖趁機將耶律齊等人救下，大聲喝道：「繼續聚攏人手，撤往內城，聽候我家夫人調遣便是。」

這些人對郭靖敬若神明，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更有一些人奪過了兵器，想要協助郭靖一同禦敵。當此之時，遠處卻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郭先生，這就是你的選擇麼？捨棄整個襄陽不顧，唉，你便是救了他們幾個，對整個襄陽又有何用？」

那郭靖卻沉聲道：「龐斑，你想要郭某的選擇，這就是我的選擇了。」說著他大踏步上前，竟是迎著潮水般的蒙古武士和魔師宮高手，劈風斬浪般朝龐斑所在的地方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