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老和尚

楊天一路小跑，終於，在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摸回了自家在貧民窟家，一個搭建在地坑上面的破爛窩棚。

窩棚裡，老媽正在將白天拾到的破爛和牛馬糞便等混在一起，放在火塘裡生火。四面漏風的窩棚，如果一天晚上不生火，就能凍死人。

老爸還是像以前一樣，斜躺在一堆柴草裡，手拿著一個破舊的酒壺，不停的往嘴邊湊。但是，那酒壺已經空了很久了，一滴酒也倒不下來，醉眼惺忪的老爸卻不肯放棄。

楊天歎息一聲，這個家，也許早已經毀掉了。

楊媽看見站在窩棚門口的楊天，眼中帶著些許擔心，嘴裡卻是怒喝道：「小兔崽子，又跑到哪裡去晃了？天黑了都回家，凍不死你！」

楊天立刻換了一副笑臉，他不想家人擔心自己。楊天笑嘻嘻的說道：「老媽，你先別罵！我今天可是找到了正經活兒，在西寧門接到了幾位仙師，我幫他們帶了半天的路，掙了一塊一兩碎銀和一桶雞腿的賞賜呢！那仙師大人見我手腳麻利，還說讓我明天繼續去給他們帶路呢！」

楊爸繼續和空了的酒壺戰鬥，楊媽卻是眼前一亮，走到楊天面前伸出手，問道：「銀子呢？」

楊天歎道：「銀子，被痞子蔡三搶走了。不過，我把雞腿帶回來了。諾，您瞧！好多肉啊！」

楊天獻寶似的把那一桶炸雞腿遞到楊媽面前，雙眼裡閃爍著興奮。楊媽歎息著接過炸雞腿，嘴裡絮絮叨叨的罵道：「殺千刀的痞子蔡三！我兒子的錢他也搶！哎，小天啊。你怎麼不把銀子留下呢。雞腿這種東西，又吃不了多長時間，要是把銀子拿回家，那能買多少粗糧回來啊，至少能讓我們家吃一個月！下次要記住，銀子更重要！」

楊天樂呵呵的說道：「老媽，我們家已經很久沒吃肉了。我這不是想著讓家裡嘗嘗葷腥嗎。再說了，我明天還要去給仙師帶路呢。明天，我一定記得把銀子藏好，拿回家孝敬您。」

楊媽歎息著從身後的角落裡拿出一罐子用雜糧和野菜熬的粥，遞給楊天說道：「有肉也不能多吃。和野菜粥一起吃，能吃得久一點。他爸，別喝了，趕緊過來喝粥，吃雞腿。」

楊天自己從角落裡拿出一個粗碗，盛了半碗粥，然後啃雞腿。

楊爸卻已經不再和酒壺作戰了，眼角流下幾顆眼淚，伸手悄悄抹掉，然後，默不作聲的拿出碗，喝粥吃雞腿。

一家人，在微弱的油燈光下，沉默的吃著。這樣溫馨的能吃飽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了。

楊天默默的啃著雞腿，心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家的往事。想當年，楊爸也算是安牧城裡的一號人物。當然，不是仙師。即便是在北荒這種仙師和凡人混居的地方，能走上修仙道路的人，依然不多。楊爸的家族，沒有結交仙師的機緣，走的是以武入道的路子。但是，古往今來這麼些年，能從武道突破到仙道的人，幾乎是，一個也沒有。楊爸很努力，也很有運道，在北荒冒險的時候，吞食了一株百年靈藥，年紀輕輕就突破到了武道的後天之境，成為了安牧城勇昌門的一位武道供奉。勇昌門，又是安牧城裡的仙門丹谷派的下屬凡人勢力。按照楊爸的說法，當年他可是極有可能得到丹谷派一位煉丹仙師的賞識，一躍成為仙門雜役弟子的。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十年前，丹谷派被安牧城裡另外的三個仙門勢力聯手剿滅了。勇昌門也跟著煙消雲散，就連楊爸，也被另外的幾個凡人勢力派出的供奉打成重傷。雖然僥倖保住了性命，卻經脈骨骼盡碎，從此成了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廢人。楊家也一落千丈，牆倒眾人推，從衣食無憂的安康之家，落到了如今這幅田地。

楊天甚至記不清自己小時候享受過的安逸生活，那時他還太小，什麼都記不得了。只記得小時候的被窩，好暖和。

一家人正在沉默的吃飯，忽然，窩棚門口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幾位施主，貧僧已經幾天沒吃飯了。不知能否施捨一點吃食，貧僧必定為幾位施主日日誦經，祈求佛祖保佑你們闔家安康，幸福綿長。阿彌陀佛。」

楊家三人往窩棚門口看去，藉著微弱的燈光，看到門口站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他的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僧衣，手裡拿著一個破缽盂，另一隻手裡拿著一串念珠。只見他站在那裡，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彷彿隨時都會死去一般，沒有多少生機活力。

楊媽心善，歎息一聲，拿出一個粗碗，盛了滿滿的一碗野菜粥，遞給那老和尚。

楊天歪著腦袋想了想，拿出一個炸雞腿，遞給老和尚。

楊媽瞪了楊天一眼，準備拿回炸雞腿，說道：「小兔崽子，你不知道出家人是吃素的啊，不要壞了大師的修行。」

楊天訕訕的笑了笑，那老和尚卻伸手接過炸雞腿，笑呵呵的說道：「阿彌陀佛。貧僧活得久了，也看開了。想起神僧曾經留下的佛偈，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這點葷腥，貧僧早已不戒了。」

楊媽有些目瞪口呆，楊天卻是笑嘻嘻的看著老和尚捧著雞腿，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老和尚啃了一口雞腿肉，細細的嚼碎了，慢慢的品嚐。半晌，老和尚歎道：「有肉無酒，人生一大憾事啊。那位施主，不知可否施捨一點酒水給貧僧？」

楊天目瞪口呆，楊媽卻是有些警惕，這老和尚，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和尚，不光吃肉，還要喝酒？

楊爸瞇著眼，盯著老和尚看了一會兒，默不作聲，將手中的空酒壺扔給老和尚。

楊天也笑呵呵的坐在地上，準備看笑話。

楊媽歎息一聲，不管了。看這老和尚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不要死在自己家裡就行。

老和尚喜滋滋的接過了酒壺，然後，將雞腿用嘴咬住，用他那破舊的衣袖擦了擦手中的缽盂，提著酒壺，往缽盂裡倒酒。

楊家三人都等著看笑話呢，他們都知道，楊爸的酒壺早就空了，滴酒不剩。突然間，三人都不說話了，微弱如豆的燈光下，能看到楊家三人的眼睛都變圓了幾分。

那老和尚，居然用楊爸的空酒壺倒出來一股清冽的美酒！酒水不停的往下倒，不一刻，那缽盂裡，已然裝滿了美酒！酒香四溢！

這是，仙師？！

能用空酒壺倒出酒香撲鼻的美酒來，這手段，不是仙師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