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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人 by 泰絲‧格里森

2020-1-31 18:27

  一鍋小牛肉義大利麵醬已經在爐子上燉了快兩小時,小番茄加大蒜和燉肉的濃郁香氣,壓倒了料理台上烤盤裡那隻烤得褐亮的十八磅火雞的平淡氣味。瑞卓利坐在她母親廚房裡的餐桌旁,把雞蛋和融化的奶油攪進一缽剛煮好、壓碎的馬鈴薯泥。她在自己的公寓裡很少花時間做菜,要吃飯時,就是把櫥櫃和冰箱裡找得到的食材都扔進鍋子。但是在她母親的廚房裡,烹飪絕對急不得。這是一種崇敬的行動,要向食物本身表示敬意,無論食材有多麼卑微。從切菜、攪拌到淋醬汁,每個步驟都是嚴肅的儀式,最後的高潮就是把一道道菜端上桌,得到適當的欣賞和驚嘆。在安琪拉的廚房裡,絕對不能抄捷徑。

  於是瑞卓利慢條斯理地把麵粉加入那缽洋芋泥和蛋汁中,用手混合。她在揉麵的節奏中找到安慰,默默接受了這個過程不能急。她這輩子不肯接受太多事情了,因而花了太多精力想要更快、更好、更有效率。難得一次,她向製作義大利馬鈴薯麵疙瘩這種「絕對不能貪快」的需求屈服,感覺很不錯。

  她又撒了些麵粉,然後揉著麵團,專注在手指底下麵團的絲滑質地。在隔壁的客廳,男人們聚集在電視前,ESPN運動頻道的聲音開到最大。但在這裡,關上的廚房門降低了體育場上觀眾的吼叫和運動主播的喋喋不休,她在寧靜中工作,雙手揉捏著現在已經頗有彈性的麵團。她的專心只被打斷一次,就是艾玲那兩個學步期的雙胞胎兒子之一穿過雙向門進入廚房,腦袋撞到餐桌,然後開始尖叫。

  艾玲跑進來抱起他。「安琪拉,你確定不需要我幫你們嗎?」艾玲問,聽起來似乎是很想逃離吵死人的客廳。

  正在炸卡諾里捲外殼的安琪拉說:「想都不要想!你去照顧兩個小傢伙就行了。」

  「麥克可以幫我留意他們。他在那裡除了看電視之外,反正也沒別的事做。」

  「不,你就坐在客廳裡放輕鬆。廚房裡小珍和我都打點好了。」

  「如果你真的確定……」

  「確定,我很確定。」

  艾玲嘆了一口氣,走出廚房,那個兒子在她懷裡扭動著。

  瑞卓利開始把麵團揉成一整條,準備切成義大利麵疙瘩。「你知道,媽,她真的想來幫忙的。」

  安琪拉從油鍋裡撈出金黃酥脆的卡諾里捲外殼,放在紙巾上瀝乾。「讓她看著小孩比較好。我這裡有一套系統。她在這個廚房不會曉得該做什麼的。」

  「是喔,我就曉得?」

  安琪拉轉身看著她,濾杓滴著油。「你當然曉得啊。」

  「我只曉得你教我的。」

  「我教你的還不夠嗎?我做得還不夠好?」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安琪拉挑剔地看著女兒把麵團切成一吋長的小塊。「你認為艾玲的母親敎過她怎麼做這樣的義大利麵疙瘩嗎?」

  「我不太相信,媽。因為她是愛爾蘭裔的。」

  安琪拉哼了一聲。「這是不讓她進我廚房的另一個原因。」

  「嘿,媽!」法蘭基說,猛地推門進來。「你還有小點心或什麼的嗎?」

  瑞卓利抬頭看到她哥哥大搖大擺走進來,他看起來就是十足的海軍陸戰隊員,太壯碩的肩膀跟他現在打開的冰箱一樣寬。

  「你們不會把那個托盤的點心都吃光了吧?」安琪拉說。

  「沒有,那兩個小搗蛋的髒手把食物都摸過了,我才不要吃。」

  「冰箱下層架子上有乳酪和薩拉米香腸,」安琪拉說。「還有一些烤好的甜椒,就在料理台上的那個大碗裡。你自己再弄一盤吧。」

  法蘭基從冰箱裡抓了一瓶啤酒,開了蓋子。「媽,你來弄好不好?我不想錯過最後一節。」

  「小珍,你幫他們弄一托盤點心過去,好嗎?」

  「為什麼要我弄?他又沒在做什麼重要的大事。」瑞卓利抱怨。

  但是法蘭基已經離開廚房,大概回到電視機前喝他的啤酒了。

  珍‧瑞卓利走到水槽沖掉自己手上的麵粉,不久之前她所感覺到的那種寧靜已經消失無蹤,代之以一種熟悉的煩躁感。她把新鮮柔滑的莫札瑞拉乳酪切丁,又把薩拉米香腸切成紙一般的薄片,排列在一個大盤子上。加上一小山烤甜椒和一匙醃橄欖。要是再多,就會破壞掉那些男人的胃口了。

  老天,我現在的想法就跟老媽一樣。我幹嘛在乎他們的胃口會不會被破壞掉啊?

  她端著那個大盤子進入客廳。她爸和她的兩個兄弟像無腦智障似的坐在沙發上,呆滯的眼睛瞪著電視螢幕。艾玲正跪在聖誕樹旁的地板上,拾著脆餅乾碎屑。

  「對不起,」艾玲說,「道格的餅乾掉到地毯上了,我沒來得及接住──」

  「嘿,小珍,」法蘭基說,「你能不能讓開,我看不到球賽了。」

  她把那一大盤開胃菜放在茶几上,拿起原先那一盤被小鬼弄髒的食物。「你知道,」她說,「應該有人可以幫艾玲注意一下那兩個小鬼的。」

  麥克終於抬起頭來,雙眼發愣。「啊?喔,對啊……」

  「小珍,讓開。」法蘭基說。

  「你要先說謝謝。」

  「謝什麼?」

  她拿起自己才放下的那盤開胃菜。「既然你根本沒注意到……」

  「好啦,好啦。該死。謝謝。」

  「不客氣。」她又放下盤子,這回很用力,然後往廚房走。到了門邊,她暫停一下,回頭看著客廳的景象。聖誕樹上頭的彩燈閃爍,樹下堆了一大山禮物,像是獻給揮霍之神的祭品。三個男人固定在電視機前,塞了滿嘴薩拉米香腸。雙胞胎小鬼像兩個陀螺似的在客廳裡亂轉。可憐的艾玲仔細地尋找著任何一小塊餅乾碎屑,馬尾上的美麗紅髮有幾綹落了下來。

  我才不要這樣,瑞卓利心想。我寧可死掉,也不要讓自己陷入這種夢魘裡。

  她溜進廚房,放下托盤。然後站在那裡一會兒,做了幾個深呼吸,甩掉那種可怕的幽閉恐懼症之感。同時意識到膀胱被壓迫著。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她心想。我不能變成艾玲,被那些小小的髒手往下扯,磨得筋疲力盡。

  「怎麼了?」安琪拉問。

  「沒事,媽。」

  「什麼事?我看得出來你不對勁。」

  她嘆氣。「我真的被法蘭基搞得一肚子大便,你知道吧?」

  「你就想不出禮貌一點的字眼?」

  「對,因為他對我做的事情就是這樣。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有多混蛋?」

  安琪拉沉默地舀出最後幾個卡諾里捲的外殼,放在旁邊瀝油。

  「你知道他小時老是拿著吸塵器,在屋裡追著我和麥克?他很愛把麥克嚇得半死,跟他說會把他吸進管子裡。麥克老是拚命尖叫。但是你從來沒聽說過,因為法蘭基總是趁你們不在的時候這樣。你從來不曉得他對我們有多壞。」

  安琪拉在餐桌旁坐下來,看著女兒切出來的那些義大利麵疙瘩。「我其實知道。」她說。

  「什麼?」

  「我知道他應該要對你們好一點,應該要當個更好的大哥。」

  「而且你老是不處罰他。這樣搞得我們很煩,媽。到現在麥克還是很在乎,你總是最疼法蘭基。」

  「你不了解法蘭基。」

  瑞卓利大笑。「我夠了解他了。」

  「坐下,小珍。來,我們一起做麵疙瘩吧。這樣會比較快。」

  瑞卓利嘆了口氣,坐在安琪拉對面的椅子上。她恨恨地開始在麵疙瘩上撒麵粉,把每一顆小麵團用手指捏出壓痕。一個主廚所能留下最個人化的痕跡,應該莫過於此了吧:在每一小塊食物上頭,壓出自己憤怒的指紋。

  「你得體諒法蘭基。」安琪拉說。

  「為什麼?他就從來不體諒我。」

  「你不曉得他受過什麼罪。」

  「有關海軍陸戰隊的那些,我老早聽到不想聽了。」

  「不,我指的是他小時候,他嬰兒期碰到的事情。」

  「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當時他的腦袋撞到地板,我還是會很害怕。」

  「什麼?他從嬰兒床裡頭摔出來?」她大笑。「這就可以解釋他的智商了。」

  「不,這不好笑。事情很嚴重,非常嚴重。當時你爸不在波士頓,我得自己送法蘭基去急診室。他們拍了X光片,他有個裂痕,就在這裡。」安琪拉摸了自己的腦袋側邊,在深色頭髮上留下一抹麵粉。「在頭骨上。」

  「我老是說他腦袋有個洞。」

  「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不好笑,珍。他當時差點死掉。」

  「他太刻薄了,不會肯死的。」

  安琪拉低頭看著那缽麵粉。「他當時才四個月大。」她說。

  瑞卓利暫停下來,一根手指正按著柔軟的麵團。她無法想像法蘭基嬰兒的模樣,無法想像他會無助或脆弱。

  「醫師們得抽掉他腦部裡的血。他們說他有可能……」安琪拉停下。

  「什麼?」

  「有可能不會正常長大。」

  瑞卓利的腦袋裡不由自主地冒出諷刺的評論,但她忍住沒說。她明白,現在不是諷刺的時候。

  安琪拉現在沒看她,而是低頭看著自己手裡抓的那塊麵團,避開女兒的目光。

  四個月大,瑞卓利心想。這裡頭不太對勁。如果他才四個月大,還不會爬。那就不可能爬出嬰兒床,或者扭動著跌出兒童高椅。這麼小的嬰兒,唯一摔下地的方式,就是從大人手裡落下。

  她懷著新的理解看著她母親,很想知道有多少個夜晚,安琪拉恐懼得睡不著,想起她失手的那一刻,嬰兒從她手裡溜出去。金童法蘭基,差點被他粗心的媽媽給摔死。

  她伸手摸著母親的手臂。「嘿。結果他長大了也沒事,不是嗎?」

  安琪拉吸了口氣,開始撒麵粉,捏好更多麵疙瘩,忽然間速度快得破紀錄。

  「媽,在我們三個小孩裡頭,法蘭基是最堅強的。」

  「不,他不是。」安琪拉把一塊麵疙瘩放在托盤裡,抬頭看著女兒。「你才是。」

  「是喔,沒錯。」

  「是真的,珍,你剛出生時,我看你一眼,心想:這一個我永遠不必操心。這一個無論碰到什麼事都會反擊。至於麥克,我知道我大概應該把他保護得更好。他不太會捍衛自己。」

  「麥克從小習慣當被害人。他永遠都會是那個樣子。」

  「但是你不會。」安琪拉唇邊浮出隱約的笑容,看著女兒。「你三歲的時候,有回我看到你摔倒,臉撞到茶几,劃出一道口子,就在下巴底下。」

  「是啊,現在那條疤還在。」

  「那道傷口很嚴重,縫了好幾針。血流得地毯上到處都是。你知道你當時做了什麼?猜猜看。」

  「我想,應該是一直在尖叫吧。」

  「不,你開始打那張茶几。捶個不停,就像道樣!」安琪拉握拳重擊桌子,一陣麵粉揚起來。「好像你很氣那張茶几。你沒跑來找我,流那麼多血也沒大哭,你忙著要反擊那個傷害你的東西。」安琪拉笑著擦擦眼睛,臉頰留下一條白痕。「你是最奇怪的小女孩。在我所有的小孩之中,你是最令我驕傲的。」

  瑞卓利瞪著她母親。「我從來不曉得。完全不知道。」

  「哈!小孩就這樣!你也不會曉得你讓父母操了多少心。等到你自己有小孩,你就曉得了。到時候你才會真正明白那是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

  「愛。」安琪拉說。

  瑞卓利往下看著她母親操勞的手,忽然間眼睛濕熱,喉頭發痛。她起身走到水槽邊,裝了一鍋水準備煮麵疙瘩。她等著水燒開,心想:或許我從來沒真正明白愛的感覺是什麼,因為我太忙著要抗拒了。就像我抗拒其他一切可能傷害我的東西。

  她留下爐子上的那鍋水,走出廚房。

  她上樓到她爸媽的臥室,拿起電話。她握著聽筒坐在床上片刻,設法鼓起勇氣。

  打吧,你一定要打。

  她開始撥號。

  電話響了四聲,然後她聽到簡短而不帶感情的錄音:「我是嘉柏瑞。我現在不在家。請留話。」

  她等到嗶聲響了,深吸一口氣。

  「我是珍,」她說,「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在電話裡面講大概比較好。比當面告訴你要好,因為我其實不想看到你的反應。所以總之,我要說了。我……搞砸了。」她忽然大笑。「耶穌啊,我覺得自己好蠢,犯了全天下最古老的錯誤。我以後再也不會嘲笑那些蠢辣妹了。發生的事情是,唔……我懷孕了。大約八個星期吧,我想。意思是,萬一你好奇的話,這孩子一定是你的。我不是想要求你什麼。我不希望你覺得有義務要做任何男人該做的事。你甚至不必回電給我。但是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因為……」她暫停,聲音裡忽然有淚意。她清了清嗓子。「因為我決定要留下這個孩子。」

  然後她掛斷了。

  有好一會兒,她坐在那裡沒動,只是往下看著自己的雙手,心中各種情緒交雜。有放鬆,有害怕,有預期,但是沒有猶豫──她覺得這個選擇完全正確。

  她起身,忽然覺得好輕盈,擺脫了不確定所造成的沉重負擔。有那麼多事情要擔心,要準備好面對那麼多改變,但是當她走下樓梯、回到廚房時,卻感覺到自己的腳步有一種新的輕快。

  爐子上的水已經滾了。冒上來的蒸氣溫暖她的臉,像母親的撫觸。

  她在鍋裡放了兩匙橄欖油,然後把麵疙瘩放進去。另外三個鍋子已經在爐子上煨著,各自發出香氣。這是她母親廚房的香味。她吸入那氣味,對這個聖地有了新的領略和感動,在這裡,食物就是愛。

  等到那些馬鈴薯麵疙瘩浮上水面,她用勺子撈起來,放進一個大盤子,然後澆上小牛肉麵醬。她打開烤箱,拿出放在裡面保溫的菜:烤馬鈴薯、四季豆、義大利絞肉丸、義大利袖管麵。一連串豐盛的食物,她和母親得意地一一端入餐室裡。最後,當然,還有火雞,尊貴地放在餐桌中央,周圍環繞著它的義大利親戚。菜多到根本吃不完,但重點就在這裡。豐沛的食物,豐沛的愛。

  她在餐桌旁坐下,看著對面的艾玲餵食那對雙胞胎。才一個小時前,她在客廳看到艾玲時,看到的是一個疲倦的年輕女人,人生已經結束,裙子因為老是被小手拉扯而鬆垮。現在她看著同一個女人,看到了一個不同的艾玲,笑著用湯匙把蔓越莓醬餵入那兩張小嘴裡,當她的嘴唇吻著小孩的滿頭捲髮時,她的表情變得溫柔而放鬆。

  我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女人,但其實改變的是我,她心想。不是艾玲。

  晚餐後,她幫著安琪拉煮咖啡,把發泡的鮮奶油填進卡諾里捲的外殼裡,此時她發現自己也用新的眼光看她母親。她看到了她頭髮裡新增的銀絲,那張臉的下頜開始鬆垮。你後悔過生下我們嗎?她很好奇。你有沒有停下來、想著自己犯了錯?或者你就像我現在一樣,對於留下這個孩子很確定?

  「嘿,小珍!」法蘭基在客廳裡喊,「你的手機在你的皮包裡面一直響。」

  「你能不能幫我接?」她喊回去。

  「我們在看球賽!」

  「我現在滿手都是鮮奶油!你幫我接就是了。」

  法蘭基走進廚房,把電話遞給她。「是個男的。」

  「佛斯特?」

  「不是。我不曉得是誰。」

  嘉柏瑞是她第一個想到的。他聽到我的留話了。

  她走到水槽,從容地把手沖乾淨。等到她終於接起電話時,已經有辦法冷靜地開口。「喂?」

  「瑞卓利警探嗎?我是布洛菲神父。」

  所有的緊繃忽然一口氣消失。她坐進一張椅子裡,可以感覺到她母親在觀察她,同時她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流露出失望。

  「有什麼事,神父?」

  「很抱歉在平安夜打電話給你,但是我打艾爾思醫師的電話一直打不通,而且──發生了一些事,我想應該要讓你知道。」

  「什麼事?」

  「艾爾思醫師想要娥蘇拉修女最接近親屬的聯絡資訊,所以我就自告奮勇幫她查。但結果我們堂區的紀錄有點過時了。我們有個舊電話號碼,是她住在丹佛的哥哥,但是那個電話不通。」

  「瑪麗‧克雷特院長跟我說過,那個哥哥過世了。」

  「她有沒有告訴你,娥蘇拉修女有個姪子住在外州?」

  「院長沒提到過。」

  「看起來,他似乎都有跟醫師聯絡,護士們是這樣告訴我的。」

  她看著那盤填好餡料的卡諾里捲,現在開始變得濕軟了。「你說這些,到底是要告訴我什麼,神父?」

  「我知道這好像是個小細節,去追查一個很多年沒看過姑姑的姪子,而且我知道如果只曉得他的姓、沒有名,要查到一個外州的人有多困難。不過我們教會擁有一些連警方都不會有的資源,一個好神父會認識自己的會眾,警探,他會知道會眾的家人和他們小孩的名字,所以我打電話給娥蘇拉的哥哥以前居住那個丹佛堂區的神父。他還記得娥蘇拉的哥哥,記得很清楚。他主持過他的葬禮彌撒。」

  「你問了有關她的親戚?有關這個姪子了嗎?」

  「是,我問了。」

  「然後呢?」

  「沒有什麼姪子,警探。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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