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世無千年之朝

時間流逝，轉眼大夏便真正走過了四百歲誕辰。

這些年，姬樂和其他國神一般，時常進入沉眠。一次大睡，少則一年，多則數載。

雖然他仍可保持青年的容貌，但歲月的沉澱積累下來，讓他身上多出一股深沉淵弘的氣質。

某一日，姬樂被劇痛驚醒，醒來後看到一群時光巨獸圍攻大夏。

這次的時光天災襲擊，正是青凌死亡的時間。

最終，災劫在滿天風雪中消彌。姬樂也因為接引未來強者，將未來的可能性送葬。

抬頭望著漫天冰雪，姬樂心中隱隱作疼。

不僅是為大夏這一任的帝后，也是為這冰雪中帶來的淡淡憂傷。

在命運神力的作用下，所有人記憶被冰雪封印。除卻造物主外，無人記得那尊冰雪女神的名字。也無人去追尋那尊突然出事，然後突然消失的女神。

「姬樂！」冰雪被暴風衝散，駕馭風輪的金裳女神匆匆趕來：「你沒事吧？」

「我沒事。」姬樂命人將皇室遺留的末裔送到永樂殿，然後問：「殿下呢？」

「我們三姐妹能有什麼事？」元希：「大姐幫母神鎮守星域，二姐為天神們療傷。雖然我去天外闖了一下，但那些創世神並沒有還擊。」

縱是主神，在命運神力的干擾下，也無法回憶有關青凌女神的些微信息。

姬樂和元希就著不久之前的事討論了一會兒，然後彼此陷入沉默。

良久後，元希才說：「我稍後要去參加神議，你去嗎？」

作為帝祇，這些年以國家為基盤，拉攏諸神打造屬於華夏的神話體系。姬樂也有資格在萬神殿稱作「陛下」。只是他很少參與神議，大夏方的神議代表一直以來都是楊柯和元希。

「不去了，你們去吧。」姬樂猶豫了下，但關於那個話題，到底還是沒有問。

但看他神情，元希能猜出他的想法。

三百年前，元希清修功虧一簣。出關後發現，自家父神和諸位叔叔伯伯都被祖神拉走，天王星域中的風神精英幾乎全部失蹤，只有祖母一人苦苦支撐大局。

雖然風與生命女神已經晉陞主神，但面對芯裡已經是造物主的諸位主神陛下，明顯多有不如。

所以元希沒有繼續閉關破解誓言，而是以金星之主的身份，幫助風神們爭取自己的權益。

這三百年間，雖然元希比原來百年光陰更加自由，可跟姬樂見面的時間還是不多。

「等這次神議後，我打算重新開始聖池洗禮。」

「現在？」姬樂暗暗計算時間。

如今是大夏四百年，曹參楊商穿越回過去，來自大夏五百年。根據他們所言，這一百年間倒沒什麼大事。至於更王后的時間……似乎也沒什麼大的災劫。

縱然再發生一次時光天災，可霍去病已經煉成宙光之劍，可斬創世神之下的一應時光主神。

「也好，近些年會太平些，你現在閉關也可以。」

而且元希現在閉關清修有一個好處。

接下來姬樂也要陷入沉眠，且皇位落入楊氏旁支。按照曹參楊商當年的說法，這些旁系皇帝為維繫自家的正統大義，選擇作為神之子，為姬樂進行「神婚」，拉攏各路女性主神加固統治。

如果元希不閉關，怕不是要把地星星域鬧一個天翻地覆？

西聖戰后土，金星女神大戰幽蒙女神，風暴女神對戰谷神……

想到未來那堆糟心事，姬樂也不願意讓元希在外頭多待。

二人聊了沒多久，金星神殿的屬神駕馭金車迎接自家主神。這位屬神也是熟人，是當年元希神殿的那些殘疾人之一。

華麗精緻的金車閃閃生光，四周雕刻玫瑰花圖案，內裡鋪著紅綢繡錦，由八隻天鵝神獸拉車，而車前坐著一位斷臂男子。

姬樂看了看，好奇問：「你怎麼用天鵝花車？我送你的青鸞雲輦呢？」

元希作為大夏的保護神，權能眾多，也有數不盡的化身形象。

手捧玫瑰，環繞天鵝的姻緣女神。

持鐮刀和麥穗的豐收女神。

提青囊、治瘟毒的防疫女神。

升金輪、馭神風的風暴女神。

……

形形色色的權能和外貌，讓元希出門的座駕甚至服飾都有好幾套專屬儀仗。

前些年，姬樂為了自己二人的對稱，還刻意仿照華夏神話中的西王母，送給她一輛由三隻青鳥拉車的雲輦。

「聽說前段時間，天妃弄來一輛銀車，所以我用這輛金車去打臉。」

愛神對姻緣神，涉及女神們的踩臉爭鬥，姬樂很明智閉口。

送元希離開後，姬樂開始安撫自家國內的臣民。

在這一場時光天災中，帝后雙雙死亡，舉國上下人心惶惶。這時，縱然姬樂已經隱退，也必須出面鼓舞士氣。

因帝后雙隕，前朝後宮一片慌亂。這時，姬樂座下巫女前去傳信，將朝臣和宮妃們召到靈宮前的廣場。

大夏四百年，曾經楊柯時代的四妃之禮早就廢棄。四百年後的大夏，皇帝大權在握，後宮妃嬪數量何止十數人？

諸妃皆著素服，一個個面色慘白地跪在廣場前。原本後宮嬪妃有不見外臣的規矩，但靈宮法諭召喚，哪還能顧得其他？

朝臣們也大抵如此，著朝服前來拜見。

繡著金龍、赤焰以及五角星的國旗冉冉從靈宮前方的廣場升起。

廣場前的宮妃、朝臣們緊緊盯著靈宮大門口。

不久，伴隨悅耳的鐘聲從靈宮響起，宮門緩緩打開，走出一列金幡飛舞的輦車。

待輦車落下，姬樂抱嬰兒登上圜丘。

站在漢白玉石打造的圜丘上，姬樂沉聲道：「大夏歷經艱難，無數先烈浴血奮戰，方有四百年江山。」

「如今帝后雖隕，但英魂不滅，已被聖王引入天宮。」

這次時光災劫雖然慘烈，但在大夏四百年風雨中，也不過是家常便飯。

「此番災劫度過，爾等為臣者，當恪守本分，為國為民。」

然後，姬樂又對旁邊的宮妃們進行安撫。

「皇子年幼，暫養於靈宮。至於後宮深閨之地，爾等當效前朝賢臣，恪守本分，打理宮務。」

這年頭的宮妃跟四百年前不同，四百年前南宮清妏那些人，因為王宮規模小，宮妃們權力不大，彼此沒太多利益衝突。

可現在不同，如今後宮真正成為另一處戰場。每日妃嬪在這方丈大小的地方勾心鬥角，上演一幕幕宮斗劇。

然而，這些平日勾心鬥角的宮妃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她們爭到最後，皇帝沒了，皇后也沒了。

爭奪的那個人不在了，妄圖拉下來的那個人也不在了。

而且聽帝君的意思，貌似人家夫婦上天封神了？

結果剩下一群宮妃成了寡婦，升為太嬪。但沒有皇帝，成為太嬪又有什麼用？

姬樂念在她們都成寡婦的份上，允許她們繼續居住於皇宮。

「爾等年輕守寡，著實可憫。為皇帝斬縗三載，可返還娘家，酌情改嫁。」

話雖如此，但這些嫁入皇室的妃嬪想要改嫁，哪有那麼輕鬆。至少在場朝臣們，可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不過眼下顯然不方便跟帝君衝突，而且他們更關心另一點。

太傅躬身問：「帝君在上，國不可一日無君，敢問帝崩後何人可繼大統？」

朝臣們精神一振，從早晨卯時就守在廣場的疲勞頓時緩解。

沒錯，下一任皇帝是誰？這才是關鍵。

帝后雖留下幼子，但年紀太幼。等他長大，不知多少年後。這些年來，莫非朝廷要懸空皇位？

如今是不是要請皇室旁支延續帝統，又或者效仿先賢聖人行攝政之舉？

這裡面的彎彎道道，可多了去呢。

姬樂掃視諸臣，最後抱起襁褓中的嬰兒：「此子得我眷顧，為楊氏帝！」

此言一出，帝國上空的雲海驀然浮起赤龍，沒入這嬰兒體內。

得姬樂垂青，此子冥冥之中得命運眷顧，可避百邪。

看到圜丘之上的金霞彩雲，朝臣們連忙下拜新帝。

「新帝年幼，如今便由三公攝政，再由皇室擇兩位賢王輔佐。」

安撫後，姬樂返還永樂殿。

在這裡，還有另一群人等他解釋。

霍去病、史皇等華夏諸傑盡數在此，唯獨白起此刻還在宙光鼎內，並未到場。

鮑叔牙問：「陛下命兩王三公攝政，可是效仿昔日周公之舉？」一邊說，他一邊看向伊尹。鮑叔牙說的含蓄，但大家都明白，這裡面自然也牽扯到「伊公還政」的主角。

伊尹眨眨眼，站在婦好之前默默不語。

「新帝到底年幼，且其帝運不久，兩王佐政不過權宜之計。」

霍去病神色一恍，心下瞭然。這一舉動，是為了維護歷史，為了讓曹參和楊商的時代順利到來。

「陛下，有關不久前那些未來強者……」

「也是權宜之計，飲鴆止渴罷了……」姬樂歎了口氣，跟他們說起這一秘術的弊端。

聽聞華夏命運固定，眾人臉色大變。

史皇自責道：「是老朽等人無能，無法斬殺時光異獸，化解天災。導致陛下接引未來之力，方勉強度過一劫。」

「不，你們做得很好。」

「迫使華夏命運固定，將變數扭轉為定數。固然對我們有弊，但也有利。至少在我所觀照的未來中，華夏繁榮昌盛，強者無數。將命運固定，那麼在這段既有的命運中，外敵無法對我們造成一丁半點的威脅。」

是壞處，也是好事。

這把雙刃劍全看如何使用。

只是……

姬樂神情隱露陰霾，除卻霍去病和史皇等少數幾個瞭解他的人外，旁人皆無所知。

命運固定，百年之後曹參楊商降生。再過數十年，楊商為帝。再過百年，大夏迎接一位女帝……

這一道道命運都已被譜寫為定數。

姬樂無從更改，只能眼睜睜看著命運發生。而最終走到大夏的國滅之日。

世有千年世家，又怎有千年的王朝呢？